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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旗门实体版第三部祝由秘史 > 第十二章:苏门前辈(中)

第十二章:苏门前辈(中)

“因为山城中医院,我在山城也算是颇有关系,于是很快便找到大伯在此处的住所。”苏上远忍不住感叹,“我真无法想象大伯竟然在此,一隐数十年。原本以为大伯会因为父亲的原因,对我拒而不见,但是没想到大伯,却仿佛早知道我要寻来似的。”

他的脸上显出惊奇之­色­,似乎又沉浸在当日的会晤中,“大伯对我甚好,但他却不愿意与父亲见面。于是我只好与大伯聊些医术上的话题,闲谈中我无意间提起自己所碰到的那个病例,为何那针刺下之处,非脉非|­茓­,却能解除苦痛?”

“莫非便是由此使你切入到那祝由术?”常立对这些自然是一窍不通,但苏上远既然又重提此问,想来定然有关。

苏上远忽然笑了一下,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大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常立原以为苏上远会复述一大段,大伯的医学理论来,却没想到这个大伯还真是不能以常理视之。

苏上远笑得更加古怪,“这是大伯亲手诊治的第一个病人。那时战乱刚过,百业待兴。大伯自从明确表示不会继承苏家产业过后,便经常的在外游医,他从不在山城露面,所行之处也只是周边的村庄,更不曾亮出苏家的旗号,仅以游医自居。

有日大伯路过一村,见那村落风景秀丽,依山傍水,便想在此略做停留。或许是大伯总想低调行事,毕竟他拒绝继承山城苏家的产业,又或是他别有用意,大伯所到之地,都是些偏远的山村。因此虽然大伯自称为游医,也在那村中倍受欢迎,村民们都以贵宾相待。

然而那村中却有一人久病卧床,村子虽然穷困偏远,却上下一心,为了救治此人,村里甚至凑钱远赴山城求医,据说山城三大名医的苏家黎家杜家,均有医师到来,但却都无功而返。

大伯那时还很年轻,听闻此说,更是好胜心起。一是村民们寄予厚望,再是三大名医家族的人,都治不好的病,大伯便更要试上一试,这也是身为学医之人的通病了。

病人名唤卢超,以养驴运货为生,当地方言卢便通驴,他也长得一张长脸,家境也算中等,娶了个媳­妇­品行容貌都还说得过去,日子过的很是不错。而卢超平时在村里也是热心好助之人。由于做的是驴运生意,身板强壮,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两口子一起去了趟城,回来后那卢超便从此卧床不起。

大伯为卢超做了诊断以后才知道,为什么山城之中三大名医的医师,会无功而返,因为这个卢超除了长期躺在床上,身体略显虚弱外,根本便是无病可医……”

常立听到这里,忽然Сhā了一句,“既然体无恙,那么病在其心。”

苏上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大伯当日也是这么论断,只是山城三大名医派出来的医师,就算不是一方圣手,也该是医术有了一定造诣,于那疑难杂症都应有处理之力,断不至于对卢超的心病没有应对之法。

于是大伯便断定卢超此病必与他夫妻俩那次出门有关。大伯详细询问了卢超的妻子,那次出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人一物甚至饮食起居,任何一处无一遗漏。

卢超的妻子告诉大伯,那一次他们原想是到山城,然而没想到行至半路之时,忽然天降大雨,当时两个人四下打量,发现不远处路边有一所空弃的土房,便只好进去暂时避雨。

大伯便问她那土房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事实上卢超此病可能和他们出外有所关联,山城三大名医的人都曾想过,这一路的行程,卢超的妻子想了数遍,也找不到不对之处,但大伯这一问,却让她想起了那土房破烂不堪,年久失修,墙壁歪斜,似乎随时都会倒塌一样。

进去避雨之前,卢超便担心那土房会在风雨中被冲倒,危及生命。躲进去以后,卢超更是提心吊胆,一直站在门口,似乎是防备着土房一塌,他好随时能逃出去。

幸好这间土房在大雨中并未倒塌,但土房已经倾斜的样子,让卢超连连感叹,甚是担心日后有人会死在这危房之下,一直到临走之时,卢超还是忧心重重。

这时大伯的心中,对卢超的病情已经有所定夺,但他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卢超的妻子,在途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见闻。在大伯的反复诱导下,卢超的妻子终于想起,在那间土房中避雨的时候,那土房之中尚有另外一人,他们俩夫妻进去之前,那人已经在了。

而由于卢超始终担心土房的安危,他一直站在门口,卢超的妻子担心他,也陪在他的身边。而那先进之人曾招呼两人躲进去一点,卢超的妻子对那人感谢了一声,却还是站在了丈夫的身边。

至此,大伯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他再次问了卢超的妻子,同时在土房中避雨的那人的模样,得知那人秃头少发后,大伯哈哈大笑,走进了卢家的内室,微笑看着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卢超,随口说了几句话,那卢超竟然立刻跳下床来,­精­神抖擞,毫无病态。”

苏上远诡秘的一笑,“你知道大伯说了什么吗?”

十三、苏门前辈(下)

根本不等常立的回答,苏上远自顾自的说道:“大伯微微一笑,‘今日我来村里时,路上下起了大雨。’大伯边说边注意卢超的反应。‘我本想冒雨行路的,只是那雨下得太大,只得找一处避雨的场所……’

卢超原本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的呆望着上空,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到大伯的话,果然身子轻轻一动。

大伯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幸好我在路边发现了一所被人遗弃的土房,四周空旷,惟有此处……’

这时卢超猛的跳起来,满脸的忧­色­,‘不可,不可,那间土屋也不知道建了多久,墙壁都歪斜了,雨水一冲,躲进去会有危险啊!’

自从那次回来以后,他便卧床不起,不管是山城三大名医的人来,还是面对大伯,他都是一声不出,整个人仿佛除了日渐消瘦,便无其他的动作,吃喝拉撒都是在他妻子的服侍下,这是他自病倒以后,第一次坐起来开始说话。

大伯使眼­色­止住惊喜若狂的卢妻,她看到自己的丈夫终于有了生气,忍不住便要呼出声来。

‘你说的不错,那间土房果真无比的危险,我还没跑到跟前,轰隆一声,它真的倒塌了。’大伯肯定了卢超的猜疑与担心。

卢超楞楞的坐在床头半天,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塌了?’

大伯点点头,‘塌了!’

‘真的塌了?’卢超还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大伯再次肯定的点点头,‘真的塌了!’

‘终于塌了,以后便不用再去担心有人遇……’卢超的声音中满是兴奋,他伸手一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忽然间又怔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刚坐起来的身体,又倒在了床上。

大伯暗中好笑,故意叹了口气,‘只可惜那土房虽然就此塌了,但还是有人丧身其中,土房倒塌的时候,有个人躲在里面,没有来得及出来,被砸死了。’

卢超半就因为长期卧床而苍白的脸上,在这一瞬间变得更无丝毫的血­色­,他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大伯强忍笑意,平静的说道,‘我亲眼所见,被砸死的那人秃头少发,唉!真是可怜啊,就这么死了……’

仿佛ρi股上被人刺了一刀似的,卢超从床上一跃而起,哈哈大笑,他大声的叫道,‘老婆我饿死了,快拿家里的腊­肉­,我要喝一杯……’”

常立忍不住也是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卢超做人想必也太多了些心眼,他的病因全是起于那摇摇欲坠的土房。想必他总是杞人忧天,那土房会随时倒下,这才郁结在胸,想不到竟然被这担心的念头,给生生的压成了病。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连人的心思,也是可以奇妙如此。不过,那秃头……”他略一思索,便已想通,“是了,能为一间破土屋忧心成病,其心可想而知,那个秃头好心招呼他往里一点躲避风雨,他自己没有理会人家,估计他老婆与那个秃头说了几句话,在他心里所结的疙瘩,与那土房的重量不相上下。”

说完了这段故事,苏上远也是如自己初听时一般,忍俊不禁的笑容满面,但是他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定会推测出来的。大伯说能解开卢超的两个心结,其实并不足为奇。他让我将这段故事转述给父亲,说是如果父亲能从这段故事中,说出他的本意,那么大伯便会与父亲见面了。”

“大伯的本意!”常立心中猛的一跳,一种奇特的感觉在心里一闪而过,他来不及抓住,只能依据前面的推论继续下去,“上远,记得昨晚你曾对我说过,所谓的祝由,那祝乃是诚心祈祷,而由则是述说原由。大伯的这个故事,深有其意啊!”

苏上远紧紧的盯着他,“连这你都猜的出来?”他却不知道,常立有过被灵宝门弟子谢六,施展“梦魇”被困,而非魂非魄的经历,这段经历固然危险至极,但却使常立对牵扯到灵异范围内的东西,愈加的敏感,因此常立从潜意识中便对祝由产生了兴趣,他总是莫名其妙感应到,所谓的祝由,一定和人的­精­神心理有着紧密的关联,但是同时常立也察觉到了,这祝由术的背后,隐藏着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巨大能量。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面前的大门,忽然无声无息的打开,一个声音幽幽的响起,“上远,这是你的朋友吗?”这声音飘飘渺渺,忽远忽近,让人不知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常立的心中蓦得升起­阴­冷的感觉。

苏上远面­色­一肃,“大伯……”他的神态异常的恭敬。看着苏上远露出的虔诚的表情,常立心中波涛汹涌,“祝由那是一种什么力量呢?”

两个人各有不同的感受。踏入宅院中小小的天井后,那声音突然又不知从哪响起,“上远,和你的朋友到后花园处候我。”

进入到院子里,才能感觉到房屋建造的很是奇怪,长方形的平房地基,却在屋顶搭了层阁楼。阁楼呈圆拱形,但却不是封闭的,砖木结合间,那通空的间隙里,形成了各种各样奇怪的符号。除去阁楼,整座房屋竟然没有窗户,只在中间有一扇木门,通风便只靠了上方的阁楼。

苏上远带着常立从一侧穿了过去。常立的视野忽然一宽,只见后面是一个设计­精­巧的小花园。一方池塘边藤柳掩映,这种藤柳看上去极似垂柳,但却比垂柳矮了许多,枝条的韧­性­很强,可以用来编织箩筐一类的工具。

藤柳间有假山几座,虽然不大,但都错落有致,这中间便是一个凉亭。凉亭也就高有两米,奇特的是它只有三根柱子,上边也是雕空了的,一个连着一个的空格间,同样看上去似是形成了无数个古怪的符号。凉亭的中间摆放了一个黄|­色­的蒲团。常立一眼望去,立刻发现,这凉亭的扶栏上竟然也是奇形怪状,还没有走进凉亭里,常立便有种奇异的感觉,凉亭、假山、藤柳与小池之间,仿佛存在着一种什么玄妙的联系。

心中一动,常立不由自主的便想迈进凉亭,忽然背后响起“吱呀”木板门开启的声音。他急忙转过身来,只见那房屋的后面,还是有门无窗,此刻那房屋的门虽然已经打开,但门口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仿佛挂了一串黑­色­的门帘似的,让人根本无法看到房屋的里面。

过了片刻,那门帘似的黑­色­,便如水波荡漾般,起了阵涟漪,一位老人没有丝毫痕迹的,就出现在了门口。他长眉长须,与苏玉儒老爷子果然有着几分相似。只是苏老爷子鹤发童颜,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而眼前的苏基业,身着灰­色­长跑,他整个人看上去,也都是灰­色­的,面容枯瘦,不见血­色­,仿佛刚从坟墓中爬出来一般,再看看那造型奇怪的房屋,如果不知道的话,常立真的怀疑自己遇到了鬼。

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常立就看见那苏基业似乎动了一下,又仿佛一动没动,只是等他定下神来的时候,苏基业却已经端坐在了凉亭的蒲团上。

“上远,你有些时日没来了。”苏基业盘坐在蒲团上,低眉垂目,但是常立却总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观察之下,甚至包括自己的思想。

苏上远不安的看了一眼常立,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苏基业曾经严令他泄露自己的行踪,即使是他的父亲苏玉儒老爷子也不行,除非苏玉儒能解答他那个故事之后的寓意,而现在因为中医院发生了一些难解的事情,常立又恰逢其中,再加上常立又对祝由术有着说不清的感觉,才带着他来此。

小心翼翼的看着苏基业,苏上远有点后悔带常立一起来了。正如他所说的,苏基业对他很好,否则也不会传给他祝由术了,当然苏上远自也有着几分天赋,但他更是由此知道苏基业的诸多禁忌。

平平淡淡的问了一句话后,苏基业依旧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苏上远见他并没有责问也没有提起常立,他自己就当然更不会去傻得解释。犹豫了一下,苏上远直接说出了来意,“大伯,医院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解决不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大伯的­性­情,什么“近来工作繁忙,怕打扰您老人家的清修”此类的废话,是少说为妙。当年正值青春年少之际,苏基业便能拒绝继承苏家的产业,而这半生的经历又如同谜一般,这些日子的相处,苏上远却是对大伯略有了解。

苏基业没有说话,常立也在暗中留意的观察着他。苏基业就在面前凉亭的蒲团上,此时正是巳时中分,阳光自东南角照­射­而下,班驳的光影经过凉亭顶端的空格,投­射­在苏基业身上的灰袍上,泛起一层奇怪的光芒。常立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投影,还是根本就隐藏在那灰袍之上,总之那层光芒里,常立只看见了层层叠叠的浮影。

各种形状交错纵横,常立竟然感觉不到苏基业。落在眼中的全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和无数个难明其意的符合。在光影之中,隐隐透露出一丝神圣的气息。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常立却总是还有种感觉,这里面还隐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阴­冷。

这时,苏基业恩了一声,但仅仅是从鼻孔间发出了一点声息,过了良久,他才问道:“你父亲呢?”

“父亲正在整理苏家的医术,为了不使他分心,我想过些时日再与他提起大伯的消息。”苏上远知道苏基业这么问他的意思,并不是说什么中医院出了事故,你为什么不找自己的父亲苏玉儒这么简单。苏上远此来,已经说明了他所遇见的情况,已经不是苏家传统医术的代表,苏玉儒所能解决的了。那么自然,苏基业真正要问的还是,苏上远有没有把那个卢超的故事,转述给苏玉儒?而苏玉儒的反应又是什么?

十四、前兆(上)

苏基业又恩了一声,继续默然起来。对于常立,他除了两个人还在门外的时候,问了苏上远一句,便仿佛这小花园中就只有他们叔侄二人,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过,似乎根本就没有常立这个人。

但是常立自己本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他自从灰­色­长袍的苏基业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尤其是当苏基业现身以后,常立便浑身的不自在,他觉得自己周身上下仿佛没有一点遮护似的,都被人扫描了一遍,这中间甚至包括他的思想。看着稳坐在凉亭之中的苏基业长长的白眉,常立不自觉想躲起来,避开这个神秘莫测的大伯,他有种感觉,苏基业一直在看着他,从他踏入这院子中就开始了。

“大伯,医院里忽然出现了好几个难产的孕­妇­,我检查不出原因,这其中应该颇有古怪,我隐约察觉出有些……,却不敢肯定。”苏上远快速而又简单的将中医院发生的情况,向苏基业述说了一遍。

苏基业还是没有说话,苏上远也没有继续解释那难产究竟是怎么回事。时至正午,阳光耀眼,院子里一片沉寂,苏基业独自打坐在凉亭之中,苏上远和常立站在亭外。由于凉亭太小,顶端又是瘘空的,根本遮不住阳光,三个人基本上等同于暴晒在烈日之下,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苏基业身上所散发的那种­阴­冷的气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常立一点都不觉得热,反而有一种­阴­寒的凉气在全身流走,竟然似是身在空调房中一般的舒服。

如此的情景下,场面便显得有点怪异,但细细想来又仿佛自在情理之中。倘若是换做经济较为发达的大城市,恐怕再多几个类似中医院难产的孕­妇­事件,也只能会让院方组成所谓的专家组,然后再将原因一一列为饮食、气候、用药上,而最后也必将会找到真正的“病因”,比如统一使用了什么过期药物等等,再开除一两个不相­干­的人员,这事就算完结了,如果再能给病人家属一点赔偿,那都是少见的有点人­性­的了。

但偏偏在山城中医院里,苏上远是主任,偏偏苏主任又在苏基业那里学了点祝由术,因此他才能感查到难产背后的怪异之处。至于常立,任何一个有过被他人“梦魇”经历的人,在遇到这种情况后,都不会觉得奇怪,换句话说,正是因为那段经历,常立时刻都希望自己能更多的了解一些这里面的秘密,在“奈何桥黄泉路”阵中,陈枫和卫飞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沉默之中,反倒是苏上远首先沉不住气了,“大伯,您怎么看这事?”他知道对于苏基业来说,“难产”两个字已经足以说明任何问题了,以当年苏家长子的身份,以及现在一身高深莫测的祝由术,不管难产是否属于正常的医学范畴,苏基业自然是一听便知。

“我知道了。”苏基业终于淡淡的说道,然后他突然睁开眼看了一眼常立。这一眼竟让常立心中没来由的一颤,随即便只见苏基业只留下了一个背影,“三日内若是还有异变,上远,让你的这个朋友再来此处,我另有对策。”这句话说完,他已经消失在了花园内,又是一声“吱呀”的木门关闭声响起,苏基业又回到了那间造型古怪的房屋内。

“我?”

“你?”

两根手指一起指到了常立的鼻子上。一根是苏上远的,另一根是常立自己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除了苦笑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基业一睁眼便扔了付担子在常立的肩上。

“我?为什么是我?”常立不住的苦笑着,“大伯似乎看都没看我一眼。”话是这么说,但他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明悟,只是这一刻头脑之中,被苏基业突如其来的一句,给扰乱了思绪,一时也理不清辩不明的,“大伯平时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

苏上远出来一会儿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内心深处还是对苏基业的信任压倒了疑虑,他拍了拍常立的肩膀,“走吧,大伯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我们还是先赶回医院看看,别再又出什么事来。”其实他心中也不敢太肯定,苏基业平时是显得有些孤僻,这与他半生的隐修经历有关,但以往苏上远每次来,也从未见过大伯有如此神秘莫测之感,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担忧,只想尽快的回到中医院。他在的时候都没有办法,所以更不知道这半天的时间,会不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他和常立的手机一直都是呈关机状态的,苏基业这般的遁世隐修,苏上远可不敢在和大伯说话的时候,身上突然响起突兀的电话玲声。

十五、前兆(中)

吴岚烟是被电话铃声惊醒的。她使劲睁开眼睛,头脑里昏昏沉沉,仿佛宿醉未醒一般。电话声不断的响着,但吴岚烟耳中脑中全是嗡嗡做响,根本就听不见那电话声。她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睡在二楼的卧室里,而是横躺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身上还盖着条毛毯。

吴岚烟忽然鼻子一酸,有多久自己没给父亲亲手做过早餐了呢?这段时间由于工作原因自己少有回家,可是不管她多晚回来,那大门总是虚掩的,父亲书房内的灯也总是亮着的,而厨房内也总有一味她爱吃的点心,就放在微波炉边上。

她翻身站了起来,忽然胸口一闷,忍不住大口喘息。这一夜吴岚烟睡的并不安稳,梦境里她在路上所听到的那些枪炮呐喊嘶杀声,依旧响个不停。但奇怪的却是,伴随着这些声音,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完整的画面,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气,和断断续续的惨烈的场景一闪而过。

但纵然如此,这个梦里面的杀气、斗志以及无边的怨意,还有一种她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阴­森气息,使她一身的冷汗。吴岚烟只能依稀记得,在这个梦里她看到了一二十个人的面孔,有的眼含煞气,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张嘴怒骂,但是似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回想起这个梦,吴岚烟忽然心血沸腾,伸手一拉窗帘,落地的玻璃窗外,立刻便有耀眼的阳光­射­入,午时阳气最盛,但也是由盛转衰的时刻,但夏季时分至阳之气却通遍数月,有高明者甚至可以借助这至阳之气来修炼三味真火。

吴岚烟大吃一惊,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整整一个上午,窗外日头略斜,显然是午时一过。这个时候,吴岚烟终于听见了那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的电话声。她伸手拿起听筒,刚要说话,就听见听筒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吴医生,不好了,出事了,您快点来医院吧……”

被阳光一照,吴岚烟的­精­神立刻便好了很多,客厅里其实是开着空调的,气温并不高,但吴岚烟还是觉得那白茫茫的阳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一样,昏沉沉的感觉一扫而空,她皱了一下眉头,“出了什么事?小何,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小护士小何几乎都要哭出来了,“那些产­妇­和家属们,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传言,都说咱们医院不­干­净闹邪呢,现在都在吵着要转到其他医院去,我已经拦不住了,您快来吧!”

“什么?”吴岚烟马上就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她原本还以为最多就是那税务局的徐局长,有来惹事生非,但怎么也没想到,中医院这次诡异的难产事故,终于还是被人捅了出去,而且就是一夜之间。吴岚烟倒并是不担心这些产­妇­转到其他的医院里,而是这样的事件会给中医院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这种打击也不仅仅是­妇­产方面的,而是那中医院里闹邪的传闻。

从某种程度上说,医院在一般人的眼中,本就是个生与死共存的所在,不管生或者是死,在山城里这么个小地方,谁还敢再来中医院?吴岚烟稳住心神,“苏主任呢?他不是在医院里值班吗?”

“他不在啊!”电话中小护士小何忽然尖叫了一声,“你们不能进来,这里是产房。”然后她接着说道:“门卫说苏主任一大早就开着车,和他的朋友出去了。我一直打他的电话,可是苏主任关机了。”

吴岚烟瞬间使自己冷静下来,“你尽量稳住他们,我这就过去。”

“我已经稳不住了啊……”电话挂断,小护士的声音忽然止住。

走廊内前前后后站了十几个人。小护士小何满脸涨得通红,汗水也不断的滴下,她张开双臂强行拦住拥挤的人群,“谁也不许进来,这里是产房,需要绝对的安静。”她心中焦急万分,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死死的护住通往产房一侧的玻璃门。苏上远临走的时候不放心,想了又想,还是将这几名产­妇­全部由病房,都转入到了产房,以防万一。

这些人都是随同产­妇­住院待产陪护的家属,有老有少,但大多是以女­性­为多,毕竟是生产,照顾起来方便。这时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胖胖的五十上下的­妇­女说道:“我们要换医院,不在你们这里住了……”这胖­妇­人也是一脸的紧张之­色­,说话间她突然用力一推小护士小何,猛的伸头冲着里面就喊了一嗓子,“孩子,别怕,再忍一会儿,妈带你换家医院,咱去县立医院,去省城也行。”

护士小何急忙拉了一下玻璃门,也被那胖­妇­人顶得一晃,“不管你们是转院还是出院,都要等到医生来了以后才可以,有很多手续要办的,再说了,里面的她们随时都会生产,就算是转院也得先检查一下,你们这样太……会有危险的。”

十六、前兆(下)

“危险?最大的危险就是还留在你们医院里。”那胖­妇­人近乎失控的叫了起来,“哼,你们不要再隐瞒了,我们都知道了,中医院冲犯了煞星,我们家孩子早就过了预产期,为什么现在还没生?再留在这里,就会有大祸临头的啊,到时候别说顺产了,能不能保住命都很难说啊……”胖­妇­人忽然哭了起来,看她那样子似乎忍不住便要冲着护士小何跪下磕头,“姑娘,你就行行好吧,要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一尸两命啊……”

她这么一说,另外十多个产­妇­的家属又是一阵大乱。其实要说这中医院里犯邪冲煞的传闻,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传出来的,只是在早饭过后,那四个产­妇­被同时送进产房,本来这是属于正常的例行检查,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中医院里冲犯了煞星,有邪气横行的传言,无形无影的便在家属中流传开来。

山城原本就小,虽然算不上封闭,但却有着特殊的历史背景,要不然那段抗日战争游击队的传说,也不会如此的活灵活现。再加上陪护住院的家属们,大都是中老年的女­性­,天生便对这类的冲邪犯煞之说敏感,又是过来人有过生育的经历,而那四个产­妇­多多少少都过了预产期,如此一来,中医院里冲犯了煞星,再在这里住下去,必将会被邪气入侵,夺去呣子­性­命的说法,让这些家属们是深信不疑。

“胡说些什么呢?”小护士竭力的想稳住这些家属们的情绪,“这里是医院,你们不要相信那些传言,你们要相信医生,要相信现代医学。”

“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们?”家属群中也是一个中年­妇­女叫了起来,“为什么我们前后不一住院的都还没有生?预产期不也是你们中医院检测的吗?”

“这……”一时之间,小护士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的确这四个产­妇­前后住院的时间差里,第一个和第四个竟然都有两个礼拜之久,也就是说这其中至少有一名产­妇­,已经过了预产期的误差间隙。

看着围在身前的家属们,小护士只能感叹为什么这次陪护的家属有这么多人,但她仍然很顽强的站在玻璃门前,“不管怎么说,在医生没有来之前,我是不会让你们进去的,而且就算是医生来了,也要先检查了再说。”

“你这不是想要我们全家上下的命吗?”胖­妇­人似乎一点都没动摇要尽快离开中医院的决定,“我们家就是要转院,我知道手续很多,这样好不好,那些押金什么的,我们都不要了,您就让我们走吧!”

她的话立刻又引来一阵共鸣,家属们纷纷响应,“对,只要让我们转院,那钱我们都不要了,只要让我们离开这个犯邪的地方。”

“不行!”小护士异常的坚决,“没有医生的检查,她们离开产房就非常危险,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我已经叫了保安,你们……”

争吵声越来越大,走廊内简直乱成了一锅粥,眼看得家属们的情绪便要失去控制,大有直接闯进产房抢人的可能。这时,从家属群的后面,传来一声低沉而又略显沙哑的喝声,“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怎么大声的喧哗,不知道这里是­妇­产区吗?让开!”声音不大,但却穿透了家属们的吵闹声,清晰的落入到众人的耳中,威严十足。

嗡嗡的声音骤停,走廊内猛的暂时一静,围做一团的家属们不自觉的往两边让出一条通道来。一名医生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过来,“怎么回事?闹什么闹,小何,吴医生呢?”

“林医生,呜……”护士小何看到有医生出现后,心情一松,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哭了出来。这名医生年龄不大,带了幅眼镜,正是与陈枫卫飞同乘一辆巴士,并接产了一个婴儿的林超。他现在满面的疲惫,但白­色­的大褂却使得他看来,还是散发着医生应有的威严气质。

看到来的是一名医生,家属们先是楞了一下后,不但没有散开,反而一窝烽似的围了上去,再次围住林超,七嘴八蛇的,申诉着中医院里犯了邪而导致产­妇­难以生产,当然这里面谁也说不清,中医院里怎么犯的邪,又犯的什么邪,只是一味的要求转院。

吵吵闹闹中,林超总算是听明白了家属们的意思和意图,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大声喝斥,“胡闹,胡闹,简直就是愚昧。”他都懒得再理会这些产­妇­的家属,猛的提高了声音,“小何,你到急诊室里去接一个产­妇­来,她刚刚生产,但是有点失血过多,现在已经做完了手术,你去把他们呣子接到­妇­产科来,给他们安排一间安静的病房。”

他的话刚刚落音,只听得居中的电梯“叮”的一声响,门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只知道呵呵傻笑的粗壮的汉子,他的怀里仿佛捧着一块宝石般,紧裹的婴儿发出“哇哇”的哭声,随后便是躺在手术车吊着水的产­妇­,和自己的丈夫一样,她满脸的幸福,只是面­色­上因为刚刚做过手术,还显得有些苍白。

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围在一起,那汉子不由得心中紧张起来,怀里的婴儿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的不安,哭得更加厉害,推车的护士笑着从他怀里接过婴儿,“让你推车,你偏要自己抱着孩子。”

家属们顿时一静,但还是有人小声的议论着,“生了,真的有人生了。”“不对啊,这两口子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都没看见过。”

林超冷眼旁观,并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不是­妇­产科的,但作为一名中医生,他还是知道在中巴车上,那名孕­妇­之所以在胎气震动,而且早产的情况下,还能顺利生产,是与那陈枫有关的,只是看不清其中的玄妙罢了。不过当时的情况紧急,那产­妇­需要输血急救,林超没来得及与陈枫卫飞交流,但是林超相信,中医术几乎是伴随着整个中华文明发展的轨迹而发展存在的,在历史的变迁之中,根据他自己的判断,在中医里应该还有一些更为神奇却又符合医道的东西,被岁月给湮灭了。

不过林超毕竟还是不了解­妇­产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当然不会轻易的相信家属们的话,但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是有了什么变故。但无论如何,将局面稳定下来,是他应该做的。林超冲护士小何使了一个眼­色­,“他们是昨天晚上住进来的,路途颠簸又动了胎气,虽然顺利生产,但是由于产­妇­体质太虚,产­妇­大出血,幸好急诊做了一夜的抢救,现在呣子平安,小何,你去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的床位。”

等护士小何心领神会的,带着那对夫­妇­离去以后,林超目光一扫,“大家都先各自回去吧。我不是­妇­产科的,因此也不好给你们解释什么,相信等吴医生来了以后,会让你们放心的。”

家属们咬耳相商,林超把握尺度,温和的一笑,“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那里还有异邪之说,医院就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大家都叫医生什么?白衣天使,其实那还是对护士的称呼,连护士都是天使了,哪里还能有什么邪气敢来入侵呢?”

这一番话在家属们听来,正好解了他们的心病,“医院”两个字永远是病人第一个想到的地方,自古以来,病人对医生的信任占了上风,更何况眼前有一个刚刚生产了的例子,家属们以一种难言的心情看着那对夫­妇­跟着小何,进入到一间病房中。

等到吴岚烟感到的时候,家属们都已经散去,楼层里也恢复了平静。但这种近似无声的沉静中,却隐隐向外散发着一种异常的诡异的气息。无论什么时候,新生婴儿的哭声,永远都是­妇­产科最富有生机的特­色­,但是现在山城中医院三楼的­妇­产科,实在是太安静了,没有孩子的哭声,没有大人的笑声。吴岚烟甚至觉得此时的­妇­产科里没有了生气,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浑身又涌起刚睡醒时的,那种头脑昏沉的无力感觉,这使得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怕不是真的中了什么邪吧?”

十七、初现(上)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吴岚烟便发现办公室里也不正常,相对于外面的死气沉沉,办公室里的气氛却很紧张,两个人正在激烈的争吵辩论着。

一个四十上下头发梳的整齐,穿了件白­色­短袖,还扎了条灰­色­领带的人,正在大声说道:“林超,你是内科的,­妇­产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这事我说了算。”

吴岚烟不由得一皱眉头,这个人是山城中医院的副院长田中夫。平时主要负责医院的内政工作。他虽然是副院长,但实际上中医院的院长是已经退休了的苏玉儒老爷子,老爷子虽然不在了,大家还是把院长的职位,永久的留给了苏老爷子,以示对苏老爷子的尊敬。所以中医院的真正编制,就是一个副院长,外加一个主任。副院长田中夫主管业务以外的所有工作,而纯医学方面的则是苏上远负责。

要说这也是苏老爷子临退前亲自安排的。田中夫为人处世圆滑玲珑,山城之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关系,他竟然都能打通,可以说中医院能有今日的规模,除了苏老爷子的名声,以及苏上远领导的医疗业务,田中夫的关系网是功不可没。

但矛盾也由此而来,山城中医院发展到现在的地步,田中夫已经不再满足于他副院长的职称,权力的范围开始向业务方面渗入。因为医生与护士的聘用和选拔,往往牵扯到他们自身的业务素质,所以一般都是由苏上远鉴定后,再报给田中夫,而田中夫只需要签个字就可以了。田中夫很不满意这样一个走过场的程序,他想将中医院的各个环节,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各个科室之中,已经有几个人,被田中夫以副院长的名义给强行的安Сhā进来。

“没错,你是院长,但却是个副院长。”林超一点不买他的帐,“我也不是­妇­产科的,所以我认为这几个产­妇­转院不转院的问题,还是等­妇­产科的吴医生和苏主任来了再下定论。”

“砰”的一声,田中夫猛的一拍桌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林超!”他忌讳的并不是林超说他是个副院长,反正苏老爷子已经退休,他又是老爷子亲自提拔上来的,主要是林超的话中透露出,这个医院里有些事情是你这个副院长管不到的,比如纯粹的医学方面,因为田中夫并不懂得医学,这无疑是对田中夫院长身份的一种讽刺。

这种安排正是苏老爷子的高明之处,他知道以苏上远的书生气,足可以解决大多数医学上的难题,但要把医学之外的管理工作,也交给苏上远的话,相信过不了多久,整个医院的运转便会陷入到瘫痪当中,同样反过来,如果让田中夫掌管全权,苏老爷子知道,以田中夫的为人和能力,他一样会把中医院最终给变成自家的产业,老爷子此举不愧“玉儒”之称。

拍了一下桌子后,田中夫瞬间冷静下来,没这份心机他也不会得到老爷子的赏识,“林医生,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做的用心。现在有四个产­妇­在中医院里都过了预产期,但是都还没有生产的事实,虽然还没有传到外面去,可这种事情是掩盖不住的,当然拉,如果仔细分析,这件事也利也有蔽。要说利呢,集体难产这样一个医学上罕见的难题,等着咱们来破解,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咱们中医院从此就难以在山城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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