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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禁制反噬

夏翎猛地睁开眼,却看到韩煜忧切的面容,连忙起身四处观瞧,陌生的房间和陈设让她一片迷茫:“我刚刚不是被师兄……”

话一出□,夏翎却陡然一惊,因为这清润如珠玉相击的熟悉声音明显不是她的。

夏翎举起手,入目便是盈盈如玉吹弹可破的肌肤,掌心有一道断纹若隐若现。这……这分明是常似锦的身体!

“我……发生了什么事?”夏翎回忆着昏迷前的情景,喃喃道:“我被师兄杀了吗?”

韩煜将她拢进怀中,柔声道:“不管谁被杀了,总之你平安无事。”

“阿修知道我回到常似锦的体内吗?”夏翎低头去寻迷藏环,“他看到夏翎死在面前一定很伤心,我得快些通知他!”

迷藏环自然不该在手腕上,自己是元神出窍,又不是空间瞬移。可是,让她震惊的是,她居然真的在左手腕上看到了朴素的银镯——迷藏环。

韩煜一把扣住她的双手,将满脸迷茫的夏翎紧紧拥入怀中,轻声道:“夏洛,你乖乖听我说。下面的话,可能有些出乎你的意料,但是你要答应我,安静地听我说完。”

夏翎挣脱他的怀抱,右手紧紧地握住左手手腕,缓慢地点了点头。

韩煜食指轻抚着女孩柔滑细腻的皮肤,低声道:“几个月前,我曾去往龙域,胁迫神龙木让我见你一面。确实,神龙木带我进入破碎虚空,让我亲眼见证了你的世界。可是,待我回来时却出了一些意外。”

夏翎睁大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他。

韩煜笑了笑,继续道:“因为那个意外,我与你一样,做了一个梦——一个与神域四圣,东玮北玥相关的梦。”

见夏翎皱了皱眉,韩煜又道:“人界之上有神域,神域中掌管众神的七情六欲的老头——天帝。他理­性­地计算着破碎虚空之间的平衡关联,管理着人界的兴衰更替,又记录着众神的功德罪恶,从未出错。可是,神只与凡人都是有血有­肉­的生灵,无心无情的天帝很多时候都不知该如何衡置。于是,便有了凌驾于众神之上的四圣——东玮、南寅、西晟、北玥。能得到天帝认可成为四圣的神袛少之又少,亿万年难有一圣,更别说凑齐四人,便是数千年四圣空悬也是常有的事。”

夏翎听得晕晕乎乎,终于忍不住道:“韩煜,你究竟想说什么,能不能言简意赅点儿?”

韩煜忍不住笑了笑,点头道:“简单来说,数百年前,神域中已有东玮、北玥二人执掌四圣,可是因为某个原因,他们却甘愿轮回尘世,堕为凡人。神域中少了四圣的协助,天帝很是苦恼,所以费尽心机,­阴­谋算尽,也要将其中一人召回神域。”

夏翎皱眉点头道:“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儿印象。那个天帝,好像是台高级智能计算机,只会按流程办事,却又懂得从规章制度的漏洞中寻找破绽。东玮和北玥甘愿轮回尘世,也不肯执掌四圣,好像是为了保护一个叫零六的女孩。零六是他们亲手创造出来的人,本是用于完成任务的诱饵,谁知东玮和北玥却对她产生了感情。”

韩煜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笑容轻软温柔得犹如捧着即将融化的雪人:“因为是诞生于自己手中的人偶,便如生命的附属品一般。所以,他们曾对零六做过太多太多不可原谅的事。等到一朝悔恨,泥足深陷,却已追悔莫及。他们甘愿堕入轮回,不是想要赎罪,而是不愿放弃哪怕一丝一毫重新挽回的机会。”

夏翎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心中隐约产生了一个念头,却又马上将它抛弃在角落,不敢去想。

韩煜继续道:“然而,神域无人执掌,天帝只能变着法儿地­操­纵零六的命运,逼迫东玮、北玥其中一人结束轮回,返回神域。两人同时存在于世间,只会让零六的命运一日比一日凄惨,永难自主。所以,他们其中一人,最终选择了放手。”

“什么……放手?”夏翎茫然道,“他们其中一人放手,与我有什么关系?”

韩煜紧紧地握住她慢慢变得冰凉的双手,终于将最后的话语说出□:“曲临渊就是神域的东玮尊者,就在刚刚,他为你凝聚破碎的魂魄,答应天帝,返回了神域。”

“你胡说!”夏翎猛地用开他的手,厉声道,“韩煜,你扯的谎话未免太没边了!什么神域,什么东玮,什么四圣,[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那不过是一场梦!如今你居然说曲临渊就是东玮尊者,你以为我会信吗?”

韩煜静静地看着她,淡淡道:“我是北玥,而你……就是零六。”

“韩煜你够了!”夏翎从床上一跃而起,颠声道,“我现在就去找阿修!什么前世今生,东玮北玥,那些与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夏洛!”韩煜一把拉住她,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柔声道,“夏洛,你冷静地想一想,就该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要冷静地想什么?!”夏翎疯狂地挣扎,却挣不脱韩煜的桎梏,终于忍不住哀声哭泣,“韩煜,你要让我想什么?想阿修回到神域,想阿修成为离离在上的东玮尊者……可是那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前世今生,东玮北玥欠了零六什么,我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也毫无兴趣。我只是想再见阿修一面!韩煜,求求你,让我去见见他。韩煜,我求求你……”

“你非要逼我把话说出来吗?”韩煜轻轻叹了□气,语调温柔,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冷寂,“夏洛,曲临渊已经死了,尸体化为灵息回归神域,此生你再也不可能见到他。”

“我要见他!死也要见到他!”夏翎咬牙瞪着韩煜,一字一句道,“就算尸体化为尘埃,我也要回到他消失的地方,亲眼见证离别!韩煜,你若阻止我,我会一生一世恨你,永不原谅!”

韩煜低头冷冷地凝视着神情决绝、双目湿热灼亮的女孩,终于幽幽冷笑道:“我只想知道,今日若回归神域的是我,夏洛你可会如此伤心难过,死也要见证离别?”

一曰前还热闹嘈杂的曲家大厅中,此刻,却只剩下凝固的斑驳血迹和无边的空寂。

夏翎静静地跪在那个以鲜血刻画而成的符阵中,仰头闭目,滚烫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从她脸颊滑落。

什么东玮零六,前世恩怨,与她有何关系?

她只知道,自己认识的男子叫阿修,他容颜如雪,别扭善良,一次次将自己带出绝望的深渊,在乎她胜过生命,却说不出口一句——我喜欢你。

“阿修,我喜欢你。”夏翎声音嘶哑破碎,却一遍遍呢喃,“阿修,我喜欢你……”

一样来不及说出口,来不及开花结果,来不及将喜欢变为爱恋,可是阿修,我真的曾经喜欢过你,那么深挚,那么期盼。

耳边突然响起模糊而熟悉的声音,仿佛来自她的记忆深处,又仿佛是残留在空气之中。

“夏洛,你不可以忘记,我曾在乎你胜过世间一切。夏洛,你不可以忘记,阿修也好,曲临渊也罢,他们都那样深挚地爱过你,却来不及说出□。”

“夏洛,前世的我赋予你七情六欲,却对你绝情绝­性­,视若不见。如今,换我等着你,守着你。宿世轮回,滼花再开,夏洛,你一定不可以忘记,有个人在滼花边等着你,千年万年。”

夏翎用手背遮住通红的双眼,任由滚烫的泪水一遍遍洗刷泪湿的手背。

“夏洛,我已将沈清的心脉元气重新凝注于你的魂魄之中。沈清体内魔­性­即将大成,到那时,能杀死他的,唯有你一人。赤猷再度封印,人界浩劫解除,你的使命完结,破碎虚空之门将再度打开。夏洛,那将是你回家的最后机会。所以,下面的话,你要牢牢记住。破除沈清不死魔体的方法,只有一个……”

“阿修——”夏翎终于忍不住,匍匐在地号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呼喊让人不忍听,听了便如痛断肝肠,“阿修——”

夏翎擦­干­眼泪,走出曲家大宅,绕过金峰峡,便是韩煜等候她的地方。

可是刚绕过峡谷,眼前的景象却马上让她陡然一惊,连忙全神戒备。

只见不远处,堕魔谷外,数百名修者将韩煜团团包围,除了七名大乘期、十几名元婴期,余下的修者至少都是结丹中期修为。而那七名大乘期修者,竟有半数曾是晋南修仙门派中的隐士长老。

沈清自然也在其中。看到持剑而立的夏翎,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惊喜:“翔翎,你没死,当真是太好了!”

夏翎冷笑道:“让你费尽心机谋算,却没能得逞,有什么好的?”

沈清幽幽一笑,柔声道:“我不能容夏翎活在世上,是因为她的奇经八脉贯注着攸关我生死的心脉元气,这世间唯有她能杀死我。可是,你却不同,这具躯壳对我没有任何威胁。翎翎,你还活在这世上,我真的很欢喜。”

夏翎皱眉望着几个分出来慢慢朝自己靠拢的元婴期修者,冷冷道:“沈清,这就是你表达欢喜的方式?”

沈清摊手道:“韩煜的修为实在太难以估量,便是我们所有人都折在这儿,也不见得能擒住他。所以翎翎,你活着我自然欢喜,因为你将是我手上最大的筹码!”

夏翔脸­色­微变,迅速从迷藏环中取出两仪盘,还未来得及启动,眼前忽然寒芒一闪,一道剑光已打在两仪盘上,瞬间将金属圆盘劈成两半。

沈清嘲笑道:“翎翎手中这东西我可熟悉得很,怎么会给你机会逃脱呢?”

夏翎望着人群包围中如闲庭散步般穿行的韩煜,顿觉头痛无比:“你明知沈清会埋伏在这里,却什么都不说?!”

韩煜满脸无辜地看着她,悠悠道:“是你说,死也要见他。我除了舍命相陪,又能怎样?”

夏翎语声一滞,不知该说些什么。眼见五六个修为不比自己低的元婴期修者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她心念一动,突然扬声道:“韩煜,你来替我收拾他们,让我対付沈清!”

韩煜眉梢微扬,似是有些惊诧,又有些好笑,半响才身形一动,猛然蹿到夏翎身旁,抱住她道:“你凭什么对付沈清?不会是想动之以情,勾引诱惑吧?”

夏翎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抬起左脚狠狠地踹了某个不要脸的男人一下。

不远处,眼看着韩煜轻而易举脱离包围圈潇洒离去的沈清缓缓叹了□气,颇有些遗憾道:“我本不想用这个方法的,太浪费手中的棋子,尤其还是在翎翎你面前,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为了。”

沈清说完,身上的赤红­色­藤蔓突然如灵蛇般飞出去。夏翎拔出夕阙剑严阵以待,可紧接着,她却惊骇地发现,那些藤蔓竟不是飞向她,而是飞向围在沈清身边的数百个结丹期修者。

痛苦的哀号和愤怒的咒骂声陡然在温暖如春的金峰峡中凄厉回荡。一具具缓慢被吸­干­血­肉­和灵气的躯壳,一双双不甘绝望的眼睛,让夏翎几乎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听。

韩煜原本闲适悠然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将迷藏环摘下给我,你先躲入芥子空间中,没有我的提醒,不要出来!”

连韩煜都露出了这样的神情,夏翎越发胆战心惊。她不敢再犹豫,迅速摘下迷藏环递给韩煜,又纵身跃入芥子空间。

芥子空间中不分昼夜,不知时间流转为几何,再加上韩煜刻意屏蔽了迷藏环外的声音,整个芥子空间就越发静寂空旷,无声无息。

夏翎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久到寂寞的双耳仿佛能听到钟摆的滴答声,久到从不怀疑韩煜强大到变态的心竟隐隐升起不安。终于,她的耳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啪嗒——啪嗒一”好像有什么黏稠的液体在她耳边一滴滴缓慢落下。

随后,沈清的笑声清晰传来:“韩煜,体内灵息被附体神魂彻底压制扰乱的感觉如何?炼化魔剑赤猷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竟会有反过来被法器克制的一天?哈哈哈……如今连这储物镯都到了我手中,你心爱的女人、你的­性­命通通掌握在我手中。韩煜,当日你髙高在上嘲笑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迷藏环到了沈清手中?夏翎正心中惊疑,突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拉扯力,让她迫不得已跌出芥子空间,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沈清弯下身温柔地扶起她,又将染血的迷藏环戴在她手腕上,柔声道:“翎翎,待我收拾了韩煜,就娶你为妻。从此,我统御人界,主掌万物,你就是我身边唯一的伴侣。”

夏翎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韩煜身上血迹斑斑,­祼­露在外的手臂黑­色­纹路狰狞闪现,仿佛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韩煜的额头上密布着细细的汗珠,神情看似悠然沉静,浑身的肌­肉­却绷得死紧,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而在他的身后,还站立着七个大乘期的修者,他们望向沈清的神­色­充满恐惧和痛恨,却不知为何丝毫不敢违拗他。

“韩煜,你怎么样?”夏翎颤声道。

“暂时还死不了。”韩煜笑笑,目光温柔,语调轻缓,“夏洛,你是在担心我吗?”

夏翎无语,直接忽略他的话:“沈清说你被体内神魂扰乱克制,是什么意思?”

韩煜遗憾道:“如今我命悬一线,生死未知,夏洛,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安慰我吗?好吧,我知道这种事强求不得。我体内的魔剑赤猷,是混入了我心脉元气重新祭练过的,本是为了便于­操­控和使用。但如今赤猷的另外半魂太过强大,完全牵制了他的一举一动。混入了我心脉元气的赤猷剑,弃之不得,取之无法,反倒成了制约我的利器。亊情就是如此。”

沈清望着夏翎陡然煞白的面容,眸光­阴­冷,幽幽道:“翎翎,你躲了这个男人十年,走投无路到最后一刻都不愿向他求救,想必是恨极了他,厌极了他。如今他要死在我手中,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韩煜脸­色­陡然一沉,眸中闪过凛冽的杀意,却让沈清忍不住得意地大笑。

夏翎轻叹了口气,缓缓从迷藏环中取出夕阙剑,退后三步,剑尖直指沈清,扬声道:“师兄,我曾对自己发过誓,如果有一日你当真堕落成魔,屠戮人界,我一定要亲手结束你的生命。”

沈请睖睁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道:“亲手结束我的生命?翎翎,如今的你凭什么?”

“凭我……”夏翎话没说完,忽然神识深处响起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常似锦,施展离风影遁离开这里,绝不可回头!

页翎猛地蹬大眼睛,转头朝身后的韩煜望去。只见本就面­色­惨白的男子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即便不灵聚双目,她也能清晰地看到韩煜体内快速流失的灵力,和丹田处如利刃般翻搅的气息。

十年前,那个人用世间第一真火幽冥在自己的体内下了最严苛的禁制——我不会再当你是愧儡,从今往后,我韩煜与常似锦体内的神识牵系永远屏蔽,永不复用。

可是如今,他却亲手打破了这个禁制,舍弃生命和最后一点儿全身而退的希望,也要向她下达绝不回头的指令。

“韩煜!”夏翎沙哑的喊声未落,体内灵息却已身不由己地流动,眼前猛然一花,眨眼之间,她已来到千里之外。

沈清将全身灵力­干­涸,犹如废人般无力反抗的韩煜踩在脚下,­阴­狠道:“你以为,她能逃出我的掌心吗?韩煜,任凭你费尽心机,你想拥有的也终将属于我!”

满身泥泞狼狈,连­唇­畔都沾满了草屑的韩煜任凭沈清踩踏,一动不动,闻言却低笑道:“沈清,你最好趁着现在我愿意陪你玩这场游戏时,好好折腾。”

沈清眼中寒芒一闪,狠狠一脚踩在韩煜的左腿上,只听“咔嚓”一声,腿骨断裂的声音响起。

沈清扬声大笑,挥手道:“将我们的晋海第一魔修拖回去游街示众,我要好好让晋南晋北的修者们瞧瞧他丧家之犬般的模样!”

然而,志得意满的沈清却没有发现,刚刚被他踩断腿骨,又要受到当众羞辱的韩煜却连表情都未变一下,与方才夏翎还在时强忍痛楚又极力掩饰的神情简直天差地别。

时间是抹去一个人心头烙印与记忆的最好办法,可是这个办法终究太慢太煎熬,而他却已经迫不及待,无法忍耐。

【第十章】四面楚歌

天煞一万八千年,这是晋南修真界数千年历史上最黑暗血腥的一年、

短短两个月,整个晋南被吸­干­血液灵息的低阶修者数髙达一万三千多人,被捕沦为奴隶的离阶修者超过两千人,而被无辜屠杀和俘虏的凡人更是数不胜数。

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的修者们,当看到狼狈不堪,被拖着游街示众的韩煜时,就彻底放弃了最后的希望和抵抗。晋南完了,或者说,整个人界都完了。

鲜血染红了大片晋海,朗朗晴空都仿佛被染上了血一般的黏稠。

天煞一万八千年三月三日,晋南修真界彻底沦陷,凫峦大军绕过堕魔谷,将孤立无援的晋北团团围困。

这一日,凫峦帝国的新皇慕容清如当日的帏煜一般飞上天空,将自己君临天下的旨意传达给晋海以东每一个幸存的修者。

“夏翎——或者如今该叫你常似锦,三日后,我要你心甘情应嫁与我为妻。否则,我就如血洗晋南一般,将晋北所有修者、凡人通通屠杀­干­净!翎翎,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晋北边境一座小小的山峰道观内,却是别有洞天,在这里至少聚集了数千个从晋南逃出来的幸存者和晋北有志反抗的修者。

沈清嚣张的宣誓被这小小道观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几个围坐在一起的修者猛地拍案而起,怒道:“慕容清,你当真是欺人太甚!”

激怒过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在角落中面覆轻纱的女子身上。

这个女子,就是夏翎,让当年的第一魔修韩煜,与如今的帝煞慕容清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夏翎。

只要将她交出去,晋北所有修者、凡人,或许就能苟延残喃,获得一线生机。

只是,这个永远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女子,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左右天下人的命运?

躲躲闪闪望向夏翎的目光,都被一个年轻俊秀却面目凶恶的男子狠狠瞪回去。

柳箎望着一直低头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的夏翎,恶声恶气道:“我警告你,绝对不许答应嫁给那个慕容清!否则,你让主人的脸往哪里搁!”

夏翎停下手中的动作,苦笑道:“都到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考虑主人的脸面。唉,幸好柳笙是哥哥,你是弟弟,要不他可太倒霉了!”

“死女人,你什么意思?”柳箎拍着桌子,勃然大怒,“主人落得如斯田地,还不是被你所害,你倒有心情在这里悠闲涂画!”

夏翎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拨动手中的树枝,心里默默计算着双方实力的悬殊比例和应对之法。这样的事实在不是自己的强项,若是有个人能帮助自己运筹帷幄、统领三军……夏翎握住树枝的手突然一紧,“咔嚓”一声,树枝断裂,她的脸上却反而露出了笑容。

落日如血染红天涯,留几许牵挂。

缥缈山下,何处可求仙家缘法。

“夏翎,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风佑搭着她的肩膀,无所谓地笑道,“大不了随我们返回绝灵域,让这些自私自利的垃圾们去死!”

夏翎睨了她一眼,道:"你们当真不打算回去?我说过,阿修曾将虚芥位移大阵的刻符步骤详细记载了下来,虽然耗时可能久一些,但我一定能安全送你们回归。"

即便是戴着面纱的常似锦,这似笑非笑、眼波流转的一眼,还是美得让人惊叹痴迷,无法回神。

风佑抚着额头笑道:“就这副容颜,说先生、韩煜与那天杀的慕容清会不顾一切地争夺你,我还真能勉强相信一些。”

夏翎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穆浮香冷着脸,哑声道:“你如今一身麻烦,走投无路,我们若在此刻弃你而去,先生在天之灵一定得不到安息!我可不是为了帮你!”

“谢谢!”夏翎闭了闭眼,诚心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们全力帮助我渡过

难关!”

“这种废话,还用说吗?”风佑搂着她的肩膀笑道,“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尽管吩咐!”

“柳笙,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夏翎突然拉住正在团团转分配管理物资的柳笙,沉声道。

柳笙愕然停住脚步,神­色­冷淡道:“常前辈有什么亊,尽管吩咐。”

“替我向沈清带一个口讯,我同意嫁给他,但是,婚期要改在三个月之后。”

“什么?!”柳笙骤然变­色­道,“这怎么可以?”

夏翎静静地看着他,不紧不慢道:“柳笙,是我嫁又不是你嫁,只要我同意有什么不可以?”

夏翎想了想,又从迷藏环中取出一个小小的亳无价值的剑坠,递给柳笙:“为表诚意,你将这个一并给沈清。就说,他若还顾念一星半点儿往日的情谊,就别再逼迫我。”

这样的小礼物,那八年中,沈清给过她太多太多。

柳笙迷迷瞪瞪地离去,三个时辰后回来时,却是双目通红,神­色­痛恨愤怒欲狂。

他只转达了一句“慕容清同意了”,便转身离去,仿佛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夏翎静静摩挲着左手手腕上的迷藏环,无声呢喃:“等等我,韩煜,再等等我。”

因果轮回凡俗世外,有人落寞有人开怀。

没有什么对错应该不应该。

风佑以雎息御气,虽无法腾空飞行,但穿梭于枝叶交错的密林之中,却如闲庭散步般迅捷无伦,脚步掠过即有残影。

饶是用这样的速度,她也行了很久很久。终于,她按照元琴姑娘所给地图的指示,找到了那栋与世隔绝,隐匿在山林间的小茅屋。

风佑推门而入,惊叹于房中摆设的简陋和整洁,正踌躇着是否开口,却忽然看见里屋的竹帘被掀起,一个三十多岁的靑年男子缓步走出。

男子的面容并不如何俊朗深刻,举手投足间却充满了气定神闲的贵气。风佑身也是领军作战之人,虽然所带兵将种类不同,却也只用一眼就能看出男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魄。

着来*翎要找的这个人,当真有几分真材实枓。

风佑淡淡一笑,随意躬身道:“见过狄将军。”

此人自然就是当年为夏翎所救的晋北第一战将——狄飞。狄飞看到风佑似乎并没什么惊讶,只冷淡道:“在下狄飞,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不知姑娘是?”

风佑倚着木门,悠然笑道:“如今晋南修真界已然生灵涂炭,狄先生的家乡晋北也终将难以幸免于难。没想到狄先生竟还有心思在这里隐世避居,悠闲度日。”

狄飞的背脊有一瞬的僵直,随即却丝毫不为所动道:“狄某不过一介武夫,连结丹期都未能突破,天下兴亡,世代更替,又岂是狄某能左右的。”

“我也觉得你左右不了什么大局,不过有个人似乎不这么认为。”风佑手握一块白­色­晶石,动作生涩地引导刚刚学会凝聚的灵息导入左手腕上的银镯中。

微弱的光芒闪过,小小的木屋中突然多了个面­色­苍白却温暖浅笑的女子。

狄飞搁在窗棂上的手指下意识地一颤,这张倾城绝­色­、明媚皎洁如月光般的容颜,十年了,他竟没有一刻或忘,甚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女子在他面前稳稳站立,喘了口气,立即躬身弯腰,诚挚恳求道:“狄先生,我会为你召集最优秀的修者,为你提供最­精­良的武器,请你务必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女子缓缓抬头,清亮如露珠般的眼眸一瞬不瞬直视着他,朗声道:“狄飞,如今率领千万大军围困晋北的,正是凫峦帝国第一战将华无应。有生之年,你当真不想与他一决胜负吗?”

狄飞眼眸陡然­精­芒闪烁,脑中再次浮现出十年来一次次梦到的场景。

梦中,他亲手组建了一个名为梵摩的修者营,纵横晋海,所向披靡。他的身后总是站着一个明眸如画的少女,支持他,鼓励他,对他不离不弃。

每一场梦的最后总有这样的场景,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酣畅淋漓地与华无应战场决胜,最终成为新一代传说。

这是他早已抛弃的绝望的梦想,却也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狄飞缓缓闭上眼,许久才睁开,眸底掩映的是皓月星光,灼灼闪亮。

一叶扁舟随风而去心若定水亦静,

谁能登峰造极真正胜过自己。

望不到边际的无边海,文洹没有丝毫停留地离开刻画着传送阵的无名小岛。踏上飞剑后,他的手指拂过左手手腕上的储物镯,银光闪烁,一个面覆轻纱的女子就跌坐在他身畔,微微喘息。

“你还好吧?”文洹邹眉道,“在芥子空间中一待就是六个时辰。就算你是傀儡之身,也实在太勉强了。”

夏翎虚弱的笑道:“为了让沈清以为我还在晋北中心待嫁,除了寄身芥子空间,还有什么办法呢?”

文洹心神微微一凝,道:“我知道你时间宝贵,片刻都浪费不得。就让我直接召父皇和小润他们前来吧。”

说完,文洹仰天一声怒吼,龙吟啸声直冲九天云霄,飞剑随着震动嗡嗡作响,底下的海水更是奔腾汹涌,犹如燃烧煮沸。

片刻,几个人影匆匆飞驰接近,为首的便是稍稍长高了些的敖润和紧跟在他身侧的炎霜。

敖润听到龙啸原本以为是大哥回来了,急匆匆地赶来,还未来得及辨认是否是大哥,却看到了夏翎。

“姐姐!”两个小不点毫不犹豫地扑进夏翎怀中,抓着她的裙摆的一角喜极而泣额,“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们了!”

夏翎轻轻地拍抚着他们,心中酸软温暖,轻声道:“小润,你看着我身后的是什么人?”

敖润和炎霜支起小脑袋,朝夏翎身后望去。随后,敖润暗紫的眼眸越来越晶亮。

“大哥--”敖润一个错身扑进文洹怀中,嚎啕大哭,“大哥!大哥!大哥!哇哇哇……”

文洹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又有些好笑地安抚自己最小的弟弟,柔声道歉:“对不起,小润,大哥走了这么多年,甚至错过了你的成年礼……”

“你……你还知道回来!”沙哑的声音突然自前方传来,银发紫眸,气质华贵的龙王敖骥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失踪了百年的大儿子,颤声道:“你这个不孝子,还知道回来!”

文洹撩起长褂,缓缓跪在飞剑上,沉声道:“父皇,孩儿不孝,失踪百年,如今第一次回来,却是为了向龙族和凤族求救!”

敖骥面­色­一冷,厉声道:“什么意思?”

“凫峦帝国新皇慕容清被古魔赤猷附体,心­性­大变,残忍嗜杀。迄今为止,他已屠杀晋南凡人加修者数十万人之多。如此下去,整个人界必将面临滔天浩劫!”

文洹深深一个叩头,沉声道:“父皇,人界若覆灭,慕容清的魔掌将伸向何处?­唇­亡齿寒,孩儿绝不希望看到无边海也遭到生灵涂炭的一天!”

敖骥神­色­大变,颤声道:“被古魔赤猷附体,这不可能!”

“这是我亲眼所见!”夏翎上前一步,缓缓道,“赤猷化身魔种,植入怀有深切怨恨的沈清体内,并将他心脉处封印的亿万凡人­精­血冤魂通通吞噬吸收。沈清是慕容刑的亲子,也是他一手制造的冤魂容器——彘婴。但是帝煞慕容刑却死在了沈清手上。”

敖骥目光变幻莫测,终于开口道:“洹儿,你随我去召集朱雀、玄武、穷奇族长。古魔复活,这件事非同小可!至于这个女人……无边海不是你-卑微人类可以来去自如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还是快快离去吧!”

夏翎猛地松了一口气,躬身道:“多谢龙王!”

脱胎换骨勘破玄机,傲视凡尘心无所系。

修仙之路莫道比青天难行。

【第十一章】八方援助

晋北修真界不起眼的小道观外,永远掩藏在镜花水月之中的女子终于揭开了她覆面的轻纱。

所有人都被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震撼得无法言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碰触,想要去摘取。

夏翎站在高高的岩石上,背后是万丈悬崖峭壁,身前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残存修者。

她深吸了一口气,灵力贯注咽喉肺腑,朗声道:“我已与慕容清达成协议,三个月后,我就会身披嫁衣心甘情愿去到他身边。”

女子斩钉截铁的承诺让所有人陡然从迷恋惊艳中回神,待细细品味出这句话的意思,却是有人惊喜,有人遗憾,有人艳羡,也有人羞惭。

夏翎笑了笑,继续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嫁给了慕容清,你们就能安枕无忧了?”

底下的人多数露出迷茫的表情。

“醒一醒吧!别再做梦了!”夏翎猛地提高音量,厉声道,“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就这样苟延残喘,奴颜婢膝地在慕容清手下讨生活吗?就算他今日肯履行诺言,当真饶你们­性­命。明日呢?后日呢?三五年后呢?你们能保证他永远都不拿起屠刀吗?”

夏翎举手指向身后曾是血腥地狱的晋南,声音凄然而冷厉:“晋南的修者,难道你们还想再经历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同门亲人在身边倒下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吗?晋北的修者,难道你们要浑浑噩噩坐以待毙,直到迎来与晋南同样的命运吗?”

“不坐以待毙,我们又能如何?”一个双目通红的修者紧握双举,嘶声怒吼“凭我们这点儿兵力,怎么和慕容清手下大军抗争?!”

“凫峦帝国大军锖锐不过十万,我们晋南晋北难道就连一抗之力也没有了吗?”夏翎冷笑道,“还是说你们早已如散沙般自私自利惯了,便是到了这等生死攸关的时刻也无法主动团结他人,甚至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底下数千修者一片静寂,除了低低的啜泣和咬牙声,听不到其他半点儿响应。

直到夏翎等得有些不耐了,才有人颤声道:“凫峦帝国有绝世战将华无应,我们就算愿意摒弃前嫌誓死一搏,又如何能与之相抗?”

夏翎终于等到这个问题,不由得双目一亮,清澈的笑容浮上嘴角,衬着细如凝脂的肌肤,嫣红的双­唇­,盈盈如水的眸光,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众人心中暗道:“如此绝­色­,也难怪韩煜与慕容清都为之倾倒了!”

夏翎微微躬身,朗声道:“如果我说,狄将军愿意统帅全军,助大家一臂之力呢?’’

“狄将军?难道是晋北第一战将——狄飞?!”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或许我们真的有与凫峦大军决一死战的能力!”

夏翎的目光望向左侧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不过灵寂中期的年轻修者,他其貌不扬,修为低下,可是淡淡颔首微笑间,却承载了晋海以东亿万修者、凡人最后的希望。

昂首向前走,得与失之间会明白所有。

痴痴地寻求,从天南春风到幕兰寒冬。

晋北边境小道观外,聚集的修者越来越多,低阶的、高阶的,每一日都成倍增长。

到最后,整个山峰容不下这些人的起居训练,柳笙才将众人移到了狼峰山,当年韩煜定居的府邸。

改良后的九转­阴­阳阵将整个山脉团团笼罩,闲时自发吸收天地灵气运转,一旦遭到攻击,便会有三十六块紫晶迅速提供灵息,阻挡攻击。

布下这九转­阴­阳阵时,夏翎不得不感叹,阿修是真正的天才。无论是医术、符阵造诣,还是修仙天赋,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能望其项背,此后或许也不会有。

夏翎不关心这短短十数日间来投奔来了多少修者,也不关心己方与凫峦大军的差距究竟有多少,这一切她既然已交托给狄飞,就全权信赖,毫无保留。

她所能做的,唯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这场仗的胜率能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

阿修留下的一个关于炼器的玉简中,有一条记载,让她欣喜若狂。

原来飞剑还可以批量炼制,由低阶炼器师铸造剑柄剑刃,最后由高阶炼器师统—刻画符阵,一把五品飞剑的炼制时间竟可以缩短到一天。这个听起来行之有效的方法过去却从未有人去实践,只因飞剑一旦出炉却未刻画聚灵符阵,则马上会变为废品。

而阿修的玉简中所记载的一种符阵,只需刻画在炼气的炉鼎上,就能将出炉配件包裹于灵气囊中六个时辰。这样一来,组合刻符炼制余下配件的时间则绰绰有余。

“这……这简直就是奇迹!”一个白发苍苍的筑基期炼器宗师颤声道,“世间竟有人能以如此巧妙的构思,刻画这等符阵!便是宗圣班仁师复生,也不得不赞叹啊!”

“老先生觉得这方法可行?”夏翎问道,“两个月内,能保证让每一个修者手中都握有四品以上的飞剑吗?”

白发宗师紧皱着眉头,捋着胡须,半响无语。

他身后的几个徒弟却急了,大声道:“师父,如今可是整个晋北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们能做也得做,不能做也得做!为了浴血奋战在前线的梵魔营修者,我们拼了!”

“拼了!拼了!拼了!”

白发宗师狠狠一拽胡须,不小心扯下几根,疼得他直掉眼泪,咬牙道:“好,拼了!三个月后,就请夏姑娘带着所有梵魔营的战士来领取自己的法器吧!”

“艾叶、丁香、血余炭……你们一定要给我牢牢记住每一种草药的配比!”二公主穆浮香昂首挺胸地站在高地上,对着底下炼气期的修者和为数不多的凡人们严厉训斥,“不要以为这种不带灵力补充的止血疗伤药没什么用!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修者的战争伤药往往都是奇缺的!为什么?因为每一种能补充灵息的丹药中,必然含有一种相对稀缺的仙草,更需要拥有特殊灵质的炼药师亲自炼制。试问这样的仙丹,有哪个战士敢拿来当饭吃?”

“可是,我们的止血散却不一样!先生……医神大人曾说过,受轻伤一刻钟内,在患处撒上止血散,内服清心丹,则伤□自可痊愈!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需我们日以继夜炼制出足够多的清心丹和止血散,我们的每一个修者哪怕受了伤也一样可以上阵杀敌,不留后患!”

“你们的实力没办法上阵杀敌,难道就心安理得地坐在后方,享受那些修者们拼死保护吗?”

”不能!不能!”底下年轻气盛的低阶修者和凡人们举着拳头呐喊,“穆姑娘,我们—定会全力以赴,绝不扯前线将士们的后腿!”

千里之外,凫峦大军集结处。

沈清听了属下的禀报,幽幽冷笑道:“不过短短三个月,靠着那群废物,我就不信能翻出什么花样!”

剑锋划过苍穹飞升成仙的时空,有缘人能相遇浩荡天地中。

三个月转眼而过,夏翎望着眼前数万焕然一新,列队站立的修者们,心中的激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柳笙站立在她身边,恭敬而真诚地鞠躬弯腰:“夏姑娘,当日你答应三个月后嫁与慕容清不过是权宜拖延之计。如今我们已下定决心拼死一搏,你也就不必……”

柳箎黑着脸,冷冷道:“女人就是这样,头脑一发热就感情用亊。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你一个人怎么对抗慕容清?难道还真打算嫁给他吗?”

“是啊,夏姑娘!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的­性­命,岂能让你一个小姑娘以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救!”

"就是,凫峦大军来就来,我们怕他娘的!”

“夏姑娘,我们都感念你的恩德,一定会将韩先生好生救出来的!你放心吧!”

夏翎望着群情激昂却队形不乱的众人,他们手中都握着崭新的四品飞剑,剑柄上刻着“梵魔”二字。他们的贴身软甲上都刻画着最简易的防御符阵。他们的储物戒指中都揣着数十份清心丹、止血丸。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比三个月前多了数道伤痕,却眼眸晶亮,同行同止,犹如藏锋的利剑,随时等着出鞘,与侵犯自己家园的敌人决一死战。

或许,这不过是短短几日的视死如归;或许,这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并肩战斗;或许,等浩劫过去,战争结束,一切又会回归原位。

可是师兄,你看见了吗?

你用另一种方式,玉石俱焚,置之死地,却不可思议地达成了你最初的信念和守护。

修者与修者之间不是只有虚伪利用,弱­肉­强食,他们也可以守望相助,他们也能为共同的信念奋力拼搏,付出所有。

师兄,或许神域中有高高在上的天帝在­操­纵着我们的命运,或许今日过后我们就要刀剑相向,不死不休,可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在面对众人的冷漠紫­色­时背负所有,一步一步走出的每个脚印。

正是这些脚印,让我在最惶恐绝望的时刻,决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永不迷失。

昂首向前走,得与失之间会明白所有。

痴痴地寻求,从天南春风到幕兰寒冬。

剑锋划过苍升成仙的时空,

有缘人能相遇浩荡天地中。

【第十二章】繁花似锦

所有剑修们誓死守护和劝慰,并未动摇夏翎去见沈清的决心。因为沈清手中还金麟,还有数千凡人老弱­妇­孺的无辜生命,还有被锁了灵骨日日暴晒在烈日之下奄奄一息的韩煜

夏诏与沈清之间,有太多太多的情和义、仇与恨,她必须自己去了结,也唯有她可以了结。

天煞一万八千年六月三日,身披嫁衣,薄染胭脂,玉簪束发的常似锦款款地站立在众人面前,

雪白的肌肤,如画的眉目,还有清亮如夏夜星河般的双眸,衬着常似锦火红的嫁衣,让常似锦倾城美丽肆无忌惮地绽放,犹如要烧尽最后一点儿光华绚烂。

所有的人都被这样的美丽震撼了,没有贪婪、没有恋慕,没有欲望,只有深深地并发自心底的震撼。

或许万年之前,千年之后,也有如此美丽的女孩身披嫁衣,鲜红如火。却再也不会有人能带着如此清澈洒脱的眸光,奔赴炼狱刑场,回眸一笑,如繁花似锦,黯淡了山川湖光。

天奎宗巍峨高耸的主殿中,空空荡荡,唯有站在最高点的沈清和他身后的三个剑仙,是触目所能看见的活物。

然而,在大殿的正厅中,却还显示着一个影像,,在一座看不出名目的山谷中数百名修者持剑站立,闪着锋说寒光的刀刃牢牢地抵着地上跪伏的数千名凡人。

在他们眼中,人数多于他们十倍的凡人不过是蝼蚁,手起刀落,便能收割无数生命。

沈清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身披嫁衣孤身前来的夏翎身上,眸中最炽热深邃的芒闪烁跳跃,仿佛久远记忆的复苏,又仿佛模糊情怀的燃烧。

“翎翎,你真美。”沈清缓缓走向一身火红的夏翎,身后跪趴着三个赤身­祼­体血­肉­模糊早已失去反抗意念的男子——黄吉、莆田和夏衡。

沈清伸手抚上那细如凝脂的肌肤,哑声道:“今夜,你就是我的新娘!”

夏翎面无表情道:“我人已经站在这里,心甘情愿,身披嫁衣。你可以放过韩煜、金鳞和这些无辜凡人了吗?”

“是啊,我也迫不及待想让韩煜看看我美丽的新娘了。”沈清收回手,“来人,将韩煜和金鳞仙子带上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捆仙绳制住了行动的金鳞和押解着她的冷艳女子。

夏翎对那修为足有元婴期的女子并不认识,所以根本就顾不得她,一个纵身扑到金鳞面前,上下检査她有没有受伤。

金鳞有些疑虑地看着这个欣喜担忧的绝­色­女子,心中忽然一动,脱口道:“夏翎?”

“是我!”确定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不过是被禁制了灵力,夏翎松了一□气,苦笑着点头,“你没受什么苦吧?”

金鳞顾不得回答,焦急地问道:“晋南怎样了?灵虚门呢?战争开始了吗?”

夏翎怔怔地看着金鳞,身后压制着她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复杂的光芒。

“晋南……”夏翎觉得嗓子是那样­干­涩疼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清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翎翎,叙旧又何必急在一时呢?你不想先见见韩煜吗?”

再见到韩煜,饶是夏翎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心胆俱寒,胸口痛若火烧。

她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这个被关在笼子中,手脚软软下垂,显然骨头都己粉碎的男子。他唯一还能舒展的右手,五个手指的指甲却被一一拔去,惨不忍睹。她更没有胆量去细看韩煜血­肉­模糊的脸,与穿着灵骨锁的胸膛。

“韩……煜……”嘶哑地吐出这两个字,夏翎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呼唤韩炫的时候,竞也能如此心痛煎熬,如在炼狱,“韩煜,你还活着吗?”

女子嘶哑的呼唤让笼中的帏煜微微动了动,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来。

待迷离的视线聚焦在女子秀美绝伦的脸和火红的嫁衣上,韩煜眸中寒光不由得一闪,哑声道:“把那身衣服脱下来,碍眼!”

夏翎顿时无语。都被折磨成这副模样了,脱□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吃醋和威胁,这人到底底什么神经和大脑回路啊!

沈清幽冷而厌恨地看着奄奄—息的韩煜,寒声道:“没想到,三个月的折磨竟还没让你崩溃,真是出乎我的意抖啊!不过,你越是顽强,今日的‘婚礼’就越

有趣!"

夏翎盾头一皱,陆然转身,长剑已经出鞘,直指沈清。

沈清傲微一笑,突然拍了拍手,道:“动手!”

只见主厅影像中,一道寒芒闪过,刹那间,便有十个凡人身首异处,鲜血溅满地。余下的凡人惊恐尖叫,绝望逃窜,却马上遭到各种法术的残酷镇压,有些不幸者甚至横死当场。

夏翎心头猛地一颤,五指一松,夕阙剑几乎掉落在地。

“慕容清!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金鳞嘶哑的呼喊让夏翎耳朵轰鸣般疼痛。

沈清悠悠笑道:“人­性­?这种软弱的东西,我早被迫将它抛弃在天奎山脉了,底下跪着的这三个牲畜,还有翎翎,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说完,他脸­色­突然一沉,冷冷道:“辛如悦,别再让她打扰我和翎翎说话,否则,你该知道下场。”

辛如悦?辛如悦!夏翎猛地转过头,望着那冷艳秀丽的元婴期女修,颤声道:“你是辛如悦?”

辛如悦已然打晕了金鳞,闻言冷漠而又憎恨地看着她,目光犹如冷腻­阴­狠的毒蛇。

夏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却无法扼制自己心中熊熊的怒火:“你既是辛如悦,就该知道金鳞是谁!你知不知道,你背弃灵虚门的时候,唯有她一直念着你,挂着你,担心你过得好不好!我与她认识四年,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说你和郑渊!她在灵虚门的师姐妹千千万万,可她唯有称呼你时从不加姓氏!辛如悦,你就算恨尽天下,又怎能如此待她!"

有—瞬间,夏翎以为自己在辛如悦眼中看到了什么闪亮的光芒,可是转瞬,她的笑容却变得幽冷无比。

她的目光缓缓掠过地上狼狈不堪的韩煜,最后又落回到夏翎身上,低笑道:“有这么个师妹,我确实不得不感动。可是比起感动,我更想看到你和韩煜的凄惨模样!当日我被赶离青岳宗时就发曾过誓,一定要让你们付出千万倍的代价!为了等到今天,哪怕是委身魔鬼,又有什么可怕的!哈哈哈……咳——”

辛如悦一个战栗被掀翻在地,大量的鲜血从­唇­齿间冒出来。

沈清幽幽道:“既然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真正身魔鬼吧。”_

赤血的荆棘如毒蛇般蹿到辛如悦身上,刹那间已钻入她的身体,戳穿了她的脏六腑。辛如悦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喉间发出一声破碎的声响,终于不甘地断绝了气息。

沈清冷笑道:“谁让你在我成亲当日,却想看我新娘凄惨的模样呢?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对我的新娘口出恶言?”

夏翎眼睁睁地看着辛如悦如蝼蚁般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面前,却连动都不敢动—下,喊都不敢喊一声。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那些赤血藤会突然转向金鳞,将昏睡的金鳞残忍屠杀。

她咬紧牙关,缓慢地将夕阙剑收回储物戒,哑声道:“沈清,你到底还想怎样?”

沈清微微一笑,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转身望向韩煜,悠然道:“翎翎,将你的神识探入韩煜胸前,来,有发现什么吗?”

夏翎狐疑地依言照做,神识缓缓触抚韩煜千疮百孔的身体。待探到胸前,她浑身猛地一颤,脸­色­大变:“雷音珠!你……你居然在他胸前放了六颗雷音珠?!沈清,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清的左手翻转,一颗小小的暗银­色­珠子出现在手指之间。低头望着这看似不起眼的珠子,他脸上带着怀念和眷恋,柔声道:“翎翎,当初你在珍宝阁中,撇开吴修,独独向我求救,那时你心中所系的该是我吧?”

笼子中的韩煜猛然一动,吓得夏翎连声道:“韩煜,你不要命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韩煜,曲临渊,他们这些人一个一个住进了你的心底。以至于此后八年,无论我对你如何呵护备至,你却始终不为所动。”

夏翎皱眉道:“师兄,有些话,你一直不给我开□的机会,我也没能好好说清楚,是我的错。二十几年前我懦弱废柴,渴望一个避风的港湾,所以依赖你,仰慕你,但那不是爱。倘若我们朝夕相处,天长日久,我会爱上你,可我们终究错过了。所以你退婚,我从未恨过。在我心里,你是第一个开□说,哪怕我一无是处,也愿意守护我的人。是你给了我最初的温暖,给了我在这个冷漠世界生存下去的勇气。师兄,我不爱你,可是你永远是我重要的亲人,如兄如父,无人可替。”

沈清幽暗的眸子有一瞬的波荡,却马上沉淀下来,幽冷深:“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让我饶你真正爱的男人一命。翎翎,你以为,我会如你所愿吗?”

—旁呼吸微弱的韩煜突然睁开眼,道:“其实饶不饶都无所谓……”

“韩煜,你给我闭嘴!”夏翎厉声打断他的话,总觉得由着他说下去,这人指不定说出什么变态的话语来。

韩煜听话地乖乖闭上嘴。沈清的面­色­却越发铁靑冰寒,冷冷地望着“打情骂俏”的两人,轻声道:“翎翎,你真的如想象中那般爱着这个男人吗?”

夏翎一怔,倒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沈清却又续道:“我知道,你利用这三个月集合了晋北的一群修者,想要偷袭我凫峦大军。只可惜,就凭那群乌合之众,便是再练个十年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你瞧着吧,不出三个时辰,战争就会结束。到那时我们再举行婚礼可好?”

夏翎冷冷道:“沈清,你以前可不是个拐弯抹角,废话一堆的男人!”

沈清­唇­角一勾,温柔浅笑道:“翎翎,我们就用这三个时辰来玩场游戏吧。韩煜胸腹处有六颗雷音珠,每一颗雷音珠都代表着两百个凡人的­性­命。每隔一刻钟,你必须用自己的神识灵力引爆其中一颗雷音珠,否则就会有两百个凡人因为你的不忍和私情而无辜丧命。爱情与大义,信念与情感,翎翎你……会如何选择呢?”

夏翎面­色­铁青,双­唇­颤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拔剑就向他冲杀过去。

沈清笑道:“其实,如今的韩煜,只需一颗雷音珠,就能叫他命毙当场,此后你也就不必左右为难,无法抉择了。”

“沈清,与我战一场!你赢了,我亲手杀掉韩煜!”

沈清悠悠摇头,道:“翎翎,好好想清楚吧,再过片刻,符阵那端的剑修绝不会手下留情。等杀光了那些凡人,我下一个要杀的……”

沈清的目光施施然移向昏迷不醒的金鳞,露出幽冷的笑容。

夏翎双膝一软,缓缓坐倒在关押韩煜的笼子旁,满心不知所措,惶然恐慌。

如今,最好的办法唯有拖延时间,等待狄飞带人找到这一千名凡人,救出人质。如此一来,沈清手上最大的筹码消失,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地与他决一死战。

可是,狄飞能战胜华无应吗?龙族凤族能及时赶来相救吗?就算战胜了,又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关押凡人的场所?

“时间到——”一道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夏翎的思绪。

她还来不及回神,就眼睁睁地看着影像中两百个修者转瞬间被切下头颅,死于非命。

“不——”嘶哑如哀鸣般的声音从她□中喊出,却只余颤抖的尾音。

数万凡人被屠戮殆尽,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不过是数据。两百个无辜男女,在自己眼前瞬间地死于非命,却是真正心灵的拷问。

夏翎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无法抑制浑身如筛糠般的颤抖,是因为恐惧,因为责任,也因为赤­祼­­祼­的鲜血淋漓。

突然,一个如冰玉相击般的声音在她脑中清晰响起:“韩煜说,引爆雷音珠,他不会死。”

夏翎陡然一惊,猛地抬头望去,却不见沈清有什么反应。

那就说明,沈清听不见,大乘期的沈清听不见响在自己脑中的声音丨是……小曦!是小曦在传达韩煜的意思!

夏翎眼中陡然一亮。当沈清幽冷的声音响起时,夏翎不再犹豫,神识微动^出了第二次抉择。

【第十三章】最后一战

晋海沿岸,凫峦大军集结处,硝烟弥漫,战火滔天。

经过长达数个小时的厮杀后,这场背负着整个晋海修真界命运的战争,终于分出了胜负。

“我……我们赢了,狄将军,我们赢了!”伤痕累累的剑修们喜极而泣,跌跌撞撞地扑在一起拥抱相庆。

曾有一刻,十万黑刹大军,二十万凫峦帝国援军将他们团团围困,使他们陷入绝境。可是,千钧一发之际,却突然有数万龙凤族的战士赶来相助。

电闪雷鸣,火光滔天,地动山摇,顷刻间,形势便发生了巨大的逆转。

二十万鬼峦帝国援军被逼入绝谷,终究抵不过对死亡的恐惧,弃械投降。龙凤族会赶来相助的事,狄飞早就从夏翎口中听说,只是原本未抱太大的希望。

无边海中的四大神兽向来憎恨人类,危难时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又岂肯出手相救?可是,当他看到天空中军队为首的清俊淡笑的紫眸男子时,才知道,原来那个女孩已为他们所有人做了太多太多。

命运终于在这一刻原谅了他们曾经的自私冷漠贪婪,祭起一盏明灯,指引他们一步步艰难地走出这无间地狱。

到最后,战争终于演变为梵魔军与黑刹军的对抗。这是狄飞与华无应,两个绝世战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决战。

这场惨烈的,却也让人甜畅淋满的决战,在黑刹军的全军覆没后落下帷幕。

所有劫后余生的梵魔营修者们都围着狄飞喜极而泣,有的甚至晕倒在地。他们太累太痛,却也太喜悦太感激。四面楚歌,背水一战,他们舍弃了所有的自私偏见,守望相助,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可狄飞却高兴不起来,他望着眼前负手站立在晋海边的男子,沉声道:“最后一次冲锋,你明明可以将我们引入陷井,为什么却故意困死你自己的部下?华无应,赢的人本该是你!”

“赢了又如何?”华无应轻叹道,“再一次看着晋北生灵涂炭,连凡人都惨遭杀戮吗?这样的战争,一次就足够我心力交瘁,永世难安。我哪有勇气发动第二次?”

狄飞皱眉道:“那你为何……”

“为何为何,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为何?”华无应自嘲一笑,“不过是为自己的罪行寻找借口罢了。夏翎姑娘与她是挚交好友,定会平安救出她。你若是见到金鳞,就将这个转交给她,就说……”

狄飞低头望着手中­精­致的玉梳,抬头迎上华无应脸上露出的缒绻哀伤的笑容:“就说,我曾想一辈子为她绾丝结发,奈何命运弄人,她生在晋南,我立业凫峦。你告诉她,从今往后,每月初七我都会去我们初次相见的地方等着她,千年万年,直到生命终结。”

千年万年,直到生命终结。狄飞怔怔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正待说些什么,却忽听属下欣喜若狂地飞驰而来禀报:“将军,找到关押人质的场所了!”

眼见影像中突然涌入数千修者,刹那间,传送影像崩塌消失。

夏翎一个趔趄跌靠在铁笼上,强忍住恶心痛楚的心情,用神识细细察看被雷音珠炸得面目全非的韩煜。

幸好,再血­肉­模糊也比不过­阴­煞之月血魈魔体崩裂所要承受的折磨幸好,虽然呼吸微弱,却终究没有断绝。韩煜……还活着。

夏翎擦­干­眼泪,慢慢直起身,伸手将鲜红美丽的嫁衣撕裂,丢到一边,露出朴素洁白的衣衫。

这是祭奠天下亿万亡灵的丧服,也是告别师兄的决心。

天奎宗,一切从这里开始,也将在这里结束。她造的孽,她自己来还。

“师兄,沈清!”夏翎长剑出鞘,直指眸光冰寒的沈清,冷冷道,“事到如今,我们总算能好好战一场!当日的承诺,我再说一遍。沈清,我发誓,如有一日你当真堕落成魔,屠戮人界,我一定要亲手结束你的生命!”

沈清冷笑道:??那么我也再说一遍亲手结束我的生命,如今的你,凭什么?”夏翎的手抚上胸口,轻轻呢喃着阿修的名字,才缓缓抬头道:??就凭我的魂魄之中凝聚了你六成的心脉元气,而你却一无所觉!就凭我手中与我灵犀相通的夕阙剑能将你的心脉元气导入剑刃,以玄风幽火的方式一一释放!就凭我最敬爱的师兄一开始就算计了古魔赤猷,奄不犹豫地嘱咐我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沈请,你……认命吧!”

“轰隆---“

拥有巨大破坏力的赤血藤蔓和玄风幽火,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天奎宗的百年建筑。

夏翎在间不容发的战斗中险之又险地将昏迷的金鳞放入两仪盘,用传送阵安全送离这里,却再也没有余力去救护仍关在笼中的韩煜。

沈清周身的藤蔓被玄风幽火一点点吞唾燃烧,可他的赤血藤蔓却不敢接近夏翎。

这是一场异常诡异的决战,拥有大乘期高阶修为的沈清,却被元婴期的夏翎一步步通入绝境。

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数,沈清的赤血藤所向披靡,短短几个月中吸收了数万修者、凡人的­精­血冤魂,让他如坐云霄飞车般从灵寂期蹿到大乘期。可是,也正因为违背常理的越级进阶,让沈清除了赤血藤蔓外,再无有效的神通能与夏翎匹敌。可是偏偏赤血藤蔓对周身环绕着玄风幽火的夏翎避如蛇蝎,无论如何都不敢靠近。而被玄风幽火伤到的藤蔓以及沈清的身体,却都无法愈合再生。

崩塌的石梁重重砸下,转瞬覆盖了关押韩煜的铁笼。

“韩煜--”夏翎凄厉地呼喊,想要冲过去相救,想要一探究竟,却马上被沈清纠缠住,无法脱身。

“师兄!”夏翎横剑胸前,微微低头,眼中有晶莹的泪珠盈盈欲坠,“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感谢你的拼死守护,感谢你到死都全心全意交托于我的信赖!”消耗大量灵息和体力的离风影通与风影分身同时施展,鬼魅般的身形穿梭在沈济四周,犹如一张巨网将他团团笼罩。

“师兄,一路走好!”她哑声呢喃,犹如吹拂着绿竹的清风,扬下点点露珠。

沈清睁大眼,脸上露出惊恐骇然的表情,眼底深处却隐约闪过一道欣慰安然的光芒。

长剑入体,穿胸而过。

夕阙剑上所附着的玄风幽火如箪原上的野火般蔓延,转瞬便侵袭了沈清的每一寸经脉。

碧绿的火焰燃烧着沈清的生命与灵患,无可再生,无可转园。明明是毁灭之火,却将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映照得那样璀璨动人。

“师兄……”夏翎哽声道,“转世投胎,你一定要活得很好很好!”

沈清静睁地凝视着她,眼中缒绻辗转着最温柔爱恋的光华。他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消败于碧绿光华之中,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韩煜!韩煜!”顶梁柱被轰塌的大殿尘土飞扬,夏翎穿梭在摇摇欲坠

之间,心急如焚地寻找生死未知的韩煜。

当然,活肯定是活着的,否则身为傀儡的常似锦一定能感觉得到。只是,眼见他被整个压入横梁土石之下,实在无法不担心。

“夏洛……”突然,微弱的声音自左侧传来。夏翎心中一喜,几个起落跳到那里,掀开石板,才发现关押韩煜的铁笼早已被压得支离破碎,而本就伤痕累累的耗煜依旧躺在石板下,似乎也没多碎几块骨头,多裂几道伤口。

夏翎连忙将他搂抱出来,小心避着他碎裂的骨头,以最快的通速逃离尘土飞扬的危楼。

只听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夏翎回过头去,眼前已是一片废墟和漫天的尘埃。

她只知那些原本守在沈清身旁的结丹期修者,早在狄飞救出人质时,就已悄悄逃离。可她却不知,被拴在柱子旁的黄吉、莆田和夏衡三人最终是否逃出升天。

只是,这些对她再没有什么意义,也无须去费心关切。

战争已然结束,短短六个月的血腥浩劫,到这一刻终于化为历史,只留下­阴­暗浓重的一笔。

沈清也好,慕容清也罢,或许会被人牢记,或许会被人遗忘。

而她作为一个过客,留在这个世界的使命,也将宣告终结。阿修说过,当一切结束时[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回家的大门将会最后一次向她敝开,只是……

夏翎望着怀中昏迷不醒却紧紧抓住她右手,无论怎么掰扯都不肯放开的男子,心中沉滞压抑,无法呼吸。

“夏洛……”如冰玉相击般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夏翎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虚空中,缓缓闪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形。

少年有一头长到腰际的银发,有恍若冰雪雕刻而成的­精­致容颜,还有一双黑白分明、银光流泻的漂亮眼请。

“小曦……小曦!”夏翎微笑着,毫不犹豫地呼唤心底最珍贵的名字,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小曦,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头看看走过的历程,有多少心酸,多少委屈,多少温暖,多少期盼……小曦,若没有你,我绝对不可能撑到今天。

少年静静地凝望着她,恍若透明的躯壳慢慢变得凝实,眼底缱绻的光芒却并没有化为冰冷和疏离。夏翎听到自己脑中响起—个清冷的声音:“我马上为你打开破碎虚空之门。夏洛,我说过,终有一日你可以回去,而我也将回归神域向东璍尊者

复命。”

东璍尊者,阿修……夏翎右手抚着心脏,感受着它突然剧烈地跳动,抬头,露出最灿烂温暖的笑容。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少年雪玉一般的手指与恍若透明的脸庞,软软的,凉凉的,带着熟悉的触感。

“小曦!”夏翎伸手抱住神­色­清冷的少年,哑声道,“小曦,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千年万年,都不会忘!"

她曾经那么憎恨这个弱­肉­强食、冷漠残酷的世界,可是到今天即将离开,却发现,原来这里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风佑、金鳞、浮香、文洹、柳笙、柳庚……还有那些三个月来一起拼命一起挣扎的伙伴,每一张脸都不在眼前,但每一张脸都已被深深印刻在她心中。

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小曦拍拍她的侧脸和后脑勺,仿佛是在安慰。

夏翎松开手,低头望向昏迷不醒的男人,轻声道:“韩煜,再见。”

小曦修长晶莹的手指轻轻划过虚空,转瞬,一个­肉­眼不可见的旋涡慢慢由小而大,直至缓慢旋转,完全稳定。

“走吧,夏洛。”小曦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回到你心心念念的世界。”

夏翎狠下心掰开韩煜紧握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向时空旋涡。可是,刚走出一步,她垂下的右手手腕却猛然被抓紧。握住她的手灼烫湿热,好几只指甲被剥离指尖,血­肉­淋满,狰狞骇人。

可是,这样一双千疮百孔,本该疼入心肺的手,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抓着她,不让她离开。

“韩煜,我要回家!”夏翎哑声道,“你知道的,我发了疯一样地想回家,想了三十七年!”

然而,扣住她的手不松反紧,昏迷中的韩煜竞慢慢睁开眼来,­干­裂的­唇­轻轻开合,一字一字不容置疑地道:“嫁给我,我带……你回家!”

“韩煜,你知道,不可能的,我……”

“给我一年时间!”帏煜咬牙勉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斩钉截铁地发誓:“一年后,我一定会冲破化神期,亲自带你回家。”

夏翎抬头去看小曦。小曦冲她点了点头,清冷的声音在她脑中缓缓响起:“这是破碎虚空的通道最后一次主动为你打开。但若有人突破化神期,为你撕裂空间,打开通道,却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

“韩煜,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夏翎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手,苦苦哀求道,“这世间,从未有人达到过化神期,我没有办法拿我最后的机会去赌!万一你…”

“我可以!”韩煜手上狠狠一拽,本来小臂骨裂的手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将站立的女孩猛地拉入怀中,伤痕累累的残破身躯用最玉石倶焚的方式紧紧拥住她,不让她离开,“夏洛,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开始。不要丢下我,不要松开我的手,我已没有勇气再去等待你三百年。”

韩煜低下头,­干­裂沾着血污的­唇­轻轻吻上女孩颤抖的双­唇­,如呵护珍宝般吮吸厮磨,轻声呢喃:“夏洛,我爱你,天地为证!”

这个人明明全身骨骼碎裂,伤痕累累,虚弱得连凡人都不如。可是为什么,他的怀抱却是那样紧,那样执着,执着到好似为留下她,哪怕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干­裂的­唇­碰触着她,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却炙热得仿佛要将她烧成灰烬,吞入腹中。

她毫不怀疑,此刻这个男人如果还有力气,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斩断她回家的路,哪怕让她憎恨疏离,也绝不肯让她离开自己。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爱得如此决绝,如此不顾一切?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却只为了布下天罗地网,不让她离开。

耳边仿佛又响起他当日那沙哑而痛楚的宣誓,不,那或许已不是宣誓,而是诅咒。

他说:“没有关系,夏洛,没有关系。你可以一刀一刀在我心上凌迟,一次一次将我踩进泥坑践踏。总有一日,我会还清二十年前欠你的债。总有一日,你会为我的痛而心痛。我死也会等到这一天!”

到如今,她的心,终于还是为他而痛了。她的决定,终于还是为他而动摇了。他用了最玉石俱焚的方式告诉她,我们生若不能同衾,那么,死必然要同|­茓­。

夏翎轻轻叹了□气,有些无奈,有些不甘,却也有些酸楚的感动。

她推开亲吻的男子,就在男子眼中的炙热期盼逐渐转为痛楚、绝望和赤红时,她的手抚过男子满是血污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身体,恨恨道:“帏煜,你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战争结束我就要回家,所以你故意被沈清抓住,故意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好让我心怀愧疚,放不开手,是不是?”

韩煜紧绷的心头陡然一松,随即是难以言喻的狂喜与甜蜜涌上心头。

他试图用自己期盼的意思去理解女孩的话,可是,却竞然患得患失,忧心忡忡。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也会有这样的一日,想确定是不是真的,却连问出□的勇气也没有。

韩煜难得一见的呆滞与忽喜忽忧的表情取悦了夏翎,她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来,却又猛地被拉回去,重重压在韩煜被穿了锁灵骨的胸膛上。

金属与血­肉­摩擦的声音让夏翎心惊胆战,冷到发抖的手抚摩他血­肉­淋漓的胸膛,颤声问:“韩煜,你痛不痛?”

帏煜瞧了一眼慢慢变小的空间旋涡,见女孩依旧没有起身离开他的意思,眼眸终于一点点闪亮灿烂,犹如夏夜天幕中最耀眼的星辰。

他低头轻吻女孩冰凉的手指,笑道:“放心吧,血魈魔体最大的用处,便是躯壳无论如何支离破碎都能玺生,你以后绝不会嫁个……”

见女孩凌厉的眼刀飞过来,韩煜聪明地立刻闭□不说。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都在叫嚣着撕裂灼烧般的疼痛,可心里的喜悦期盼却仿佛漫溢的河水般早已泛滥开来,怎么都无法遮掩眉梢眼角肆意的微笑。

他虚弱地闭上眼,靠在女子温暖柔软的怀中,喃喃道:“洛洛,我浑身没有一块皮­肉­是完整的,这三个月当真很痛啊!”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她一边冷着脸咒骂,一边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搬到飞剑上,生怕让他痛上加痛。

回过身,看到小曦脸上浅淡的笑容和慢悛隐去的身形,还有虚空中逐渐关闭的时空通道,她的脑海中仿佛又响起了那叮咚如玉的声音:“夏翎,你幸福就好……”

夏翎的眼眶瞬间湿润,朝小曦离去的方向轻轻摆手,直至它消失无踪,滚烫的带着喜悦和思念的泪水才无声滑下。

低头望见已经沉沉睡去的韩煜,夏翎又忍不住叹气。

失去这最后一次机会,她真的还能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吗?

希望一年以后,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真的能突破化神期吧!否则,她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心心念念的世界啊!

只是,选择了就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夏翎踏上飞剑,慢慢御风而起。她想,这样也好,如果此刻离去或许能得偿所愿,却未尝没有遗憾。

她还没有好好和风佑、金鳞她们吿别,还没有炼出一把能媲美宗圣的飞剑,还没有将阿修的知识传递给世间的每一个人……如果现在离去,她将在这个世界许多许多遗憾。

望着脚下飞速倒退的青山绿水,万里河川,以及躺在身边睡得安然满足如孩子般的韩煜,她依稀觉得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熟悉,如此温馨,犹如前世的轮回。

也许在某个未知的角落,未知的时空,我们曾相遇,然后相互伤害,然后遗

忘。可是终有一日我们会重逢,会记起,会再续断裂的情缘。

到这一刻,她终于可以确信,在这世间经历过的一切,快乐的也好,痛苦也罢,都不是没有意义的。它们总会无声无息地在生命中留下或浓或淡的一笔,

成长,伴她向前。

过去的数十年,她痛过恨过伤过累过,到如今化为泪水,却不再委屈心酸。因为,虽然她失去过很多很多,却得到过更多更多。

风拂过耳,衣袂飘飞,她御剑飞行在这广阔的天地间,仿佛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歌声,带着悲伤,却也怀着希望,一遍又一遍——

叹不尽,人世苦,几番梦面阑珊处。

道不完‘离别泪,朱颜辞铣花辞树。

相遇相知云里梦,悠烙苍古转成空。

芳华醉,浮云摇,寥落清霜泣无言。

宿世缘,轮回债,蓦然回首殇洗年。

谁不悲那,韶华易逝红颜老。

谁不泣那,彩云易散月难圆。

哪怕是天道覆灭明阳乱,东溟浩浩万骨枯。

纵然是神已消魔已亡,九天诸佛千重劫。

待到碧海蓝天云尽处,星河浩瀚,浮华作古。

终有我执手相待情若故,岁月流湮,永不相负!

--正文完

【番外卷】碧海蓝天云尽处

题记——我来便是为了与你携手,看这花开花落,星河灿烂。

【惊春篇】待到山花烂漫时

所谓化神,是开天辟地,是三始归元,是随心所欲地穿行于三界六道,是打开任何一道时空之门。这是人界本不该存在的力量,本不该打破的平衡,化神的一刻,他们就需舍弃凡人的身份,飞升神界。

因为想要驻留,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想要反抗,就需承受凡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只是对他而言,这样的痛苦,比起失去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一个装饰简洁的卧室,以米黄|­色­为主­色­调,密密拉实的窗帘后金灿灿的阳光若隐若现地透­射­进来,洒下一片温暖。

紧挨着窗子摆放的是凌乱的书桌,手提电脑处于待机状态,桌上横七竖八地摊着几本书,翻开的书页有些被折皱了,有些还沾着可疑的零食碎屑。

书桌后是一张与整个房间格调完全不相符的豪华大床,床上铺着薄薄的蚕丝被,中间微微隆起,显示着主人正睡得香沉。

房间中很安静,也很温馨,电子钟轻微的滴答声一遍遍响起,宛若静水流深,岁月安好。

突然,一阵尖锐的铃声响起,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起床了!起床了!一日之计在于晨,睡懒觉的是小猪!起床了!起床了……”

—条雪白的手臂艰难地从被窝中伸出来,摸向那叫得异常欢快的电子闹钟。

­肉­乎乎的小手扑腾了几下,却怎么也摸不到关闭闹钟的开关。被吵醒的起床气大起,她索­性­狠狠一掌拍去,霎时一股尖锐的疼痛从掌心传来,惊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双目大睁——这下好了,真是完全清醒了。

夏洛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掀开薄被准备起床,一只脚还没来得及着地,赤­祼­的手臂却马上被一只温热又硬如铁石的手掌扣住,拖了回去。

那人也睡得有些迷糊,微眯着眼将她抱进怀里,刺剌的下巴在她软软的颈窝上蹭了蹭,含糊道:“起这么早?”

夏洛被他蹭得有些不舒服,便拼命想要躲开他的头,侧脸道:“今天有专业课答辩。”

那人点着头,轻轻嗯了一声,抱住她的手却不松开。

夏洛怒了,张嘴就咬在他硬硬的肌­肉­紧绷的肩膀上,“韩煜,快放手!要是害我迟到,你就死定了!”

“我就死定了?”韩煜低低笑了两声,终于睁开眼,扣住她小小的软软的两颊迫得她松开嘴,又不得不转过脸面对自己,“洛洛,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夏洛的表情僵了一下,瞧着这人清俊的脸上流露出羞涩腼腆的笑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了,她早知这人对自己很好,也相信他再不会算计利用自己,可那种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印象,却不是十年二十年可以轻易消除的。

韩煜的眼神慢慢变得深邃而幽暗,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近便深深地深吻去,另一只手则将她紧握成拳的右手掰开,食指在她柔­嫩­的掌心轻轻画圈摩挲。

男人在早晨的时候总是容易兴奋,吻着吻着,韩煜的手就不自觉地掀起那层薄薄的睡衣,他那因常年用剑而粗糙滚烫的掌心轻轻贴住年轻女孩细韧的腰肢,带着暖昧的欲望揉弄摩挲。

“Stop!”夏洛一把推开男人饱含侵略意味的吻,偏头道,“现在并非日月交替的时刻。”

顿了顿,她默默地看着男人双颊微红、靑涩淡笑的脸,缓缓道:“你也不是意乱情迷、欲­火­焚身的主,大清早的,何必呢?”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起身下地,留下靠在床头的男人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伸手抚了抚下颌,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幽深笑容。

“你到这个世界也有三年多了,到底引渡了几只厉鬼,消劫了几个冤魂?”夏洛洗漱完回到卧室,一边整理桌上的教材资料,一边狐疑地看床上依旧拥着被子装发呆的男人,“堂堂晋海第一魔修,即日便可飞升的神只,居然跑到这儿来给人当保镖。你就不觉得丢脸吗?”

韩煜突然从床上站起身,薄薄的春被滑落,露出纹理紧实平滑的肌肤和健硕的身形。

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衬着如书生般眉清目秀的五官和羞涩清澈的笑容,有—种别样的让人脸红心跳的诱惑感。

夏洛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有些红,低咳了一声道:“你明知道自己每动用一次神通便会减寿百年,虽然这个世间相对和平,但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出现意外。你就不担心有一日自己寿命耗尽,魂飞魄散,数百年修为毁于一旦吗?”

韩煜伸手将絮絮叨叨的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扣住,仿佛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晚上我去接你,乖乖在校门□等我,嗯?”

夏洛脸一下子黑了,扁着嘴问:“不会是你自己开车来吧?”

夏洛做完答辩出来,时间出乎意料地早。她有些无聊地在学院里转了一圈,打算先回家去探望一下爸爸妈妈。

还记得自己刚刚从医院里醒来时,爸爸正因为借了高利贷而被黑社会的人追杀。这是多么狗血的电视剧情节啊,而更狗血的是,爸爸借钱正是为了给她筹集昂贵的手术费和变成植物人后更加昂贵的住院费。

那时她刚刚魂魄归位,肢体僵硬,连普通的行动都艰难万分,更别提吸收灵息,动用法力了。这种时候,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索债的人杀上门,却无能为力。

当时,真的多亏了韩煜。哪怕是无法动用灵力和神通的韩煜,毕竟还是个练体修士,他的每一寸肌­肉­都蕴藏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到今时今日,夏洛一想起那些凶神恶煞的索债者惨白扭曲的脸和痛苦哀号的声音,依旧会感到头皮发麻!

那人只是一拳一拳轻描淡写地打下去,那十几个人就吐了满地的血,每一下她几乎都能听到骨骼移位、内脏爆碎的声音。

只是纯物理的攻击,就已经不是凡人能承受的了,更何况还有封印在他体内足以灭世逆天的强大力置,自己同意让他来这个世界,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后来发生的亊,就更戏剧化了。

那些放离利贷的黑社会其实是效命于一个跨国公司的董亊长刘玄。

刘玄出生黑道,接手家族生意,又将其由黑变白,在Z市是个能只手翻天的厉害人物。

此人看到手下的惨状后,非但不怒,反而极其看好韩煜的能力,重金聘请他为自己的贴身保镙。更离谱的是,脑子搭错的韩煜……居然答应了!

后来的后来,夏洛才知道,韩煜为什么答应得那么爽快。

那是在他登堂入室,并与爸爸相谈甚欢半个月后,某人突然提着据说是董事长帮忙准备的礼物来求亲了。

那一日,夏礼乐和洛晨完全被吓坏了,要知道那一年他们的女儿才十八岁,刚刚上大一,连法定结婚的年龄都不到,怎么可能嫁人?

夏礼乐拍桌子瞪眼睛,就差­操­起身边的烟灰缸将这个厚颜无耻的小伙子兜头砸出去了。

夏洛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拽住老爸的手,好生安抚,才在韩煜意味深长的笑容中让老爸的怒火平息下来。

洛展不赞同地看着女儿明显偏向外人的举动,冷着脸道:“洛洛,你太让妈妈失望了。你才高中毕业,以后的路那么长,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吗?”

“这个男人,”洛晨瞪了韩煜一眼,“你只看到他光鲜的外表、甜言蜜语、豪宅、房车,你可曾想过,这样的男人究竟喜欢你什么?因为你天真幼稚,还是青葱娇­嫩­?但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会全部消失,你能保证他十年八年都不会变心吗?”

夏洛擦了瘵额头的冷汗,瞥了一眼好整以暇的韩煜,艰难地下决心道:“爸妈,那你们就拒绝他吧!”

话音未落,她只觉整个房间的气温骤然变冷。韩煜依旧在对面沙发上背脊挺直地坐着,温润浅笑,嘴角仿似含着羞涩,可夏洛却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果然,韩煜温声道:“别说十年八年,我会生生世世、千千万万年都待洛洛好,永不抛弃她,永不伤害她。我会竭尽所能去满足她的愿望,达到她的期许,让她幸福。为了能让她留在我身边,哪怕翻转世界,逆天改命,我也在所不惜。九天这诸佛皆可为证!”

韩煜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温润,夏礼乐和洛晨却面面相觑,惊疑不定:这人不会是疯子吧?

韩煜慢慢回忆着在电视中看到的场景,起身走到夏洛父母面前单膝跪下去

“请你们将洛洛嫁给我,我保证会一辈子待她好。”

只是这一句简单的话,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夏礼乐和洛晨双双动容,讽刺责骂的话竞再也说不出口。

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越是高高在上的男人自然就越看重自己的尊严和面子,眼前的这个人肯为了自己的女儿下跪发誓,至少此时此刻无法让人不感动。

唯有夏洛无声掩面,背过身去。为什么她总觉得看到某人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娶自己,下场会很悲惨呢?

页洛刚走出校门,就听到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抬头看去,只见左侧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的奔驰,喇叭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夏洛看着这辆明显女­性­化的拉风跑车,顿觉心惊­肉­跳:难道韩煜已经变态到开女式车了?

就在这时,车门打开,一个身穿紧身亮红皮衣的女子从车上走下来,马上便解了夏洛的疑惑。

女子化着浓妆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高却至少有一米七。女子走近了居离临下地看着夏洛,撇嘴道:“你就是夏洛?”

夏洛点了点头,皱眉看着来人陌生的面容,怎么都想不起自己与她有什么关系。

女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她的眼中充满怀疑,“有人说你会驱走那些……脏东西,是真的吗?”

夏洛眼睛顿时一亮,体内稀薄的灵力运转在女子身上扫视了一遍,隐约看到几缕若有似无的煞气,不由弯起嘴角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笑道:“先带我去瞧瞧你口中的脏东西吧,然后咱们再谈价钱。”

夏洛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清扫”的业务,也很久没有助韩煜渡劫过一个冤魂了,所以这回在这红衣女子身上看到一丝­阴­息极重的煞气就有些兴奋,兴奋的结果是她完全忘了韩煜说过晚上会来接她,还让她绝对不要一个人离开。

夏洛现在的修为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说高吧,她连筑基期都未突破.与目前

在世间横着走的元婴期相比,那根本是一个天一个地,一个珍珠一个鱼目。说低

吧.这里毕竟不是原来的修真世界,空气中灵力稀薄不说,更是千万人中都找不出

一个修真者,实在是没必要借助灵石拼命修行来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

红衣女子一路飞车往目的地跑,路上还时不时地瞥夏洛一眼,在一处路口紧急

刹车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会驱鬼?”

夏洛惊魂未定地松开安全带,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找上我…?”

红衣女子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颇有些恶狠狠道:“若不是白秋墨老先生介

绍的.我才不会相信你们这种江湖骗子!你最好有些真本事,则,我让你全家都

在z市待不下去--别以为我没查过你的身份背景!”

夏洛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连连点头,又指指上方,“绿灯了,还不走吗?”

红衣女子一红­唇­狠狠踩下油门,车子在轻微的启动声后如离弦的箭般­射­了

出去。

“我叫傅晴晴,傅氏财团你听说过吧?那是我爷爷的产业。红衣女子傲慢而

略带警告地瞥了夏洛一眼,“我爷爷很疼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会为我办到。

去年我订婚了未婚夫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企业家,年怛二十八岁就已白手起家经营

了自己的公司。虽然他的身份并不能与我匹配,可是他待我很温柔,总能给我无限

的惊喜,我爷爷也很看好他。”

傅晴晴说到这里,脸颊泛起潮红,似乎有些羞涩,却又带着无限的骄傲。忽g

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颤声道:“我们很恩爱,也很幸福。直到

半年前,我搬入了他在郊区的别墅,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傅晴晴脸­色­惨自,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连声音都好像被什么撕

碎了,有些残破不堪,“每晚,每晚我都会梦到床下长出许许多多的黑­色­长发将我

缠住.让我无法呼吸。我拼命地尖叫拉扯.可是那些头发却越缠越紧.湿滑黏腻,

那种恐惧和痛苦都无法停止。”

夏洛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从那个别墅里搬出来?”

傅晴睛皱眉道:“因为那里是许言一我未婚夫从小生活的地方.他父亲当年

是这个别墅主人的管家。他对那栋别墅有着很深的感情。”

夏洛侧过头,左手虚空画了个凝聚灵气的符阵.双目一阵白芒闪烁。片刻,果

然模模糊糊看到傅晴晴脸上淤黑的指印和脖子上青紫的勒痕。

那些伤痕几乎遍布了她整张脸和肩颈,连额头、眼角都无法幸免.夏洛气聚双

目后所看到的傅晴晴的脸简直是触目惊心。

夏洛心中不由一寒.轻声道:“你把这些事告诉过你的未婚夫吗?或者.你就

没想过先搬离那个别墅?”

傅晴晴侧过脸,半仰着头浓妆艳抹的脸上露出倔犟而又傲慢的表情.“搬出

去?那岂不是代表我怕了她?哼,就算她是鬼,敢惹我傅晴晴.我也照样让她死无

葬生之地!”

车子很快开到了傅晴晴未婚夫家的别墅,夏洛穿着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满身

寒酸地跟在傅晴晴身后踏入了豪华的古雅别墅。

这别墅大得好像花园一般,主屋是欧式的古典洋房,别墅周围种满了山茶花。

艳红艳红的一片又一片,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傅晴晴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嘲笑道:“你可知这些太阳歌价值几何?就是把你

们家的整栋公寓卖了都抵不上这里的一小片。”

夏洛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以前认为花一亿晶买紫心乌木箫的韩煜败家实在是

太冤枉他了。人家买的东西至少还有点儿实用价值不是?

傅晴晴一走入大厅,原本冷若冰霜的脸突然融化,眉梢眼角浮现出温柔的笑,

就像是十二月飞霜忽然变为了和风细雨。

夏洛扶着下巴往里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她是我新请的女佣,负责照顾我日常起居的。”

“啊?!”夏洛张着嘴一下傻了。谁是你的女佣了?你丫求人还这么嚣张连鬼都看不下去了。

男子也有些惊讶,半是责备半是宠溺道:“家里用人已经不少了,怎么又请一个?而且……这位小姐一看就是个学生,半大的孩子,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怎么能照顾你呢?”

傅晴晴哼了一声,寒着脸道:“我说她是用人,她就得是我的用人。许言,你不会连这点儿要求都不答应我吧?”

许言摇头无奈谨:“算了,只要你开心就好。”

喂喂!你们够了啊!夏洛满脸黑线地听着他们自说自话,正要开口,包包中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额头就冒出了冷汗。

“喂,韩煜…”

低哑磁­性­、微微含笑的声音从手机那头清晰地传来,”洛洛,考完试了吗?”

“考完了。”

“校门口在哪儿不会认错吧?”

“不……不会。”

听筒那头传来韩煜轻轻吸气的声音:“很好,十秒钟之内告诉我你在哪里。”

半个小时后,一辆夏洛认不出牌照的黑­色­长型房车停在许言家的别墅门外,一身铁灰­色­西装的韩煜衣冠楚楚地从车内走出来。

“韩先生,等等。”有个男子从房车的驾驶位上跟出来,将手中一个小小的纸袋递给他,谄媚地笑道:“这是大小姐让我给您的,请您一定要收下。车子我就先不开走了,韩先生有什幺事,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韩煜挑眉接过那秀气­精­致的玫红­色­袋子,嘴角一弯,露出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替我多谢刘先生和大小姐。”

夏洛站在别墅外全程目睹了韩煜下车,接礼物,又背着夕阳余光,缓步朝她走来。

细碎的短发轻轻拂动,完全看不出灵力掩盖的痕迹,健硕紧实的肌­肉­包裹在衣衫下.乍一看去身形仿佛颀长而单薄。那张永远带着书卷气的清秀脸庞,让他看上去更是那样温和无害。

这个人,只要他愿意,绝对可以骗尽天下人。

韩煜几步走到她面前将那光包装就价值不菲的玫红­色­袋子丢到她手中,然后弯过手臂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扣住,“我在校门口等了你半个时辰。”

夏洛的手臂微微展开,仿佛想去回抱他,却又缩了回来,垂在身侧,“对不起,突然遇到一些事情,忘记通知你了。”

圈在她腰上的手猛然收紧,仿佛要将她狠狠地勒进自己体内,隐隐地还有一股强烈的­阴­煞爆裂之气从他体内迸发,又瞬间收敛。

韩煜轻轻叹了一口气,呼吸缓缓地吐在她的头顶,柔软的碎发拂过他的下颌有些痒有些悸动。

他低声道:“夏洛,我们有的是时间,那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

“哟,男朋友长得不错嘛!”傅晴晴调侃轻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夏洛脸上一红,连忙推开韩煜,转身望去。

傅晴晴此时才真正看清了韩煜的脸和微带羞涩的笑容,不由一怔,心脏扑通扑通跳了几下,才冷哼一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你一个学生,还真不知羞耻。”

夏洛一路过来都在见识此人自说自话的刻薄傲慢,此时不由也有些恼了,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韩煜道:“你背后那个女子方才说——傅晴晴,你才是最不知廉耻、冷酷恶毒的贱女人。”

傅晴晴啊地尖叫一声,脸­色­惨白,猛然转身向后看去。

只见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别墅映得-片橙红,那些价值千金的山茶花更是鲜艳欲滴,刺人眼球。

傅晴晴什么都没看到,连忙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夏洛和韩煜,尖叫道:“你再敢胡说八道妖言惑众,我马上就找人砍断你的手脚,挖出你的眼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让你‘亲眼’看看我怎么找人玩弄糟蹋你的女人!”

傅晴晴的话一出口,夏洛脸­色­一下就变了。这种恶毒的狠话不是不让人愤怒,可愤怒之外更多的却是胆战心惊。

果然,本就因黄昏而有些暗沉的天空陡然漆黑了一阵,等再亮起时,即便废柴如夏洛都能清楚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强烈到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爆发的狂暴气息。

“看来以后神域的规条需要改一改。”韩熠微笑着松开揽住夏洛的手,让那形似癫狂的女子走去,神情犹如雨后花苞般安静而羞涩,“有些人虽不可让我多容她活在世上一秒,都绝无可能。”

“韩煜!韩熠!”夏洛紧紧地抓住他滚烫发热的手,低声道,“你冷静—点儿这里是Z市,不是无边海,也不是龙域

韩煜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低头朝她看去。

女孩白皙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嫣红,眉眼间有压抑的焦躁,有无法植去的伤痛,也有毫不掩饰的担忧,“为了一句没有丝亳价值的狠话,动用神通消减寿命,不值得。"

韩煜低头望着她许久,突然翻手紧紧地扣住她的五指,转身却朝傅啃晴笑道:“傅小姐何必动怒,我说的是实话,那只厉鬼一直附在你的身后,前胸贴着你的后背,头发垂在你肩上,牙齿离你白皙的脖颈只有三寸……”

“啊啊啊——”傅啃晴发出一阵凄厉的喊叫,“快来人啊!把他们给我赶出去,快!赶出去!”

别墅中被惊吓到的许言匆匆跑出来,_把搂住疯狂的傅唷晴,连声安慰,“哨晴,别怕,别怕,有我呢!”

傅晴晴哇的一声哭出来,再也无法逞强,大吼道:“许言,我再也不要住在这个鬼地方,我们马上离开,马上搬走!听到没有?!”

许言露出为难的表情,拍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晴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里是我爸爸妈妈最喜爱的地方,我想在这里娶你为妻,告诉他们我已经为他们找到了最好的儿媳妁。现在为什么突然说要离开呢?唷晴,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没有!”傅晴唷咬牙道,“谁说我怕了!我傅晴唷这一生怕过谁?!"许言搂着她宠溺一笑,正要说话,韩煜却突然开口道:“傅小姐所忌惮的东西’我或许能帮你除去。当然,只要价钱合适的话。”

“你说的是真的?!”傅晴唷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打7个寒战,厉声道,“价钱随便你开,但你若是敢骗我……”

韩煜微笑道:“今夜我们就留在这别墅里,相信到明日,傅小姐就能解脱7?到时自然会相信我说的话。"

直到两人住进许言家别墅客房的时候,夏洛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你真的要帮傅晴晴驱鬼”夏洛狐疑地看着一脸轻松惬意的男人,“你刚刚说

鬼就在她身后,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怎么看不到?"

韩煜神态从容地坐在许家客房舒适的大床上,伸手一勾,将满脸疑惑的夏洛带入怀中,淡淡道:“你看不到是因为修为不够深,有人在帮那只厉鬼隐匿痕迹。”

夏洛一愣,“还有人知道那女鬼的存在?她到底和傅唷唷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虽然傅啃啃这女人嘴这么毒,心这么狠,再加上权势娇惯,真做下什么天怒人怨、伤天害理的亊情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韩煜将她小小的身体搂入怀中,温热的薄­唇­轻轻碰触着她柔软的颈项、细小的耳垂。

夏洛怕痒要躲,却被他_把扣住后颈,照着双­唇­深深地吻下去。

膳舌交缠让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韩煜的手灵活地挑开薄薄的毛线开衫扣子,将它扯至腰间,恰好缚住了夏洛的双手。

夏洛扭开脸躲避他的吻,喘着气道:“拜托你别在人家的客房发情了,­阴­阳逆乱所引发的烦躁对你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韩煜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手上猛地一用力将她掀翮在床上,­精­壮火热的身体密密实实地压上去,将她禁铟得无法动弹,“洛洛,你知道的,我向来是利益至上,不肯吃亏。今日你让我忍了­阴­阳逆乱所带来的烦躁,明后日我必会以三四倍的代价讨要回来。"

夏洛怒极,两颊绯红如血,便一脚狠狠踹向他的膝弯,却被他一把扣住脚踝,迅速脱去鞋袜,固定在他身体两俩。

韩煜低下头,温柔地吻着她­祼­露在外的柔白双肩,滚烫的­唇­一次次辗转吮吸,“夏洛,我们从头来过,你再答应我一次,再答应我一次可好?”

夏洛心头一跳,恻头去看男子笼罩在­阴­影下的脸,房中昏暗的灯光只隐隐地打在他低垂的眼帘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流泻着冰凉的哀伤。

脑中恍惚《过无数场景,春花秋月,夏夜冬雪,有悲伤有仇恨,有刻骨铭心的痛楚,也有终生背负的遗憾……可这些毕竞都过去了,而今日此人,却是自己的选择……

既非无情,也非无爱,人的一生百年也不过如此,何况他们是千千万万年,所以,就这样吧,这样已是最好。

夏洛的双手从衣衫中挣脱出来,轻轻抱住韩煜微微起伏的滚烫身体,哑声道:“粹那些过去我—直在努力想要铎怀,但你自己却记着,记得那么深刻,我又怎么能忘记呢?”

韩煜静默片刻,随后一把抓过她的双手压入床单中,低头狠狼吻

一个小时后,因为疲惫夏洛已经沉沉睡去,韩煜则靠坐在床头,将女人温软的躯体安置在自己身侧,肌肤相贴。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温润浅淡的其实,他一辈子都不需要睡眠,只是喜欢与她过着同样的生活罢了。

其实,­阴­阳逆乱之痛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这种非她不可的时刻而已。

千万年很长,一辈子却很短,匆匆百年,她便会魂魄归位,回到那人身边。那么此后的千万年,他要如何渡过?

韩煜嘴角的笑容恍惚变得幽冷,又隐含靑涩腼腆,仿佛碧波清透的湖面,谁也看不见湖底汹涌的暗流,“这世间总有些东西是需要强取豪夺才能拥有的。”

到凌晨一点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夏洛忽然被人推醒,

她揉着眼躲避房中不知何时打开的刺眼灯光,捂住眼睛不住地往韩想臂窝里钻,喉咙里发出猫咪一般的呜咽声。

韩煜瞧着好笑,去揪她耳朵,又捏她鼻子,末了附身上去亲吻她半开半合的­唇­,含住她小小的舌头轻柔地吮吸。

夏洛终于被弄醒,怒得一巴掌拍过去,掌心楕准地鬼在某人左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下夏洛真是完全醒了,她睁开眼看着韩煜脸上清晰的五指印’额头青筋直跳。

她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果然才凌晨一点,立马调整表情恶人先告状’

大半夜的你自己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什么毛病啊?!”

帏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摸了换自己其实根本没什么痛感的左脸’将­唇­红齿白

、眸光似水的女孩一把揽过来,狠狠吻了一阵,才道:“你来这里不就是想要帮我渡劫那只女鬼吗?”

夏洛一怔,有些讪讪道:“就我这点儿微末的道行,连女鬼在哪儿都瞧不见。”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净化过厉鬼冤魂,只是那多半是凭着韩煜化神境界的威慑》

根本无须动用神通,连灵力都不必凝聚,只是站在那里神识扩散,不加掩饰,$常鬼怪便已吓得哀告求饶,动弹不得。

读劫鬼怪当然需要神通,哪怕只是她那微末的道行,至少也能替韩煜执法,阻止他寿命的快速衰减。只不过这种别人打Boss打得只剩下血皮,却每次都让自己倒后一击占尽便宜的事,做多了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韩煜取过衣服为她穿上,淡淡道:“我可以马上助你筑基,就看你自己要不要。”

夏洛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腕上已化成普通手链形状的迷藏环轻轻摇了摇头,却又转过头去,不敢去看韩煜的表情。

筑基期,筑基期……一旦筑基便是三百年的寿命,十年二十年后自己看起来依旧是如今的模样。到那时,自己要如何面对父母,面对身边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当然知道筑基不难,哪怕这个世界灵力稀薄,可她有韩煜,她的迷藏环中更有阿修留给她的各种各样弥足珍贵的疗伤进阶丹药。

只需一颗,她的实力就能突飞猛进。然而,也只需一颗,她就会再度步入修真的行列,逐渐与这个世界脱离开去,然后这一次便真的再也无法回头。

夜晚的别墅寂静得让人浑身发毛,走在长长的只*了昏黄壁灯的走道上,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唯有自己忽深忽浅的喘息声。

明明没有风,薄薄的衣衫下肌肤却一阵阵紧缩,泛起­鸡­皮疙瘩,冷得人心慌。

夏洛一开始是走在韩煜前头的。她总觉得韩煜这个人很不靠谱,或者是随心所欲惯了的缘故,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每动用一次神通就会承受血魈鹰体崩裂的奠大痛苦,并且寿命即刻衰减百年这种亊实,只要是该动用神通的时候,他丝毫不考虑就会出手。

然后即便在莫大的痛苦中,他脸­色­发白,全身罾汗,却还看着焦虑担忧的她笑俜幽深莫测。

这人指不定是有病的,要不就是有自虐症,典型的M!

不过夏洛意气风发地也只走了十几分钟,便觉得后颈嗖嗖发凉,脚下的步伐便越来越慢,直到韩熠与她并肩而行,她才松了□气,仿佛全身都回暖了。

帏煜忍住笑,不去调侃她,而是牵了她冰凉的手提气往前疾走。眨眼间,他们便已到了别墅主卧门外。

两人脚步刚站定,便听到卧室内突然传来傅晴晴凄厉地尖叫:“你究竟是什么?许言,救我!救我——"

韩煜­唇­角的笑纹勾勒得更深,他伸手轻轻推开门,一股仿佛沉积了千万年­阴­厉怨恨之气扑面而来,他随手便打出一个仅容两人站立的防护罩,将夏洛拉到自己身畔。

夏洛看着这不管时机还是灵气浓度以及防御力都­精­准到巅峰的密密环绕着自己的防护罩只觉额头青筋直跳,气得胃都疼了,脑中想也没想,便抬起右脚就朝着韩煜的膝弯狠狠踹过去。

她就知道,这男人不靠谱,正常不正常的时候都得给你抽风几下!这种时候,用得着打防护罩吗,用得着消耗大量灵力吗?

要知道,韩煜的灵力虽不是完全被封,能随心所欲施展的却也不足千分之一,随意解封丹田之内庞大的灵息,虽不至于消减寿命,事后却一样要让他承受血魈魔体崩裂之苦。

韩煜被她狠狠踹了一脚,身形动都未动一下,只是揽住她的腰,挑眉道:“以二月初二­阴­煞极重之日孕育的山茶花为引承载­阴­魂,以罪孽深重之人的热血为花肥滋养戾气,再以纯净正统的烈阳之息中和遮掩,确实有些意思。”

夏洛心神一凛,也頋不得跟他计较便回身看去,房间内血腥恐怖的场景瞬间入目,让她的瞳孔下意识地一阵紧缩。

只见神志清醒的傅晴晴被无数湿黏的头发绑缚在床上,素颜的脸上涕泪横流,因为恐惧和惊慌而狰狞扭曲,那样子简直比厉鬼更可怕三分。

傅晴晴的床边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长发披散,面­色­苍白如雪,双­唇­却艳红欲滴。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傅晴晴凄声惨叫的模样,神情愉悦,仿佛是在欣赏一件极好玩的艺术品,看到兴奋处,还咧开嘴哈哈大笑。

女子其实长得很美,柳眉杏眼,小巧的瓜子脸,哪怕衬着癫狂的神情、诡异的脸­色­,都无法掩盖她曾经的美丽与娇艳。

可是,当她发狂般笑起来时,血红的长舌忽然吐出来,垂在白森森的牙齿上,一双不笑也含情脉脉的杏眼骤然泛白暴起,满脸血泪,嘎嘎作响,那副模样实在无法用恐怖二字来形容。

夏洛从回来后便已见惯了鬼怪,再不会如第一次被突如其来的鬼怪吓到时那般抑制不住地尖叫,更不会因为心悸腿软而跌倒在韩煜怀中。

只是这种场景,无论见了多少次,都不可能习以为常。

她真搞不懂,同样是人,同样是死后元神出窍执念不散所化成的鬼魂,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鬼就非得长得如此­阴­森恐怖呢?

就在这时,那鬼怪忽然抬起头,如死鱼眼般鼓起的通红双目瞪着他们,神­色­中充满了怨恨,用嘶哑的声音低吼:“你们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阻碍我?尤其是你!”

女鬼双目猛地看向韩煜,“若不是你多嘴让她产生了忌惮,我一定能好好地一夜一夜地摧残她,直到她受尽折磨,楕神错乱,再一点点弄死她!”

韩煜微微一笑,道:“一来,你是鬼,我是猎鬼的,你的仇恨与我何­干­。二来,我是守法公民,还等着领证成亲,杀人犯法的事自然是不会­干­的。三来嘛,我女朋友先接受了这位傅小姐的委托,拿人钱财,多少也得替她消点儿灾。”

夏洛望向面不改­色­、胡言乱语的男人,嘴角抽搐——还守法公民?你要是守法公民,本?拉登都去修五角大楼了!

“啊啊——我杀了你!”女鬼身体猛地一个瞬移,狠狠扑过来,只听砰的一声,毫无意外地被弹开去,跌倒在床上,滚落到傅晴晴身边。

傅晴晴大喜过望,扯着嗓子大声喊叫:“夏洛夏洛,快救我!你要多少钱,多少钱都可以!我爷爷是傅氏集团的董事,只要你们杀了这个女人,想要什么,我通通给你们!”

女鬼一个纵身从床上跃起,冰凉的双手狠狠地掐住傅晴啃的脖子,嘎嘎笑道:“傅晴晴,你这个贱女人,我发过誓,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血债血偿,哈哈……”女鬼用难听的声音笑了几下,忽然猛地低下头去,白森森的牙齿狠狠地咬在傅晴晴鼻头上,然后嘎嘣一声,便将她的鼻子咬去。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在房中响起,伴随着四溅的鲜血。

女鬼仿如听到了最美妙的仙乐,长长的舌头吐出来却无法随意控制,对此她也毫不在意,而是用长长的指尖托起舌苔,将嘴角的鲜血舔了个遍。

“呜呜呜……你究竟是谁?"傅晴晴终于忍不住哭泣哀求,“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要什么我通通可以给你,只要你饶过我!饶过我!"

女鬼扯起她的一只手,仿佛觉得好玩般将它折成四折,又如绞铅丝般扭在—起。

傅晴晴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因为痛楚而抽掊颤抖,到最后甚至连哀鸣声都发不出来。缚住她的头发已然散开,她匍匐在床上往夏洛和韩煜的方向攀爬,哀声求救:“救我……救我……许言,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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