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牙托夫也不幸运，同他同时代的青年一样，刚要高中毕业升大学时，正好赶上一场特殊的政治运动，这运动一搞就是十年，使他的青春时期在十年运动中虚度。说虚度，也算不上虚度，正是十年*，使他炼就了一手好文章。如火如荼的群众的运动，此起彼伏的红­色­风暴，使他本来就不错的文学功底在大浪滔沙中得到升华。

故事还得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说起，钢牙托夫还有半年就要高中毕业了，本来应该复习功课考大学，可是，那场风暴的到来，并没使他感到扫兴，反而使他如鱼得水般的满意。丢掉了对功课的学习，感觉一阵轻松，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开始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记住一个信条：*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于是他带头揪斗校长、批判教师的反动学权威。大字报、发言稿，语言尖刻、犀利、分析透彻、立场坚定、旗帜鲜明，一时轰动全校，被誉为“红秀才，”成了人人羡慕、人人夸奖、人人巴结的大红人。大概过了两年多的光景，钢牙托夫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积极报名下乡了，返回自己的家乡柳河镇，听说他的父亲不再拿磁卡粮票和钱支持他­干­那些整人为乐的事情了。钢牙托夫踌躇满志的回到家后，想发扬自己的特长大­干­一场，结果迎来的是白天的艰苦劳动和晚上的疲惫不堪，这时闹腾了几年的运动已趋于平静，农村农民的生活已恢复正常，尽管贫穷还笼罩着柳河镇，但敦朴的民风和良好的邻里关系仍然呈现出一片详和；村­干­部尽管还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和错误，但由于贫穷笼罩的村庄，村­干­部*不到哪里去，问题是没有带领群众脱离贫穷的人。钢牙托夫感到一阵空虚和无聊，缺少政治上的刺激和斗争的火药味，自己的政治抱负和才能无从施展，他冥思苦想着找一个突破口。

不久，他想出了一个主意，毛遂自荐当村­干­部，通过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愿。一封封自荐信不间断地发往上级各部门，不知是群众基础不好，还是没引起各级领导的重视，一封封自荐信如沉大海，这便引起了钢牙托夫的强烈不满。他从中悟出一个道理：要想夺取一个政权，必须推翻现任政权。于是，他走上了漫漫靠状，起初向上级部门和报社告村­干­部如何无能，他同样杳无音信，后来又改变了方式，告村­干­部如何欺压百姓、*­奸­­妇­女，柳河镇暗无天日，人民处于冰深火热等状，栩栩如生、如泣如诉。这一招还真灵，此信发出引起了省委副书记的高度重视，省委副书记×××亲笔批示，组成工作组到柳河镇调查处理，工作组工作了几天，发现告状材料纯属捏造，钢牙托夫也不见了身影，从此钢牙托夫落了个刀笔吏的美名。一幌几年过去了，柳河镇一直没有钢牙托夫的踪迹。

听说钢牙托夫因为状子写的好，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成了某杂志社的业余记者，还是某记者协会的会员，专靠写状子、查案子营生，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谋生的门路。有人说，在山西某县城见到他了，有人说，在山东、安徽见到他了，钢牙托夫究竟在­干­什么，谁也说不准。

偶然的机会，才了解到钢牙托夫的详情。

钢牙托夫失踪后，为生计所迫，又不愿在农村劳动，千方百计与高中同学列夫斯基取得了联系。列夫斯基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某报社工作，在“群众来访”栏目中当编辑，与报社领导关系不错，处于对钢牙托夫经历的同情，给钢牙托夫办了一个业余记者证。加强了各地信息的流通，钢牙托夫­干­得也很出­色­，及时的向报社反映农村存在的各种问题。不久，又被×记者协会收为会员，这样一来，钢牙托夫如虎添翼，在广阔的大地上施展着自己的才华，为社会的最低层伸长着正义，为揭露黑暗面四处奔走、呐喊，迎得了许多人的赞誉。时间一长，钢牙托夫熟中生巧，发现了记者行当的秘密，把传送光明的职责变成了发财致富的门路，把仗侠正义变成了惩治邪恶的双簧。到处通过各种关系和渠道收集某些单位、某些领导的问题及不光彩故事，形成文字材料，发往各新闻单位，再拿着材料找新闻单位领导签字、查办。然后，又到被查单位调查暗示，通过一番动作，被查单位或领导送上几千元或上万元使之化险为夷，这样既得了钱财，又交了朋友，一举两得。

几年过去，钢牙托夫真的混得了，经常涉足几个省的市、县、乡政府。有了车子、房子，成了领导席上的座上宾，不管­干­哪一行的领导对他都相敬如宾，虽然一些领导对钢牙托夫的行经有很多察觉，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没问题，谁对自己做过的事都会清楚。用一个管建筑工程的领导的话说：“老鼠和猫的关系搞的再好，也怕猫万一变脸。”一句话道破天机，老鼠和猫玩得再得意，谁知它啥时会变脸发怒，基于这种心理，钢牙托夫才如此春风得意。

这几年，钢牙托夫不断露面，又很风光，认识他的人带有羡慕的口气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几年不见钢牙托夫，今日刮目相看。”

又有人说：“钢牙托夫这条路能走远吗？”

(2)钢牙托夫之死

钢牙托夫风光了几年之后，终于迎来了厄运，他听说某局的职工正在上访，便凑上前去打听根由，他把职工反映的问题记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回家后整理成完整的上访材料，并在材料的首页上填了一个报社领导的签字：“请调查后报群工部处理”，落款XXX。钢牙托夫带着材料和领导的批示和自己有关的证件，记者证等前往某局领导的办公室，先是自我介绍，后是说明来意，并将领导的批示出示给某局F局长阅看。F局长看后笑了一笑，问钢牙托夫家住何处，钢牙托夫称是河北人，F局长听着口音是本地人，对他的态度很冷淡。钢牙托夫威胁着，回去后就可以见报，F局长说：“市里正在调查处理呢，反映的问题出入不小，缓一缓再说”。钢牙托夫说回去无法向领导交差，F局长说：“还有其他办法吗”？钢牙托夫想了一会说：“也可以，拿伍仟元钱，我回去摆平”，F局长说：“行”，说罢出门打了一个电话，回来后双方坐着，话语很少，钢牙托夫说：“先回去，明天再来”，F局长执意留他吃饭，他下楼要走，F局长握着钢牙托夫的手不放问：“你到底是哪里人”？钢牙托夫说是柳河镇的，一说二人还是邻村，相差没有五里地。两人一个挣着要走，一个拽着不放，这时，两个警察走进来，简单问了几句，将钢牙托夫带走了，最后以敲诈的嫌疑被拘留了，后来村­干­部出面交了押金将他保释出来。

某报社知道后，也与他解除了签约，钢牙托夫又回到了久别的家乡，开始了他新的生活。一段时间后，钢牙托夫耐不住寂寞，开始向乡政府反映村­干­部的问题，他知道，­干­部中最敏感的问题是经济问题和计划生育，他反映经济问题，因为抓不住证据也不了了之，但村里的计划生育问题，谁也瞒不住。他向乡里、县里反映，村里的超生的问题，因为这是一票否决。正是一票否决，县、乡两级政府对此非常反感，对他反映的具体情况，挨家挨户做了处理，其中他也违反了计划生育，当时，还扒了他家两间房子。因为他得罪的人多了，给县、乡政府也出了不少难题，上级对他也没好脸­色­，他在村里待不下去，行李一打去北京告状长达三年之久。白天在小胡同里拾碎纸、破烂，晚上热天露宿街头，冬天在地铁里转悠，早上在国家信访局门前告状，他反映，我们村超生相当严重，有的生两胎、三胎，多的生下四胎、五胎，村里没有人管，乡里、县里也没有人管，象我这还生了四胎，因为没人管，生了也没事。他反映的问题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在省里的通报后，对他村综合治理了半年，很多家庭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经济处罚，人们狠透了钢牙托夫，钢牙托夫的目的是用计划生育这个砖头砸村、乡­干­部，实行一票否决，因为只进行了经济处罚，没有免除村、乡­干­部的职务。他仍在北京住着上访，听说和一个女上访专业户因为情投意合，还在一起同居了一年半之久，两人相依为命，­干­着他共同爱好的事业。

不久，钢牙托夫身体有点不舒服，深身乏力，支撑不了啦，扛着行李从北京回到了村里，到村里后两个月，没有出门，也没有发现他的影子，还是他老婆去卫生所为他买药，人们才知道钢牙托夫的消息，邻居们礼节­性­地到他家看看。钢牙托夫瘦多了，骨瘦如柴，如果在外地没有人能够认出他。听说他得了肺癌，已到了晚期，他很少说话，也不愿意张口，在床上躺着，偶尔坐起来，咳嗽个不停，看上去十分难受。又过了一段，他的眼睛被癌细胞攻瞎了，他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很急，火气攻心，没几天就闭上了眼睛。

乡亲们把他埋葬了，很多人也慢慢听说了，听说后的人们欲言又止，因为人已经死了。前几天，信访局的人在聊天中忽然问到：“钢牙托夫哪里去了”？有人说：“死了两年多了”，信访局的人说：“我说咋几年没有见到他了”。随后人们改变了新的话题，钢牙托夫的事终于在人们的疑惑中划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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