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那种嗲嗲的希罕味令得金凤有些啼笑皆非地皱起了眉。大闸蟹而已嘛,有什么矜贵的?她在沙槟时,就因为驳了凌森一句“海蟹没湖蟹好吃”,结果,他山长水远地找人运来一堆林林总总、她甚至连名都叫不上的湖蟹,餐餐都蒸几个硬要她吃了来作比较,结果,弄得那段时间家里总飘着股蟹腥味不说,逼得她拱手求饶了才作罢。现如今,漫说大闸蟹,听见个蟹字,她都没了胃口。
“密斯金,听说过AA制吗?”赵向前一边小口小口地吮着蟹脚,一边颇有些小心地瞄着她问。
金凤点点头。凌森知道她喜欢看书,隔三岔五总会有随船的带回时尚、流行的小说和杂志,在南洋,她对外界的认知,甚至比在老家宁城时更为多全。
“那个……你看,咱们是不是也学学新潮……”赵向前吞吞吐吐地说。
金凤摆摆手:“这样最好。”
赵向前长舒口气,这才有了品尝蟹鲜的心情。见金凤久久不动自己面前的那只,关切地问:“不喜欢吗?”
“中午吃得太多,现在没什么胃口。”
居然有人会面对大闸蟹都无动于衷!赵向前顾不上追问缘由,伸出还沾有蟹黄的食指,指向她的盘碟:“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金凤赶紧将自己那只蟹端给他:“你请你请,当是,帮我一个忙。”
赵向前心花怒放:“那,我就不客气啦。”
两只大闸蟹被他精益求精地吃来只剩一堆净壳,在接连几个用餐巾遮掩着的饱嗝声中,招来侍者会帐。见金凤尤自在出神,赵向前轻敲了敲餐单:“密斯金!”
“什么?”金凤回魂。
赵向前指了指餐单。
“噢!”金凤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掏出钱包。
“密斯金,”赵向前偷眼见她的皮夹里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心里又拨开了小九九,“要不这样,你请吃饭,呆会咱们去三楼的舞厅跳舞,舞票钱我请。这也是一种AA制呀。”
金凤歪歪头,她倒不是在盘算那两张舞票钱值不值得了一只大闸蟹的蟹脚,而是,一想到赵向前那两只沾满蟹腥味的手会搭在自己腰上……
切!
“赵老师,金凤来学校这几个月承您多有照顾,这餐饭就当是我的一点谢意。至于跳舞,那就不必了。对了,餐后还有道甜品,您慢慢享用,别浪费,我还有点事,先告辞的。”说边,边冲侍者递上钞票。
岂料,一只手挡来,同时,头顶响起凌森对侍者的说话声:“吃饭哪能让女士掏钱?给!零头不用找了,就当小费的。”
在侍者更加殷勤而又礼貌的鞠躬中,凌森俯身她颊边:“我终于明白了,难怪你教我要有‘绅士风度’,其实就是指着我给你买单。”
他的话声音不大,可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赵向前脸色欲白却红。细长的手指握紧,放松,又握紧。
金凤憋了笑不敢抬头,她连将赵向前介绍给凌森的勇气都没有。还是凌森自己慢悠悠地直起身,冲着赵向前微微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凌森,未请教……”
“Oh,Mr. Ling?My name is Zhao xiangqian。”赵向前倨傲而夸张地口吐洋文。
“哟,说英文?”凌森扬眉,来了兴趣。
金凤的头埋得更低了,她双手捂脸,本以为能遮掩住,然而,终于在凌森一连串流畅而又纯熟的英文口语中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刚开始是吃吃地笑,接着,嘿嘿笑,在看见赵向前无言以对的狼狈相时,终于良心发现,轻轻地拍了凌森一掌,示意他收口,然后,看着自己的鞋尖说:“赵老师,我朋友开玩笑的,别和他认真。你慢用,我们……我们先告辞啦。”
边说边拉了凌森往外走,那家伙还在不停地往外扔英文,直至金凤走出大门哈哈大笑地抱了他旋转着说:“森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怎么能这么厉害!”
恻恻秋风吹开了她本就绾得松松散散的头发,随着她情不自禁的抱拥扬散在他的眼下、耳际,她的笑容与亲昵来得如此自然而又挚纯,仿佛从未与他有过生分和别离。
单凭了这一刻,凌森便将过往种种蚀骨浓伤忘得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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