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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马代

几天后,梁熙在机场和陈嘉川会合,同行的还有他的秘书以及其他几个属下,看起来行程定得比较仓促,等待飞机起飞前他们还在VIP室开短会。隔着落地窗,她看见陈嘉川正低着头在看文件,条纹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神态很轻松地听着属下的汇报。

她笑了笑,转身坐在外面的米白沙发上,拿出刚才在书店买的杂志闲适地看了起来。

没多久就听见门把开合的声音,陈嘉川他们开完会出来了。梁熙放下杂志站起来,陈嘉川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她跟前,眉眼带笑:“等很久了?”

梁熙摇摇头,笑眯眯地说:“刚到一会儿,看你在忙就没进去。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她抬眼打量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女子,俏丽地努了努嘴­唇­。

陈嘉川微笑着,顺着她的话题对她说:“这是Amy,我花重金从英国聘来的秘书。”又侧身对Amy说,“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梁熙。”

被唤作Amy的女子穿着灰­色­的职业裙装,头发盘了起来,五官是西方式的立体深邃,戴着金边细框眼睛,显得很­精­明­干­练。

Amy礼貌地伸出手:“梁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没想到说出口居然是流利的中文。

梁熙有些惊讶,同她握了手,含笑夸赞道:“你好,你的普通话说得很好。”

“我外公是中国人。”Amy笑起来,柔和了她强势的感觉,“他是老古板,说我不学中文他就不认我了,再说了,我不会中文老板也不会花‘重金’找我来。”重金二字她咬音特重。

大家都笑做一团。

接着陈嘉川又给梁熙介绍了几个新公司的主管,也许是给老板的面子,反正­性­格都很随和,聊天的气氛不错。

中途梁熙的电话响了一次,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愣了几秒钟,才走远几步去接。

只是很快地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等她在回来时,陈嘉川却觉得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快,眉心甚至是蹙着的,忍不住问她:“怎么了?有事?”

“没什么。”梁熙含糊地应了一声,表情却是欲言又止。

陈嘉川迟疑了一下,终究没问什么,拍拍她的肩膀说:“既然没事就走吧,该上飞机了。”

北京到马尔代夫没有直飞的航班,需要转机,将近七八个小时的行程非常枯燥。

陈嘉川一上机就摊开他的文件图纸翻看,不时和Amy细声说几句话,梁熙则坐在另一侧,拿着笔和纸写写涂涂,不知道在做什么。

等陈嘉川空闲下来,再扭头看看梁熙,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她歪着头靠着椅背上,长发往边上一梳垂放在肩上,眼睛轻轻闭着,脸­色­有些白。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捏着的纸张上,写了很多阿拉伯数字,感觉她在算账似的。

他的­唇­边勾起温和的笑意,掀开自己膝上的毛毯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Amy一脸讶异,随即笑开,用­唇­语调侃他:“So sweet。”

陈嘉川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他们要在马累呆一天,陈嘉川轻车熟路地带梁熙绕着城游了一下。

梁熙好奇地问:“感觉你好像很熟悉这里似的,连地图都不需要了。”

陈嘉川说得不急不缓:“这个度假村扩建项目做了三年,刚开始接手的时候在这里住了整一个月,就是后面也几乎两个月来一回,你说能不熟么?况且,这个地方来多少次都不觉得多余。”

“的确是,人间最后的乐土嘛……”梁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只是想起电话里提到的事情,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第二天他们就坐游艇到达马代北部的一座美丽的岛屿,令人惊奇的是它有很大一部分是人工建造而成的,却和自然糅合得恰到好处。

新月形的海滩,茂密的森林,别致的水上别墅,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妙不可言。即使他们此行只是出差办公,可是身处在这么赏心悦目的环境里,连工作都是一种享受。

梁熙跟着陈嘉川忙里忙外地工作了好几天,又学了不少东西,而且和Amy他们都配合得不错。

等到终于有空闲好好逛一下放松心情,竟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陈嘉川邀梁熙喝下午茶。

阳光沙滩,吹着海风伴着浪声,又有知己在旁,人生再美不过如此。

往碧蓝的海面看过去,远远的就见到有很人迎风扬帆,梁熙兴致勃勃地提议:“我去潜水!你去不去……”最后那个去字,渐渐沉寂了下来,她不好意思地转开目光,紧张地绞着手掩饰尴尬。

陈嘉川淡淡一笑,并不介意:“以前还能陪你,现在不行了,你去吧,小心些就是了。”

他就一个人,她不放心,摇头说:“我就是说说,其实一点都不会,还不如在这里做日光浴呢。”

他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笑容淡得有些自嘲:“你不用顾忌我,想去哪儿就去。我年纪大了,也不大喜欢刺激的项目。”

梁熙语噎,他才几岁啊就说自己年纪大了,明明才刚而立之年。

她适时转了话题:“那你平常来这里都喜欢做什么?”

陈嘉川喝着咖啡,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出海钓鱼。”

“呃。”梁熙顿了顿,“这我也不会……”听起来很闷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询问:“你想不想出海?和坐在沙滩上的感觉是不同的,在海上看海会觉得它更漂亮。”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梁熙掀­唇­一笑,侧眼看着他。

他们乘小船摇曳着出了海。

很显然,梁熙低估了陈嘉川口中所描述的漂亮。

傍晚的大海平静而深邃,天边的余辉给云上染了融融的金­色­,再洒在海面上,闪闪粼粼。

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就已经是一副浑然天成的风景画。

陈嘉川熟练地将鱼线甩进大海里,持着鱼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鲜美的鱼儿上钩。

梁熙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倚着船舱看落日,灿灿的光线错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可人。她不懂钓鱼,也很长一段时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这样枯燥的活动。

可是看着一动不动神­色­宁静的陈嘉川,又觉得也许他就是图这样一份平静。

这座岛屿有四十多公顷那么大,不可能徒步逛完。

刚好这天陈嘉川要去马累办点手续,梁熙没什么事情做,就找了辆自行车在岛上来回穿行。

来这个以奢华­精­致闻名的岛屿旅游的客人大多是新婚蜜月夫­妇­,成双成对的漫步在沙滩上,简直羡煞梁熙这个单身旁人。

绕了一大圈,快傍晚的时候,她又回到宫殿般的接待处。

酒店的员工在欢迎新上岛的客人。

梁熙听到了熟悉的语言,不由得回过头多看了两眼,然后又后悔看那两眼。

她见到了很多曾经熟悉的人。

江哲、赵正洋、罗华、方烁然……几位男士都各自带有女伴,不过她听说方烁然结婚了,那他身边的人应该就是他新婚妻子,看起来很熟悉,她思绪顿了一下,猛然忆起这人应该是许梓茵的朋友,她们那天一起逛过家居城的,那许梓茵……

梁熙还没来得及思考下去,就听见林俏往身后大大的喊了一声:“梓茵,你还好吧,还晕不晕?”

她稍微偏一些看向林俏的身后,果然远远的就见到许梓茵扶着木栏杆,脸­色­很难看,似乎是晕船。

不过梁熙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她得趁着他们还没看见她,趁着何培霖还没出现赶紧离开。

可天不遂人愿。

眼尖的江哲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存在,讶异地睁大眼,也没细想就朝她的方向喊着:“梁熙,你怎么也在这儿?”

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聚焦到梁熙的身上。

何培霖和他那些发小哥们碰面的时候经常带着梁熙,那时候正经八百向大家宣布有女朋友的人就何培霖一个,大伙儿没少用嫂子弟妹这样腻歪的称呼调侃过她。

他们那个圈子人情复杂,换女人跟换衣服似的,梁熙一开始特不适应,不过都被何培霖哄得妥妥当当。

他这么说的:他们归他们,我归我,你别多想。他们虽然混账一些,不过大家从小一起长大,都是过命的交情,你将就将就。

渐渐的她也就学会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家相处得很不错,他们都以为等她毕业了她和何培霖就该结婚了,连她自己都这么以为的。谁会想到他们会分手呢?所以现在大家见面,除了尴尬还是尴尬,不如当做不认识。

江哲在背后越喊她,她就骑得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看见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林俏拱了一下方烁然的腰,疑惑道:“嗳,她是谁呀?老江的小情人?”

方烁然在震惊里回神,喷了她一脸:“去去去,别乱说话!什么小情人,小心霖……”他话没敢说完整,因为看到许梓茵慢吞吞地从后头踱上前来了。

许梓茵因为晕船走路打晃,脸­色­有些惨白,捂着­唇­恍惚地问:“你们都围在这儿说什么呢?太阳这么大,赶紧进屋吧,我快受不了了。”

赵正洋赶紧打哈哈地说:“就是就是,我们先入住吧,其他的再说,再说。”

“不是啊,刚才那女人……”林俏还想八卦,却被方烁然扯着胳膊走,“你拉我­干­什么呢?我自己会走!”

“别问东问西的,你又不是狗仔队!”

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地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接待处。

江哲跟赵正洋罗华他们使了个眼­色­,把女朋友也打发了,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偌大的岛屿,要找一个人,说容易不容易,可说难也不难,只要找着方法。江哲很快就找到了梁熙下榻的水上别墅。

他在那里守株待兔了将近一小时,才见到梁熙磨磨蹭蹭地走回来,而且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梁熙!”江哲低沉低沉地唤了一声。

梁熙猛地抬起头,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僵,语气也跟着不好:“你跟来做什么?”

江哲伸出双手做了个安抚的姿势,平和地说:“你别这么大的反应,霖子没在这儿,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能见着你,觉得有些意外,想聊几句。”

听到何培霖不在,梁熙松了一口气,也就大方地在花架下坐下,抬眼望着他:“想聊什么?我来这里是工作,可没想再招惹你兄弟,你可以放心。”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不需要像刺猬似的防备我,再说了,我也没得罪你吧?”江哲叹了口气,也靠着她坐下,“这半个月霖子除了工作就是喝酒,我们都怕他垮了,好不容易借着考察项目的名义拉他来放松一下,他现在在隔壁的岛谈事情,明天才过来。”

原来都是借着公事来谈情说爱啊,她懂了。

梁熙敛起眉:“我知道了,我明天就离开。”

“嗳,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去年到底怎么了?怎么整得一个个我都不认识了。”江哲觉得热,就脱了太阳帽捏在手心,瞄了一眼别墅的大门,话里有话的问,“你和陈嘉川住一起?”

梁熙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反问:“去年的事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和谁住一起又怎么样?”

她的语气很冷漠,可是江哲却听出了悲凉的味道,在记忆里,从前的梁熙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笑容很多,面对他们的调侃打趣会很腼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随时准备战斗的武士,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不能怎么样。”江哲一脸无奈。

梁熙抿了抿­唇­,迎着他的目光坦诚:“我记得你以前就说过我和何培霖不合适,现在我和他分手了,不正好么?我不明白你纠结什么,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这下江哲被她堵得再说不出话来,他的确那样说过,而现在也的确没必要再找她,毕竟连霖子都没法子把事情理清楚,何况他这个外人?

他有些气不顺,往旁边的草丛踢了一下:“是我不该来!”说完就离开了。

梁熙苦涩地笑了笑,攥着的掌心传来钝痛,该与不该,谁说得清楚?

她算了下时间,陈嘉川得晚上才回来,到时候得先和他说要先一步离开了,她不想再和何培霖碰面。

江哲回到他们住的别墅,大家基本都安顿好了。

方烁然说:“好了,你不用瞧了,我老婆在房里陪着许梓茵的,她晕船,所以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出现的啦。快和我们说道说道,梁熙怎么会在这儿?还有……要告诉霖子么?”

“千万别!”江哲踢了他一脚,见他吃痛才满意地点头,“告诉他不是找死么?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你们还想让他继续当酒鬼啊?”

赵正洋附和道:“唔,江哲说得对,不能让霖子知道,反正他们早分了。这会儿许梓茵也在,还见个毛啊?”

“那你还去找人家!”方烁然不服气地嚷嚷。

“我不就是想知道他们俩到底发生什么事吗?当初可是见天儿的哄着捧着,如今看霖子那模样,也不像对梁熙感情淡了,那怎么就分手了?”

赵正洋无奈地摊手:“我也不知道,他们分手前不是还去希腊旅游了?好像是旅游回来就分的,那时候霖子那样子很吓人,我没敢多问。”

大家面面相觑,都没吱声。

过了一会儿,罗华才犹犹豫豫地说:“我倒是知道一些……”

“去你丫的,怎么不早说,大伙儿这会儿都猜得死光脑细胞了,你倒好,自己一边儿暗爽是吧!”

“我哪有?”罗华梗着脖子辩驳,“我说,我说还不成么?霖子他姐何培宁当初是奉子成婚的,你们知道吧?”

大家点点头。

“我姑姑不是在总医院么?我听她说啊,何培宁当时差点儿流产,好像是和梁熙有关系,他们在医院大吵了一架,然后没多久就听说他们分开了。具体是真是假我就不清楚了……”

江哲讶异地挑了挑眉,正想说点什么。

恰恰这时。

有人在身后问道:“你们几个大老爷们都围在一起说些什么呢?”

——谁也没想到何培霖会提早来了。

16、不甘

本来还说得热烈的一伙人顿时消了音。

江哲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顿时压下还想继续问下去的心思,嬉皮笑脸地说道:“没什么,就聊聊明儿是先去潜水还是去冲浪,你主意多,给我们参谋参谋吧。”

“哦?”何培霖拉长的尾音还轻轻上扬,有些意味深长地睨着他们,“就这个?可我看你们表情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儿……”

“嗳,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最大的事儿就是吃喝玩乐。对了,你咋这么快就来了?事情都谈好了?”赵正洋很快就岔开话题。

何培霖把外套扔到一边,在沙发上坐下,膀子挨着靠垫慢悠悠地说:“哪儿有那么快?史密斯顶的那‘大白鲨’头衔你以为是说着玩的?得等后天景衍来了再继续谈,我左右无事就先过来瞅瞅了,在那边一个人没瘾。”

罗华朝他挤挤眼说:“要不你去瞧一眼许梓茵?她晕船很厉害,吐得脸都白了。”

“是么?那我去看看。”何培霖说着就起身,刚走两步又顿下来,扭头睨着方烁然,“对了,怎么没见你家林姑­奶­­奶­?没来么?瞧你脸­色­这么差,不会是养了情人东窗事发,给林俏搓火儿下不了台吧?”

“去你的!谁养了情人了,我又不是你,就那谁也搞不定……哎哟!”被何培霖一戳,方烁然一下子就漏了底,被江哲狠狠地踩了一下,可已经来不及了。

何培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们别拦着他,让他说下去。”

方烁然的脸皱得跟苦瓜似的,愣是骑虎难下:“说就说,就咱们刚才上岛的时候,碰到你旧情人梁熙了……”

乍听到梁熙的名字,何培霖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勾着­唇­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见就见着了,还用不得瞒我?”他随意摆摆手,“好了,我去看看梓茵,你们接着聊。”

可当他转过身,就当即收敛了­唇­角的笑容,眸光沉得像午夜的大海,幽邃难测。

江哲盯了何培霖的背影看了许久,轻轻地叹了一声。

赵正洋则白了方烁然一眼:“好你个方烁然,怪不得你大哥把你丢到旮旯里,就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随便一下子就能把老底给人交代了,还出来混个毛啊?”

“暧暧,你们怎么不说是霖子忒狡猾?他分明套我话嘛……再说了,我说的是事实,他知道了也是好事,这岛能有多大啊?低头不见抬头见,瞒也瞒不了多久,你说对不对,老江?”他整个儿倚到江哲肩上。

江哲甩开他,斜眼冷哼道:“我才懒得理你!”

何培霖慢慢走去许梓茵的房间,敲门进去的时候,她正外躺着和林俏聊天,林俏见他来了,识相地起身,暧昧地笑笑:“哟,何少这么早就来了?果然是心有灵犀呀,知道梓茵受难呢,那成,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等林俏走了以后,何培霖才在许梓茵身边坐下,看着她青白的脸­色­皱起眉说:“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出海,非得跟着来,不是自找罪受么?”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他们都要来,我不出现不就穿帮了么?好歹咱也得表现得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这才像未婚夫妻嘛……”

何培霖忍不住无奈地投降:“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都对,都是为了我,成了不?回头送只金猪给你压惊!”

许梓茵吐吐舌,又稍微认真打量了他一眼,灯光下他的笑容带着倦­色­:“你今儿怎么了?愁眉不展的有心事?”

“难不成你还兼职算卦呢?我没事,你不舒服就早点睡吧。”

被他这么一说,许梓茵也真觉得困了,跟他道了晚安。

江哲坐在客厅那儿等着何培霖出来。

他见何培霖没有回房间的意思,拉着他尴尬提醒着:“霖子,你不会想去找梁熙吧?她现在跟那陈嘉川住一块儿呢?你这么一去不是抹自己的脸面么?”

何培霖隐匿了自己真正的情绪,似笑非笑:“谁要去找她了?我们早就没关系了,白天谈的事情不顺,有些心烦,想去喝一杯,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吧?”

江哲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

可最后江哲醉了,何培霖还清醒着,他把江哲拽回别墅,自己一个人跑去海边抽烟。冰凉潮湿的海风扑在他脸上,很快就散去那一丁点的酒意。

漆黑一片的海面上,除了偶尔听到的波涛声,再无半分动静,就像他表现的那样,看似很平静,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远远地看到一对新婚夫妻在沙滩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心形,里面写了两个名字,看着很傻,又傻得让人由衷地笑。不由得想起那时去希腊的小岛上,他也和梁熙在沙滩上涂鸦,他用蜡烛摆了他们俩的名字,还为她放了一夜的烟花,她感动得抱着他的脖子又笑又哭。

如今江哲说梁熙也在这里,只是她身边不再是他,而是陈嘉川。

他不是拿的起放不下的人,要比狠,他可以比谁都狠,可是对梁熙的感情他理不清楚,也许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还有些许在意的时候,她已经潇洒的放弃了。

陈嘉川从马累赶回来就已经八九点了。梁熙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客厅有声音。

Amy说:“老板,东西放在哪里?”

“帮我放在茶几上就行了,谢谢你,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陈嘉川靠在沙发背上,用右手揉了揉眉心。

梁熙走出来,看见陈嘉川的左手包着绷带,吓了一跳:“你的手怎么了?”

陈嘉川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在市区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Amy却满眼不赞同:“这还没什么大碍?不但流了血,还缝了四针!”

“好好的怎么会摔倒?”梁熙快步走到他跟前,看见他不但手背受伤,连手臂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买纪念品的地方人多,就为了买条土著人穿的布裙,有个男的和老板相中一样的,还没说两句就把老板推倒……”

陈嘉川却打断说:“好了,Amy,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Amy抿了抿­唇­,才说:“那我回去了。”

其实她也就住在隔壁,这整座水上别墅很大,住四五个人都没问题。

梁熙心里一紧,呐呐地说:“都是我不好,要你买什么布裙……”

“傻丫头,这能怪你么?是我说要给你带礼物的啊!”陈嘉川淡淡地抬眼,“是我的腿,那人只是轻轻一推,我站不稳才跌倒的。”

可到底是因为自己,梁熙觉得于心难安。

陈嘉川指了茶几上的礼品袋,说:“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怎么买了这么多?”梁熙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笑眯眯地问,“都是给我的?”

有印着马代标记的T恤,有土著人的布裙,有当地的手工艺品,有画册……琳琅满目的纪念品装了好几个袋子。

陈嘉川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当然都给你了,我又不是女孩子。”

闻言,梁熙的心跳漏了一拍,根本不好意思面对他。而长久冰封的心里,好像漫进了一道暖暖的光,让寒意渐渐消融。

“嘉川,谢谢你。”

看着时候不早了,梁熙扶着陈嘉川回房间洗漱,在当他临时助理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照顾他的一切起居,所以换衣服卸假肢这些事做得驾轻就熟。只是中途有几次她想打开话题,又都咽了回去。

陈嘉川看不过去:“你有话就说吧,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吞吞吐吐么?”

“我……”梁熙还是迟疑了一下,捏着拳说,“我想先回国,明天……最迟后天就要走。”

陈嘉川挑起眉,讶异道:“这么突然?为什么?”他换了身灰­色­的休闲服,闲适地靠在床上睨着她。

梁熙顿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我爸爸的官司就要开庭了。”她苦笑着,“还有,何培霖在这儿,我不想再和他碰面。”

这让陈嘉川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巧何培霖也在这儿。

她不想再见何培霖,他能理解,只是她父亲的官司他有些担心,之前也隐约听希媛提起过,是经济犯罪的案子,一审判了九年,那现在应该是上诉再审。

“这样啊,那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也有不少的朋友在国内当律师的……”

梁熙摇了摇头:“谢谢你,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这事大抵就这样了。我只是希望能判轻几年,我爸爸身体不太好,在监狱那种地方只怕很难熬。”

她父亲的案子不算复杂,说白了就围着一个钱字,如果把欠的钱把罚金还上,情况就会乐观许多,只不过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原先就把公司厂房还有他们家的别墅抵了出去,却还欠将近一千万,他们家现在就只剩下她名下的外公家的祖宅,那是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准她动的,也是她和梁枫最后的安身之所。

她打算瞒着父亲,悄悄托地产中介把房子卖了,反正梁枫今年上大学,可以住在学校了。

陈嘉川知道她的坚持,唯有叹气:“小熙,你总是这么逞强,会很辛苦的。”

梁熙一愣,这话,从前也有另一个人说过。

她只敛下眸子,苦涩地勾­唇­说:“我不是逞强,只是……”她感觉喉咙像哽了块石头,说了半句就说不出来了。

“你只是没有安全感。”陈嘉川一针见血地替她接了下去。

没有安全感,所以害怕依赖,因为一旦依赖上了瘾,很容易万劫不复。

梁熙低着头:“嘉川,有没有人说过,你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陈嘉川说得漫不经心:“也许,不过我只了解我想了解的人。”他定定地看着她,洗完澡还没­干­透的头发披在肩上,穿着家居服,很是可爱,便拍拍她的头说,“我这边还得再一周才能完事,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走。”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回去没问题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他又问:“那我让Amy帮你定机票,你想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行,你别担心,我来帮你安排。”陈嘉川说得不疾不徐,等梁熙快离开房间,又听见他说,“既然不是小孩子了,那不妨再考虑一下我那天晚上说的话,我是认真的。除非……你嫌弃我是个瘸的……”

七夕那夜,他对她说,小熙,不如试着放下,试着……和我在一起吧。

她睁大了眼睛,立马回过头说:“我没有嫌弃你!”

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即使身体有疾也无损他的魅力,而他居然会心仪自己,她想应该没有人不欢喜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你总算肯正眼看我了。”陈嘉川淡淡地笑了,“好了,回去睡吧,这事不急,我可以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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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照例吼一句,长评送分­精­华评送分求送分的都送分,我好吧?爱我吧?爱我就表潜水了,冒泡才是好童鞋啊~~~~

17、冷漠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行程,Amy只帮梁熙订到了当天晚上马累飞新加坡的航班,然后在那里转机飞北京。梁熙本来应该是先坐游艇到中转岛,再搭乘内陆飞机到马累。不知道是哪个中转环节出了差错,她最后却到了一座私人岛屿。

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她极力克制住内心的不安,在接待处发作起来,有个自称是私人管家的高大褐发男子出面向她解释一切,带着浓浓牛津腔的一长串英文字句听得她耳朵嗡嗡的响,只有几个单词让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渐渐明晰起来。

何先生。

她认识的,作风这样霸道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

私人岛屿,顾名思义什么都是私人的,她连选择原路返回的余地都没有,只能随机应变。

游览车停在了一幢奢华的别墅前,管家开了门,比了个请的手势,等梁熙进去以后,又很快关上了。

梁熙抿了抿­唇­,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别墅里。

宽敞的客厅用了360°落地透光玻璃的设计,将碧海蓝天的无敌海景悉数成为眼里的风景。梁熙留意到有一扇窗户开着,浅白­色­的乔其纱在海风的吹拂下扬起优雅的弧度,那前面有一个露天的游泳池,倏地“哗啦”一声,一个矫健的身姿跃出水面。

梁熙还在发怔,那个人已经从水里出来,她定定地望着他,才后知后觉对方竟然­祼­着全身,紧实得一丝赘­肉­也无的身躯在斜阳下越发地挺拔,她瞬间脸红到耳根子后头,尴尬地别开眼。

即使早就已经坦诚相对过,可她仍然无法像他那样做到从容自持。

何培霖果然不在意,只随手拿起搭在躺椅上的毛巾把下半身遮住,就这么全身湿漉漉地踏进室内的原木地板。他比梁熙高许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冷漠得仿佛梁熙是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何培霖平静的时候远比他发怒的时候可怕得多,因为你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看着他向前一步,梁熙便退后一步,戒备地瞪着他:“何培霖,我们不是早就说好各走各路了?你这样大费周章地把我弄来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她过于尖锐的语气让他皱了眉,就在她终于耐不住这样死寂的沉默时,他才用极轻的声音慢慢说:“Simone在这里。”他顿了一顿,“我答应过你的,会找机会让你认识他。”

梁熙恍惚了一下,这样淡去凌厉的何培霖,与之前易怒的样子判若两人,在他的眼底深处好像藏着更深沉的东西。

也许他真的只是为了履行约定,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虽然某些时候手法有些强势。

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有一档节目叫《与时尚同行》,采访了当时来受邀来中国的设计大师Simone,他面对镜头从容地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严谨中不乏幽默,很多对自己对设计甚至是对人生的见解都与众不同。梁熙有一门选修课用的就是Simone所著的书来当教材,她的老师也很推崇他的设计理念。

他亦是梁熙所崇拜的人。

那期节目分上下两集播出,梁熙几乎是蹲点收看的,还认真做了笔记,为此被冷落的何培霖有些吃味。

“我以为是什么人,分明就一糟老头儿,你还眼巴巴地等着看哪。”

“什么糟老头儿?人家那叫成熟……好了好了,你别吵我。”

“切,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梁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刚好主持人在介绍Simone的背景,她又羡慕地说:“听到没,西莫可是设计界的天才,你要有本事就介绍他给我认识啊?”

男人最要面子了,他二话不说:“可以啊,我就不信会有多难。”

不过是一时的戏言,没想到他会记到现在。

在梁熙出神的时候,何培霖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两人的距离不到十公分,他的头发还滴着水,落到麦子­色­的胸膛上,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她完全拢在了他的­阴­影下,强大的压迫感使她透不过气来。

可她还是坚强地抬起头迎视着他,咬得发白的­唇­缓缓张开:“其实你不必大费周章,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何况是你说过的话……”

何培霖的眼眸深不见底,目光带着嘲弄,蓦地俯身贴在她耳边说:“你总说我狠,可实际上你比我更狠。”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戳得他鲜血淋漓。

她试图在他眼里找寻怒意,而他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就径直往房间走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偌大的客厅里怔忡着。

临末,他又提醒说:“这是私人岛,非主人允许的交通工具不能靠岸。”

简而言之,她是被困在岛上了。

梁熙瞪着何培霖的背影气结,可天­色­已晚,她也无处可去,就在离他起居室最远的另一侧找了个靠海的房间住下。

转了一圈才在角落找到一台仿古电话,她试着拨了一下,听到嘟的声音就知道可以用,她松了口气,赶紧和陈嘉川联系。

陈嘉川刚开完会,正准备吃饭,接到她的电话时笑了笑:“这么快就到马累了?我以为还要再半小时呢。”

他总是能让她感动,百忙之中还能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她哑着声音说:“嘉川,我还没去马累。”

陈嘉川手下的动作一顿,绷着声音问:“你现在在哪儿?安全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就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梁熙也不想隐瞒,“你知道的,何培霖也在马尔代夫,他找到我了。”

这下陈嘉川才缓和了脸­色­,至少他知道何培霖不会对梁熙怎么样。他敛起眸,是他太过轻忽了,应该让人一路送梁熙出去才对。

“小熙,你不必怕他,你说说你在的方位,我去接你。”

“不用了,等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他会送我的,你别担心。”

陈嘉川还是不放心:“你确定么?”

梁熙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又转向窗外,吹着海风说:“我确定。”

转眼就到了半夜。

梁熙只是中午的时候吃了一碗稀饭,到了这个点数自然饿醒了。

她来到饭厅,意外地见到长方形的大理石餐桌上有一杯柳橙汁,一份沙拉还有一客牛扒,伴有香菌黑椒汁和甜酸西柠汁,这些是她吃西餐时最简单的组合。

梁熙眼眶热了,指尖也抖了一下,伸出来刚碰到碗碟,忽的听见脚步声,也不知基于什么心理,她一转手就把牛扒倒到垃圾桶里。随着“啪嗒”一声,那沉稳的脚步也顿然停住,而后又渐行渐远。

这样的场景,梁熙心里还是难受的。

如果世上有忘情水的话,她想,她和何培霖都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的。

和Simone的见面很顺利,Simone是史密斯的御用设计师,负责他名下所有度假岛的设计建造。

Simone四十开外,头发卷卷的,留着络腮胡,虽然名声很大,不过本人却没有什么架子,很绅士友好。

梁熙今天在两鬓扎了小辫子挽成一股放在后面,刘海有些长,到了睫毛上,金灿的阳光落在她秀气的侧脸上,柔柔的很可人。

何培霖话不多,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慢悠悠地喝着咖啡,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Simone忽然笑眯眯地问:“你的法语也说得很好,是Barry教的?”Barry是何培霖的英文名。梁熙的英语不错,而且二外修的刚好是法语,这让Simone有些惊讶,两人的谈话几乎没有障碍。

梁熙下意识地就把yes说出口,很快就调整好表情,让自己别去看何培霖的目光。

她选修法语,也是因为何培霖的建议,中途几次放弃也是他逼着重新学起来的。而他不止法语好,连传闻很难学的德语也一样说得流利,不得不说,他在语言和经商上都有难得的天分。

他刚才向Simone介绍她的时候,还没说身份对方就猜他们是情侣,她等着他解释,没想到他却一脸若无其事,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却不好开口了。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就这一两天的事情。

Simone很健谈,后来天南地北地聊着,梁熙意外地发现他和陈嘉川也认识,是亦师亦友亦对手的关系,这算是惊喜中的惊喜。

较之他们相谈甚欢,何培霖却微抿了­唇­,眼神冰凉,刚才浅淡的喜悦仿佛被咸涩的海风卷走。

等Simone离席,他才勾起­唇­,轻轻地慢慢地说:“熙子,你就这么喜欢陈嘉川么?还非得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现在你身边的人是他?”

原本最亲昵的称呼,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却无法控制的一直在伤害对方。

下午Simone邀请梁熙去潜水,这是他们上午就说好了的,这个来自浪漫国度的男人很热情,又是梁熙的偶像,她没办法拒绝。

好在梁熙有潜水员证,她的老师就是何培霖,只是简单再训练一下就能下潜了。

不过潜水时梁熙的调节器出了点意外。

等何培霖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救生员扶到岸上,全身都湿透了,脸被水呛得涨红。

她还安好,这是他的第一个认知。

可他的脸­色­却愈发的沉郁,大步走过去,毫不怜惜地将她整个人扯起来,冷着声音说:“我是怎么教你的?调节器不会用还敢下水?你是想找死么?”

“嘿,Barry,你冷静点,她已经被吓到了。”Simone绅士地上前圆场,他虽然听不懂何培霖说的话,却从他气急败坏的表情看出来是在骂梁熙。

关心则乱。

何培霖这才稍稍冷静,挑着眉看梁熙,嘴­唇­已经发白,身子还在哆嗦着,一脸惊魂未定。

这里外人也多,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向Simone和救生员他们道了谢,就面无表情地拽着梁熙往别墅走去。

梁熙的手腕被他的力道握得麻麻地刺痛着,就哑着嗓子开口:“你,你先放开我。”

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你给我闭嘴!”只是手下松了几分力,却仍紧紧握着,仿佛在攥住什么要紧的宝贝。

梁熙早就吓得没了力气,被他拖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

回到别墅,门一关上,何培霖就把梁熙甩到宽面的米­色­沙发上,寂静的客厅里,只有她和他急促的呼吸声。

身上的水分被蒸发得差不多,梁熙觉得很冷,整个人颤巍巍地缩成一团。

他微眯眼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勾起­唇­冷笑:“梁熙,你总是在做愚蠢的事。”

梁熙抓着沙发上的靠垫,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才缓缓张­唇­说:“我再愚蠢……也与你无关,你无须紧张。”

“梁熙!”何培霖握紧拳,就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一巴掌扇过去。

没有人知道,刚才他接到她遇险电话时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而他却不愿意再在她面前表露半分的在意。

梁熙双手扶着茶几,几次上下才站了起来,压下内心的震动,淡笑着说:“放心,我比你还爱惜我自己,毕竟我没有勇气再死一次。”

梁熙说完就赤着脚一小步一小步地往房间走去,脚上还沾着沙子,刚才走得太快还被割伤了几道口子,走起路来疼得钻心,她却浑然不觉。

此刻她脑子里想的,却是在海里遇险的那个时候。她渐渐缺氧而没办法呼吸,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想着死了也好,不用在面对他面对那些痛苦的过去,如果她不在了,他也就可以解脱了。可想深一层她又觉得太多事情放不下,父亲的官司还没有结果,也怕弟弟还小没有人照顾……

梁熙的思绪还在神游太虚,没发现何培霖紧跟在身后。

就在她拉开门的瞬间,他把她整个人压在门扉上,动弹不得。

梁熙被雕花木门的花纹硌得吃痛,弓了□体,和何培霖贴得更紧了,听见他轻轻在她耳边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呼出的热气在她的颈脖间泛起一阵酥麻,“既然这样,我也不需要再顾虑什么……”

他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俯下薄­唇­重重吻住她的。

梁熙睁大眼眸,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眸底深处有着她熟知的狂狷,仿佛已经豁出去了。

她抓着他的衣服推挤着:“唔,不要,放开你……”软糯的声音已经带了哭意。

何培霖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勾起­唇­角,转而咬着她小巧的耳垂:“为什么不要?为什么要放开你?”

这才是真正的何培霖,所有的爱都带着毁天灭地的霸道,即使他得不到,也要亲手毁去。

梁熙低低地喘着气:“何培霖,你不要这样……我不想要……”

“没关系,我想要就行了。”他轻柔地在她耳边呢喃,仿佛只是在调情的恋人,可梁熙却觉得浑身冰凉,不断地摇着头抗拒他的亲近,他有些不耐烦了,制住她胡乱挣扎的手脚,缓缓逼近她的­唇­缠绵地含住,无力反抗的梁熙只能屈服地软在他身下。

渐渐地,何培霖不再满足于这样的­唇­齿交缠,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脖颈间,重重地舔着吮着,那样重的力道让梁熙疼得哭了出来,娇泣着:“你,你放开我……何培霖……”

何培霖仿佛没听见,只是专注在她身上留下一个个嫣红的痕迹,大手也扯开她的衣服顺着玲珑有致地纤腰滑到臀下,或重或轻的揉着捏着。

“你,你总是这样……”梁熙无力地捶打着他:“你会不得好死的!”

何培霖微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舔吻着她早已红肿的嘴­唇­:“呵,如果能和你死在一处,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说着就分开她瘫软的双腿将自己挤进去,右手也沿着臀线找到了那处令人欲生欲死的所在,慢慢地伸进去勾弄着,让她适应即将到来的激|情。衣服、内衣也被一件件剥落,她挺翘的胸线几乎夺了他的呼吸,情不自禁地低头将顶端含住,在嘴里吸吮戏弄。左手也捧住另一边高挺拨弄捏揉,享受它带来的无上触感。

梁熙整个人被逗得无力挂在他的身上,两人毫无阻隔的胸贴着胸,软­嫩­对上阳刚,激|情一触即发。何培霖忍不住了,口中手下的动作渐渐收不住似的越来越重,让她又是呻吟又是哭泣,早已为他化成了一滩水。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到身后的宫廷式雕花大床,双双躺了下去,重力让大床发出吱吱的暧昧声,他坐直身体脱掉余下的裤子,露出­精­壮的身躯。

梁熙­祼­着的背一触到丝滑的被褥,那种冰凉的感觉让她有片刻的清醒,她低下头看到自己□,又羞又不知所措,连忙扯着被子往身上盖住。

何培霖眼一眯,大手一扯就将被子拉开还踢到床下,让他和她之间再无阻碍,让她避无可避,只有他们彼此。

梁熙尖叫一声,手脚并用的踢打着他,她不要这样的纠缠,他们不该这样的!

“熙子,我想对你好,可你偏不珍惜,我也只能这样了。”

他一下子把她压躺在身下,整个人跪坐在她双腿间,用自己的灼热抵住她娇滴滴的□。

“不要……不要……你为什么要逼我……”梁熙越哭越大声,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何培霖眼底的­阴­寒让她害怕,她知道他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

“因为你总是逃,不逼你,你就逃到天涯海角让我找不到了……”

他将她的腿分开放置在自己腰间,在她腰下垫了个枕头,身下一沉,将发烫的巨大挺进了她里面。

“那个瘸子算什么东西?”他用力一顶,到达了她花心深处。

她“啊”地大喊了一身,整个人像被钉在床上的蝴蝶,身体稍微弓起想减轻痛楚,又被他压下,他不允许她再逃。

抓着她的臀配合自己的动作大起大落,还俯首贴着她泪流满面的脸颊。

“你只能是我的,没有别人,不能是别人,清楚了么?”

又是重重的一顶,九浅一深,三深一浅,渐渐地又没了章法没了怜惜,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梁熙被他顶弄得喘不过气来,大脑一片空白。

18、爱恨

何培霖是个不允许自己失败的人,他一向骄傲,天­性­里大概带着魔王的因子,他要的就想方设法得到,得不到的即便毁去也不会让给旁人。

但是他同时又是一个满分的情人,家世背景,长相能力皆是一流,若他要用心宠爱一个女人,就可以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都送到她面前,宠她爱她,这般心思,估计任谁都无法拒绝吧?

所以梁熙接受了他,却又在犹豫自己的心意,他和她心中的理想对象相去甚远,她要的本不是他,可何培霖哪里是允许自己女人犹豫的男人?

那天也像今天这样,碧海蓝天,阳光沙滩,高远衡和何培宁在海滨订婚。

相熟的亲朋好友几乎都出席祝贺了。

梁熙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那对新人的身上,那样的言笑晏晏,亲密无间,很是幸福的一对。曾经的暗恋像柠檬似的酸酸甜甜的感觉也在岁月里渐渐淡去,她是衷心祝福他们长长久久的。

可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何培霖却很不是滋味,仪式过后,他半是恼半是哄地扯着梁熙进了度假屋的卧室。

以前他们情侣间拉拉小手亲吻拥抱都是有的,但是他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她也就没存什么戒心。

何培霖知道梁熙不喜欢他太霸道什么都管着,所以也不愿逼得她太紧,总想等着她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可他今天才发现自己等不了了。

他已经等了一年了。

他嫉妒她看高远衡的眼神,他讨厌她对高远衡笑,如果不做点什么让那个人彻底在她心里抹去,证明他才是她的男人的话,他真的会疯的。

他落了房门的密码锁。

“熙子。”他贴在她耳边轻轻地呢喃,突兀地提出,“我想要你……”

熙子还是他给取的昵称,他说他是霖子,她叫熙子,这样才登对。

梁熙猛然睁大眼睛,抬起头撞进他俨然失控的眼眸里。

她缩了下脖子,揪着他的衣襟害怕地摇头:“培霖,你这是怎么了?你知道我还不想这么早……不想……”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狠戾这样势在必得的何培霖,吓得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如果说何培霖刚才还有残存的理智,那么听了她拒绝的话,也都什么都没了。

还早?不早了,有些事情早该做了,让她断了那份心思,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女人才对。

他抿­唇­一笑,低头吻上她:“熙子,乖乖听话,别惹我生气。”­唇­齿间她的美好让他怜惜,更使他发狂。

逐渐衣衫尽落。

他的吻绵延而至,双手沿着她­嫩­滑的背脊渐渐滑下,扣紧她的娇臀抵上他勃发的欲望,让她清楚他对她的渴求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梁熙的哭泣求饶都成了最好的催化剂,何培霖敛起眸,不会让自己再心软。

他狠狠地吻住她的红­唇­,一举顶进她紧致的秘道里,把她的惨叫都吞到喉间。

初经人事的梁熙受不住他过于无情的剧烈顶弄,无意识地呻吟着哭着:“痛……呜呜……你快出去,我受不了了……”

“乖,再一会儿就舒服了,好好感受着,你会喜欢的,嗯?”他敷衍地抚慰着,却不但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加重了力道,揉着她的绵|­乳­尽情地疼爱着她。

她绞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真真是要命。

“嗯……啊……”梁熙失神地随他起舞,整个人娇软无力地融在了他的身下。

他教会她认识,什么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最后。

在爆发的那一刻,他满足地低喃:“熙子,我爱你。”

男和女,自亚当夏娃开始,就开始了无尽无止的纠缠。

因为这事,后来梁熙恼了何培霖很久。可他们的关系却像突破了一个障碍,她对他发起脾气来无法无天,他对她宠溺起来无边无尽,竟比从前更好了。

梁熙想,何培霖真的是爱情里的高手,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她沦陷了。

她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不是对高远衡那种朦胧羞涩的喜欢,是对他全心全意的爱恋,比何培霖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梁熙搂着眼前的男人,软声呢喃:“培霖,你知道吗?”

何培霖怔了怔,停下动作垂眸睨着她。

她没再说话,而是拉低他的脑袋深深地吻了起来,他浑身一颤,反客为主地抱紧她毁天灭地地吻着,而埋在她身体里的巨大也配合着更加狂野地律动起来,旖旎瞬间升温。

何培霖,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

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爱得连恨都恨不起来。

何培霖这一觉睡得极好,多日来的失眠疲惫得到了缓解,当温暖的阳光透过帐幔照­射­进来,他在凌乱的被褥里醒过来。

下意识地往身边一带,意外的,触摸到冰凉的空无。

他整个人弹坐起来,双手捋了下惺忪的睡容,倏地翻身下床。

不出意外的,他在别墅不远处的沙滩上见到正蹲在沙子上描描画画的梁熙,绑着马尾,穿了身亮­色­花纹的沙滩裙,一边画画一边和身边的小孩在说笑,那笑容灿烂极了,也美极了。

何培霖想喊她一声,却忍住了,矛盾地不想破坏这么美好的画面,他很喜欢孩子,也一直想着,如果他和她有个孩子,该多好。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海上起了风,他想走过去提醒她,忽的被一声欢快的声音喊住:“嘿,培霖,我们在这儿呢!”

何培霖下意识地转身,许梓茵他们几个背着行囊正站在另一边跟他打招呼,他先是笑了一下,刚迈开两步,很快又收住笑容往梁熙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已经空空的,她走了。

在兴头上的他们都不知道何培霖怎么突然变了脸,可江哲知道,肯定为了梁熙。

他叹了口气。

梁熙气喘吁吁地躲在了边上的树丛后,那声叫唤还萦绕在她耳边提醒着她,他们早就分手了,何培霖是有未婚妻的人,她再和他有关系……就是人人唾骂的小三。

她苦笑着,怎么自己就堕落到了这样的地步的?

沙滩上,人来人往的,把她刚才写在沙子上的东西都踏没了。

刚才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小孩儿,画了个桃心,把自己和爸爸妈妈的名字都写在了里面,说这样一家人都会得到幸福。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原来自己也随手画了个心。

里头写了霖子,熙子,还有,贝贝。

何培霖说,如果自己将来有了女儿,就叫她贝贝,是他的宝贝。

脚下的沙子湿了,他不知道,他的贝贝,来过,又走了,到天上当小天使了……

阳光这样大,她却觉得冷,冷彻心扉。

何培霖一直面­色­不愉,跟史密斯打了声招呼,心里顾忌着梁熙,就给他们安排在离他别墅很远的另一侧别墅下榻。

许梓茵心里突突地跳,问他:“你怎么了?事情进行得不顺利?”那天他匆匆地离岛,说有事情要忙,很急切的样子。

何培霖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跑过来的?都说了我来这儿不是玩的。”

许梓茵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不免觉得委屈:“是江哲说你的事情谈得差不多了,所以大家提议过来给你个惊喜……”

闻言,何培霖凛起眸睨向江哲,对方森寒地缩了缩脖子。

“你,给我出来。”他冷冷道。

别墅外的小花园里。

江哲举手投降:“喂,兄弟,别这么看着我行不?会吓到我的……”

“吓到你?”何培霖冷冷一哼,面无表情地说,“你的胆子都大得没边儿了,谁能吓你?”

“陈嘉川托了点关系找上我,我才知道你把梁熙带走了。霖子,你到底想做什么?”江哲收起玩笑,沉声问他。

听到陈嘉川的名字,何培霖不悦地皱了眉,心里沉甸甸的,面上却轻描淡写地说:“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你别问了,我有分寸。”

他的­唇­抿得紧紧的,带着森寒的意味。

“分寸?”江哲挑起眉,忍不住问,“丢下自己的未婚妻,带走别人的女人?”

“江哲!”

江哲一脸无辜:“我说的是事实。”

何培霖不可置否,疏影落在他俊朗的眉目上,表情晦暗不明。

他一个人回到住处,还没走进去,就怔了一下,梁熙站在门口等着。

还是那身沙滩裙,长到脚踝的地方,她背对他,赤着脚在原木楼梯上上下下来回地走,有些孩子气的行为让他忍不住发笑,缓和了敛起的眉头。

“为什么不穿鞋?沙子很磨脚的。”

梁熙刚半脚踏上踏板,险些滑了下来,好在机敏地扶住了楼梯的把子。

她转身瞪着他:“你走路都没音的?”随即住了嘴。

这样软糯娇气的语气,不再适合她和他了的,只是最近想起了太多往事,让她有种穿越回过去的错觉,以为还是当初的他们。

何培霖的心底像被撞了一下,涩然的滋味有点苦丁茶的味道,他有多久没听见她对他撒娇了?他们一定要这样吗?

他扬扬下巴:“进去吧,站在外头做什么?”

“我没钥匙。”难得的,梁熙没有逃避,盯着他的眼睛细细看着,“你的朋友呢?”

她果然看见了。

他越过她身边,一边开门一边说:“江哲他们不住这儿,你大可放心。”

梁熙勾着­唇­角:“其实我也不该住在这里。”

何培霖却不说话了,进到屋子后转身就不见了人。

他的脾气说来就来,梁熙早就习惯了,正皱着眉要回房间,就被他喝止住了:“坐下!你的脚还要不要了?”

何培霖取了药箱还有热毛巾出来,拉她在单人沙发坐下,他单膝跪在她跟前,把她小巧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拭去沙子,用热毛巾轻柔地捂着。昨天的伤口还没好,今天又添新伤,梁熙怕疼,又不愿喊出来,只是咬紧­唇­忍住。

过了一会儿,他给她上药,手指顿了一下,抬眼说:“可能会有点儿疼。”他的动作尽量轻了又轻,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梁熙不想示弱,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转移下注意力:“你什么时候送我走?”

何培霖­唇­角动了动:“我就留不住你?”

“何培霖,我们已经这样了,我用什么身份留下来呢?”

下午的时候她还碰到了苏姐,一家三口在享受下午茶,她竟然不敢去打招呼,如果被问到她怎么会在这儿,她该回答什么呢?何培霖的EX?情人?

“身份?别拿这个当挡箭牌!”他抿紧了­唇­,侧开脸沉声说:“回去以后你要做什么?”

梁熙迟疑了片刻,还是说:“工作,生活,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你要和陈嘉川在一起?有了这些,你还敢和他在一起?”他倏地探起身子,用手指抚上她脖子上的吻痕。

梁熙竟就真的点头:“也许会,也许不会,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总之不会是你,我们早就结束了,而且提出分手的是你不是我,你忘了?”她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温度直颤到他的心,“至于这些,男欢女爱,很正常,像我上次说的,我不在意的……”

何培霖却顺势牵住她的手,整个人覆在她身上,闻着她独有的馨香,吸口气说:“熙子,这是最后一次,我……求你……留下来。”

他被她的倔强打败了。

卑微到这个地步的何培霖,让梁熙心疼,可她逼着自己不能心软。

沉默了一下,她终于回答:“我不想。”她怕自己后悔,又重申了一遍,“何培霖,我想尽快离开。”

渐渐地,何培霖站了起来,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我会让人安排。”他平静的语气里,再没有半分柔情半分温度。

就这样断了,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极其忙碌的过年前,各种烦心事,差点熬不住要辞职了,无法兼顾更新,郑重向大家道歉。

还是那句,能写的时候尽量多写,不能写也不会忘记这个文,速度很慢,但不会是坑,希望得到大家体谅,谢谢支持。

19、距离

马累到北京有五千多公里,可梁熙和何培霖的距离却远远不止这些,即使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一片天空,也再不是当初的他们了,他们之间,越走越远。

那样的不欢而散以后,偏偏六月里谈的那个停滞不前的项目批了下来——何培霖的公司同意注资,又有那样的关系背景,加上陈嘉川的手笔,工程进行得很顺利。

初时梁熙以为这又是何培霖的变相纠缠手段,可在接着的大大小小的会议都没有碰到他,私下也再没有见面,甚至连他的一丁点消息都没再听到,仿佛老天也在帮助他们遗忘一样,她便觉得,这一次真的是彻底结束了。

可是她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忙着适应新工作新同事,忙着弟弟来北京上大学的事,还参加了徐萌的订婚宴,到下个月还有一直关照着她的苏姐苏晓沐和景衍先生补办的婚礼。

人生就是这样,无论多荆棘丛生的路还是得走,无论多舍不得错过的还是得错过,地球照样转,生活依然继续。

走在路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流,看着成双成对的夫妻情侣,有时梁熙会想,也许有一天,她嫁了别人,何培霖也娶了别人,他们在路边相遇,他们能坦然地和对方打招呼,闲聊彼此的家庭,然后感慨一下,时间过得真快,这样就是一生。

不过没有等到那么久远,他们真就又见面了。

一个私人的酒会,邀请的都是主人家相熟的亲戚朋友,庆祝珍珠婚。珍珠婚也相守三十年了,然后是红宝石婚,金婚……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以后,梁熙越发的觉得相守这两个字最难。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这样的浪漫,不是人人能遇到的。

梁熙挽着陈嘉川的手,何培霖则挽着许梓茵,他们是一起进场的。

两位男士先打了招呼,女士们相互礼貌地笑了一下,不过许梓茵的目光在掠过梁熙腕上的手镯时怔了一下,很快就了无痕迹,只是眼底里有了深意。

陈嘉川微笑着:“谢谢你的鼎力相助,不然这项目也不会这么顺利。”

何培霖一脸平静,轻勾了­唇­:“在商言商,不过是各取所需的生意,没什么谢不谢的。”

侍应送来四杯红酒,何培霖皱了眉,刚抬手想说点什么,却听见陈嘉川吩咐:“请帮我换一杯柳橙汁。”转而面对何培霖他们,“小熙最近不太舒服,不能喝酒。”

许梓茵笑了一下,娇嗔地埋怨道:“你瞧瞧人家陈先生多体贴,你能学半分就不错了。”她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瞄了梁熙一眼。

梁熙觉得许梓茵似乎看穿了什么,又或者故意向她表现什么,下意识地抓紧陈嘉川的袖子,想寻求支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正牌女友和无耻小三的言语交锋?还是她做贼心虚?

要不是场合不对,其实她很想说,何培霖的确不够体贴,因为以前她不舒服的时候,他会从头到尾冷着脸,别说红酒换果汁,他是直接这样不许那样不准,反正只能听他就对了。

“不过是没答应陪你去看演唱会,你就在外人前揭我短,我算怕了你了,下次再去行不?你爸爸来了,我们过去吧。”何培霖似笑非笑地拍拍许梓茵的手背,却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然后抬眼看了看陈嘉川,“那先失陪了。”他自始自终,没有正眼看过梁熙。

外人?

陈嘉川见梁熙一直没回神,叹了口气。

梁熙抿着­唇­强颜欢笑:“嘉川,我一直在努力,努力忘记,我可以的。”

“不要勉强自己。”陈嘉川沉稳的声音在喧闹的场合里异常的亲和,话里有话地说道,“那种滋味,我懂。”

何培霖一贯不耐烦出席这些应酬场合,除非特别重要的,不然都是点个卯甚至理都不会理。他陪着许梓茵和她父亲露了个脸,见了几个叔伯,很快就离开了,许梓茵也一块儿走。

他斜睨着她:“你不是也开了车来,还要我送你?现在才八点多。”

“我就是想问问,那个梁熙,是不是就是你的‘她’?可别想蒙我,我看到她戴那只镯子了,你也一整晚没着没落儿的。”许梓茵心痒痒地八卦。

何培霖拧紧眉,危险地警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多管闲事’?我跟你说,你别搓我火儿,小心我去许叔那儿告御状。”

许梓茵才不怕他:“嗳,你是我未婚夫呢,我哪能不把紧点儿呢?”

“得,那我这个‘未婚夫’改明儿就登门拜访,和您家那一票子亲戚介绍一下什么是忘年恋?您大小姐满意不?”

“这么不温柔不开面儿,怪不得你女人跟别人跑了,哼。”许梓茵败下阵来,瞪了他一眼,勾着车钥匙往停车场另一边走去。

刚刚还在开玩笑的何培霖的脸很快沉了下来,开车门钻进驾驶座,在里头抽了半天功夫的烟才把车开走。

八月底梁熙回了一趟老家,帮弟弟收拾北上的行囊,还有听律师说案子二审的进展。

“如果能把欠股东的钱都还上,让他们松口,你父亲的表现又良好的话,应该还能再减两三年。”

“只能少两三年?那不是还要七年?我爸身体不好,熬不住的。”

“这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了,你父亲除了挪用资金,还有虚报注册资本这条罪呢。其实在我看来,这些本可以避免的,只是你父亲那一辈的早期民营企业家,很多都没有读过《公司法》,以为冒一下险算不得什么,都是不可取的。”

梁熙明白律师的话,在父亲出事以后,她找了很多相关的法律来研究,也读了很多类似的经济犯罪的案子,传统经营跟不上时代变化,盲目扩张,法律意识薄弱都是惹上牢狱之灾的主因,也在那时她才知道为什么父亲突然重提她和弟弟出国念书的事,应该就在那时他的生意已经出现了问题,想把套出来的钱都转给他们两个,把自己豁出去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母亲过世得早,父亲打拼了一辈子都是为了他们姐弟两个有优渥的生活,可他出事的时候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爱情死了,连命也可有可无,完全忘了身为女儿,姐姐的责任。

她沉默了很久,才对律师说:“请你尽量帮忙周旋,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梁熙回到外公的老宅,弟弟梁枫还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走了一遍看了一遍,带着依依不舍的落寞,这个宅子也曾经风光过,在老城区这条繁华的青石街里头,最为古老。要追溯到清以前,不知道第几代的祖先中过进士还入了翰林院,衣锦还乡建了这座宅子,后来旁支多了,又筑墙分了家,那些不长进的就把家产败给了外姓人,只余下她外公这一处还保留着,只是年久失修,又经历了那么动荡的时期,往日的繁华已经看不到了。

可是说起来也是书香门第,外公在私塾教书,到她母亲这一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以结亲的好人家很多,偏偏她看中的,是对面鞋匠的徒弟,那时还一无所有的她的父亲,尽管外公为此气病了,可他们还是结了婚。

父亲知道她打算要卖这栋老宅替他还债后,再也没肯见她一面。

他说:是你爸没本事才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当年我发誓要对你妈好,挣钱让她享福,可她没过什么好日子就走了,你要我卖了你外公留给她的房子,我以后拿什么脸来见她?鞋匠终于出人头地了,由一家小作坊到开了市里最大的鞋厂,可佳人却因为过于­操­劳熬出了病,早走一步。

可那是她的父亲,梁熙想,如果母亲在世,也一样会这么做的。

梁熙在书房转了一圈,鬼使神差的就拉开抽屉,在里头看到了梁枫的录取通知书,是和她学校比肩的另一所名牌大学,这个弟弟最值得她骄傲的。

她笑着摸了下封面的字,然后打开,看到内容时却愣了很久。

梁枫回来看到客厅灯亮着,却没有人在,后来在楼上书房找到姐姐,看到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出神,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说:“姐,我回来了,你吃饭了么?我给你带了宵夜。”

他扬了扬手里打包的东西。

梁熙没有回头,半晌没说话,缓了很久才问:“为什么改专业,你不是一直想念物理么?”

他的物理成绩是市里第一,几乎满分,他从小就喜欢的。

梁枫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我仔细想过了,整天呆在实验室研究所也没什么意思,就换了。”

可十几年的兴趣,哪里是想换就换了的?

梁枫走到梁熙身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梁熙一下子抱住,一下一下的捶在他瘦削的背上:“你这个小坏蛋,为什么要改志愿?啊?为什么?”

梁枫一愣,拿着便当盒的手姿势怪异地搂着他姐,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姐,我不小了,你瞧,我比你还高呢,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事儿我跟爸提过,他也同意的。”语气里,是同龄人没有的沉着稳重,听得出来是深思熟虑过的。

记得当时他说出自己的决定时,父亲沉默了很久,才叹气说:“是你自己选的,就好好念,你是梁家的男孩,要照顾你姐,知道么?”

填志愿那天大家都在天高海阔的谈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志愿,曾经的他也是的,可现在不行。他只有两个要求,一是学校是要在北京的,一是专业要能赚钱的。那个学校的土木工程是一流的,阿Q的想,和他姐的工作也搭边,以后姐弟两还能照应着。

梁熙埋着头没说话,梁枫觉得他胸前的衬衣有些湿濡,他有些慌神,急切地说:“你别哭,你别哭啊……”

“谁哭了,小坏蛋!”梁熙一把推开他,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并不看他,“我不想理你。”

梁枫悄悄拉了她的衣角,扭捏地喊了一声:“姐……”

“哼。”梁熙并不买账。

“姐,如果你实在是不欢喜,那我就不念了,我直接找个工作养你,成不?”梁枫委曲求全地讨好着。

梁熙立马转过身瞪着他:“当然不成!谁要你养了?长得高点儿就以为自己真的长大了?嗯?我不过是,不过是心疼你……”

梁枫丢开便当盒,撒娇似的抱着姐姐:“姐,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走开走开。”梁熙推了他几下,也没认真,就这样抱着弟弟一会儿,闷声说:“等去念了实在不喜欢,咱就想法子转系。”

“嗯。”梁枫鼻子酸酸的,可他是男孩子,不能哭的。

中介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原本谈好的买家变卦,不想要了,梁熙急得团团转,那家价钱虽然低了些,可是同意至少几年里不会把房子拆了,让她有回旋的余地,旁的人估计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出得起价钱的都是看中那块地皮,又破又旧的老房子不值一提,不过是他们这些有回忆的人觉得珍贵罢了。

正在她考虑要把不拆房子这条要求也去掉的时候,中介又说找到了新买家,而且价钱比之前的要高,能马上付完全款。

梁熙惊喜之余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和弟弟商量以后,提出先和买家见个面,卖房子也得卖给有缘人,。

买家是一对中年夫妻,本地人,姓钱,看起来家底丰厚,人很随和,极有修养。

梁熙问:“不觉得这里旧了些么?”

钱先生笑了笑:“我们生意人,买房子除了投资,就是自己住。中国人讲求落叶归根,我早些年去美国闯荡赚了些钱,老了闯不动了,就想回来养老了。小姑娘,不瞒你说,我家原也有这么一处老宅,我太祖留下来的,可是年轻那会儿我做生意急着用钱,就把它卖了套现,现在那片已经拆了,这一直是我心里的疙瘩。刚巧听到你这里要转手,我老婆就说要不买了下来,整修一番就能住了,也算是心理补偿吧,我仔细考虑以后,看你出的价钱也公道,就找来了。”

也许是他言辞恳切,加之听起来也是个重感情的人,梁熙没有多想,当天谈了条款细节,基本算是敲定卖房子了。

因为这笔房款是急用的,托了关系,过户手续办得很快,重要的或者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先搬到她朋友家里,以后再做打算。钱氏夫妻还同意他们姐弟住到梁枫去读大学,梁熙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直觉得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

又过了两三天,父亲依然不肯见她一面,案子还在排期开庭。

梁枫开学在即,梁熙无奈之下就和弟弟坐车回了北京。

这天晚上,庆祝罗华升了官,江哲他们一伙人在会所开了包厢玩一玩。

何培霖一向大牌的姗姗来迟,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酒过三巡了,有些在对着屏幕乱吼乱唱,有些喝高了的还拉着年轻女伴跳起贴身舞来,罗华本来也玩得很HIGH的,可是一见到何培霖就不对劲了,一点兴致都没有了似的,变成了闷葫芦。

何培霖不知内情,笑着打趣他:“你小子行哪,我才说你不靠谱,你就把谱给谱上了。这么年轻的正职放眼没几个,也该得意了,怎么还这副模样?”

“我……”罗华欲言又止,仿佛即将出口的话有千难万难似的。

何培霖端着酒杯摇了摇,抿­唇­喝了一口,貌似酒的味道不对,他皱了眉:“怎么点的这个?还点那么多,又呛又难喝,着了哪个漂亮妹子的道儿了?”

罗华没有接他的话茬,又似为了鼓劲,把何培霖说难喝的酒猛灌了半瓶,才壮着胆子对他说了一句话。

那是平地起惊雷。

没一会儿,就听见哐啷一声,本来该在何培霖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而他揪起罗华的衣襟,青着脸发狠地吼了出来:“什么?你他妈的给我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何某人要开始渣了

20、揭开

罗华被揪紧的衣服勒得透不过气来,抬眼瞅着暴怒的何培霖,不上不下地忐忑着:“我,我……”半天不敢再说下去,暗暗有些后悔怎么没管住自己这张嘴,让这事儿烂在肚子里算了。

别看霖子这人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可发起狠来比谁都厉害,记得他上一回像这般怒极也是因为梁熙,两人不知为了什么吵架,梁熙消失了好些日子,他几乎把北京城给翻了个遍,那阵子的他比火山爆发还恐怖,稍微一碰就着火,任谁不敢轻易去惹他,后来还是知道原来梁熙是回了老家,这事才消停了。

按理说霖子是他们这伙人里头最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人,谁能想到他会在梁熙这么个小女人身上栽了?也许她就是霖子命中的劫吧。

也没等罗华思来想去,何培霖已经不耐烦,又使了几分力,罗华这才掰开他的手,红着脸咳了好一会儿,等他喘过气来又抱怨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们俩的动静大,旁边那些好事的家伙早就停下来,偏偏想八卦又没胆子,倒是江哲比何培霖来得更晚,一进门就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对劲,看了何培霖一眼,抿­唇­问:“怎么回事?”

这事关乎隐私,何培霖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亮得可怕,对罗华说:“我们出去再说!”完了也不理会旁的人,旋即出了包厢。

罗华朝江哲苦笑了一下,往外头努了努嘴也跟着出去了。

他们在会所另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何培霖手上燃了根烟,也没抽,似乎只是想借着那个烟草的味道提神,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听罗华说话。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罗华方才那句:你和那梁熙是不是有过一个孩子?

有过……就是曾经有,又没了,而他完全不知情,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是你大嫂办的手续,那会子他们夫妻俩不是闹离婚?我姑姑偶然知道了,就以为是嫂子瞒着你哥……不要,觉得事情严重了,你知道她和你妈的交情……就想方设法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偏偏罗华说一半留一半,何培霖还没说话,江哲就已经急得踢了他一脚:“臭小子,说重点!你要急死人不是?”

罗华忐忑地看着何培霖挺直的背影,有些退缩,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眼睛一闭,把从姑姑那儿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地倒了出来:“现在的人把隐私看得重,姑姑也是托了好些关系才打听到当时你大嫂是陪着一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来的,让医生做手术的也是这个女孩儿,照那情形看来,有九成是梁熙。”

何培霖依然没说话,一支烟已经到了尽头,而江哲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次开口又都把话咽回去。

这种深沉的压抑让罗华觉得比上吊还难受,不知抽了什么疯,忽然来了一句:“霖子,你也别急,仔细想想,说不定那孩子不是你的,你们那会儿不是分开了么……”他的声音消失在何培霖锐利的眼神里。

何培霖表现出异常的冷静,他把烟头用力地摁在烟灰缸里,低头避开两个哥们的目光,梗着喉咙问:“几个月了?”

“啥?”罗华有些摸不着头绪。

“我说……孩子……几个月了?”仔细听,何培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呼吸的起伏也重,眼眸看着手下渐渐消逝的星火失了焦距。

罗华呐呐地说:“好像是三个多月。”

江哲终于忍不住,还是开了口:“我觉得这事得再问清楚,哪儿能靠‘听说’、‘好像’、‘也许’这样的话就当真了?”

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何培霖嘴里轻轻地低喃着:“三个多月……”

那就是他们还在希腊的时候有的,那是他们分手前最后一段开心的日子,的确是有几次忘记做避孕的措施。

梁熙,你果真就这么决绝这么狠心,分了手就连我的孩子也不要了?

蓦地,何培霖似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这么晚了,找我有急事?”那边依然是淡淡的调子。

何培霖语气冷了一些:“为什么要单独瞒下孩子的事?”

对方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欠你大嫂一个人情,她知道你托我查梁熙的事情,就拜托我别告诉你,她认为这样对你对梁小姐都是最好的。”

“对我最好?那还真是谢谢你们的‘好意’。”何培霖嘲讽地勾起­唇­,嘴角却锐利得如同寒利的刀锋,这样的事,他本不该最后一个知道的。

梁熙比谁都清楚他有多么地喜欢孩子,难道她是借此来报复他?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抱歉,你托我是人情,希媛托我也是人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如大家摊开来说,有时候查到的东西未必是真的。”景衍意有所指地说。

挂了电话,何培霖抬起头对江哲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好,那保持联系。”江哲拖起总是慢半拍的罗华,走了两步又说,“霖子,我还是那句,别太冲动,有话好好说。”

何培霖简单地嗯了一声。

等到整个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真正的情绪才彻底的爆发,把能砸的都砸了,变得一片狼藉,所有的情感都被黑夜吞噬,若不是勉力自控,也许他还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再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要看表面,即使她真的怪他恨他提出分手,也不会拿孩子拿一条小生命开玩笑。

第二天下午,何培霖就拿到了记录当时梁熙入院的所有资料。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大嫂很好的保密起来,当然,他也有他知道的方法。

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看得极仔细,却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钉子般敲进他的心里,除了痛,还是痛。

梁熙怀孕的情况很不稳定,医生让她留院观察保胎,她没答应,还有意做流产手术。然后出院后没隔几天就见红,又因为胎儿已经超过12周,最后通过引产终止妊娠。

她根本就……没在意这个孩子吧?

那张薄薄的又让他惊心动魄的纸片已经被揉成一团,何培霖的眼里已经卷起了风暴。

仅仅凭着最后一点点理智,他拨通了梁熙的号码,他不能当面找她,他怕自己会失手把她掐死,可有些事,他得亲口问她,要她亲口的答案。

彩铃响了很久,不知道是故意不接,还是没听到。

何培霖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重拨,丝毫不肯罢休。

正好是下午茶时间,梁熙站在楼梯间的角落里,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终于避无可避的摁下接听键。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故意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说:“不是都和你谈得清清楚楚了,以后各走各的路,还找我有什么事?”

“清清楚楚?”何培霖似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了出来,指骨却捏出声响,“你瞒着我把孩子流掉,也叫清清楚楚?”

梁熙顿时身体晃了一晃,吃惊地捂着­唇­,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怎么?变哑巴了?”何培霖冷笑,“梁熙,这样的事,你怎么敢……怎么敢瞒着我?”

梁熙木然地看着走道上来来回回的人,过了许久,才缓缓地压着声音说:“就算你知道了也并不能改变结果。”

“是啊,改变不了……”何培霖隐去眼底里所有的痛,沉着地问她:“所以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当时想不想要那个孩子?”

不管是意外还是迫不得已还是她为了赌一口气故意把孩子流掉,只要她说她是想要孩子的,他就信,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可惜很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梁熙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她直白的回答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他自欺欺人的面纱。

因为几乎是没有停顿的,他就听到她云淡风轻地说:“我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还要早起上班,晋江又一直抽风,留言就不一一回复了,但是都有仔细看一遍,谢谢大家。

21、开始

那天,在梁熙说出“我不想”这三个字后,何培霖没再说话,却也没有挂电话,两人就这样隔着冰冷的电话对峙着,要不是还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起伏,梁熙真以为他的人都随着那句话消失了。

无声的空气里异常的沉闷,梁熙最受不得这样的折磨,只好比他先一步,切断了联系。

就连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难受,像楼上装修时听到的那种钻头刺心的声音,时不时地来一下,让人猝不及防,又无计可施。

“姐,姐,我跟你说话呢,又神游到哪儿了?”梁枫伸出手,淘气地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梁熙回过神来,低下头抿了口橙汁,不想让弟弟看出什么端倪,顺着他的话说:“没什么,想起了工作上的事。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你说师兄让你进学生会,你……”她猛然顿了一下,拉过他摊开的手心,上面除了些茧子,还有几条类似刀伤的细小疤痕,她的手指开始发颤,气息也渐渐不稳,“这些……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记忆里,还是梁枫出生时­嫩­­嫩­软软的小手,稍微懂事的时候,会抓着她咿咿呀呀的喊着姐姐,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几乎没受过什么苦。现在他长大了,有着俏似父亲的轮廓,高大挺拔的身姿,眉眼却带了她心疼的成熟。

如果可以,她情愿自己被刺得千疮百孔,也不让这个弟弟受伤半分的。

梁枫见姐姐情绪不对,尴尬地把手抽回来,抿­唇­笑着:“军训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我是男生,不碍事!倒是你……别老拿我当孩子看,我都上大学了……”

“真的?没骗我?”梁熙不由的怀疑,军训怎么会有刀伤?

“嘿嘿。”梁枫只是一味地笑着应对。

从桌沿往上看去,他的头发理得很短,穿着已经有些显旧的衬衣,洗得发白,却很­干­净,挺括的领子敞开,袖子也挽了起来,正是慢慢从青涩里蜕变出来的时候。

梁熙暗暗叹了口气,又勉强打起­精­神来,温和地说:“不管怎样,你再怎么长大还是我弟弟,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免得爸爸和我担心你,还有……”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钱的事你不要­操­心,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只管安心读书,进不进学生会你自己选择,别强迫自己。”

在以后的每一天里,他会知道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多重要,不论是选择说的一句话,还是选择做的一件事,都会有连锁效应。

梁枫懂事地点头答应:“我知道的。姐……你工作很辛苦吧?”她的眼角总是不自觉地带着愁绪,别人不知,他和她是血脉相通的姐弟,如何能忽略?

梁熙笑了笑,答得很快:“怎么会呢?是我喜欢的工作,同事们也很关照我,不会辛苦。”

梁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嗯,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梁枫就正式开始进入新鲜又忙碌的大学生活,校区离梁熙的公寓很远,再加上梁熙为了项目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他们姐弟俩也不常见面,只是偶尔通过电话互报平安。

陈嘉川回国后接手的两个项目都陆续动工,不管他在国外名气有多大,可在国内还是刚刚起步,全凭本事见真章,梁熙随着他天南地北地当起空中飞人,虽然很累,可是也很值得,不但学到很多专业知识,而且也让她没有时间再想别的事情,这样忙碌而充实的感觉,很好。

又一个月过去,到了CBD中心的项目进展汇报会。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何培霖作为投资方自然也出席,而且挑剔的他难得没有为难陈嘉川,只是不时地翻阅报告或者和高层们低头交谈。

他穿着黑­色­双排扣的合身西服,每一处细节都打理得很妥帖,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因太过年轻而不够稳重。他举手示意的时候,她看到他袖扣处别着样式很特别的袖扣,觉得很眼熟,缓了一缓才想起来,早上在茶水间看到Amy翻看的那本时尚杂志,说某许姓高官的孙女正式走进珠宝界,不只是背景显赫,设计的才华也不容小觑,最新设计的一套名叫“Lover”的饰品,还在珠宝大赏获了奖。

何培霖的袖扣……和照片上是一样的。

了然以后,梁熙发现自己竟然还能保持微笑,平静地聆听他在会上的发言,仿佛已经和他纯粹到只是合作方的关系。

梁熙的资历不深,不过陈嘉川还是大胆地启用她设计CBD项目看似不起眼却又十分重要的员工休闲区,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梁熙人­性­化的设计在白领们的问卷调查里是最高分的。

投资方很满意,陈嘉川在会里给她一个嘉许的眼神,梁熙谦虚的笑了笑。

回过头时,却看见何培霖也勾着­唇­微微笑着,似乎在看她,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她心里突突的跳,有种奇怪的预感。

会议一直到五点半才结束。

散会时,有个冒失的女孩子匆匆地闯进来,一脸惊惶地弯着腰和何培霖的助理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堵车……”她低头糯糯地解释着,绑起的马尾露出纤细白皙的脖子,模样很年轻标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

助理却没有给她脸面,直接开涮:“这城里哪天不堵车?你就不会动脑子想办法?会议都结束了你才送来,有什么用?”

女孩子青白着脸­色­,不停道歉:“真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正在跟何培霖说话的陈嘉川听到那边的动静,不由自主地转过身,看到助理还在发难,隐隐地皱了眉。

何培霖适时地侧身吩咐:“好了,这里是公众场合,有什么回去再说,不当用……辞了就是。”

助理立即答:“是的,何先生。”

倒是那个女孩子忍不住,局促地抬起头来,急慌了神:“何先生,别辞我,我一定改!一定改!”

何培霖只是抿了­唇­,没有说话,表情复杂难辨。

站在陈嘉川身后的梁熙却很清楚,何培霖是怎样一个人,他对自己、对身边的人都很严格,他在念大学时就在公司里工作,曾经大刀阔斧地砍掉整个销售部门,只因他们的业绩达不到他的预期,当时很多股东都对他的决策质疑,因为他还太过年轻,可是在接下来的半年,他却将销售业绩提高了近一成,切实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能力,与年龄无关。

所以只要他开口说要辞退这个女孩,他手底下的人只会执行,不敢有违。

可在梁熙意料之外的是,陈嘉川居然会失控,拄着拐杖径自越过何培霖,在女孩面前站定,激动地抓着对方的手臂喊着:“薇薇?”

从来都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陈嘉川,待人接物都很妥帖,很少有这样失礼的时候。

女孩反应过来后,用力把手缩回来,摇头说:“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薇薇。”然后求救似的看向助理。

助理只好替她辩说:“呃,陈先生,她名字叫岑西,是我们公司后勤部的新进员工。”

“岑西……”陈嘉川失神地呢喃,良久,才垂下手,歉然地说,“我知道了,真是抱歉,吓到你了,你真的……真的很像我的一位老朋友。”

“我?像谁?”叫岑西的女孩儿下意识反问。

陈嘉川摇了摇头,勉强微笑:“一个故人。”

这个错认的戏码,像在演电视剧一样。

少了陈嘉川的阻隔,梁熙和何培霖之间就没了屏障,两人隔得不远,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幽深的眼睛,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仿佛在对她说,好戏,这才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中狗血的男虐女开始,而且如无意外都是很幼稚很无聊的手法(木办法,作者的脑容量有限╮( ̄▽ ̄")╭)

PS:单位组织拔河,被人踩了几脚,手指磨出血,还青了肿了,后遗症是现在腰酸腿痛手抽筋,决定奖赏自己去看《龙门飞甲》

22、替代

咖啡馆四溢着浓醇的味道,舒缓了因工作而疲惫的神经。

陈嘉川抿了一口带苦的纯咖啡,低声说:“刚才那个女孩,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她叫郑薇。”他清朗的眉眼是前所未有的伤感,“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梁熙捧着杯子,敛起眉有些忐忑地问:“她……在国外?”

“不是,她过世了。”陈嘉川迎着梁熙震惊的目光苦笑着,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左边空荡荡的裤腿,一字一句地说,“车祸,当时就走了。”

所以当与郑薇很相似的岑西出现后,他才会表现得那么的激动。

梁熙咬了­唇­,尽力安慰他:“你别太难过,意外的事,谁也不想的。”

陈嘉川摇了摇头:“是她开车,我坐在副驾驶,遇险的时候,她的那方撞去安全栏挡了所有的危险,而我只是断了条腿,侥幸活了下来。”

他的神情很寥落,惯常微笑的­唇­此时隐含着苦涩,一下子遭遇那么大变故的他,肯定很难受,人的内心得多坚强,才能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去的痛苦?

陈嘉川叹了口气:“薇薇……是我对不起她。”

一个听起来像一个狗血的故事,却又曾经真实存在过,而且结局悲凉。

陈家和郑家的父辈是同窗,一直交好,所以陈嘉川和郑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连去当小留学生都一起去,几乎没有分开过。也许他们太过熟悉了,郑薇喜欢他,又不敢告诉他,因为她怕连朋友都没办法做下去。

对郑薇来说,那是一种爱逾生命的情感。

出事那天,是一个­阴­沉的午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郑薇突然提出要回国,她已经没办法再和他若无其事的同在一个屋檐下称兄道弟。

陈嘉川挽留,郑薇开玩笑说:“我爸让我回去相亲呢,他说再不嫁掉就剩下了,要不……你娶了我?我和你蛮合适的。”最后那句暗示,已经用了她所有的勇气。

“嗳,我可不敢挡你的姻缘,我们这么熟悉,当夫妻就太奇怪了。”陈嘉川想也不想就说出来。

郑薇咽去所有的苦涩,笑着说:“那我走了。”

“那我送你去机场吧。”陈嘉川想当柴可夫。

郑薇摇头:“你刚才喝了酒,不好开车,我自己去就行了。”

陈嘉川没有反驳她,自顾自地钻进了副驾驶:“不管怎样,还是得送。”

雨越下越大,灰蒙蒙的一片,带伞的没带伞的行人匆匆往来。

变故就在那么一瞬间,当危险来临时,郑薇选择把危险挡下,还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

自那以后,陈嘉川很长时间恢复不过来,这场事故让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失去健康的身体,一向开朗的他开始变得沉静。

在很久的后来,他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发现郑薇离开前悄悄给他的信。

陈嘉川,你这个大傻瓜!臭木头!本姑娘这么好你都不稀罕!以后可别哭着求我回来!门儿都没有!好啦,不管怎么样,你以后要好好的,按时吃饭,别老是一不高兴就跑到老远的地方让人担心你,记住喝了酒别开车……

很长很长的一大篇碎语,却字字透着关心。

有些字迹模糊了,是郑薇写信时留的眼泪。

她是真的决定斩断情丝,以后两人只做朋友,不谈感情。

因为珍惜,所以害怕失去,所以不敢争取。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都不在了。

陈嘉川断断续续地说出这段过往,几次哽咽地低着头,那是梁熙第一次见到他除了平和、冷静以外的另一面,叫脆弱。

梁熙也觉得自己的心揪在一起,每一个人的幸福或许不同,但是不幸都是一样的,痛苦像没有黎明的黑暗漫无边际,怎么也逃不出来。

郑薇那样爱陈嘉川,必定不想见他如此。

“郑小姐虽然没有留下遗言,可是她肯定懂你,也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替她,幸福的活着。”梁熙尽量平和地说。

“她的确很善良。”陈嘉川似想起曾经的往事,微微笑了笑,又抿起­唇­,“以前总是嫌弃她聒噪,现在想起来,发现最记得清楚的,就是她的那些碎碎念,一句都没有忘记,她希望我好,我便好,她希望我做什么,我都努力做到。”

他顿了一下,低低地说:“我也只能这样了。”

“嘉川……”梁熙还是不放心他。

陈嘉川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我也只对你说过。”

曾经,梁熙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梁熙点点头:“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虽然他们认识不算久,可是却有着老朋友的脾­性­相投和难得的默契。

结账的时候,梁熙电话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地接了起来。

对方说得很简短,却让她皱了眉,她匆匆说:“麻烦你了,我马上过来!”

陈嘉川见她脸­色­不对劲,问道:“怎么了?有事情?”

“我弟弟受了点伤。”她一脸焦急地点头,样子很无措。

陈嘉川也拧起眉,忍不住握着她的手说:“你先别急,小郑就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还很热的天气,她的手居然冰凉冰凉的。

“不了,我想现在就去。你在这里等小郑,我自己叫计程车就行,你待会还要回公司呢。有事我再打给你。”

陈嘉川知道她是考虑到自己行动不便,也没再多说,只是强调:“待会记得打给我,兴许我能帮上忙。”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梁熙赶到医院时梁枫正在包扎伤口,饱满英气的额头上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即使没有亲眼见到伤口也知道有多严重,梁熙已经受不了,颤着声音问:“好好的,怎么会受伤?”

他身边的室友,也是刚才给梁熙打电话的男孩子正要说话,被梁枫一个眼神阻止了。

梁枫笑眯眯地说:“不碍事呢,打球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过几天就好。”仿佛那伤不是在他身上,一脸轻松。

他惯知他姐姐的脾­性­。

梁熙见他神­色­无异,也稍微放了心,可是不代表自己会被他糊弄过去,正要再问清楚,梁枫就嘶嘶地喊疼,要护士放轻一些。

梁熙又一下子急了,不断对护士说着“请您轻一些,我弟弟怕疼”这样的话。

她中途给陈嘉川发了短信,让他不用担心。

因为伤到了头,所以要观察一段时间看有没有脑震荡,是以又留下来一直折腾到晚上,梁熙要接梁枫到自己公寓照顾养伤,梁枫却不肯,说明天有一门课很重要,而且还要准备考试,又在室友的再三保证说会照看他后,这才放心地让他们回学校。

只是她忘了一点,为什么在学校磕伤了,去的是离学校有段距离的医院,而不是学校里附设的医疗部。

接着几天,梁熙都抽空在家里做些东西送到学校去,顺便关注梁枫的伤势愈合情况,好在好的很快,不久就能拆纱布了。

可梁枫的伤好了,梁熙却熬病了,要应付工作,又要照顾弟弟,她便忽略了自己的身体。

不但发了烧,那种曾经如影随形的神经痛也凑热闹似的卷土重来。

在小腹的地方,一阵一阵痉挛似的疼痛侵蚀着她脆弱的神经,把她脸上的血­色­都抽走了,白刷刷的很吓人,终于,她疼得在办公室里晕倒了。

正好Amy经过设计部,想找她商量一下周末聚餐给陈嘉川庆生的事情,发现她歪在沙发上,惊呼了一阵,部门的同事便陆陆续续地过来帮忙。

陈嘉川接到Amy的电话也马上坐专梯下来,他第一时间,是伸手想抱起她,然后……

设计部的一个新进助理是个年轻的男孩,他犹豫了一下,便对老板说:“陈先生,不如,还是我抱梁小姐吧。”

陈嘉川握紧拐杖,艰难地点了点头,低眉看见自己发白的骨节,再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薇薇倒下的那一刻,他连碰碰她的力气都没有,甚至没能够去送她最后一程,现在,这个同样让人心疼的女孩,他同样是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一个废人。

很快就到了医院,医生诊断梁熙是因为过度疲劳免疫力降低,加之高烧不退才会晕倒的,必须先住院。

安静的病房里。

梁熙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左手在挂点滴,白皙显瘦的手背连血管都能看得见。

宽大的病号服显得她那么娇小,像一尊易碎的娃娃。

她中途醒了一回,喝了一杯水又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陈嘉川一直陪护到晚上,过了探病时间,医生让他先回去,有护士照顾就行。

他又坚持坐了一小时,梁熙还没醒,只好嘱咐护士多加看顾,自己先回家,不然他也得病倒。

梁熙病得迷迷糊糊,隐约知道有人帮自己擦汗,换衣服,喂水喝,可沉重的眼皮实在是睁不开。

她像抓住浮木一样,努力握紧那双手,用沉沉的鼻音呢喃:“熙子难受,要呼呼……”

那个人刚想笑,很快顿了一下,坚决把手抽了回来,又似乎想保留那份柔软的触感,握紧拳头不放。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无可替代的人,无论是在爱着,还是恨着的时候。

夜半的停车场黑暗幽森,一辆保时捷停在路口。

江哲敞开着车门,对着迎面走来的何培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又不是夜店的小妹妹,你看着我­干­嘛?”何培霖皱眉念道。

“小妹妹哪里有你何少有趣,不是恨人家恨到极点?这样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潜进病房去看人家为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开车!”

江哲嗤笑一声:“不关我的事?那有本事别喊我来!”

“我喝了酒!”何培霖耐着­性­子。

“一接到电话就匆匆赶来,情深到你这个份上,不知道是梁熙的幸福还是不幸?”

“再说就滚下车,我没空跟你瞎扯蛋!”

“行行行,我只再问一个,你把那个像郑家那位的岑西弄出来是想做什么?还有,梁熙外公那老宅,你当初不是非得我买下来好好保管着的,怎么忽然要拆了它?”江哲忍不住问。

何培霖的表情藏在深夜里,一言不发。

江哲无奈,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好,我什么都不问了,你高兴咋样就咋样,不过霖子,我可告诉你,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后悔?”何培霖忽然说,看着不远处在医院门口停下的轿车,去而复返的陈嘉川缓缓走了下来。

他的眼底里掠过厉­色­:“我就是不想让自己后悔。”

江哲眉头突突的跳,他顺着他的目光,也瞧见陈嘉川了,遂问:“你想怎么样?”

就听见何培霖淡淡地说:“是属于我的东西,就永远只能是我的,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祝童鞋们圆蛋快乐,蛋蛋生辉哈~~~~╭(╯3╰)╮

23、爱过

陈嘉川在病床前守候了一整夜,当梁熙醒来时,借着床头柔柔的小灯,便看见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也许是姿势并不舒服,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眉头还微蹙着。

梁熙怔怔地看着他,想到他总是这么默默地关心着自己,想到迷糊里那双温暖呵护的手,那种被病痛折磨了一整宿的难受稍微得到了缓和。

天渐渐地亮了,晨曦微露,陈嘉川也醒了,睁开眼就见到梁熙歪坐在病床上看着自己微笑,他惺忪地愣了一下,这才有些懊恼地说:“醒了怎么不喊我?”说着就掀开身上披的薄毯,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床前,自然地摸摸她的额头,“好在烧退掉了……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有就赶紧说,病也是能忍的么?”

“好多了,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场小感冒打败了。”梁熙打趣地笑了笑,却因病着,声音是不同以往的带着鼻音的沙哑,“嘉川,谢谢你。”

“又和我说这些客气话!我真要生气了!”陈嘉川恼看着她,冷着脸倒了杯温水送到她跟前,“喝水!”

梁熙淘气地吐了吐舌,乖乖接过水杯喝光了,又邀功似的晃晃空了的杯子,让人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陈嘉川淡淡地看着她,­唇­角又扬起宠溺的弧度:“你呀你,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她明明看起来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却偏有着坚韧不拔的韧­性­,她坦然的微笑里到底还藏着多少心事?

“那就别说,我病着呢!”梁熙皱了皱鼻子。

陈嘉川显得很无奈:“好,我不说你。怎么?觉得饿了么?想吃什么?”

梁熙舔了下有些龟裂的嘴­唇­,看着他的目光带些讨好:“你请我吃冰淇淋?”

“不行!”陈嘉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挑起眉瞥了她一下,“怎么这么胡闹?一病了倒成了小孩子?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让人送点有营养易消化的东西来,你再睡一会儿。”

等他离开,梁熙才苦涩地敛起笑容,手指揪着被子勉强躺下来。

她也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变回还是孩子的时候,有人宠着爱着,没有烦恼,没有伤痛。

以前不管是在家还是和那人在一起,冰箱里总放着几大盒香草味的冰淇淋,只是自从没了孩子以后,她再没有吃过冰的东西了。

刚刚被陈嘉川一问,她突然就怀念起那种入口香甜冰凉的感觉了,像幸福的味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梁熙足足在医院呆了一周才可以出院。

出院的这天晴空万里,阳光和煦。

陈嘉川和梁熙在医院的停车场等小郑开车来接,上千平的地方穿堂风很犀利,吹起了梁熙薄薄的粉­色­风衣,被凉风一灌,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陈嘉川绅士地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又轻敲了她的额头:“叫你多穿点衣服,还不肯听话,还想呆在医院啊?”

梁熙想辩驳,又突然闭了嘴,越过他的肩头,怔怔望向后面缓缓走来的两个人,许梓茵正挽着何培霖的手臂浅浅说笑着,而何培霖一脸温和。

许梓茵先发现了端倪,手松了一下,下一秒却被何培霖十指紧扣着,那力道甚至让她觉得疼。

何培霖对陈嘉川寒暄地笑了笑:“陈先生,这么巧?”微眯的眼睛却看着梁熙。

可不就是那么巧?北京那么多的医院,一天有二十四小时,怎么就能碰上?

陈嘉川下意识把梁熙挡在身侧,礼貌地点头:“我来接小熙出院。”

他的动作惹得何培霖眼神深了又深:“哦,梁小姐不舒服?”

“不过是一点小毛病,多谢关心。”陈嘉川替梁熙回答,显现出极少表露的强势的一面。

许梓茵和梁熙都没有说话。

不过是几句平常的话,却让气氛拧得紧紧的,好在小郑适时地开车来到他们跟前,缓和了场面。

陈嘉川又说:“那我们先走了,再会。”说着便带着梁熙坐到车子里。

等他们走了,许梓茵才嚷嚷着疼把手抽了回来,何培霖没理他,径直向电梯走去。

许梓茵一边揉着被捏疼的手,一边快步走上去:“何培霖,你刚刚的样子好可怕,好像想杀人。”

何培霖停下脚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许梓茵却不怕他,继续说:“别瞪我!你的脾气这么坏,要换我我也得跟别人跑,刚才那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会疼人的好好先生。”

何培霖抿着的­唇­勾起厉­色­:“闭嘴!”

“有本事你把人抢回来啊……”许梓茵几不可闻地咕哝了一句。

“抢?没这个必要。”何培霖却听见了,拇指轻抚着袖子上的袖扣,似笑非笑。

初冬的气息悄然降临到帝都,梁熙也重新投入到工作里。

她计划得很好,努力把父亲欠的钱还完,争取减刑,继续好好工作,等到弟弟毕业,父亲也出狱,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后来有一天,陈嘉川再一次问她,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照顾她?他不想再错过了。

她的回答很巧妙,顺其自然。

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梁熙先是在报纸上得到消息,说她外公老宅的那个区已经被列入市政规划版图,有可能被拆迁重建。

再来,在长久的等待后,律师那边却给她带来坏消息,她父亲减刑的事情有阻滞。

这样的双重打击她尚且有些难以接受,如果父亲知道会怎么样?他的身体不能再受刺激了……梁熙根本没办法想下去,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随时随地能将她砸垮了。

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有人寄来一叠照片,才看了两张,就再也看不下去。

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使得梁熙隐隐的觉得没那么简单,像一张巨大的网在她面前缓缓铺开,而她明知道危险,却不得不甘受束缚。

怪不得那天在电话里他会说:“梁熙,你很快会后悔的。”

为什么会有人说巨蟹和天蝎是天生一对?就算是,也是天生互相折磨的一对,面对伤害,她宁愿放弃,暗自舔伤,他却选择报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那一个,手段快狠准,一下子拿捏了她的七寸。她缓缓地摊开自己的手心,看着不太平整的感情线出神,她原不信命,现在却不得不信,她此生的情路注定坎坷。

回过神来,她已经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嗯?”何培霖冷冷清清的强调让她麻木的神经激灵了一下。

她缓缓开口:“是我。”

他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事?我很忙。”

她恨恨地咬­唇­:“何培霖!你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哦?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求人还可以用这样的语气,长见识了。”何培霖冷冷抛下一句就挂了电话。

梁熙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再次拨过去的。

她没有办法了,只能以他欢喜的卑微匍匐的姿态,艰难地说:“培霖,我求你,求你放过我吧……”

那边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听见他用听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还记得那天我求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么?”

梁熙一怔,立即就想到了在马代那天,他求她留下,她当时回答了“我不想”。

那他现在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何培霖冷笑:“怎么,被猫咬到舌头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我没什么耐心。”他报了一个地址,“我回去就要看到你,不然……”

他意味深长的尾音让梁熙打了冷颤,很快就答:“我马上过去。”

“很好。”

这时已经到点下班,梁熙匆忙收拾东西离开,在走廊碰到了秘书室的一个叫小莫的女孩儿,手里还捧着词典。

小莫最近在自学法语,知道梁熙­精­通,便时常串门来请教。

往日梁熙都很有耐心教她的,可今儿有心事,便不耐烦地对她说:“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出去,改天再教你行么?”

她的音调有些高,小莫脸皮薄,面颊红红的立马不好意思起来:“没关系,是我不对,总是麻烦你。”

梁熙顿了顿,想起以前读大学时她一有什么不懂的就跑去问傅老师,她从未有过厌烦的时候,换做自己怎么就做不到了呢。

她想了想,就放下手拎包,歉然地笑了笑:“其实我还有点时间,你现在问吧。”

小莫这姑娘也很机灵,没有再探究她为什么前后表现的不同,快速问了几个语法知识,梁熙都一一做了解释,而小莫都认真地记在本子上。

梁熙笑看着她,在本子翻过一页的时候,上面记了一个词——agonie。

她怔忡了很久。

小莫没有发觉,还讨教道:“对了,这个词,真的念‘爱过你’么?”

梁熙摇了摇头:“只是相似。”

她缓缓的用纯熟的法语再念了一遍,不知道是念给小莫听,还是给自己知道。

在法语里,agonie音似中文的爱过你,可意思却是痛苦极致。

24、不会

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梁熙赶到何培霖所说的地方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大楼的保全工作做得很严密,没有通行证她根本进不去,她拿捏不准何培霖是不是回来了,一条短信来回删减了几遍,终于发了出去,内容很简短:我到了。

良久,何培霖没有回复,不知道是没留意到短信还是故意晾着她,不过不管是哪种理由,梁熙都只能是等。她不知道,此时何培霖就在路口的另一边,车窗半开着,只握着手机静静地看着她。

梁熙今天穿了件红­色­的双排扣呢子大衣,堆高的毛领衬得她的脸更小……何培霖想起的却是第一次在机场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身红,尽管还有些稚气,却已经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晚上的风很大,梁熙怕冷,搓着手在门口踱来踱去。蓦地,一辆黑­色­的房车停在她面前,她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眸紧紧盯住眼前的动静。胶着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里头的人说:“上车。”那样低沉又不容拒绝的声音,是何培霖。

梁熙心里突突的跳,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门坐上了车。

一上车就被人搂了去,她吓得惊呼一声,却听到身边的人在她耳边浅浅地笑:“怎么?怕我吃了你?”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在她腰上来回地抚摸着。

何培霖兴许还喝了酒,带着调情的气息让梁熙浑身颤粟,涨红着脸要挣开他。

车里的光线暗淡,模糊了何培霖的表情,他放开她,嘲讽地勾了勾­唇­,摁下通话键吩咐:“开车。”

司机并没有问去哪里,似乎早得了他的指示,利索地开着车穿梭在暗夜流光的夜­色­里。

两人处在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得可怕。

梁熙手指揪着黑­色­的衬裙,根本不敢看何培霖,嘴张嘴合,想说点什么,最后都没有开口。

她来的时候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不管他想怎么样,都行。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抛却尊严有多艰难,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可她还有退路吗?没有,身后一步就是悬崖。她死无所谓,反正已经死过一次,可是她还有父亲,还有弟弟……

不知道何培霖要带她去哪里,路上他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单手支着车窗往外看,镌刻般的侧脸有些冷,与方才刻意的调情截然不同,通身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梁熙忽然觉得很悲哀,怎么她和他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她总想着好聚好散,偏偏求而不得。

车子又拐了好几个弯,渐渐到了梁熙熟悉的地段,是梁枫学校附近的腐败街,这是梁枫起的名字。她来看他的时候,他总是带她来这里,美其名曰改善生活。其实东西也不是顶好,只不过价钱合宜,而且气氛热热闹闹的,是学生的最爱。

司机把车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有遮蔽物掩饰着,不会很打眼,视野却开阔。

不用问何培霖为什么,梁熙已经知道他的用意。

车窗对着的不远处,是设在路口的一家小餐厅,装修虽然一般,可是客人很多,时不时的看见三三两两的男女进出。再往里看去,梁枫也在那里,不过不是客人。

他穿着侍应的衣服来回奔走,点单,收拾,上菜,一刻也没有停过。

梁熙的眼眶瞬间模糊了,只是咬着­唇­逼迫自己不要失控。

就算是在不算宽裕的小时候,梁枫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后来梁旭东发迹,妻子早逝,他更是将一双儿女当宝贝似的护着宠着,哪里知道什么叫做生活艰难?直到梁旭东出事,他们一下子从天上云变成了地底泥,比拍电视剧还传奇,顷刻间尝遍世间冷暖。

可梁熙还以为自己把所有的压力揽下就能将弟弟护得好好的,可那些照片,还有今天看到的一切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何培霖转身看着她,淡淡地笑了:“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很失败?”

梁熙愕然地抬眼与他对视,只觉得他的笑容比雪还冷,她努力地想分辨他的意图,可她总是看不清他的心,反而自己被他吃得透透的,他知道哪里是她的死|­茓­。

一针见血。

“别人忙着学习忙着挥霍青春,他却开始学着赚钱了。”何培霖顿了顿,渐渐地逼近她,用指尖抹掉她眼角的泪,低声说,“那么惊讶?那你肯定也不知道,他连高三的寒暑假都在打工,就在他同学家里开的店里。”

梁熙睁大眼睛,想起之前给梁枫打电话时吵杂的声音,一切都有了解释。怪不得他不要她给的生活费,还说参加了学校的助学计划,还能申请奖学金,她早该想到的,早就该知道的。

“那……是谁打了他?”梁熙暗哑着声音说。

这个时候,她不会再天真的以为,弟弟真的只是因为打球而受伤,要不然当时不会一直规避她的追问。

何培霖笑了,点点她的­唇­说:“不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没有骗她,果然就是一会儿,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走进店里闹事,把梁枫围得严实,有些客人吓得跑了出来,这时梁熙已经看不清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她惊得脸­色­苍白,伸手就要拉开车门,却被另一只手用力摁住,何培霖嘲讽地睨着她:“想救他?就凭你?姐弟俩都是死倔的脾气,知不知道有些人惹不起的?”

梁熙急煞了眼,大声说:“我当然知道!我就不该惹你,不该……唔……”

何培霖的吻来得又凶又急,也不顾什么技巧,只是重重的吮狠狠地咬,把她还未说完的话都堵了回去,又很快放开她,冷冷地说:“那你现在就下车!”嘴角还带着几丝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总之妖冶惑人。

梁熙还没喘过气来,就听见对面哐当一声,回头看去,那家店有一扇落地窗被砸碎,里面早就没什么客人,就连路上走过的人也退避三分。

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哽咽地抓着他的衣服哀求:“救救他,求你了,救救他……”

何培霖却不为所动,呼吸是热的,眼神却是冷的,很显然,他生气了。

梁熙不知道该怎么办,拼命地想,以前他生气的时候她是怎么做的?

一双纤细的手爬上他衬衣的衣襟,她伸出舌在他­唇­边轻轻地舔吻着讨好着,是他们分开的这一年多来,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主动靠近他。

何培霖觉得讽刺,可许是应酬里喝了酒,又或者是本能反应,身心比大脑更快一步,单手就把梁熙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摁下车内的通话键:“阿恒,你去摆平那些人。”

很快的梁熙就听到驾驶座车门开合的声音,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绕过车子往那家店走去,步履稳健,像受过训练的军人。

这个人,应该不是普通的司机而已。

何培霖却没有给梁熙思考的时间,修长的手指已经解开她的大衣伸进衬裙里头,沿着丝绸般光滑的肌肤缓缓往上轻抚慢揉着。

“你要做什么?”掌心的热力让梁熙浑身颤抖,下意识就要推开他。

“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何培霖喘了口气,身体慵懒地往后靠着,笑得恶劣:“还是……你想过河拆桥?梁熙,我耐­性­很有限,你只有一次机会。”

此时此刻,他倨傲得如同主宰她命运的君王,要人生便生,死便死。

梁熙再一次看出窗外,那个叫阿恒的,只是站在门口,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轻而易举就化解了一场闹剧。

他的确有能力主宰着她的。

梁熙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何培霖还是笑:“你该庆幸,我对你的身体还有兴趣。”他的手掌在她分开的大腿上拍了拍,却没有动作。

她惊骇地看着他,只因了解他的意思,屈辱地抖着身体说:“不要在这里,回……回去再……”后面的话,已羞于出口。

路的另一边,人潮如海,半开的车窗,不时见到有人经过。

这里,怎么可以?

何培霖忽然变得面无表情,冷冷地推开她:“下车。”

梁熙没有得到选择的机会。

她揪紧的手放开,依然坐在他的腿上,垂死挣扎般慢慢褪下大衣,­祼­着的肩头一沾了空气立马缩了缩。

何培霖猛地把她压到自己身上,同时,车窗也倏地关上,将里外隔成一道屏障。

越是看她那样悲哀的样子越想虐她,也没有花时间脱她的衬裙,直接一扯就撕坏了。

可梁熙却觉得,撕开的不只是她的衣服,还有她的尊严,她的心。

他是故意的,让她认识到和他作对的后果,不管在生意上还是情感上,他从来都不是大度的人,不允许别人逆他。那次他们为了点小事吵架,她赌气回了老家,后来他接她回京,他们看起来是和好了,可他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给她安排了司机,从此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底。

他的占有欲很可怕,要的是绝对掌控。

何培霖轻松就解开她胸衣的扣子,两团像小白兔般的绵软跃弹出来,他满意地笑了笑,俯身含住一边红缨,手指不忘宠捏着另一边的,嘴里含糊着说:“亲爱的,放松一些,好好享受。”

他一路吻上去,最后,封住了她的­唇­。

渐渐的,他没了耐心,分开她的腿,重重的顶进了她的身体。

这样坐立的体位太深切,仿佛要贯穿她似的,她攫住他的肩膀张­唇­想叫,又忽然死死咬­唇­忍下那种被穿刺的痛,纤细的脖子高昂着,像引颈的天鹅。

“叫出来也没关系,他们……听不到,也看不到的。”何培霖叹了一声,享受地捧着她的臀动作起来,神­色­戏谑地说:“夹得这么紧……是因为在这里做的缘故?”

梁熙的脸已经没有血­色­,眼睛很痛,想要流泪,却流不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还是衣冠楚楚,而她,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在大庭广众下低贱地迎合着他的需要。

她披着大衣蜷在一边,看着他夹着烟,吩咐阿恒回来。

待车子重新发动的时候,腐败街已经彻底地安静了。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那他应该尽兴了吧?弟弟应该安全了吧?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何培霖似笑非笑地说:“放心,你刚才伺候得我很舒服,我自然不会食言。”

因他贬低的话,梁熙身体一动,也只是一动,很快又安静下来,要不是还会呼吸,身体还有起伏,还真像没有生气一样。

何培霖微微侧开身,不再去看她,抽着烟说:“有个人看上了你那宝贝弟弟系上的女同学,似乎不乐意,他就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也不掂量着自己有多少斤两,惹着的是道上的人,那人还未发话,自有底下的人替他收拾他。”他顿了顿,又说,“阿恒会处理好,只要你弟弟识相些,别再惹事。”

梁熙眼睛眨了眨,还是没有说话。

车子很快回到公寓,他用外套把她裹得严严紧紧的,抱着她直接坐电梯到了顶楼,这一层只有他一户人。

何培霖蓦地靠近梁熙,在她耳边呵气:“亲爱的,我的手抱着你没空呢,你来摁密码吧。”说着还用手指在她腰上捏了捏。

梁熙垂眸:“你放我下来。”

他颠了颠,轻松地笑:“你确定站得稳?”

她脸­色­一变,终于开口,哑着嗓音说:“密码是什么?”

他反问道:“你不记得了?”

梁熙颤抖着冰凉的指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摁下去。

0277201314。

门咔嚓一下,开了。

曾经甜似蜜的寓意,如今充满讽刺。

他似乎在车里玩得不够尽兴,替她擦洗的时候又在浴室里做了一遍。

云雨收歇时已然天亮。

何培霖在衣帽间出来,一身黑­色­西装,还打了领带,穿得很正式。

他往床边看了一眼,梁熙依然背对着他蜷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小小的一团让他想起小时候养过的小猫儿。

他想了想,在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卡,放在桌上:“去跟姓陈的把工作辞了,有空就去学学做菜或者做下SPA,我对每天因为工作累得眼发黑的女人没胃口。”

“何培霖!”这话让一直安静的梁熙猛地坐起来,可是腰酸腿软的又很快倒下去,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何培霖也不恼,还饶有兴致地在床前的沙发上坐下来:“我说吧,我听着呢。”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已经任你为所欲为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说:“是么?真的任我为所欲为,那就听我说的,辞了工作,乖乖呆着家里等我回来。”

“你当我是什么?滕养的宠物?情­妇­?”梁熙激动地开口,“你别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

“随你怎么想。不过……你父亲是这周五开庭吧?”何培霖只是讽刺地看着她,“请个律师容易,只是要找个能打掉官司的律师却不简单,还得找证据翻案,只有三天了,也许就是这三天,你父亲能减判个几年。护着你宝贝弟弟的人我也能随时抽回来。对了,差点忘了提醒你,那个市政规划的案子,也是这周就要开展民意调查了,我说了,你只有一次机会,你只需要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刚才还像战士一样傲然的梁熙,被他说的每一句话压倒在尘埃里。

他却没有放过她,冷冷地逼问:“梁熙,沉默代表什么?难道没人教过你怎么回答别人的问题?”

“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去辞职。”

何培霖到停车场的时候,阿恒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开车来到他跟前,下车开好车门,何培霖刚探头想坐进去,忽的想起什么,吩咐说:“阿恒,别的人我不管,但是梁枫得帮我好好护着。”

阿恒一顿,很快就说:“好的。”

“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会先跟那边说一声,你只管听我的。”

阿恒依然只有服从的两个字:“好的。”

上车的时候,何培霖先打了电话给景衍:“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何培霖把事情和景衍说了一遍,那边沉默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了。”

“这件事有些麻烦,先谢谢你了。”

“朋友一场,不需要说这些,说起来,梁熙也是晓沐的朋友,理应要帮。”

景衍的话,从来一言九鼎,在京城无人不给面子,他的确可以放心。

接着他再打了两通电话,是关于梁旭东那桩案子的,仔仔细细地吩咐了一路,很快到了机场。他要出差去瑞士,有一个大项目,得他亲自去谈。

一夜没睡,他上机的时候已经倦了,却睡不着。

飞机起飞凌空,广袤的天地,如同他手中的世界,要什么有什么。

可他的心里却是空空的,他翻出一个款式已经陈旧的手机,开机,点开存储短信的那一栏。

——我要吃皮蛋瘦­肉­粥!

——我跟你说,我、生、气、了

——好嘛,都听你的行了不?别恼我……

——培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啊

他紧紧地捏着屏幕,仿佛要把里面的每一个字揉碎。

最后,屏幕跳出对话框“确定要全部删除信息?”

他眼睛一闭,摁了确定。

从现在起,那些甜蜜不会再有,他也……不再需要。

25外篇

布置得­精­巧的咖啡馆里,飘着四溢的香醇味道。

今天是周六,客人有些多,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姚悦竹忙进忙出,几乎一个上午都没有休息过。这会儿她正捧着托盘小心地穿梭在客人里,两杯热腾腾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只是当她快要到点单的桌子时,前面的一个染了红发的女孩儿突然站了起来,抬手“啪”一下,毫不留情朝对面的男孩挥了一掌。

女孩儿的手肘不巧撞到了路过的姚悦竹肩上,她一吃疼,整个人就惯­性­的往前扑去,那里有两个年轻的男子正在谈事情,正对着她的那位眼尖,很快就说了提醒说:“老大,小心后面!”背着姚悦竹的男子迅速地闪开身体,不料危险不曾到来。

原来姚悦竹知道咖啡的温度不低,怕会伤人,便敏捷地抓着一旁的木栏杆将自己拽向用作装饰的花基里,哐啷一下,托盘上的咖啡洒了,啡­色­的液体染上了她白­色­的花边围裙,显得十分狼狈。

撞到人的女孩儿见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喏喏地说:“她自己摔的,不关我的事……”很快就在顾朝阳犀利的目光下消了音,后来被对面的男孩儿不由分说地带走了。

顾朝阳安静地向姚悦竹伸出手:“还能站起来么?”

“还行,谢谢。”姚悦竹没有客气,抓着他的手臂慢慢地站了起来,又说了一遍,“谢谢。”

顾朝阳倒是笑了出来:“不客气,是我该谢你才对,不然狼狈的就换我了。”他顿了顿,因为这时才发现她的手背红红的,微蹙起眉,“被烫到了?”

姚悦竹这才发现,对面的男子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眸光熠熠,身量很高大,穿着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更衬得他风度翩翩,比杂志上的男模还要赏心悦目。

她笑盈盈地把手收回来,忽视手背传来的辣辣的痛感,摇头说:“抱歉,洒了你的咖啡,我马上去换。”说着就快速整理被撞歪的花基,还有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地面,就往后台去了。

顾朝阳又向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坐下。

孙巍笑眯眯地说:“老大,美人救英雄的滋味怎么样?”

顾朝阳横了他一眼,声音清冷:“看来你比较适应南美那边的日子,那以后就在那里过吧。”

本来还打趣的孙巍一下子变了脸,苦哈哈地求着:“别介,老大,哥……您行行好,别把我扔那么远的地儿成不?见天儿找不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陪我,可苦了!”

“温柔乡,英雄冢,你给我多注意些。”顾朝阳低沉的嗓音有种不怒而威的震慑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等着你犯错好给他们抓小辫子!”

孙巍冷冷一哼:“就凭他们?我呸!”

他一脸忿忿的还想说点什么,送咖啡的来了:“两位先生,这是你们点的蓝山和拿铁。”娇娇嗲嗲的软音,与方才有些不同。

顾朝阳下意识地抬头,果然不是方才的女孩儿:“请问一下,你的同事怎样了?受伤了?”

只听她耐心解释:“你说的是小竹吧?她的手背烫到了,腰好像也淤了,经理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不然站一天可受不了的。”

顾朝阳怔了一下,浅浅地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件事不过是生活里的小Сhā曲,很快就消淡在两人的生活里。

这一天,顾朝阳应酬完,喝了点酒,索­性­也不开车,沿着商业街一路走去,乘着夜风散酒气。

不远处,一个老头儿隔着的大炉捅推拒着摊前的女孩子:“哎,哎,小姑娘,这可使不得,你一个人哪里吃得完那么多呢?会胀气的,我再卖一会儿,再卖一会儿就能卖完的……”

“怎么吃不完?我们宿舍有四个人呢,我是三妞,还有大妞,二妞和四妞……几个都是吃货,再吃不玩,隔壁寝室的也能来凑嘴。来,大爷,赶紧给我包起来,你赶快回家吧。”

老头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那……谢谢了啊。”

等老汉推了木头车走,姚悦竹才抱着满怀的烤红薯转过身来,然后愣了一下。

顾朝阳正定定地睨着她,笑容依然浅浅的。对上他毫不遮掩的目光,姚悦竹脸颊烫到耳根子。顾朝阳生得出众,姚悦竹自然不会不认得,他就是那天那位先生。

“真巧,你的手和腰好些了吗?我后来再去,他们说你已经辞了职,这么严重?”顾朝阳的口吻熟稔得几乎让人听不出来他们先前才见过一面。

说来顾朝阳自己也奇怪,他本不是这么热心的人来着。

“早就好了,谢谢关心。”姚悦竹依然客客气气疏疏离离。

顾朝阳也不恼,瞥了眼她怀里小山高的烤红薯:“你吃得完么?拿回去也该冷了吧?”

他依然眉眼带笑,而且仪表堂堂,可不知怎的,姚悦竹却联想起喜羊羊与灰太狼里讨吃的懒羊羊,不由得笑了出来。

那样的笑容,让流光溢彩的夜­色­也输了半分。

“那边有个小公园,到那儿去吧。”姚悦竹努努嘴,就径自往花圃走去。

顾朝阳摇头失笑,心想,回去万万不能说他半路要一个女孩子请吃烤红薯,忒丢脸了。

公园里,一群老太太正在跳健康舞,姚悦竹一边吃,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顾朝阳剥了一个,只吃了两口,见她看得入神,便问:“那么好看?”

姚悦竹回过头来,笑了笑:“没有,我只是觉得健康真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话语里似乎藏着些伤心事。

涉及隐私,顾朝阳不好问,只是说:“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见姚悦竹定定地看着她,又一本正经地说,“报赠红薯之情……”

姚悦竹笑得前俯后仰:“没想到你还会冷幽默,我以为你会说‘放心,我不是坏人’。”

“说了你就信么?”顾朝阳问她。

姚悦竹摇摇头:“不信,毕竟我们不认识。”

一听她这么说,一向难辨喜怒的顾朝阳却难得的生了气,收敛起了笑容,显露出骇人的深沉。

他的样子让姚悦竹有些害怕,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些,又不敢起身就走,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没想到会听到他说:“记住了,我的名字叫顾朝阳,以后别再说不认识我。”

姚悦竹愕然的抬眼,看着他弯弯的­唇­角,仿佛刚才的生气只是她的错觉,她松了口气。

“你呢?”

“什么?”姚悦竹还没回神。

“名字。”

“我,我……”姚悦竹本来想说‘凭什么要告诉你’,可是他的目光却强势得不容拒绝,她软了一下,便说,“我叫姚悦竹……”

顾朝阳得了答案,满意地颔首之余还嘴里喃喃:“悦竹……好名字。”

奇怪……听见从他嘴里念自己的名字,怎么会有种心颤的味道。

到底是他送她到宿舍楼下,因为姚悦竹悲哀地发现,她拒绝不了顾朝阳。

开始还很硬气地说:“我可是学过跆拳道的……”

后来她才觉得,自己那时真真傻得可以。

姚悦竹辞去咖啡馆的兼职是因为得到了勤工俭学的岗位,地点就在图书馆。

她虽然才大一,可是因为念的是工科,又是班里为数不多的女孩子,所以课业在同级里算是重的,在图书馆里当管理员,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这天,她整理完她负责的人文区的图书,便坐在角落的大桌上做工程制图的作业。

她画得认真,听见身边有人落座,头也没抬起就说:“同学,抱歉啊,我待会要画个大图,可能你坐我这边不方便,能不能换一个座。”

“没关系。”没想到对方倒是很大方。

姚悦竹觉得声音熟悉,放下尺子抬头看,才发现居然是顾朝阳。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他晃了晃手上MBA的书籍,“学无止境。”

姚悦竹敛眸,她知道很多公司的高层管理者都会报读这样的进修课程,只是,怎么偏偏就在她的学校,还就碰上了?

顾朝阳也不管她怎么想,低头看了一眼她画的图,点头说:“厉害,很少有女生学这些的。”

“我哥哥喜欢这个专业。”姚悦竹笑了笑,又继续画,不再深究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有些害怕那背后的意思。

顾朝阳这样的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他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也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书,时不时地……还看看她。

眨眼间他们就认识了大半年,一开始顾朝阳只是觉得姚悦竹这个女孩儿有种吸引他的气质,渐渐相处多了,却发现她不只是吸引他而已。

至于还有什么,他自己也不确定。

顾朝阳有定期资助一家孤儿院,六一节的时候,他问姚悦竹愿不愿意一起去当义工哄小朋友。

姚悦竹一听是去做好事,很爽快就答应了。

她到的时候,顾朝阳在教小朋友们练书法,没想到他一手毛笔字写得那样好,没有自小打下的根基肯定是不成的。

顾朝阳一见到姚悦竹,笑意更弄了,挥笔如神,又写了一句话,笑眯眯地递给她。

她拿到手一看就脸红了。

宁可是无­肉­,不可居无竹。

她只把纸往桌上一搁,也不看他,只对小朋友们说:“谁想要礼物?”

“我!”

“我!”

……

立马一群小朋友们围着她,有些动作粗鲁,有些智商不高,穿得也不齐整,姚悦竹却丝毫不介意,只乐呵呵地分发着自己带的礼物,人人有份。

顾朝阳远远看着,只觉得心从未如此暖过。

后来顾朝阳送姚悦竹回到宿舍,才发现他写的那幅字呆在她的包包里。

仿佛是掐准时间的,他的电话也来了:“到寝室了?”

“嗯,刚到。”

一阵沉默,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顾朝阳说:“小竹,你知道的,对吧?”

他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

姚悦竹虽然早有预感,可是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知道什么?”

顾朝阳也不含糊,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喜欢你。”

轰的一下,姚悦竹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是慌乱的挂了电话。

姚悦竹一直没有答复顾朝阳,她用鸵鸟的心态躲避着他的追求,但凡他有可能的地方她都几乎不去。

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还要念书,要查她的课表堵人并不是难事。

顾朝阳一向有耐心有手段,却也经不住被一个小丫头这么磨着。

终于在她下课的时候在教学楼外堵到她了。

她和同系的同学梁枫一起出来的,他刚问她借笔记,便多说了几句,只是被顾朝阳见到了,他的脸­色­却不好看了。

瞥了眼离开的梁枫,顾朝阳直接就问:“他就是你躲着我的理由?”

“乱说什么?我懒得理你。”姚悦竹白了他一眼,就想越过他离开。

却被他扣住手臂,不由分说地拉到车里:“我和你好好谈一谈。”

她拗不过他,只得乖乖跟着。

车子停在人工湖畔,顾朝阳对着半开的车窗抽烟,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抽烟,她原以为他是不喜欢这个的。

“为什么躲着我?”

“我只是觉得见面尴尬……”

“我答应你,我们就当是朋友般慢慢相处,如果你最后还是觉得我不合适,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有一点,不许再躲我了。”他的语气出奇的糅合了强势和温柔,她当时头脑发热,觉得他说的也可行,就点头答应了。

如果世间有百般好,那么顾朝阳真的恨不得能变出万般好来对姚悦竹,体贴入微得让她的室友都羡慕嫉妒恨,直说姚悦竹不惜福,要是最后错过了顾朝阳这样的人,那真是暴殄天物了。

也不待室友敲打,姚悦竹自己就放下了心防,对顾朝阳也渐渐的有了回应。

彼此慢慢融入对方的交际圈,姚悦竹的室友称顾朝阳是“三妞家的”,顾朝阳的兄弟如孙巍这般的便乖乖地喊一声小嫂子。

姚悦竹不明所以,还问:“你家很多兄弟?”

顾朝阳凛眸,随即笑笑地揉着她的发鬓:“都从小玩到大的,比亲兄弟还亲罢了。”

她的第六感有些不对劲,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可有时候,越想被瞒住的事情,越是很快就被揭露。

两个人的关系算是稳定了。

正巧那天是大妞生日,约好大家一起带朋友去唱K,二妞四妞没男朋友,大妞的男朋友已经出了社会,就带了一群朋友来庆生。

顾朝阳没空,姚悦竹去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喝开了,有个男人醺醺醉的摸到她身边上下其手,她使了全身的力气才推开他,恨恨地骂道:“请你放尊重一点!”

大妞和她男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消一眼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两边都是朋友,唯有打圆场安抚悦竹:“看在我面子上,别生气哈,只是高兴了一些,喝高了,我叫阿城替你出气,骂骂他。”

姚悦竹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却觉得再呆着没意思了,乌烟瘴气。

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朝阳已经站在门口,深邃的眸子沉得有些可怕。

她小跑过去,抬眼问他:“几时到的?不是说没空么?”

“刚来。”

“正好送我回去,我不想唱了,让他们自己玩。”

顾朝阳又往里面的某处看了一眼,又笑着摸摸她的头:“好。”

本来相安无事,可是不知怎的,室友大妞见了她总是欲言又止,举止也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好像隔着一道屏障。

姚悦竹终于问出口:“你到底怎么了?”

大妞犹犹豫豫地,终于说:“小竹,你男朋友是做哪一行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姚悦竹皱皱眉,又说,“他说只是管一个公司,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不问清楚就和他在一起了?”大妞拔高声音。

姚悦竹愣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你说的我云里雾里的。”

“算了,我藏着掖着只怕是害了你,你听了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尽心了。”大妞缓了口气,慢慢说,“那天晚上喝醉酒欺负你的那个男的,就是阿城同部门的同事,第二天就被开除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工作,前两天回乡下老家了。”

“啊?”

“后来阿城跟我说,你那男友的背景只怕不简单,听说……道上的人都得称他一声老大,阿城叫我别惹你,免得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可能!”姚悦竹只觉得平地惊雷,脑袋一下子空白了。

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自认识他开始就是斯斯文文的样子,谈吐有度,学识也很好,叫她怎么能将他跟黑道联想在一起?可又想到孙巍那些人总叫他老大,行事作风也有些轻狂……

姚悦竹心里很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拨通了顾朝阳的号码。

“下课了?”顾朝阳的声音依然很温柔。

她沉默了很久,顾朝阳都很耐心地等着。

“你……你公司是做什么的?”

顾朝阳向来机警,已经隐隐听出不对劲,语气却依旧轻松:“卖建材的啊,我不是带你去过了?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

“我听人说你是混黑的,是不是?”

“谁告诉你的?”

“不管谁告诉我的,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这下轮到顾朝阳沉默了,良久,才听见他说:“以前是。”

姚悦竹的心一沉,有种锥心的痛在心里蔓延,嘴里苦笑着,怎么最怕什么,就来什么。

许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他有些急了,解释说:“你别担心,我们做的都是正当生意。”

可下一秒就听见她决绝地说:“顾朝阳,我们分手吧。”

顾朝阳哪里会同意分手,自她说出分手二字,他的心情一直没有好过,手底下的人自然也苦叫连连。

孙巍见不得一向意气风发的老大为了个女人变得蔫蔫的,抄起车钥匙就要往外走:“他娘的,我倒要看看她姚悦竹的心是不是黑的,敢这么耍老大。”

李向北还没来得及劝,顾朝阳已经先他一步拽着孙巍,冷着脸问:“你­干­什么去?”

“我就气不过!”孙巍把钥匙一扔,“怎么着也得说清楚,我们是偷了还是抢了?尤其是老大,这人品哪里去找,哪点配不上她了?”

李向北叹了口气,觉得孙巍也有道理,拍着顾朝阳的肩膀说:“哥,你去问问嫂子吧,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他们三个人一起去南校门那边等着,每周四的五点多姚悦竹都要从里经过去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做家教。

可他们等来的不只是姚悦竹,和她同行的还有顾朝阳见过几面的梁枫。

姚悦竹一见到他们,下意识就挽住了梁枫的手臂:“梁枫,帮帮我这一回,暂时扮我的男友,回头我再谢你。”

梁枫愣愣地点头。

顾朝阳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放手!”

姚悦竹死死地攀着梁枫不放:“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还没答应!”顾朝阳一把就将姚悦竹扯到自己怀里,动作不复温柔,用力地钳住她。

梁枫不明所以,只以为这几个人面­色­不善,不能让同学被欺负了,就伸手想把悦竹拉回来。

孙巍本就­性­子急,哪里会对跟自己兄弟抢女人的男人客气,一拳就窝了过去,梁枫整个人跌撞到一旁尖角的石桌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漫出了满额的鲜血,人也晕晕的。

周围有些人围看着,却没人上前仗义。

“梁枫!”姚悦竹想过去看看,可被顾朝阳牵得紧,半分动不得,最后哭了起来,“你们别害他,不关他的事。”

“老三!回来!”顾朝阳下着令,又对李向北说,“我们先回去,你带那小子去医院。”

说着直接就抱了姚悦竹上车,让孙巍开车走了。

李向北看着梁枫,人已经晕了过去。

他摇摇头,这小子,敢碰老大的女人,岂不是找死?

他把人送到了医院,又拿梁枫手机叫了一个他的同学来,把医药费付清了就离开。

孙巍送顾朝阳回家以后就识趣地走了。

因为姚悦竹不配合,顾朝阳是一路又拽又抱地把她扯上他的独立公寓。

关上了门,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在那天晚上,顾朝阳要了姚悦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外篇就是写梁枫为什么被打的前因后果所想到的,没写过黑道文,所以写个番外过­干­瘾,写了以后觉得热血沸腾,黑道也很多可写的吧,只是我实在不在行……PS:下一章还在写,是正文,估计要很晚了。

26辞职

桌上放了两张烫金的卡,一张是进出公寓的通行证,一张则是银行附属卡,而何培霖并没有给梁熙密码。

梁熙的脸­色­变了变,他们曾经何其亲密,她又怎么可能忘了他设密码的习惯?

不知他是故意讽刺她自欺欺人还是提醒她彼此过去的事,无论哪个,他都赢了。

等何培霖走了以后,她也全然无睡意,拿了他搭在一边的衣服随意披在身上,赤着脚踩了软厚的长毛地毯去打开衣帽间,分了左右男女,上衣下衣叠得整整齐齐,领带饰品鞋袜一应俱全。

都是她尺码的衣饰,何培霖果真是个体贴入微的金主,那她这个情人也该履行他的旨意了。

梁熙收拾好以后,打电话给陈嘉川,不料那边却是个女孩子接的,她怔了一下,努力地想辨出对方是谁。

听见女孩娇滴滴地说:“你好,他在浴室呢……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的吗?”

如果只是单纯帮忙接电话,可以说‘没空’、‘正在忙’等等理由,为什么要点明陈嘉川在浴室呢?还是清早这样敏感的时候?手机有来电显示,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梁熙了然于心,依旧微笑:“你是岑西小姐吧?嘉川他腿脚不方便,洗漱的时候请你多看顾一下,我待会再给他打电话。”等挂了电话,她心里却是一沉。

很快陈嘉川便回复了电话:“小熙?刚才牛­奶­洒在了衣服上,我去换换,找我有事?”

梁熙却觉得意外,听他清冷的声音似乎正在生气,她笑了笑:“怎么语气硬邦邦的,美人在怀应该高兴才对啊。”

“小熙,你别误会!”鲜少听见陈嘉川这么急切,“岑小姐只是来送文件的,她……哎。”

“我知道的,没误会……嘉川,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和你见一面。”梁熙的声音沉静得让人心惊。

陈嘉川笑了:“怎么?等会儿到公司不就可以见了么?你想去外面?哪里?”

“都可以。”

他们就约在公司附近的那个茶室碰面。

梁熙不但会煮咖啡,一手茶艺功夫也能拿得出手,陈嘉川不禁想起先前在她公寓吃的那顿家常饭,笑得越发温柔:“古人说的贤惠姑娘大抵就是你这样的吧,出得厅堂进得厨房,将来和你在一起的人有福了。”

听了他的夸赞,梁熙烹茶的手一颤,随即笑开:“只是会一点皮毛,经你一说倒成了十八般武艺都全了似的。”

没想到陈嘉川还煞有介事的点头,想也不想就说:“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话一出口,彼此都愣了一下。

梁熙捏紧手心,低着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不然很多话都没办法说出口了。

“嘉川,关于我在CBD的项目负责的部分,你可以交给佟宇做,他能力比我更强,思维也活跃,另外我手上跟的几个小的案子你看情况分配吧,你选人眼光好,这些我不担心。”她顿了顿,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继续说,“我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你工作起来也不管不顾的,要多注意……”

陈嘉川终于忍不住,摁住她倒茶的手,低声问:“小熙,发生什么事情了?”

梁熙摇摇头,还是笑着:“没什么,不过攀上了高枝,要甩了你罢了,你不用担心我,不值得的。”

“梁熙!”陈嘉川定定地凝着她,语气是少有的冷硬,“跟我说实话!”

梁熙捧着热茶,暖了手,浑身依然是冷的,半晌,她才慢慢地说:“我打算辞职,我和他又在一起了,你说的贤惠姑娘,不是像我这样无耻的。”

他们身边的杂志架上,还放着最新一期的八卦新闻——何许两家有意明年开春联姻。

梁熙又说:“我们以后尽量不要见面了,他这个人,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能连累你。”

“连累?”陈嘉川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自嘲道,“你说这话,就是要把我们的交往抹掉。”

“是我对不起你。”梁熙终于抬眼看了一下他,不意外地撞进他熠熠的眼眸里,心里越发难受。

陈嘉川是个好男人,可惜她和郑薇都没有这个福气。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有什么难处你只管和我说,不是非得听他的。”陈嘉川耐心地替她出主意。

“你不懂,不是这一次,也会是下一次,我和他总归要做个了结。”梁熙又瞄了一眼那本杂志的封面,估计纠缠的时间不会太长,“至于那位岑西小姐……”

“我知道是何培霖有意让我见到她的,他的确了解你,知道你身边的人都是你的死|­茓­,只是我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岑西只是像薇薇,可也只是像,她不可能代替薇薇。只是冲着那张八分像的脸,我于心不忍,总想着多少看顾些,薇薇在天上也会高兴。如果他再搞些什么动作,利用我来威胁你,你不用顾虑我。”

梁熙尽量用轻松的不在乎的口吻解释:“你说他了解我,反过来我也了解他,他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大不了一拍两散,他不好过也不会让别人好过。你以为他是用你来威胁我?其实是也不是,他只是想截断我所有的后路,让我无计可施只能跟着他走。我一个人陷进去就够了,何必再拉你下水?”

“小熙,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

“没用的,嘉川,这件事只能由我和他来解决。你答应我……从现在开始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过问……除了那一丁点的尊严,我还剩下什么?”梁熙抓了一下拳头,控制着绷紧的情绪,勉强笑言:“辞职信我回公司再打给你,我……我先走了。”

说着也不等陈嘉川回应,就匆匆地起身离开。

陈嘉川一直就那么笔挺地坐着,直到茶凉,才慢慢拄着拐杖离开。

梁熙没有马上回公司,她怕面对陈嘉川,何况交接工作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依她现在的状况也并不合适。

索­性­坐车去了梁枫的学校,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们班在上体育课,梁枫个子高,平日里也喜欢运动,最拿手的就是打篮球。

昨晚的事虽然惊心动魄,不过何培霖开口说保梁枫平安那就是平安,因为他做事鲜少有错漏,她暂时可以放心。

梁熙在篮球场见到了梁枫,穿着身灰­色­的运动服,并没有上场,而是坐在场边看同学们打练习赛。

她的心一揪,难道昨晚还是受了伤?

“小枫?”梁熙按捺着心跳喊了一声。

梁枫闻声回过头来,见到姐姐,心里欢喜,马上就站起来,又“哎哟”一声直直坐了回去。

梁熙皱着眉,赶紧上前几步扶稳他:“怎么了?伤到了?疼不疼?在哪里伤的?”

“你噼里啪啦问那么多我怎么回答?”梁枫笑眯眯地挽着姐姐的手,“刚才打球扭到的,不碍事。”

“你总是磕磕碰碰的让人不能安心。”梁熙点了点他的额头,又想起何培霖说的他和那个女同学的事,想再叮嘱几句,正巧比赛中场休息,他的几个同学都往他们这边走来。

有一个她认得的,是梁枫的室友,上次在医院陪他吊点滴的。

其他的人并不认识,年轻的男孩子总是喜欢起哄,也许先前就有风闻,就有打趣的说:“梁枫,这是你新女朋友?怎么不给咱们介绍一下啊,这位可比……”说话的被人肘了一下,“咳咳,比那个谁要漂亮啊。”

见梁熙愣看着自己,梁枫恨不得封了对方的嘴,又气又急:“说什么,这是我姐,亲姐!”说着就搂住梁熙的脖子孩子气地显摆,“怎么着,我姐漂亮吧?”

众人纷纷点头,这下轮到梁熙不好意思了,腼腆地笑了笑:“大家好,你们渴了吧,我去买水。”

后来梁熙还买了一堆东西给梁枫,两人一起去吃他喜欢的馄饨。

他又高兴又得意:“我姐真好,将来谁娶了是他的福气!”

明明再好听不过的话,可梁熙的心却难受,怔怔地想起陈嘉川,他早上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自嘲一下,其实自己真没什么好的。

也该说说正事了,梁熙单刀直入就问:“腿真的是打球崴到的?没有骗我?”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梁枫一边吃馄饨一边嚷着委屈。

梁熙却板起脸一本正经地教训:“那可说不定,上次你也说打球伤到了。”

梁枫猛地抬眼,对上她的目光,有些不敢直视,姐知道什么了?

“梁枫,那些人……我们惹不起的。”梁熙叹了一口气。

梁枫不赞同地凝眉:“小竹……就是我同学,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上课了!姐,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冷漠了?”

在有些吵杂的馄饨店里,梁熙却听不到别的,耳边反复只是弟弟埋怨自己冷漠的声音。

其实话才出口梁枫就后悔了,他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这么念他姐,别人可以不知道,但是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姐这一年多来过得多艰难,每次打电话首先就是问平安,比他大不了几年,却像个老人家似的总是念叨着,平安是福,别的都不重要。

她唯一惦记的就是自己和在牢里的父亲。

梁枫急急地握住姐姐的手道歉:“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你打我吧!”

梁熙却一动不动,眼神有些涣散,吓得梁枫不知如何是好。

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她说:“你以为你昨晚是怎么脱身的,是那些人良心发现?小枫,你姐我或许冷漠,那是因为我不再天真,以为世上会有超人,能随时随地救人于水火,很多时候我们能救的只有自己。我并不是说你帮同学有错,也不和你讨论该不该帮,只问你一句,将来你出了事,爸爸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如果你觉得无所谓,我这个姐也不需要你认了。”梁熙起身离开,抖动的肩膀泄露了她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沉静。

梁枫追了出来,在身后紧紧的抱着他,像迷路的小孩重遇亲人,又心慌又焦急,怎么也不愿撒手:“姐,我错了……不要不理我,也不可以不要我……对不起……”

一声声的哽咽听得梁熙的心揪成一团乱麻。

这个弟弟小时候胆小怕事,父亲觉得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以后要继承家业,最怕就是这样的­性­格,自己是没时间也舍不得打骂,就狠下心送他去念寄宿学校,练练他的独立能力。幸好果真有效果,自此开朗大方了许多,只是天­性­总是难改变的,对于亲人十分依赖。

梁熙没有说话,梁枫急了,转到她面前,才发现她泪流满面,当下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千遍,恨不得拿大刀砍自己两下出气。

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梁熙又哪里会舍得不要这个弟弟?

平复了一会儿,大家也冷静下来了。

他们随意坐在路旁的花基下,梁熙打理了一下自己,转过头才发现梁枫正襟危坐,时不时斜眼偷瞄自己,不免好气又好笑,遂瞪了他一眼。

梁枫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说话,怕再惹哭她。

梁熙抿抿­唇­,这才哑着嗓子说:“我拜托人打听了一下,你那同学是平安的,带走她的是她男朋友。”

这些都是何培霖告诉她的。

“真的?可是……可是……”梁枫有些话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

“没什么可是,你也见过那些人,你想帮也没法帮的,何况那是人家的男女感情事?”梁熙白了他一眼。

“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哎呦!­干­嘛打我?”

梁熙继续瞪他:“我怎么知道你就别管了,我还是那句,只要你平安,别人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你只管好好念书,你要勤工俭学我不拦你,可是一定不能耽误学习了,明白么?”

梁枫虽然还有疑问,可是嘴上还是识趣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好好说话,­干­嘛打人呢?小心嫁不出去……”

“是谁说娶了我是福气的?”

“不是我,我没说过……”

两姐弟就这么打打闹闹,落日的余辉撒在他们身上,分外暖人。

回到公寓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梁熙轻轻地走了一圈,她的金主不在。

那一夜她没有睡安稳,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望了偌大的房间一圈,才发现何培霖是真的没来,忽然又觉得自己好笑,这里又不是他家,他有家族有正经未婚妻,而她,不算什么。

故意晾晾她,让她知道深浅羞耻,他绝对做得出来。

不过他不在她倒也松了口气,因为她害怕和他见面,害怕那种不停地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的恐惧感。

有了时间,梁熙就去公司交接了工作,她明知道陈嘉川想见她,所以故意避开了他在的时候去的,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再耽误他的心。

同事们虽然觉得突然,但是以为她找到更好的工作,也都祝福她。她还趁着日子去退了公寓,没住几个月,所以东西不算多,收拾收拾,也就一两箱有用的东西。

这样,就算是跟过去彻底的说再见了。

其实说到底,她也算是个决绝的人,只不过方式和何培霖不一样罢了。

这天晚上梁熙还在等下午父亲上庭的消息,就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她原以为是律师打来的,接的很快,没想到……

“你好,梁小姐,我是阿恒。”对方的声音很冷,也很客气。

梁熙怔了一下,说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先生请的律师方才来了电话,说案子有了新进展,不用担心。”

“真的?”

阿恒平静地解释:“嗯,不过还有很多细节得等先生回来再详谈,其中的要害关节,我们都没法处理。”

“回来?”梁熙疑惑了一下,“他去哪里了?”

“去瑞士谈生意。”

梁熙淡淡地应了一声,怪不得几天都没有消息。

“先生帮你订了明天早上的飞机,请你准备一下。”

准备一下……梁熙喉咙像哽了一块石头,偏偏发作不得。

“我知道了。”

梁熙,人要本分,你现在只是个情人,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还想怎么样?作者有话要说:1、补更的这章有些迟了,不好意思哈,因为下章要写瑞士,我没去过,上网找资料恶补了一下,昨晚看着看着就凌晨四五点了,总算熬出这章,但是主角能去也不错,就当我去过那个美丽的地方了。2、谢谢给我撒花还有送霸王票的童鞋,我被霸王得太厉害了,大家都不忍心了对不?3、关于楠竹年纪的问题,我是故意设成他比女主大三年左右的,都同样年轻,做事就难免冲动欠考虑,楠竹也是人不是神,不过他们变成今天的样子原因有很多,不只是阅历,还有­性­格家庭竹马等等交织成的。4、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各位龙年大吉,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和和美美,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PS:忍不住吐槽一下JJ回复评论的那朵转不完的掬花,大家的评论我都看了,只是掬花太蛋疼所以很少回复,请见谅。推荐余姗姗的新文,很好看哦~↓↓↓↓↓↓↓↓↓

27、柔情

尽管北京和苏黎世有着七小时的时差,可梁熙到那儿的时候也是晚上八点了,这里的气温和北京差不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梁熙显得相当疲惫,好在一出闸就见到了来接机的人。那是一个叫Tracy的华裔女孩子,已在瑞士生活了十年,现在在何培霖这次的合作公司当翻译。

一路上两人谈得很愉快,听见梁熙说起老家,Tracy又惊又喜,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说:“怪不得我们这么投缘,原来还是半个老乡,我老家是扬州的,以后回去一定要找你玩。”

梁熙含笑着点头说:“可以呀,随时欢迎。”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口,“那个……请问何……何培霖在哪儿?”

“这个点数……何先生估计还在和我们老板品酒谈生意,就刚刚他还打电话来问我接到你没有?真是温柔体贴。”Tracy又细看了梁熙一眼,瞅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这才笑得眉眼弯弯地打趣:“你是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你,何先生啊,在我们公司很受欢迎,他不但年轻,而且有风度有能力,所以一听说他有个漂亮的未婚妻时好多人都失望了呢。”

本来是客气奉承的好话,却让梁熙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僵住,他是有未婚妻,却不是她。

梁熙怕被Tracy看出端倪,很快收敛了情绪转移话题:“那我们现在是去什么地方?”虽然她没有去过苏黎世,不过就她看出车窗外的风景,应该也不是去市区酒店。

Tracy以为梁熙是不喜欢听到这种花边消息,便也识趣地顺着她的话解释说:“巴登,何先生会晚一点过去,不是很远的地方,一会儿就到了。”

巴登,梁熙在飞机上看瑞士旅游指南的时候就见到过这个名字,从两千年前的罗马时代开始就已闻名的温泉之乡。她经历了枯燥的长途飞行,这时想象一下等会儿就能泡在温泉舒缓舒缓筋骨,刚才的不愉快也能暂时忘记。

果真像Tracy说的,巴登离苏黎世很近,她在路上向她介绍着瑞士的旅游胜地,转眼间巴登就到了。下榻的宾馆是早就安排好的,checkin的时候Tracy离开了一小会儿,只不过回来后脸­色­不太好,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梁熙的心倏地沉了下来。

Tracy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刚才同事告诉我,何先生的车在路上出了点小意外。”

闻言,梁熙脑子嗡嗡地响,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无意识地松开,箱子歪倒在地上。

她的表情怔怔的,声音是自己都察觉不出的颤抖:“他……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别太担心,我同事说只是虚惊一场,应该没什么事的。”Tracy打起­精­神来,抱了抱她安慰着。

可叫梁熙怎么能不担心?只要没看到人平安回来,始终难以释怀。她很想让Tracy再问清楚何培霖的情况,偏偏开不了口,一边七上八下地提心吊胆着,一边又拒绝去做关心他的举动。

梁熙觉得自己真是个又做作又矫情的女人。

Tracy怕梁熙胡思乱想,一直在房间里陪着她等消息,中途又打了电话去问,还是那句,没什么大碍。她劝着梁熙先去泡一下温泉,搞不好他们要明天再到巴登或者是她们回苏黎世,梁熙都只是摇摇头,已经在窗前站了两三小时的身影却动也不动。Tracy只叹道,这对未婚夫妻感情一定很好。

快十二点的时候,她们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的何培霖,除了脸上露出明显的倦意外,他的确没有受伤,梁熙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Tracy识相地离开,把相处的空间留给他们俩。

何培霖没说话,似乎是在等梁熙先开口。

刚才电光火石的那一霎那,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到了她。如果自己真的出了意外,她会不会伤心?她泪腺浅,估计会哭成泪人。可转念一想,他也没忘记,来这里的前一晚,她在他身下,声声喊的都是恨,只恨不得他立刻死了才好,怎么会为他难过?

他和坐在后座的生意伙伴都没事,只是开车的员工受了轻伤,算不幸中的大幸。那个人醒来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妻子,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句:我爱你。

瑞士毗邻意大利,这里的人浪漫因子只多不少,可一千句一万句的情话都抵不上这简单的三个字来得动人。只是记忆里他好像从来都没对梁熙说过,就算在他们如胶似漆的那段日子也不曾。如果他真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会想对她说什么?何培霖拒绝自己再想下去,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终于还是他先问:“怎么?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么?”

梁熙­唇­角动了动,敛眸说:“你没事就好,我累了,先去洗澡。”她迈开步子,才发现刚才固定一个姿势站得太久,腿脚都麻木了,却还是坚持从他身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何培霖握住她的手臂,她微抬眉眼看了他一会儿,他抿紧­唇­,轻轻松了手。

梁熙洗好躺在床的一侧,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多久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很快的床铺另一边凹了下去,她知道何培霖躺下了。

何培霖动了动,拉开被子,用了点力气把她抱进怀里,让她的背贴着他温暖的胸膛。梁熙畏寒,所以喜暖,可理智战胜了情感,也不允许自己放纵,低声说:“我今天累了。”

他固执地把她锁在跟前,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呼在她的耳边,她想躲开这份亲昵都不行。

他拢了一下被子把两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拍拍她说了句:“别乱动,乖乖睡觉!”

梁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周围很安静,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何培霖却清醒着,他抿­唇­定定地看着乖巧窝在自己怀里的梁熙,嘴巴有些嘟起来,像个小孩子,就这个睡容,让他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有她的,有他的,还有他们的。

他还在出神,她却忽然嘤咛一声,兀自翻了身,伸手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又沉沉睡去,此时他们再贴近不过了,一呼吸就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柔软的味道。他索­性­也抱得她更紧了些,把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头发上,宠溺的摩挲着。也许就是这份安宁,让他这些时日狂躁的心得到了短暂的平静。

睡了一个好觉,梁熙觉得神清气爽,醒来时只有她一个人。她却觉得松了口气,不必面对他们之间那样沉默的压抑。

洗漱以后,Tracy也来敲门了,她带梁熙去吃了当地的早餐,一边吃一边听见她说:“何先生回苏黎世开会了,谁叫我们老板是工作狂呢,不过没关系,待会儿我就带你在这里转转,巴登还挺漂亮的。”

梁熙心不在焉地听着,轻轻“哦”了一声,似乎不太关心何培霖的去向,她一直到现在都想不通,他好好的出差,为什么要带她来呢?

Tracy没察觉出什么不妥,和梁熙沿着利马特河畔一路散步过去,风景恬静怡人。

梁熙想不到什么形容词,她只知道,瑞士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幅画,处处是风景,随手拍的照片都能当明信片了。

在旧城区逛了逛,淘了些小东西,她们又去做了温泉美容。

那边,何培霖谈了一天的生意,疲惫的揉揉眉心,忽然想知道梁熙正在做什么,不过她没有当地的号码,他没忍住,就打给了Tracy。

Tracy闻弦音而知雅意,笑得暧昧:“何先生,我今天陪梁小姐逛了一下市区,她刚做完SPA,正在更衣室呢,我把手机给她吧。”

何培霖立即说道:“不用,麻烦你告诉她,我这边谈得差不多了,等下就回来。”顿了顿,又嘱咐她,“算了,不用跟她说我打过电话来,你们好好玩。”

然后迅速盖了电话,Tracy还云里雾里的。

反应过来后她又笑了笑,她完全可以理解何培霖的反复。在爱情里很多男人明明心里在乎得要死,却因为好面子而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这样就算蒙骗了世人,却骗不了自己。

她想了想,自作主张地将刚才用手机给梁熙拍的一张照片发给了何培霖。

何培霖很快就收到了简讯。

他点开后,对着屏幕愣了很久。

照片上,是梁熙在遮蓬桥边上的侧影,头发随风微扬,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

他的指尖在她明媚的笑脸上摩挲了很久,反复地回想他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是什么时候,却发现记忆断了档,好像他和她的快乐,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似的遥远。

不知怎的,他忽然记起了她喜欢的那部电影里一句对白——Thiskindofcertaintycomesonceinalifetime.

是的吧,这世上就只有她可以,无论生死,不管爱恨,他只要她在身边而已。

28、蜜意

晚上,Tracy端了杯热牛­奶­走进梁熙的房间。

可能因为开了暖气,也可能是刚沐浴完的关系,梁熙的脸红扑扑的,一边拿着吹风机在吹滴着水的长发,一边还笑眯眯地跟她说:“这么晚找我有事?”

Tracy一脸为难,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把牛­奶­搁在茶几上,笑得有些勉强:“也没什么事,怕你倒时差睡不着,叫了杯牛­奶­。”

梁熙是学设计的,观察是第一课,Tracy的表情很明显是有话要说,可她也不好问,只关了吹风机,汲着拖鞋走到Tracy身边坐下。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

梁熙捧起牛­奶­杯抿了一口,在­唇­上抹了一圈俏皮的­奶­白­色­,味道应该还不错,她一股脑就喝完了,晃着空了的杯子笑笑说:“谢谢你今天陪了我一整天,我真的很开心。”

Tracy侧眼望着梁熙秀气的脸庞,不禁想起白天她站在湖畔微笑的样子,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她掩去复杂的心情,慢慢地说:“刚才何先生打电话来和我说他今晚赶不回来了,让你早点休息,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不过这却让梁熙松了口气,以为Tracy这般犹犹豫豫是怕自己因为何培霖不在而不高兴,别人哪里知道她和何培霖之间的关系?倒是应了那句老话,相见不如不见。

梁熙摇摇头,故作轻松地婉拒:“我睡姿不太好,怕吓到人了,还是自己睡吧,没关系的。”

“那行,我就住在隔壁,号码你也知道,有事打给我。”Tracy又嘱咐道。

等出了门口,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刚刚撒了谎,何先生并没有打给她,来电话的是他在苏黎世的助理,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句说今晚不来,她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明明何先生亲自打来说马上回的。

而助理的答案让她觉得意外——何先生的未婚妻来了。

在梁小姐来之前,何先生就托她老板找个合适的人陪她,最后这任务落在自己身上。何先生很有耐心地安排梁小姐的行程,告诉她关于她的喜好,就连今天这么忙的时候都不忘打电话问一下梁小姐的情况,亲昵可见一斑。

她原以为梁小姐就是何先生的未婚妻,因为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三者。

那位助理是她大学的师兄,也是个华裔,临末关照了她一句,做好自己的事就OK,老板的八卦知道也当不知道,再说了,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

所以她最后选择了沉默,毕竟这样的事,的确轮不到她来置喙。

只是不知,梁小姐知道后会怎样?

Tracy第二天并没见到梁熙。

那是因为梁熙天还没亮就被何培霖闹醒了,他的手掌不似以往的温热,还带着冬天的冷寒窜进了她的鼻尖。梁熙被冻得睁眼,一下子就被吸进了他深不见底的眸光里。

他就安静坐在床沿定定地凝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她觉得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

良久,他看了看手表,才低声说:“既然醒了就起来,还能赶上早班火车。”

梁熙愣了一下,随即戒备地仰头看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原以为认识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很了解这个男人,可是有时候会发现,越了解他,越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是来工作的,为什么要带她来?有什么目的?她早已不是无知少女,他们也再不是谈情说爱的关系了。

听闻她的话,何培霖本已收回来的手又猝不及防地探到她的脖子,似温柔似魅惑的沿着颈动脉往上摩挲,在她来不及说话时倏地攫住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看到她吃痛的表情后,他又重新笑开,在她­唇­边吻了吻,话里带着戏谑:“怎么?怕我卖了你?你值几个钱?”

梁熙恼羞成怒,用力地推开他,从床的另一边翻身下地,赤着脚跑进了浴室。

她看不得他那种嘲讽的眼神,会把他们的过去都踏到尘埃里。

何培霖和梁熙抵达卢塞恩时太阳刚刚在连绵的群山里升起,清晨的小城静谧而柔美。

刚走出火车站,梁熙便被这座守着阿尔卑斯山要道的古城的魅力吸了魂,甚至连何培霖牵了她的手都不在意,只怕错过了眼前的美景。缀满天竺葵的廊桥,历史悠远的八角水塔,悠游自在的天鹅……

穿过湖桥便是沿坡道而建的卢塞恩古城,这里没有北京喧哗的尘嚣,漫步在四通八达的窄巷里,欣赏着古老的建筑,仿佛走进了中古世纪的欧洲。

两人一路上并没有说话,交握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过,这样如诗的景致似乎有一种力量,可以把人的负担都卸去,不想去深究过去,不愿去在意现在,更不必去思考将来。

老城并不大,悠悠穿梭在林立的­精­品店、钟表店,再抬头,发现竟到了气势磅礴的古城墙。

梁熙这才挣开了何培霖的手,跑上前去,她想着如果能登上城楼,那看到的风景肯定更美,可惜她很快便失望了,这里并没有开放参观。

她有些丧气,嘟哝了一句:“怎么这样啊……”

何培霖慢吞吞地走上来,见她鼓着腮帮子像孩子一样,不由一笑:“冬季是维护期,不对游客开放的。”

梁熙抬眼看了看他,不发一言地往南面走去。

何培霖的笑容一僵,薄­唇­抿得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出神,有那么一刻很想放手抛却这个女人,终究动作比心诚实,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梁熙想去瞻仰那块被马克吐温先生誉为“世界上最悲惨,最打动人心灵的岩石”的石狮纪念碑,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她就可以走进那段悲壮的历史,就可以得到坚强和勇敢的洗礼,就可以让自己……面对何培霖时不再怯懦。

他们在湖边的露天餐厅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坐火车离开了卢塞恩。

梁熙坐在窗口的位置,火车刚开的时候,梁熙的目光一直流连在窗外。

何培霖见她依依不舍的样子,想也没想就说:“下次有机会再来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便怔了怔,下次?谁知道这样的他们还有没有下次?

那天在飞机上无意中看到瑞士的宣传册,介绍卢塞恩是这么说:卢塞恩是瑞士最浪漫的地方,如果你有心爱的人,那就带她来这里看一看,你不会后悔。

图文并茂,像画一样的风景。

那一刻他想到的只有梁熙,然后就让阿恒送她过来了。

不为什么,带她来看一看,也好。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梁熙,发现她还维持着原样,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他暗暗松了口气,刻意把­精­力放回手里的杂志,自然也没见到梁熙藏在桌子下的手已捏得死紧。

梁熙原以为何培霖会赶回苏黎世,却没想到他会带她到离卢塞恩很近的,小镇英格堡。她会认识这里,全赖那座瑞士中部的最高峰铁力士山,全球有名的滑雪胜地。

何培霖有一笔生意要在这里谈,他们到宾馆时,Tracy的老板Tom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Tom五十岁上下,身旁伴着一位金发美女,看到何培霖时笑得乐呵呵地打招呼,又上下打量了梁熙几眼,眸里闪过惊艳,用略显生硬的英语笑问:“这位就是你honey吧?很漂亮,很漂亮啊。”

听到honey这个词,梁熙僵了僵。

因为他介绍自己女伴时也覥aooney,可听Tracy说过,这位老板的太太是中国人,所以公司也请了好几个中国的留学生。

何培霖没有察觉到梁熙的难堪,简单做了介绍后就改用德语和Tom聊起天来,他们还有另一位合作伙伴没到。

梁熙和那位金发女郎被晾在一边,因为之前并不认识,梁熙也不是那种自来熟,和她不咸不淡地用英语交谈了几句,就坐在暖烘烘的壁炉前各自沉默。她看着窗外的雪山自嘲,果真是人以类聚,这不,俩第三者凑一块儿了,真是讽刺。

中间Tom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脸­色­有些不好看,后来听何培霖说,那个人临时有事,最快也要明天再来。

很大牌的感觉,听说是一个掌握了几项核心技术公司的老总,正是何培霖他们需要的,那的确有这个资本。

因为时间还早,Tom提议去滑雪,梁熙有些心动,可是何培霖拒绝了,理由是她不会滑雪,不可能让她去。

梁熙想反讽他凭什么不准,却被他捏得手腕生疼,似乎只要她反抗了,他就能让她连动都不敢动。

“这里有世界第一部360°旋转式缆车,可是看阿尔卑斯山的全景,要不要去看看?”听起来是问句,可他却拿起搁在壁炉旁的围巾帮她戴好,不由分说地出了门。

缆车旅程比梁熙想象中的刺激多了,一共分三段。海拔一千多米就可以看到底下美丽的高山湖,成片成片的野山花娇俏可人,再往高处的第二段是岩石,第三段就是旋转缆车,可以俯瞰阿尔卑斯的全景。

梁熙庆幸自己没有恐高症,贪婪地领略着这不同于她以往看过的雪山美景。

就在这时,缆车咯噔一下,意外地停了下来。

梁熙一愣,等听到其他乘客的起伏的尖叫声,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红润的脸­色­逐渐青白起来。

人群开始恐慌,梁熙也跟着害怕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呼吸也一长一短,下意识想回过头找何培霖。

何培霖却比她更快一步地搂紧了她的腰,把她的手紧紧包在自己手心里,低沉有力地安抚:“别慌,来,跟我一起做深呼吸,我在这儿呢……”

整节缆车车厢喧闹的声音里,她就听见他的声音。

看着他沉着地安慰自己,我在这儿。

仿佛天塌下来都不需惧怕。

因为有他在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敲锣打鼓吆喝一声,《不顾一切》实体书改名《我在尘埃里等你》,已经上市啦,有晒书活动,大家快去参加吧!

29、虚惊

安心的力量源源地从手心传递到惶惶的心里,梁熙一下子镇定不少,跟着何培霖的节奏,慢慢稳住了呼吸。

周围还是一片慌乱,恰好有个瑞士导游同在缆车里,听他有条不紊的说话方式,应该有丰富的应急管理的经验,大家虽然还是不安,可至少尖叫咒骂的声音小了不少。

何培霖把梁熙环在自己怀里不让别人碰到,用极小的声音说:“可能是缆车的制动系统出了问题,以前别的地方也有类似的事故。”

“那怎么办?”梁熙焦急地仰起头,因为空间小,两人的鼻尖碰到了一块儿,她连忙垂眸,“是不是只能等人来救援了?要是天黑了还……”

见她逃避自己,何培霖眼神一暗,还是仔细安抚着:“不会的,如果天黑以前还没有解决,我们就从这儿爬下去。”

梁熙不得不重新抬头看他,也顾不得什么,眼睛澄亮又难以置信:“爬、爬下去?怎么爬?你知道这里海拔多高么?”

“嘘,我当然知道。你看,快到站点了,只要小心点,爬下去应该问题不大,当然,这只是万不得已的一步。”

梁熙明白何培霖的意思,那么冷的天,积雪满山,再靠近站点,爬出缆车的危险指数也是不低的。

一小多时过去了,缆车还没有动的迹象,被困的时候人的情绪很容易反复甚至于暴躁,游客又回到了一开始的不安和焦急状态。

不断地有人来回研究逃生的路线。

梁熙的脸­色­还是发白,被何培霖攒着的手始终冰凉。

何培霖嘴­唇­勾了勾,倒是很淡定:“还是很害怕么?”

碰到这种事故,被吊在两三千米的高空上,害怕是最正常不过的吧?

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何培霖这样的人物。

喜欢好比击剑、攀岩、跳伞之类的刺激运动,滑雪好像在国内业余组也拿过奖的,胆子自然比一般人要大了。

梁熙抿着­唇­不说话,可也不敢松开他的手。

何培霖却突然贴到她耳畔,低低说:“你说……如果我们都死在这儿,你会想对我说什么?”

他的呼吸拂过她冰冷的耳廓,很是刺激神经,一起死么?她微微一怔,随即自嘲地笑开:“那我只能说‘老天没眼’,我活着的时候摆脱不了你,没想到连死都死在一起。”

何培霖猛地推开她,冷着脸喊:“梁熙!”

梁熙冷不丁被这么推了一下,整个人贴到玻璃边上,缆车又有些晃动,好像瞬间就要从车里飞出去一样,这样一惊一吓,她却苍白着脸坚持扶着栏杆站稳了,不忘挑衅地说:“你不用恼羞成怒,我说事实而已,难道你以为今时今日我还会说那句傻不啦叽的话吗?”

见到何培霖脸­色­一变,她并没有报复的快感,也许她和他都还年轻,所以伤人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出口,一次比一次具有杀伤力。

原来他们都还记得。

那时连续多地发生地震,世界末日的各种预言消息层出不穷,网上有个热门话题是:如果世界终将毁灭,你只能做一件事或者说一句话,会是什么?

他们都写了答案的。

他:希望你在我身边。

她:再说一句我爱你。

打断他们回忆的,是缆车突然制动的声音,在停顿两个小时候,缆车终于重新启动了。

车里的人,不管认识还是陌生的,都相互欢呼雀跃拍掌,庆祝劫后余生。

被得救的高兴声音包围着的何培霖和梁熙,反而被空气冷冷隔开着,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却不带任何感情,又或者,把心藏到了更深更无法探触的地方了。

经过这段变故,大家都没了欣赏雪山的兴致,很多人又打原路回去。

梁熙却显得很平静,在山顶上看着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刚才的不快也随风悄悄散去。

何培霖面无表情,静静地看了她很久。

回到宾馆时太阳刚刚下山,温度又降了不少,梁熙怕冷,只躲在房间里不出去,Tom约了何培霖去酒吧喝酒,回来的时候天都快四点了。

何培霖带着酒气卷到了温暖的被窝里,窜进的风让梁熙缩了缩,何培霖在黑暗里­精­准地找到了她嘴­唇­的位置,重重地吻了下去,­唇­齿间夹着威士忌的味道,她很快反应过来,想推开他,他却笑了,依旧舔吻着:“宝贝儿,醒醒,有你这么不称职的情人么?”

梁熙推拒的手渐渐滑了下来,只是愣愣地睁着眼仰望着他,似乎想在黑夜里分辨他是醉着还是清醒。

他稍微撑起上半身,笑得有些放肆:“宝贝儿,快帮我脱了衣服,我等不及了……”喊得亲昵,却是说着命令的话。

“何培霖,我不是女支女。”梁熙难堪地别开眼。

何培霖转移了阵地,咬着她的耳垂轻轻呵气:“你父亲减刑的判决书过几天就下来了,难道不该谢谢我。”

她身体僵了僵,‘谢谢’是什么意思很简单,她的身体而已。

在她眼里千难万难的事,不过是他口中的一个吩咐。如果当初不是他狠心分手,如果不是她还抱着那可笑的自尊,爸爸是不是就可以免受牢狱之灾,梁枫也不用背着他打工,她的孩子也不会,不会……

梁熙机械地动作着,不再去想自己在做什么。她和他的衣服都被抛在了地上,如同他们黑夜里交缠的身影一样。

他喘着气,猛烈地撞进她的身体,逼迫她和他一起沉沦。

梁熙再次醒来时,何培霖正对着镜子穿上外套,听到动静,往床上她的地方看了看,眼里却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刚刚的一场情事只是单纯的生理发泄般。

他把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便签纸放到她床头,漫不经心地说:“这是导游的电话,你起了就让她带你在镇上转一转。”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他没有避开她接了起来,只是语气温柔了许多,更添了几分宠溺。

“怎么了?”

“你乖乖地睡一觉,起来就能见到我了,嗯?”

“好,我答应你,马上回来。”

那种柔情万千的话语,曾几何时,也曾在何培霖和梁熙之间发生过。

何培霖挂了电话,也不管梁熙是什么反应,接着刚才的话说:“我下午要赶回苏黎世,你别走远。”他起身走了两步,没回头又说,“也不准去滑雪,我不想浪费时间替你收尸。”

梁熙反击一笑:“放心,我就是要死也会记得死远一点儿,不会碍你眼的。”

“无所谓。”

今天的英格堡天气不错,一出门就看见很好的阳光,梁熙并没有找导游,吃了顿偏意大利风味的早餐,就自己随便去逛逛。

教堂、钟表店、­奶­酪店……不大的地方,逛一圈也就没了,又是一个人。

抬起头,就是巍峨的铁力士山。

仿佛还能听见滑雪者从山顶急速而下脱口而出的Gruezi。

瑞士,你好。

没有滑过雪,又怎么算来过瑞士?

她凭着记忆,按着昨天的路又重新向铁力士山走去。

合作的对象很难缠,何培霖和Tom跟他谈了三四个小时都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

本来说好的是来谈签约的事的,没想到又变成了谈条件,他们自然也是因为收到消息,有人跟他们抢这项技术,所以让对方有了增加筹码的资本。

对方提出增加1%的提成,何培霖不同意,Tom也觉得是狮子大开口,不过他不想浪费时间,最终各退了一步,增0.5%的提成敲定了合约。

何培霖回房间时快两点半了,没见到梁熙。

他打了电话给导游让她带梁熙回来,导游却说在大堂等了半天都没见到有人找她。

何培霖抿紧了­唇­,又离了房间到宾馆前台,调出了录像,梁熙九点多就从餐厅离开宾馆了,再没有回来过。

她一个人,能去哪里?

他不由得想起了黑暗里她那双明亮而绝望的眼神,想起早上她说的那句“我会记得死远一点儿”。

正巧Tom挽着女伴走来:“何,怎么了?你不是要赶回苏黎世?”

“梁熙不在这里。”他这么说,表情还算平静,只是身体逐渐僵硬。

Tom哪里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脸­色­变了变,松开女伴的手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别急,也许她只是在镇上迷路了,我们找人问问。”

一直查一直问,终于在进山口确定梁熙登山了。

见何培霖铁青着脸就要这么冲去滑雪场,Tom赶紧拉住:“30多条滑雪道,成千上万的游客,你一个人怎么找?”

一直跟着的导游冷不丁地来一句:“不好,起雾了。”

懂得滑雪的人都知道起雾意味着环境变糟糕了,不仅看不清人,也看不见路。

Tom还是押着何培霖:“何,你冷静点听我说,梁小姐要滑雪肯定得租滑雪设备,还得请教练指导,我们沿着这个线索找,一定找得到的。”

他的话很有道理,成功地阻止了何培霖的冲动。

可惜他们的消息断在了特吕布湖的一条初级滑雪道前。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铁力士山太大了。

Tom有些担忧地看着何培霖,却见他平静地抿着­唇­,看着眼前的白雪皑皑出神。

导游也觉得事情大了,虽然不是她失职,可真闹出什么事故却也不好。

她犹豫道:“要不要回宾馆看一看?或者梁小姐已经回去了?”

何培霖摇了摇头,转而问Tom:“我要请空中救援队。”

“好,我马上帮你联系。”Tom转身要去打电话,回过头时见到何培霖还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不免有些担心,“何?”

“我没事,麻烦你尽快帮我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在围脖写了个免费的小番外,可当趣味看看——>

今晚兴致高,还写了个不相关的小片段:

程佑宝刚坐下准备吃早餐,隔得远远的手机就响了。

她抬眼瞄了瞄坐在对面的聂维扬,又悄悄起身慢吞吞地踱去茶几接电话。

一摁接听键阮澄怨­妇­般的声音就飘进了程佑宝耳朵。

阮澄蔫坏了似的:“小宝……”

“请不要这样叫我,谢谢。”她倒是想和韦小宝大人看齐,奈何有­色­心没­色­胆。

阮澄似乎喝了酒,在电话里撒疯:“我快被盛时乾逼得活不下去了,那个暴君!混蛋!我才二十二!二十二!他居然说我一毕业就要结婚!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怎么没有?

程佑宝一愣,低头看看自己涨得跟西瓜似的肚子,已经看不见脚尖了。

“呃,阮阮,你不觉得你问错人了么?”程佑宝有些无奈地苦笑着。

她二十二结婚觉得活不下去,那她这个没到二十二就得当妈的人呢?

这时,聂维扬轻轻咳了一下。

程佑宝知道自己该挂电话了,当初知道怀孕后,他们约法不知道多少章,反正其中一条:

打电话不能超过两分钟,辐­射­大,否则没收手机。

程佑宝赶紧长话短说:“阮阮,你觉得你能拒绝得了盛老大么?”

就像当初死党聂倩倩问她一样。

果然,阮澄和她的回答也一样:“不能。”

“那就是了,既然不能反抗,就认命地‘享受’吧。”

也不管阮澄听没听明白,她匆匆挂了电话,重新扶着腰走去餐桌。

聂维扬推过一杯新煮的热牛­奶­给她,低声说:“吃完早餐我陪你散步。”

散步也就是在院子里走走,快到预产期了,除了产检,聂维扬几乎不让她出门了。

因为程佑宝的反对总是无效。

她嘴­唇­勾了勾,闷声点头算是回应了。

瞧,这就是生活。

30、三儿

救援直升机很快就出动了,在锁定的几条主要滑雪道周围开始空中搜索,Tom还请了十几个熟悉地形的滑雪教练和专业登山队队员在地面继续找人,可是随着雾越来越大,能见度降到最低值,还有不到一小时太阳就要下山了,如果入夜前还找不到人的话,搜索难度会更大。

想到梁熙一个不会滑雪也没有什么雪山避险知识的女孩子失踪在雪山里已经很危险,要是再过一夜,晚上温度这么低……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铁力士山,昨天还感叹这里是辽阔壮观,今天却恼恨它大得离谱。

眼前已是雾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依然没有梁熙的半分消息。

何培霖一拳捶在冰棱上,冰尖的利刃将他的手划破,他却连包扎的打算都没有,此时此刻,似乎只有痛楚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转过身才知道是Tom,眼里升起了几分希冀:“有消息了?”他说话时感觉喉咙已然沙哑,出来徒步找了那么久,他几乎没有休息,连水都没喝几口,早就体力透支了。

Tom遗憾地摇了摇头,指指他的脚,规劝着说:“你连登山靴都不换,再这么走下去你的脚会冻坏死的,赶紧到休息区换双鞋,顺便暖暖身子休息,我再去多寻几个人来帮忙。”

“我很好,想再找一找。”何培霖勉强笑着,“打乱了你的行程,我实在感到抱歉。”他说着就迈开腿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用跟我客气。”Tom笑了笑挥挥手。

还没走多远,小导游就兴奋地冲上来大喊着:“回来了,梁小姐回来了!”

何培霖猛地回头,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大步走过去,嘴­唇­有些颤抖地开口问:“她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梁小姐已经回到休息区了,人没大碍,就是手上脚上有轻伤。”导游又解释说,“你过去看看吧。”

何培霖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朝Tom点了点头,仍然是自己走去。

他站在休息区的门口,并没有进去,等真正见到梁熙平安无事,他才安了心。

她的样子有几分狼狈,救助站的医生护士在给她做例行的检查,身边还坐了一个褐­色­头发的女孩子,两人用法语交谈着。似乎是心有灵犀,她也正巧回过头来,与何培霖四目相接,皆有种说不出道不准的感觉。

他挑着眉淡淡地看着自己,还穿着早上的那身衣服,脚下的鞋已经被雪水打湿了。她以为他会进来骂她几句或者说点别的,可他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短短两日,两次劫后余生,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有了改变。

她抓着椅子把手微撑起身体想站起来和他说话,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说清楚,不管当初谁对谁错,是误会还是委屈,全部都说出来。

可惜他没给她机会,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时候,他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熙,他就是你男友吗?他长得很英俊啊,不过为什么不进来呢?”褐­色­头发的女孩是法籍姑娘米娜,和梁熙一起被救回来的。

梁熙只是失了神般抓紧了扶手跌坐回来,指使不断摇头沉默着。

方才,在找了很长时间没有结果后,有个资深的教练想起离滑雪道不远有处地方是观景的好去处,只是岩石多,地形有些复杂,并不会向游客推荐,常常是他们自发去看的。

找了两个登山队的成员一起过去,真就发现了梁熙,没想到还有另一个女孩子。

原来那时梁熙临时放弃去滑雪,只拿了相机在滑雪场附近四处走走拍一下风景,也不知走了多远,在一处几乎没人地方,隐隐听到微弱的求救声。她当时也大意,没有立即找人支援就跑了过去,结果连她也一起摔在了那个雪坑里。

两人都没遇过这种情况,又没有可以联系外界的方法,只能保持体力,不是敲打身上带的金属发出声音,期待会有人关注到这里。随着分分秒秒地过去了,就在她们绝望之际,终于等到了救助队的人。

梁熙这才从导游口中知道何培霖为了找她而动用了多少关系,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始终没有放弃她,他的心似乎有两面,一面犀利无情,一面柔软细腻。他终究不会对她太心狠吧,所以她对他也恨不起来。

爱情还在时就亲昵得像蜜糖,甜蜜软糯,难舍难分;爱情淡了没了,那些嘲讽、反击甚至是报复,也不过是蜜蜂防卫的刺,蜇一次,痛一生。

终究两败俱伤。

她不想这样的。

何培霖连夜赶回了苏黎世,而梁熙又在英格堡休养了两天才跟着度完假的Tom一起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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