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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魏秦逼亲王室,鬼谷子出山遇苏秦

“家师嘱咐草民转奏娘娘,家师是乡野一叟,娘娘不必记挂。”

王后沉思有顷,微微点头,转对宫正:“赏高士金五十、绸缎十匹。”

宋趼赶忙拜谢:“草民谢娘娘恩赐!草民恳请娘娘收回成命,没有家师嘱托,草民不敢受礼。娘娘万安,草民告退。”接着再拜三拜,缓缓退出。

王后转对姬雨:“雨儿,送送这位先生。”

姬雨答应一声,追出门外。

看到姬雨走远,王后再次打开宋趼捎来的锦囊,细读几行偈语:“欲过此关,可服赤丹;昏睡半月,续服青玄;欲除病根,鬼谷求仙。”

王后思忖有顷,闭目祈祷一阵,焚去书信,取出一小块羊皮,咬破手指,将血挤入砚里,伏案草成血书一封。书毕,端详一阵,寻到一个锦囊,将羊皮卷起来,塞进锦囊,仔细缝好,轻声叫道:“来人!”

宫正趋进:“娘娘有何吩咐?”

王后指了指案上的锦囊:“你马上动身,去云梦山一趟,务必寻到鬼谷,将此锦囊转呈谷中一位白眉仙人。”

“白眉仙人?他可有名号?”

“仙人长居鬼谷,自号鬼谷子!去吧,快去快回,不可张扬!”

宫正拿起锦囊,纳入袖中:“老奴遵旨!”

宫正走后,王后闷坐有顷,从随巢子的锦囊里倒出两粒药丸,一粒赤丹,一粒青玄,拿过丹丸,以温水服下,将另外一粒收藏起来。

王后服毕,端坐几前,微闭双目。不多一时,药力发作,王后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众宫女听到声响,疾步进来,陡见王后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顿时惊叫起来。

一时间,后宫大乱。

王后突患怪病,宫中御医尽皆不能诊治。

此事迅速传至馆驿,魏国副使匆匆走进陈轸院落,急禀陈轸:“禀报上卿,周王后突患紧病,冷热无常,昏睡不醒,周室正在全力救治。颜太师传话,鉴于娘娘玉体有恙,长公主婚嫁之事暂缓计议!”

陈轸听毕,脸­色­转­阴­,思忖有顷,吩咐副使:“此为周室缓兵之计!病不瞒医,你速回安邑,将情势奏知陛下,请陛下速遣御医前来诊治。待拆穿之时,看他有何话说?”

副使急引二人,快马急驰而去。

望着魏国副使飞驰而去的背影,樗里疾沉思片刻,脸上浮出微笑,也对副使耳语几句,副使点头,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一骑马驰出洛阳,径投西去。

宫正拿过王后锦囊,带上一个太监,二人换过便装,乘快马径投云梦山去。不消五日,二人已到宿胥口,寻路赶至山中,寻入鬼谷,自然又被童子拦住。

二人费尽口舌,童子依旧不许。宫正急了,从袖中摸出一只大周天子的通关玉牒,交予童子,要他呈送鬼谷先生。童子久从未见过玉牒,反复观赏许久,仍识不出,又见来人神情急切,想是急事,思忖有顷,持玉牒进洞禀报。

鬼谷子见到玉牒,当即出洞面见宫正。宫正看到来人果有两道白眉,知是鬼谷子,见过大礼,转呈王后锦囊后,告辞出谷。

鬼谷子走回洞中,拆开锦囊,打眼一扫,闭目陷入冥思。有顷,鬼谷子睁开眼睛,将王后的血书反复审视几遍,轻叹一声,纳入袖中,起身走出洞口。

童子迎上道:“先生,方才二人,乍眼一看,怪里怪气的。”

“哦,如何怪法?”

“年纪一大把,却不见一根胡子;长着男人身,声音却嗲里嗲气,听起来就跟女人似的!”

鬼谷子扑哧一笑:“这叫宫人!”

童子大是诧异:“啥叫宫人?”

“宫人就是——就是住在王宫里的人!”

“啥叫王宫?”

“王宫就是——”鬼谷子略顿一下,想好词儿,“就是许许多多又高又大的房子连在一起。”

童子眼睛大睁:“难道比咱这山洞还大?”

“当然!”鬼谷子呵呵直乐,“你小子想不想下山开开眼界?”

“下山?”童子眼睛一眨,笑道,“若是先生想下山,童子愿陪先生走一遭。”

鬼谷子呵呵又是一笑:“你小子嘴巴倒溜!你心中想的什么,别以为老朽瞧不出来!在这山沟里一蹲这么些年,你小子早就憋不住了,为师成全你,此番就让你见识见识山外尘世,看你烦也不烦。”

童子凑上来,嘻嘻笑道:“先生,凭你咋说,童子跟您下山就是。要带啥子不?”

鬼谷子吩咐他道:“棚架上有个小招幡儿,有些年头没用过了,你拿下来,扛在肩吧!”

童子跑回洞中,果在棚架上寻出一只旗幡儿,取下来扛在肩上,兴冲冲地走出,朝鬼谷子叫道:“先生,走咧。”

鬼谷子背起两手:“走吧!”

一老一少径出鬼谷,不消几个时辰,就已赶到云梦山脚。不料二人一出山坳,就被远处山顶上的一双眼睛盯上了。

是宋趼。

童子扛着看相的幡子在前,鬼谷子倒背两手在后,两个人影迎着宋趼的目光不急不慢地缓缓移动。不一时,两人行至那个三岔道口,童子停下步子,回望鬼谷子。鬼谷子朝通向洛阳的那条小道一指,童子径投西去。

宋趼看得真切,一个转身,疾步趋至树下,对闭目静坐的随巢子道:“禀报先生,不出先生所料,鬼谷先生出来了!”

随巢子忽地起身,急急走到山顶,在巨石上站定,远远地眺望正在山间蠕动的一大一小两团黑影,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浮在他饱经沧桑的老脸上。

随巢子心情极好,宋趼却是不无惶惑:“先生,弟子有惑!”

“说吧!”随巢子收回目光,不无慈爱地望着他。

“前番先生以死恳请,鬼谷先生竟然不为所动。此番天国娘娘一封书信,鬼谷先生就匆匆下山,弟子百思不得其解。”

随巢子微微一笑:“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嘛!”

宋趼仍旧一脸惑然:“若是如此,鬼谷先生出山,为的并不是天下苍生,而是天国娘娘?”

随巢子却似胸有成竹,甚是开心地侃侃说道:“娘娘是天下苍生的娘娘,自也是天下苍生。娘娘眼下的处境,与天下苍生的一般无二。天下犹如一堆乱麻,娘娘就是这堆乱麻的麻头。只要鬼谷先生去抽这根麻头,再想脱身,怕就难哩!”

宋趼彻底明白了随巢子的良苦用心,不无叹服地连连点头。随巢子回头又是一番眺望。直到望断黑影,随巢子才转过身来,吩咐宋趼:“这桩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也该走了!”

宋趼迟疑一下:“还去洛阳吗?”

“鬼谷子一去,洛阳就用不上我们了。”随巢子头前走去,似又回到现实中,脸上浮出一丝愁云,“这几日不知怎的,总是梦到平阳。前番魏人屠城,平阳伏尸数万,适逢酷暑,腐尸横陈绝不是好事。万一闹起瘟病来,卫人岂不是雪上加霜?”

宋趼脸­色­一紧,急急跟上。

鬼谷子、童子二人不急不忙,摇摇晃晃,于第十二日迎黑时分赶到洛阳。眼见城门就在前面,鬼谷子却顿住步子,招呼道:“小子,天­色­晚了,咱得寻个地方过夜才是。”

童子眼珠子四下一抡,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房舍:“看,那里有户人家!”话音落处,扔下招幡,撒腿跑去,不一会儿飞奔回来,老远就不无兴奋地招手道,“先生,快来,是个土庙,正好住人!”

鬼谷子拾起招幡,径朝土庙走去。赶至庙门,鬼谷子抬头一看,门楣上写的是“轩辕庙”三字,门半掩着。童子敲门,无人应声,推门探头一看,院中亦无人。土庙甚是破旧,看那样子,像是有些年头了。鬼谷子审视有顷,抬脚跨进门槛,童子紧跟于后。

土庙没有偏殿,只有正殿三间,中无隔墙,甚是空荡。殿中左右各有一根立柱,上架两道大梁。正堂靠墙处坐着一尊泥塑,面前摆着少许供品。毋须再说,泥塑当是轩辕帝了。

鬼谷子携童子在轩辕帝前跪下,拜过三拜,回身看时,童子大吃一惊,差点惊叫起来:左侧立柱下,赫然一人勾头盘腿坐在那儿。因天­色­苍黑,加之毫无防备,童子一点也未注意到他,那人也似正在忙活什么,并未理会两个不速之客。

鬼谷子眯眼细看,左边靠窗处铺着­干­草,上面是一张破苇席,显然,此人在此居住多日了。鬼谷子细观此人,见他二十出头,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天庭饱满,气正骨直,一身粗布衣裳难掩身上贵相,眼中一亮,微微点头。

童子早已判断了形势,将招幡儿放在门后,寻到一把扫帚,径至右侧立柱下,靠东间窗下扫出一片地方,见庙门外面有个草垛,亦去抱来几捆­干­草,铺出两个床铺。鬼谷子在草铺上缓缓盘腿坐下,眼角依旧瞄向那人。

童子忙活已毕,终是忍不住好奇,蹑手蹑脚地走近那人,在他前面蹲下。天­色­几乎黑定了,童子睁大眼睛方才看清,那人正用一把短刀聚­精­会神地雕刻一柄木剑,一个木制剑鞘和一把锉子摆在旁边。

木剑本是儿童玩具,童子心里痒痒的,看有一时,见他仍旧一言不发,一门心思只在刻雕,终于忍耐不住,伸手去拿旁边的剑鞘。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陡然出手,迅速将剑鞘拿起,瞪他一眼,见到是个孩子,立时松懈下来,将剑鞘移至膝上,朝童子咧嘴一笑,算是致歉,依旧刻他的木剑。

那人的过激反应使童子大吃一惊。见他发笑,童子知他并无敌意,正欲问个明白,门外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有人敲门。童子开门,见是一个跟那人差不多高下、差不多相貌的小伙子。小伙子见到童子,似吃一惊,劈头问道:“我二哥呢?”

童子愣了:“什么二哥?”

“有人说他住在这儿,人呢?”

童子听出是来寻人的,朝殿里一指:“里面有个人,不知是否?”

小伙子几步跨进殿里,不无惊喜地叫道:“二哥,我在城里寻你两天了,迎黑才打听出你住在这个庙里!”

那人并未回话,头也不抬,依旧在雕木剑。

“二哥,阿大要你回去。阿大说,这几日庄稼长得快,田里草多,忙不过来,定要寻你回去。”

那人依旧在雕木剑。

“天要黑了,咱得快走,要赶二十多里呢!”

那人依旧在雕木剑。

小伙子急了,苦口劝道:“二哥,你就死了这个心吧!阿大说了,富贵是好,可富贵不是咱庄稼人的!咱庄稼人是啥?是苍头百姓,生就下田­干­活的命,咋能跟富贵人比?阿大还说,人家富贵人打小就习六艺,就读诗,就知礼,可咱呢?打懂事起,就知道种地!”

小伙子一口一个阿大,那人听得烦了,朝小伙子白了一眼,忽地起身,将锉子、短刀一忽拉全收起来,又将木剑小心翼翼地Сhā入剑鞘,拔腿朝门外走去。

小伙子一愣,赶忙追出殿去。

童子赶到门口,见二人一前一后已是走远,复回殿里,对鬼谷子笑道:“先生,山外果是怪人多,你看那人,都成大人了,还玩木剑。人家对他说话,他一句也不应。”

鬼谷子微微一笑,指着那人的苇席道:“席子是你的了,睡吧!”

洛阳南郊,井田里,炎阳似火,天上并无一片云。此时已交六月,从麦茬里长出的秋庄稼绿油油的没了脚跟。

谷田里一溜儿排着起落不已的四张长锄。排在左边的是个年约五旬的壮汉,名唤苏虎,依次挨着的是他的三个儿子。周人­干­活也是长幼有序,紧挨他的汉子不足三十,是苏虎长子苏厉。在土庙里刻木剑的怪人排在第三位,名叫苏秦。敲门喊他的小伙子名叫苏代,排在最后,此时看起来,似是稚气刚脱,未入冠年。

这日老天特别整人,日头越来越毒,风却是一丝儿没有。父子四人汗流如雨,八只臂膀机械而有力地前后摆动。

身上依旧挂着木剑的苏秦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渐渐恍惚,一锄下去,一片谷苗应声倒地,自己却浑然不觉。

苏虎听到声音不对,斜眼瞥到,脸­色­顿时黑沉下来,径直走到苏秦身后,不无心疼地捡起谷苗,拿眼直瞪苏秦。苏秦却似毫无感觉,又一锄下去,几棵谷苗再次倒地。

苏虎越看越心疼,回头一瞄,苏秦锄过的一溜四行,隔三差五就有几棵倒地的谷苗,几wωw奇Qìsuu書com网株大草依旧直直地长在田里。苏虎越看越上火,弯腰捡起一把谷苗,几步走到苏秦前面,啪地扔在他的锄前,厉声喝道:“苏秦,你的魂丢到茅坑里去了?你睁眼看看,草没锄掉,谷苗倒让你锄光了!”

苏秦打个激灵,看一眼那把谷苗,忙拿袖子擦拭额上的汗水,一副恍然知错的表情。苏虎不好再说什么,瞪他一眼,扭身走回,朝锄把上极其夸张地呸呸连吐两口,继续锄地。

苏秦回过神来,也忙拿起锄头。

没锄几下,二里开外的官道上突然尘土飞扬。苏秦抬眼望去,一辆驷马轺车急驰而过。轺车后面,另有十几骑护卫,看那势头,轺车里的人职爵不低,起码也在大夫之上。

苏秦的嗓子眼儿里动了一下,两只眼睛直直盯在烟尘前面的那辆轺车上。

苏代见状,也停住锄头,指着轺车问苏秦道:“二哥,你懂得多,车上那人是个大夫呢,还是个上卿?”

苏秦似乎没有听见,只将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官道。

苏代咂吧两下嘴巴,又要问话,瞥到苏虎正在脸­色­­阴­沉地望过来,赶忙低头锄草。苏秦却无觉察,依旧手拄锄把,两眼痴痴地凝视官道。

苏虎脸­色­红涨,目光直­射­苏秦,嗓子眼里咕噜几声,几欲破口责斥,又强自忍住。

轺车渐渐远去,飞扬的尘土也消散了。苏秦怅然若失,轻叹一声,方才意识到自己下巴正在拄着锄把,赶忙低头锄草。

刚锄一时,从相反方向又来一队人马,打头的竟是两辆驷马轺车,后面的护骑更多,前呼后拥。远远听见马蹄得得,车轮滚滚,飞扬的尘土更见壮观。

苏秦的兴致自也更见高涨,两眼一刻不停地凝视官道,右手食指一下接一下地点下去,嘴­唇­不断掀动,似在默数车后护卫的数量。几行汗水从额头流下,眼看就要流到眼眶边上,他也顾不上擦拭。

苏虎的脸­色­已近铁青,喘气越来越粗。苏代、苏厉相视一眼,知道雷霆之怒就要爆发,皆现惊慌之­色­。唯苏秦不知不觉,仍旧沉浸在官道上的喧嚣之中。

苏虎的嗓眼一番咕噜,终于喝出几句:“看看看,有啥看头?不就是几个达官贵人吗?从小看到大,还没看够?”

苏秦打了个哆嗦,这才注意到狂怒的父亲,赶忙低头锄草。

苏虎朝手心里猛唾一口,照地上猛力一锄,似是自语,又似是说予苏秦听:“哼,生就个庄稼汉,不好好种庄稼,一天到晚盯着人家贵族老爷的车驾排场,能顶饭吃?”

父子四人一直­干­到天­色­昏黑,苏虎担心再锄下去殃及谷苗,这才下令收工。

苏家住在伊水东岸的轩里,一个不足百户的中等村落。轩里离王城原本不远,但隔了伊水,又隔了洛水,若去王城,绕到渡口,就有二十多里。

苏家大院位于轩里中心,离村子的四边差不多远近。苏虎四人放下锄头,苏代拉上苏秦,二人下伊水洗澡去了。

苏虎洗了把脸,在院中的大椿树下略坐一会儿,忽地起身,走进中堂,将中堂几案上的杂物清除一遍,又提一桶水,拿抹布将几案反复地清洗、擦拭。收拾好中堂,他又到里间,弄来一只高凳,站上去,从棚架上取下一个锦绸包裹的物什,仔细解开,现出一个匾额,上面是“天道酬勤”四个铜字。

苏虎小心翼翼地将匾额搬至中堂,在墙上挂好,退至远处端详有顷,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几案下面的抽屉中取出列祖列宗的牌位,依序摆好。

苏虎正在摆弄,老伴苏姚氏走进门来,见状大吃一惊:“他大,又不是逢年过节,咋又摆弄起这些物什哩?”

苏虎白她一眼,弯出中指将几案敲得咚咚直响:“还不是为你那个不成器的二小子?我算看透了,他的心思,根本没往庄稼上­操­!”

苏姚氏感觉架势不对,惊惧地问:“他大,你——你想咋的?”

苏虎气呼呼地说:“咋的?还能吃了他不成?这些年来啥法儿都试过了,就是招不回他的魂。今儿个只想让他跪在列祖列宗跟前,对天子赐的锦匾起个毒誓!”

苏姚氏听出不是动粗,顿时放下心来,嘟哝道:“都是自家骨­肉­,起啥毒誓?”

“不让他起毒誓,他就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伺候庄稼!”

苏姚氏支应他道:“好好好,要是毒誓管用,我们真要谢天谢地了。”

苏虎看看收拾得差不多了,吩咐苏姚氏:“去,找二小子回来,嗯,还有,让老大、老三一道过堂,打总儿收收心!”

说话间,苏代洗完澡回来,哼着小曲儿回到院里。苏姚氏听见,急走出来,小声问他:“代儿,你二哥呢?”

两人洗过澡后,苏秦呆在村北的打谷场里不肯回来,苏代自是知道。然而,苏代瞄见中堂里灯火明亮,摆满牌位,已知端底,当即摇头道:“洗完澡后,一扭身就不见他了。”

苏姚氏拉住苏代,对他耳语一阵,嘱他快去喊苏秦回来。

太阳早已落山,苏秦盘腿坐在打谷场上,仍在专心致志地雕刻木剑。雕有一会儿,他拿过锉子,细细研磨,而后将剑掂在手中,端详一阵,Сhā进剑鞘里。连Сhā几次,许是感觉不顺,他又拿锉子细磨起来。

正在细磨,苏代走来,站在一边观看一会儿,小声说道:“二哥,阿大叫你回去哩。”

苏秦没有睬他,两手依然在忙活。

“阿大在中堂拜祭祖宗,看样子像是要教训你哩!娘悄悄说,待会儿你要认个错,阿大咋说,你咋听就是!”

苏秦依旧在细磨,只不接声。

苏代迟疑一下:“二哥,要不,你先躲一阵去?”

闻听此话,苏秦打个惊愣,收起锉子,一骨碌爬起,将木剑Сhā回鞘中,倒背于肩。

苏秦一直倒背木剑,苏代几次都想提醒他,均未出口,此时也是无话找话,小声说道:“二哥,你背错了。我见人家的剑,都是剑柄朝上!”

苏秦微微一笑,朝他深揖一礼,依旧倒背木剑,转身径朝渡口方向大步走去。苏代愣一会儿,急追几步,冲苏秦的背影叫道:“二哥,要是我想找你,哪儿寻去?”

苏秦略停一下,回望一眼,朝他再揖一礼,转身扬长而去。

苏代挠挠头皮,看到苏秦的背影渐去渐远,彻底隐没在昏暗中,方才轻叹一声,走回家里。来到堂前,苏代看到列祖列宗的牌位、供品均已摆好,香也燃过,苏厉已在堂下跪下。苏虎站在门口,两眼直盯门外,见到苏代,劈头问道:“那小子呢?”

苏代勾头应道:“到处寻了,连影儿也不见。”

苏虎眼睛一横,喝道:“就这屁大个地方,他能飞到天上去?”转对苏厉,“厉儿,你也出来,都给我找去!”

苏厉赶忙起身,与苏代一道走出门去。两人满村子又寻一遭,哪儿还有人影?二人回到家里,细细禀过,苏虎气得浑身发颤,狠跺几脚,只好又将祖宗的牌位逐一撤下。

翌日晨起,苏虎出工,仍旧不见苏秦,虎脸质问苏代:“一个晚上他都没回?”

苏代摇头道:“没有。二哥许是害怕责斥,躲到哪儿睡过头了。要不,咱先下田去,呆会儿二哥回来,也必去了。”

苏虎有气也无处发,转对苏姚氏吩咐道:“待会儿二小子回来,让他依旧去东坡谷田,今儿赶急一点,傍黑兴许就能锄完。”

苏姚氏应道:“他大,你放心就是。待秦儿回来,我让他马上就去。”

谷田里,苏虎三人锄有一晌,仍旧不见苏秦。苏虎感到事儿不对,变过脸­色­,气呼呼地叫道:“昨儿躲老子一宵,今儿连影儿也不见了,这是摆明了要跟老子打擂台呀。”

苏代扎住锄头,小声劝慰:“阿大,二哥心野,真要不想种地,我看就算了。田里的活,我跟大哥多­干­点,中不?”

苏虎方脸一虎,大眼一瞪:“中个屁!”

苏代赶忙埋头锄草,不敢吱声。

苏虎沉思有顷,抬头问道:“那小子必是又去王城了!代儿,前儿你不是去过王城吗?我且问你,这几日王城里可有热闹?”

苏代想了想,嘻嘻笑道:“是有热闹来着。前儿我在城里,听见满城人都在议论聘娶公主之事。”

这些日来,苏虎一心埋头弄庄稼,这样一桩大事,竟是一丝儿不知,急忙问道:“是谁家聘娶公主?”

“是秦公和魏侯。听说他们均来使臣,说要聘娶天子的长公主做太子妃,王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连三岁孩童都在议论。”

苏虎又是一番沉思,自语道:“怪道那小子没魂了!”话音未落地,心头陡然一揪,暗自琢磨:莫不是他思春了?

苏秦就此细细琢磨有顷,心底陡然豁亮:果是如此,倒是好事。有个媳­妇­管着他,那小子没准儿就能收心了。

想至此处,苏虎立时有了主意,将锄头朝田里一扎:“你俩先锄,我得回去一趟。”

苏虎三步并作两步赶回院里,苏姚氏仍旧候在门口,见是苏虎,赶忙说道:“他大,我在候着呢,秦儿只怕这阵子就回来了。”

苏虎急惶惶地说道:“不用候了。你到­鸡­棚、鸭舍里,抓只­鸡­,再逮只鸭!”

苏姚氏一怔:“他大,你——这是­干­啥?­鸡­、鸭都在生着蛋呢!”

苏虎白她一眼:“要你去,你就去,啰唆个啥?”

苏姚氏知道拗他不过,只好嘟囔着走向后院,不一会儿,一手拎只­鸡­,一手提只鸭,极不情愿地走回院里。

苏虎寻来两根绳子,将­鸡­、鸭的小腿绑上,一手提拎一只,径自出门,不一会儿,就已走到村西头的媒婆麻姑家的柴扉外面。

苏虎站在门外,朗声叫道:“老姐儿,在家不?”

麻姑听到喊声,系着围裙从灶间里走出,见是苏虎,夸张地嚷道:“天麻麻亮就听见喜鹊儿喳喳喳直叫,妹子就琢磨着有稀客,这不,果然是老哥儿!快快快,院里坐。”

苏虎推开柴扉,走进院子,将­鸡­、鸭放到地上。麻姑扫一眼仍在扑腾的­鸡­、鸭,明知故问道:“老哥儿呀,多忙的天,你不下田­干­活,绑着这些小东西到妹子这儿,要­干­啥哩?”

苏虎呵呵一笑:“还能­干­啥?让老姐儿补补身子。”

麻姑开门见山:“老哥儿,直说吧,是哪个小子?”

“托老姐儿的脸,老大已经结亲,该上老二了!”

麻姑一听,赶忙起身,连连摆手道:“我说老哥儿,你这两只­鸡­鸭,妹子当真消受不起,还是拿回去自己补身子吧!”

苏虎有些惊讶:“咋哩?”

“还能咋哩?”麻姑出口如发连弩,“要是为你家的老三跑腿儿,妹子我二话不说,可这位二小子,说话结巴不说,走路也不拿正眼瞧人,一天到晚心不在肝儿上。不瞒老哥儿,二小子的名声早就传遍十里八乡了,没有哪家闺女愿意嫁他!您这个忙,妹子纵使想帮,怕也是个难哩!”

苏虎从袋里摸出几个钱币,塞予麻姑:“闺女愿不愿嫁,还不全在老姐儿您这张金口上?这桩好事儿,老哥儿啥话不说,只托在老姐儿身上!”

麻姑接过布币,轻叹一声:“唉,也只有妹子这人,嘴皮儿硬,心肠儿软。中,妹子这张老脸儿,今儿就为老哥儿豁出去了!”

苏虎躬身打揖:“有劳老姐儿了!”

这日上午,童子扛着招幡儿走在王城大街上,两只大眼左抡右转,一刻不停地打量两边连绵不绝的店铺,有顷,不无惊奇地对鬼谷子道:“先生,看,我们到王宫了!”

鬼谷子四下一望:“哦,王宫在哪儿?”

童子手指两边的店铺:“这不是王宫吗?”

鬼谷子捋须大笑:“哈哈哈哈,这哪是王宫?”

童子惊异地问:“你看,这些房子又高又大,一个个连在一起,比咱谷里的山洞长多了,不是王宫,又是什么?”

鬼谷子乐得呵呵直笑:“你小子呀——”

童子正欲再问,忽然怔住了。

旁边一家米铺门前停着一辆牛车,前日夜间他们在土庙里看到的那个怪人正在光着膀子与另外一个小伙子朝下卸米。童子见他肩扛大麻袋,大步流星地走进米铺,码好,疾步再走出来,动作麻利地再次扛起一袋。

“先生,看那个怪人,他在这儿。”童子手指苏秦,小声说道。

鬼谷子显然早已注意到了,盯苏秦又看一时,微微点头,转对童子:“怪是不怪,不怪是怪,你小子看走眼了。”

鬼谷子说出此话,倒让童子莫名其妙。童子想了一想,索­性­走到街边,靠在一棵榆树上,两眼眨也不眨地望着米铺,盯住苏秦,好似定要从他身上看个子丑寅卯出来。

不一会儿,车上的大米卸完,那个怪人,也即苏秦,拍拍两手,拿起水桶,动作麻利地走到水井边,打桶水,洗过上身和手脸,从墙上抓起衣服穿上,走到柜台前面。见他过来,米铺掌柜从柜台下摸出一枚布币摆在台面,朝苏秦点了点头。苏秦憨厚一笑,接过布币,纳入袖中,再从一边取过木剑,朝掌柜的揖过一礼,缓步走到街上。

凉风吹来,苏秦顿觉心定气爽,伸手理了下头发,又将衣服上下拍打一番,抬头看看日头,倒背木剑,沿街大步走去。

看到苏秦倒背木剑,童子又是一震,望着鬼谷子道:“先生,你看!”

鬼谷子笑道:“你小子,想不想去看王宫?”

童子赶忙点头。鬼谷子朝苏秦努了努嘴:“那就跟他走吧!”

不一会儿,他们跟着苏秦来到一处地方,果然是高门大院,气势巍峨,门楣上赫然刻着“辟庸”二字。

苏秦似是轻车熟路,身子一转,径自拐了进去。童子急赶几步,追进大门,竟是不见影子。门口并无门人,师徒二人信步进院,走走停停,就似观光一般。

辟庸是大周太学,在平王东迁洛阳不久就兴建起来,春秋时最是红火,盛极一时的守藏馆就在院内,守藏史老聃一生中的大多数时间就是在此院中度过。那时节,前来求学的列国士子、公子王孙络绎不绝,太学里人满为患,哪像今日这般破败不堪,一眼远去,偌大一个学宫,竟是冷冷清清,乱草丛生,只有这高墙大院和一幢幢相接相连的古式建筑,仍旧使人隐约联想到昔日的辉煌。

童子却是早已习惯了杂草、荒凉,因而毫无感伤,一进门就四处张望,惊叹不已:“先生,看来王宫就是不一样!”

鬼谷子呵呵笑道:“小子,这儿也不是王宫!”

童子大是诧异:“不是王宫?又是何处?”

“是辟庸,也叫太学!”

“啥叫太学?”

“太学么,就是公子王孙修身学艺之处。”

童子挠挠头皮:“修身学艺?那不跟咱的山洞一样了吗?”

鬼谷子笑道:“那可就差远喽!”

童子想了一下,点头应道:“嗯,瞧人家这气势,咱的山洞是差远了。”

鬼谷子呵呵一笑:“你小子,若是瞧上这气势,那就留在这儿吧。”

童子连连摇头。

“哦,你为何不留?”

童子想了一想:“这儿没有山花,也没有蝴蝶。”

鬼谷子呵呵笑道:“你小子,小脑瓜儿转得倒是蛮快!”

童子咧嘴憨笑起来。两人乐有一会儿,童子问道:“先生方才说到公子王孙,怎么不见?”

鬼谷子朝百步开外处指了指:“就在那儿。”

童子顺着鬼谷子指的方向望去,却见苏秦盘腿端坐于一幢房舍的墙根下面,两眼微闭,神情痴迷,似乎正在倾听什么,一边听,一边双手架在前面,就似抚琴一般,脑袋还一晃一摇的,极是投入。

童子细看一阵,疑惑道:“先生说的公子王孙,就是那个怪人?”

鬼谷子笑了笑,指着旁边一棵大树:“坐在­阴­凉里,待会儿你就看到了!”

童子应声“好咧”,将招幡儿靠在树­干­上,席地坐下。

果然,没过多久,就从苏秦靠窗而坐的房子里传出琴声,悠扬激荡,绕梁不绝。童子也是识琴之人,琴声一传过来,就将眼睛闭上,倾心去听。曲子是伯牙的《高山》,也是童子耳熟能详的。

一曲听毕,鬼谷子微微点头,似是自语:“嗯,大有长进了!”

童子没听明白:“先生,什么大有长进?”

“就是那个抚琴的人,你觉得他弹得如何?”

“比先生差远了!”

鬼谷子微微一笑:“哦,你且说说,他弹的哪儿不如为师?”

“听他的琴声,童子只能看到小鸟、流水、清风和树木,却闻不出花香,听不出蝶舞!”

鬼谷子点了点头:“嗯,说得不错。不过,他能弹到这个地步,已是无愧人师了!”

童子似是明白过来:“先生认识弹琴之人?”

“是的,”鬼谷子缓缓说道,“前些年,他几番进山,欲拜为师习琴。”

童子颇觉诧异:“先生没有收他为徒?”

鬼谷子点头道:“收了。”

“那——”童子越发惊奇,“他为何不在山里?”

“也没收。”

童子晕头了:“先生,您一会儿收他了,一会儿又没收,这不是摆明让童子着急吗?”

鬼谷子呵呵一乐,缓缓闭上眼睛。

空空荡荡的天子太学里,琴室大概是唯一有人气的地方,因为宫廷琴师正在教十几个学子习琴。这些学子端坐于席,每人前面均摆琴具,琴架边摆着琴谱。从河西张邑来此学艺的张仪坐在最后一排,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个据说是天下第一琴的琴师。

琴师弹完《高山》,将琴轻轻朝前一推,双目微闭,继续说道:“……古之善琴者,有伯牙、有子期、有钟仪、有师旷。古之琴曲,有《高山》、有《流水》、有《阳春》、有《白雪》。老朽方才所弹,乃伯牙之《高山》……”

琴师讲为多时,众学子已是东倒西歪,昏昏欲睡了。琴师止住话头,咳嗽一声,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唉,你们不想听,就自己练吧!就习《高山》,琴谱摆在架上了!”

众学子你推我攘,纷纷坐直身子,两手抚琴,丑态百出,琴音杂乱无章。唯张仪端坐不动。

琴师听了一时,复叹一声:“唉,汝等朽木,不可雕也!”

张仪陡然发出一声哂笑。

琴师吃了一惊,转向张仪:“你——你为何哂笑?”

张仪朗声应道:“伯牙之《高山》,晚生七岁就已习之,还请先生另教雅曲!”

众学子一听此话,皆来劲了,齐声哄笑起来。

琴师气结:“你——你你你——你这狂生——你且弹来!”

张仪两手抚琴,铮然弹之,果然是音韵俱在,与那琴谱一丝不差,乍一听竟也无可挑剔。琴师暗吃一惊,略想一下,大声说道:“待我再弹一曲,你且听之!”

琴师抚琴弹奏。刚刚弹完序曲,张仪脱口而出道:“此乃《陬­操­》,为春秋儒者仲尼所作。先生再换曲来!”

琴师沉思有顷,又弹一曲,刚弹几下,张仪又道:“此乃《太公垂钓》,周公旦所作。还请先生再换曲来!”

琴师不曾料到这些败家子中竟然有此高材,一时呆了,不知所措地怔在那儿。众学子以为先生让难倒了,纷纷起哄:“先生,听说你是天下第一琴,怎不弹了?”“快弹曲来,我们等不及了!”

琴师满面涨红,正在寻思如何收场,张仪似乎听到什么,打了个手势,口中“嘘”出一声。众学子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向张仪,见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后墙处,抄起一捆竹简,悄悄靠近窗台,猛然掷向窗外。

竹简不偏不倚,刚好砸在苏秦头上。苏秦猝不及防,抱头惊叫:“哎哟!”

有学子听到声音,兴奋地大叫:“快,窗外有人!”

众学子无不推倒琴架,争先恐后地跑出房门。苏秦遭此惊变,不及逃跑,众人已涌出来。苏秦惊得呆了,疼也不敢再喊,傻愣愣地勾头坐在地上。

为首的学子跨前一步,朗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偷听?”

苏秦惊恐万状:“我——我——我——”

众学子似乎有了乐子,无不哈哈大笑。

有人笑道:“瞧他的穷酸样子!再瞧他的手,又粗又糙,还想学琴!”

又有人笑道:“一看就是个种田的,跑这里学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哈哈——”

苏秦似是不甘受辱,抬起头来,脸­色­紫涨地强辩一声:“士可——可杀不——不——不可辱!”

为首的学子陡然像是发现什么,惊叫道:“听,是个结巴!”

有人附和道:“真是结巴!哈哈哈,种地的结巴竟然称士,也不撒泡尿照照!”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瞧他的憨样,白送我当书童,我还不想要呢!”

“穷小子,睁大眼睛瞧瞧,这儿是天子太学,岂是你等穷鬼来的地方?”

……

苏秦自也知道此地不是逞强之处,将头再勾下去,任这帮泼皮如何嘲笑,只不做声。为首那人起了­性­子,突然叉开两腿:“臭小子,本少爷有的是金子,只要你从本公子裆下钻过去,本少爷替你交学费,包管你堂堂正正地坐在学堂里!”

有人接道:“钻呐!臭小子,你要钻过去,我也送你一金,钻呐!”

众学子纷纷喊叫,让苏秦钻裆,苏秦只是将头勾得更低。

不知是谁叫道:“臭小子不赏脸,揍他!”

“对,不钻就揍他!不花钱听琴,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快钻!”

琴师急得在外面直转圈子,挥手大叫:“尔等竖子,成何体统?快回琴室去!”

张仪见他们玩得有些过火,高声叫道:“算了算了,诸位仁兄,此人是个呆子,便宜他这次,让他滚吧!”

为首学子冲张仪道:“我说张兄,别在这儿扫兴!本少爷刚上劲儿,今儿不让这臭小子钻一个,本少爷就给你钻一个!”

更多的哄笑。

众多纨绔子弟围拢上来,狞笑着逼向苏秦。苏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嘴­唇­哆嗦,羞怒惧卑交集,佝偻着身子缩在地上。

张仪一眼瞥见苏秦脚边的木剑,灵机一动,随手拿起,抽剑出鞘:“大家快看,这是个啥物件儿?”

众学子一看,立时哄笑起来。有人从张仪手中拿起木剑,随手舞动几下,又惊又乍道:“好玩,好玩,真是好玩!”

为首学子一把抓过,掂在手中闪了几闪,哈哈笑道:“这也叫剑?就这根破木头儿,在下一扭就断!你们看好了!”

眼见为首学子就要扭断爱剑,苏秦陡然蹿起,饿狼般猛扑上去,将他撞倒于地,翻手一把,将木剑夺回手中。那学子恼羞成怒,打了个滚,翻身爬起,“呀呀”吼叫着一头撞向苏秦。苏秦不及躲闪,被他撞倒,众学子一哄而上,压堆似的将他压在下面。

不多一时,苏秦就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拿住。为首学子夺回木剑,气喘吁吁地踢着苏秦骂道:“你个臭种地的,竟敢在本少爷面前耍横?诸位学兄,今儿小爷不叫他钻裆了,大家来个新鲜的!”

有人应道:“仁兄快说,我们都听你的!”

“他不是宝贝这把破剑吗?我们就用此剑让他过把瘾!你们扭牢他,看我来他一个小子背剑!”

几个学子扭牢苏秦,为首者解下苏秦身上的腰带,将木剑Сhā在苏秦背后,再将他的两手用腰带反绑在木剑上。苏秦疼得额头汗出,但仍紧咬牙关,怒目而视。

为首学子让苏秦背好剑,指挥众学子站成一圈,发声喊,将苏秦推向对面的学子。对方再发声喊,将苏秦推向下一学子。苏秦被他们反绑两手,推来搡去,站也站不住,倒也倒不下。众学子玩得开心,个个捧腹大笑。

琴师何曾见过这种阵势,气得全身发颤,站在一边跺脚大叫:“尔等竖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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