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她的办公室,就看见楚芳的助理小邓在整理材料,她看到我来了,笑着和我打了招呼。小邓给楚芳做助理差不多有两年多了吧,其实她已经是执业律师了,只是还没开始独立办案,期间楚芳也请过别的助理,但都是和小邓一起做。小邓有些近视,总是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看上去显得很瘦弱的样子。
我在楚芳的笔记本电脑上试了试,又问了问,就知道多半是她之前在安装一款电子图书的浏览器软件时,改动了系统注册表文件。
我强行关机,帮她重装了系统。
我知道她性子急,就在她办公室坐下来,和她聊天,我得把手上这活全部弄完,才能离开,要不中途蹦出个对话框出来,楚芳又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聊着的时候,孙启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快上高速了。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汪家强、孙启今天早上动身挺早,也真够辛苦的。
这起并购案的尽职调查事项比较多,而我当时看西都这边还有一摊事,只留陈一佳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我只好先回。好在汪、孙两人现在也是熟手了,余下的工作他们足以胜任。
汪家强以前是中学语文老师,出来做律师的时已经过了三十岁,我们所也是他呆过的第三家所。他到所里不久,有一天主动来找我,说要加入我的团队,其实说是团队,当时只有我和孙启两个人,而且还没有达到现在的水准。我和他说加入我们欢迎,大家一起合作,只是做这个业务很辛苦而且收益一开始也不会多大。他回答得很干脆,说没问题,我就愿意跟着你郑老师做事业。其实他比我大好几岁,他喊我郑老师,我有些不习惯,但他很坚持,我也就随他去了。他不是科班出身,但他最大的特点或者说是优点之一,大约就是能吃苦肯学习,正因如此,他上手很快,我一直认为在这个业务领域,只要用心,假以时日,智商中等的人就足以应付,何况我们现在接到的业务更需要的是耐心和细心、责任心和一些必要的经验而已。
孙启曾是我的助理,他比我小几岁,他本科读的是一所不出名的财经院校,毕业那年通过了司法考试,成绩出来的第二天他就来律所实习了。他给我做助理近两年,我当时主要是看重他的财经专业背景,当然后来也确实派上了用场。做公司的非讼业务时,孙启上手就很快,至少不用象我当时那样从哪些是资产什么是负债这样的ABC学起。他执业后也一直做我的助理,本来我们的业务也没大到需要我请三四个助理的地步,而且我亲力亲为惯了,他兼着做些助理也足以应付。只是后来陈一佳来了,我才让陈一佳专职做助理,我希望让她尽快上手,到时不仅仅是跟我后面打打杂,而是可以帮我们整个小团队做助理。
而当初我让陈一佳来,是因为楚芳让我帮她找个助理,最好是研究生。当时楚芳手下的另一个助理小贺考上公务员去报道了,只有小邓一个人,忙不过来。而我正好有次去看我的导师何老师,陈一佳的导师江老师也在。聊天的时候,江老师问我们所需不需要律师助理,她当时推荐的就是陈一佳,我顺手推舟地把陈一佳推荐给了楚芳。
本来都已经说好了,陈一佳也快来所里报到了,可是偏生波折,小贺到了那个基层单位做了才一个多月,就发现此地不宜久留,又跑回我们所了,楚芳没办法,就来告诉我。我想了想,就直接让陈一佳来做我的助理了。而之前,我还是倾向于找男生做助理,我总觉得带女生出差不太方便,现在看来,女助理也有自己的优势,她们更细心,有时还可以做兼职公关之用(注意,此处的公关是严肃意义上的)。
陈一佳来的当天,我和汪家强、孙启给她接风,我们四个人找了家火锅店要了个小包间,因为是小范围的聚会,没有外人,气氛很放松,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
那天,汪家强喝得有点多,有些兴奋加感慨。他端起玻璃杯,杯里至少盛着三分之一的白酒,他招呼孙、汪二人说,“我们三个敬郑老师一杯”
我有些明白他意思,但还是得笑着表示诧异。
“我们这个团队能有现在这样的发展,全靠郑老师”,汪家强的语气很认真。
孙启连连点头,陈一佳甜甜地笑。
“大家一起合作,我一个人,能做多大嘛。”我只好谦虚起来。
那晚我最后也喝得有点多,酒酣耳热之际,人容易多愁善感,开始抚今追昔,纷纷回忆起步时的困难和现在的蓬勃,聊着聊着,就有些指点江山的感觉了,于是大家就憧憬,发豪言,说一定要越做越好,做到西都一流,汪家强大着舌头说“全国一流,第一第一。”
而这样的酣畅淋漓总是短暂的,多数时候,我们的注意力要被小山一样的合同、文件以及各种各样的材料侵占,和大大小小的债权人债务人抵押权人股东各路官员打交道,日复一日,机械又不敢麻痹。
而这个领域做多了,也会有些后遗症,汪家强就常发牢骚:“又是MBO|,呵,你们看嘛,又是零资产,唉,真委屈他们了。妈的,一帮蛀虫”
孙启就笑他,说汪老师你也别太认真,如果没有这帮蛀虫,我们吃啥子呢?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我不会加入讨论。
除了事实上我也发表不了更高明的见解外,也许关键在于,对这些话题的激|情,我在北京读书的那些岁月里就已经挥洒完了。
只是当年和我一起挥洒,是另外的两个人,而如今,一人早音信杳然,另一个则阴阳两隔。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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