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你都知道?”我心想我也是这两天往那家医院跑了几趟,才知道有这档子事,老鲁的消息倒灵通。
“知已知彼嘛,这些医院什么大事小事我不知道?” 老鲁脸上忽有了丝狡黠,“就说他们院的院长,哼,也是破事一堆,这个月被小三逼婚了。”
看起来今天我的运气还可以,只在路上堵了不到二十分钟,车流涌动,我把车开到医院对面的停车场停好。从我现在的位置可以看到医院门诊大楼前挂起了一条巨大横幅,“XX医院还我儿子 ”,很是醒目。横幅下站了不少人,少不了几个穿着警服维持秩序的警察。
协商地点约在了医院对面的一家茶楼,我走进包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按摩肚子的老鲁,一旁坐着几个神情庄重的陌生人。
老鲁忙着介绍,那个头发稀少,梳成大背头的体态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姓庄。那个年纪稍长的带着金边眼镜的瘦削男人是医务科长,姓孟。那个留着刘海,一身职业装显得挺年轻的女人,是医院的法律顾问,其实以前我们就见过面,只是没怎么打交道,我知道她现在是本市一家大所的合伙人,在医事案件代理上颇有名气。另外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也是他们医院的,姓氏和职务我没记住。
简单的过场话说过,似乎该进入正题了。医务科的孟科长简单地介绍了今天的情况,孟科长一开口就是那种典型的专业出身口吻,说到专业上的事情时语速很快,谈到的医疗术语还常用英语简称,介绍起事情经过来就显得没那么顺畅。
两个月前,患者苏某某(男,五岁)因患乙型肝炎入院治疗,由于患者年幼体弱,病情自然转归,于一周前死亡。患者家属当时对医院的诊治工作表示满意,并对医护人员的努力救治表示了感谢。(孟科长的原话如此)患者死亡后第二天家属即将尸体拉走火化,但是昨天上午九时许,苏某某的父母纠集四、五十多人闯进医院门诊区,在大厅搭设灵堂、摆放花圈,播放哀乐,使得正常的接诊工作被迫中断,患者就医受到极大影响。苏某某的父母苏某、张某某向医院提出了巨额的赔偿请求。(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数字,在心里格登了一下,心想老鲁怎么又加码了,我努力控制了下情绪,没让自己的目光投向老鲁)。
昨天老鲁和我在电话上简单说了下大概的运作,但看起来效果超过我想象,听孟科长这番介绍我才知道,老鲁工作很细,找的都是老弱病残,既能争取到旁观者的同情,又避免了警方的直接干预。他老人家还在大厅里摆出几个展板,贴上很多照片,配上说明文字,搞得图文并茂。
接下来是医院的庄院长发言,凭感觉他应该做了很长时间的党政工作,或者干脆就是曾耍过挺长时间的笔杆子,说话慢斯条理,出口成章,政策水平很高的样子,说话条理性还特别强,一二三四五,说了好几点,大意一是在院方在诊疗过程中恪守规范,并无过错;二是纠纷发生后,医院领导高度重视,院方耐心做好解释工作;三是各级领导对这一医闹事件高度关注,指示有关部门妥善解决,对构成违法犯罪的医闹行为坚决依法处理;四是院方出于人道主义,做了最大限度的让步,决定对患者家属给予一定的补偿;第五点则有点意思,大意是院方绝对相信我们律师做为法律工作者,是顾全大局立场坚定的,但是有些传言,说此次事件是律师挑唆指使,院方对此当然不信,将会如实向有关部门反映云云。
我知道庄副院长今天装了一肚子的高论,只恨无处发表,医院的一把手面前,不能说,上司还轮不到你给他上课,徒遭白眼;自己的下属面前,不好说,这些又不是具体的指示,全是废话;一帮医闹面前,不敢说,露面就跑不脱,惹祸上身;说给我们听正好合适,正所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们不会拿眼瞪他,也不会明说这是废话,更不会因此抱住他大腿让他回不了家。所以,庄院长可以无所顾忌尽情发挥。
只是这番讲演,刚才老鲁在时,恐怕就聆听过。但彼时我还没来,似有必要也对我也晓以大义。
庄院长讲话的时候,我静静地听,间或点点头,是那种若有所悟又空洞无物的点头。
可能是职业习惯,庄院长的一二三四五点,我只抓住了他每一大点的前一两句话,因为是要点。其他的时候,我的思维不幸发散开来……
这杯铁观音有轻微涩感,回甘也不持久,看来品级不高;老鲁的胃病可能又犯了,今天的他弄出的阵势很大,不知道成本几何?照目前情况看,今天达成协议的可能性较大,只是现在的这个赔偿金额,医院会打几折?如果今天搞定,对苏老师他们总算有个交代。
我思绪游荡未归之际,庄院长结束了讲话,孟科长他们已经开始和老鲁谈实质问题了。
老鲁办案一向很有主见(拿傅主任的话说,则是刚愎自用),我就没多Сhā话,只在一边听。双方谈了一会儿,孟科长那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一次性了结,今天付现款,患者家属方的人全部撤走,以后不再老鲁停下摩挲肚子的手,发话了:“郑律师是放下手上的另一个案子,赶过来的。我也是上午接到孟科长的电话后,才知道这个情况。郑律师来之前,我已经和孟科长一起到了现场和我的当事人做了沟通。这样吧,我们也不能擅自替当事人作主,我和郑律师再去找他们谈,做下工作。”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我和老鲁把苏老师的侄子叫来,简单一说,他显然很满意的样子。
剩下的就是些手续问题了。一小时后,诸事办妥。那条巨大的横幅从医院门口撤下来,苏老师的侄子也带着那四五十口子连同所有道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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