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立饶有兴趣的看着苏上远的动作,而苏上远也面色严肃的看着郑安芝,他现在所使用的的确便是那传说中的中医十三科的祝由术,但是苏上远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起到效果,他学祝由术的时候并不长,而且教他祝由术的那人,也告诉苏上远,他自己对于祝由术也只的得了皮毛而已。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郑安芝一直都在熟睡之中。苏上远不着急,常立也沉得住气,两个人一个微闭双目,一个悠闲自得,各自无声。过了一会儿,苏上远看到常立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心中不禁一动,伸手指了指熟睡中的郑安芝,然后又指指自己,刚要说话,然而就在这时,“档档档档……”不知从山城的哪里,传来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苏上远与常立不约而同的齐齐站了起来,熟睡中的郑安芝身子一挺,随后面露痛苦之色,左右扭动起来,脸上豆大的汗珠滴滴下落,但不管她怎么样的翻来滚去,都一直没有声音发出。
苏上远猛的一振,疾伸二指搭住郑安芝的脉门,便只觉得她脉跳如切绳转珠,快而清脆,而且腹部腰痛一阵接着一阵,这正是临盆之象。“将她送进入到产房中去。”苏上远轻声说道。郑安芝躺在病床之上,不管痛的如何挣扎牛动,但在苏上远那面黄纸撕成的小纸人的压制下,就是挺不起身来。
两个人一头一脚,将郑安芝抬到了旁边的手术趁上。常立小声问道:“要不要通知她的陪护家属?”郑安芝的经济条件不错,与徐局长的女儿一样,住的都是套间病房,陪护她的是她丈夫和母亲,此刻就睡在隔壁的一个套间里。
苏上远摇摇头,轻轻打开病房的门,穿过走廊,来到另一头的产房之中,这才说道:“不用通知她的家人,我之所以压制着她,让她一直都在睡眠的状态下,无法出声,就是不想惊动任何人。”
“也不用叫个护士来?”常立看看苏上远,又看看郑安芝,觉得有些尴尬,两个大男人面对着一个即将临盆的少妇,“那……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用叫。”苏上远身为一个医生,自然不会觉得为一个产妇接生,会有什么难为情的,“吴医生我都让她回去休息了,因为产妇一进产房,便会恢复到正常的待产状态,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这么做,就是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古怪的问题。”
“会不会是这间房子的……”常立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的那段神奇经历,他看了看产房内的布置,一张接生用的产床就摆在房间的正中,旁边是手术台上摆满了接生和应急用的各种物品,靠墙则是一个药柜,除此外别无他物,对着门的墙壁上是一扇窗户。
“你说这房间怎么了?”苏上远的心神都在郑安芝的脉象之上,没有注意到常立的话。常立犹豫了一下,“没什么……”他原本想说的是,可能这间产房的风水存在着什么问题,但他再三的打量也看不出哪里不对,虽然他经历了玄武遁,但是风水一途他还是一窍不通的。
此时郑安芝无论是脉象心跳,还是其他的各种反应,都已经到了即将生产的地步,苏上远却松了一口气,看来吴岚烟所说的情况固然有些蹊跷,但也只是偶然罢了,似乎没有那么值得大惊小怪之处。“纱布,剪刀,包布……”常立在苏上远的指挥下,一一从手术台上清理出郑安芝生产所需的东西,但当他刚刚弯腰拿起一包卫生纸的时候,身体忽然一僵。
“快一点!”苏上远双手快速的在郑安芝身上的各处点过,这便是他答应那徐局长的疏导之法,以此来刺激和加快郑安芝的血液循环,和使她更加的安稳沉定,“快拿纱布给我,你在干什么……?”说完了这句话,苏上远的动作也定格下来。
房间内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灯光也不似那样忽明忽暗起来,但是常立和苏上云都同时心中一跳。常立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很多,他的耳朵在寂静中,能星系的听见“砰砰”的自己的心跳声,甚至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在心跳的频率中微微的抖动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冲塞他的心头。而苏上远则是在刹那间,感觉到了他一直没有离开的郑安芝的脉门上的手指,竟然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反应。产妇的脉象正常情况下是如“切绳转珠”,绳断珠转而绷,但这种反应只持续了三十秒便没了征兆。
苏上远常立再次不约而同的看向郑安芝,只见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不仅不再痛苦的扭动,就连身上的汗水也都干了。苏上远伸手一挥,取走贴在郑安芝眉心的那个黄|色的小纸人,他手指夹着小纸人,默不做声的想了一会儿,“走,先把她送回病房!”
“档档档档……”的钟声响起,吴岚烟习惯性的抬起手腕,手表上显示子时中期十二点整。一辆前面立着“空车”的出租车,在吴岚烟身前放慢了速度,吴岚烟微笑着挥了挥手,她住的地方距离中医院并不远,转过几个街口,中间只隔了个山城抗日战争纪念馆,就到了自己的家。这条路自从她进入到中医院,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弄得她精疲力尽,如果纯粹是医学上的问题,她还可以静下来去研究攻克,但偏偏让她头疼的都是需要面对病人家属的质问和担忧,她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路灯的灯光在树木的掩映下,显得明暗不定,吴岚烟深深吸了一口气,昏昏沉沉的脑子里,略略清醒了一些。她知道如何调节自己的身体和情绪,中医里无论诊治,都很重视一个“养”字,吴岚烟自小学医,于自养一道更不陌生,所谓“气足不思饭,神足不思眠”。精神略有回升后,吴岚烟忽然听到一阵“劈哩啪啦”的声音传来,大半夜的谁在放鞭炮?非节也非日的,有什么可庆祝或者纪念的?
但是吴岚烟很快便从这一连串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些差别,如果是鞭炮声那该是节奏混乱的,而这突然响起的“啪啪”声,却是很有节奏的每十数响便停顿一下,然后又再响起,一般人是无法分辨的,但能从那分寸之间挑出平脉病脉之分的吴岚烟,却是轻而易举的。那好象不是鞭炮声,反而好象是电影电视里,战场上的枪声,吴岚烟一惊,随即自己笑了起来,在这样一座宁静偏远的山城中,哪里来的枪声呢?这么想着的时候,吴岚烟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间她的耳朵中,似乎听到了一声杀气震天的怒吼,“冲啊……”
吴岚烟激灵了一下,这一声怒吼虽然不是很大,但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吴岚烟的第一反应就是,谁家里这么晚了还如此没有公德心,看电视开这么大的声音?可当她一侧耳,那声音便忽然飘渺起来,左右飘忽捉摸不定。
吴岚烟忍不住摇头苦笑,加快了脚步。幸好她的家到这里还有段距离,否则即使以她医生的耐性,也忍受不了有这样的邻居。她的职业要求她必须随时处在工作状态,所以同时她也需要高质量的休息。
吴岚烟快走几步,只想早点回到家里好好的休息一晚,尽管这一夜已经过去了一半,但能安心的睡上几个小时,也是她这几天所奢望的。她脚上的高跟鞋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很清晰,却怎么也演示不住那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呐喊撕杀与枪炮声。
虽然明知转过这个街口,这声音便会远离自己,但吴岚烟这几天工作上的压力与劳累,立刻便转化成了一种气愤,山城的生活节奏一向简单,就连巡警也不会在午夜时分还在街上巡逻。她转过身来,想要看看这声音到底是从谁家传出来的。
但就当吴岚烟停下身形之时,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首先那枪声与呐喊声,突然间便消失了,仿佛一场战斗因为某种原因提前结束了,然后她这一会已经走了不下十几米,但这声音仍然同刚听见的时候一样,不远不近的在她耳边飘来飘去,好象那根本就是她自己携带了一个随身听上面发出来似的。
吴岚烟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满天星光点点,不远处的路灯洒下昏黄而又显得柔和的光芒,在路两边的树影婆娑中,变得支离班驳,虽然看上去使周围一切朦朦胧胧的,但在山城宁静的气氛烘托下,却并不让人感到阴暗,反而更凸显出一种温情来,四下里也是一片寂静。
吴岚烟再次苦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但刚走了几步,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吴岚烟蓦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但就在这一刻,那声音却忽然又消失了。吴岚烟怔怔的站了一会儿,幻觉?这些天真的很累,但以她的年龄,似乎还不至于累到如此,仅仅是数天的疲惫透支而已,年方不过二十五,竟然幻觉丛生?吴岚烟突然生出一丝警觉,但还没容得她细想,她脑海中一阵莫名的恍惚涌来,胸口间一阵气虚,脑子里也是随之一片空白,满身的疲惫和劳累从心里向全身蔓延,再从四肢腰背上的酸痛返还到内心,恍恍惚惚的吴岚烟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吴岚烟的家在山城公园与上马路之间,由于靠近山坡,环境清新安静,这一带居住的基本上都是山城的上层人物。吴岚烟的父亲是山城师范学院的历史教授,现在已经退休在家,住的是学校专门为那些退休赋闲在家的教授所修建的公寓,两层小楼再加上一个小小的院落,虽不及别墅豪华,但配上周围的环境,倒也别有景致。
四、异象(下)
待看到自己家二楼左边有间房中,依然灯光大亮时,吴岚烟的头脑中虽然依旧昏昏沉沉,但却已经恢复了几分,她知道那是父亲在等她回家。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因病去世,这也是她为什么学医的主要原因之一,此后便是父女相依,父亲对她可谓是溺爱,但吴岚烟也很懂事,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的没让父亲担心过,先是在苏老爷子门下学医,然后又考上中医学院,为了照顾父亲她最后还是选择回到了山城。
所以在山城中医院里,苏上远虽然公私兼顾的给她准备了条件不错的休息室,但她不管怎么劳累,还是能回家就回家,她想多陪陪父亲一些时间,而且中医院离家也就那么远而已,除了值班外,她一般都会回家。但这两天,因为产妇难产的事,她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这件事情,吴岚烟原本是不想惊动苏上远的,但当难产的怪异事件一再出现时,再加上其中之一是那山城税务局的局长,她便再也支撑不下,只好告诉了苏上远。
伸手轻轻一推,果然不出所料,院落的大门没有上锁。吴岚烟心头掠过一阵温暖之意,虽然两天没有回家,但是爸爸还是习惯性的没有锁上大门。反锁大门时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楼上一个洪亮的声音,透过窗口传了出来,“是小岚吗?”
吴岚烟将门反锁上,“爸,都这么晚了,您还在整理您那《山城近史考证》啊?”她父亲退休在家以后,闲来无事,刚开始只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些花草,兴趣盎然了一段时间后,忽然说要以此余生,来写一本《山城近史考证》。吴岚烟对此一笑,老人家嘛,操劳了一生,突然清闲下来并不习惯,管他老人家是栽花种草呢,还是著书立说,总之只要不太过劳累,于身体无碍就可以了,毕竟她自己因为工作的原因,无法陪着老人,因此父亲有个精神上的寄托,未尝不是好事。
吴岚烟走进客厅,刚把手中的坤包扔在沙发上,吴教授的声音又再从二楼响起,“小岚,你要是饿了,厨房里尚有些饭菜,我已经放在微波炉里,你只需加热片刻便可以食用。”
吴岚烟应了一声,“知道了,爸,您也早点休息吧!”说完了这句话,她往后一倒坐在沙发上,忽然一阵强烈的倦意涌来,片刻之间,便忍不住沉沉睡去。过了一会儿,二楼上的吴教授没有听见什么响动,喊了几声“小岚”无人应答,随着房门声响,吴教授站在走廊中,又叫了声小岚,他今年已有六十四岁,身材修长,白中带黑的寸头,显得精神万分,此时虽然已经过了子时,但他并不显老态,看起来活力十足。
星光依稀朦胧,从一楼的落地玻璃间渗入,可以看见吴岚烟就那么靠在缮发上,正在熟睡之中。吴教授拾阶而下,看了看沙发上熟睡的吴岚烟,摇摇头叹了口气,女儿累成这样,他也不忍心再将吴岚烟叫醒,轻轻将吴岚烟的身体调整了一下,吴教授拿起一张薄毯盖在了她身上,动作轻柔充满了慈爱。
回到自己的书房,吴教授关上大灯,打开台灯,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书桌的一侧紧靠南窗,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相关资料,他伸手翻翻这本又翻翻那本,拿起笔在稿纸上写了几个字,忽然又撕下来揉成一团,顺手扔进书桌下的纸篓里,那里面已经堆满了被废弃的稿纸,有的只写了只字片语,有的则是洋洋千文,此刻纸蒌里又多了一团。
其实写一本《山城近史考证》,可以说是吴教授一生最大的心愿,他是山城师范学院的历史教授,所教的也是近代史部分,所以他一直关注的便是在山城传说的那段历史,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山城游击队,阻击了日军的一支队伍。日本国档馆与日本影象株式会社,均证明抗战时期,确有一支日军的独立团,深入中国中南地区,执行一项名为“复苏行动”的任务,但是这个复苏行动的内容却无法得知。想来这等战争中的秘密军事行动,不到一定的历史时空,是无法公布于世的,况且当年日本军队在中国的土地上何曾做过人做的事,哪一件不是认识人神共愤?从正常的公开的渠道上,是找不到真正的相关信息的。
所以愈是如此,吴教授便愈是对这件事感兴趣,想找到隐藏在其中的秘密。“复苏行动”,这样一座小小的山城里,有什么值得小日本这样重视,居然专门派出了一个神秘的没有番号的部队来此?事实上以他作为历史教授的研究来说,他知道由于日本的文化根本就是传承自中国,因此中日两国在这方面的差异并不是很大,而为了准备侵华战争,许多日本人都可以称得上中国通。但尽管如此,当年抗战期间,日本人还是做出了不少让人笑掉大牙的举动。
其中广为流传的,是当时日军攻打长沙时,久攻不下,日本鬼子心浮气燥,四处扫荡,最后在一个山村里抓住了一个农民,审讯逼打半天,那乡野村民哪里知道什么新四军八路军的,最后被打的实在受不了了,张口便说那是山神土地在护佑。待得了解了山神土地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后,那支日本部队居然很认真的开了一夜的会议,第二天便组建了一支突击队,将近处的山神土地庙炸了个精光。说来也巧,随后日军便打下了长沙城的一角,但半个小时不到,就又被逐出。战后,日军所做的总结报告中写道:“虽尽揽精英,而成特攻队,遍拆其岳麓、衡山、炎岭三山的神庙,却仍万中遗一,因此惨遭挫败……”
只是吴教授自小生于山城长于山城,山城近代的历史他几乎全部亲身经历过,对于山城游击队以及王队长的传说,他当然是烂熟于胸,随着年龄与学识的增长,他或许可以不将其当真,但日军一个神秘队伍悄然潜入山城,以及代号为“复苏行动”的任务,他却是知道这是确凿无疑的。
“复苏……难道是山城中有什么传说,让小日本信以为真?可是没有啊,沉睡千年的神灵,即将复苏,解救被日寇侵占的山城?呵呵,如果有这么样一段传说,那神灵也是山城游击队。”吴教授烦闷的点了一根烟,刚抽了一口,又赶紧掐灭,女儿让自己戒烟很久了,这孩子和她妈一样,那个时候小岚她妈也是这样不许自己抽烟的……
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吴教师忽然觉得一阵闷热,他打开窗户,这才发现满天的繁星,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掩盖,狂风骤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暴雨临来前的腥味。“要下雨了……”吴教授的脑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见突然间电闪雷鸣,大雨如注的浇下。
狂风暴雨之中,也难以视物,雨丝从窗户间飘入,吴教授的衣服瞬间便被淋湿,他刚要关上窗户,突然一道电光闪过,站在二楼上,只见火石电光中,前方的夜空中异像突起。
大雨瓢泼,狂风怒吼,只是瞬间的工夫,飘进来的雨丝不但将吴教授的上半身打湿,他身后书桌上的纸张资料也都被浸湿,但吴教授还是双手扶着窗户,呆呆的望着窗外。
雨下的很大,风也很大,雨柱在风中扭曲翻腾,犹如一条条鞭子在疯狂的抽打着大地。此刻已是午夜时分,山城又是个小地方,不似繁华都市里的不夜城,灯火彻夜通明。雨雾朦胧,水气凝结,没有霓虹映照,十米内难以视物,但在电光中,吴教授却看见了一幕奇景。
只见雨雾之中,在电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一副画面来,那情景便如激光投射的水幕电影一样,任那风雨如何飘摇,在水雾中显现的影象,都丝毫不受影响,画面稳定,便如在看电视一般。
但见水雾弥漫中,一名怒目圆睁的大汉,手舞一柄长刀,他身上的衣杉早已经丝丝缕缕,祼露处也是伤痕累累,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鲜血不断的从伤口里流出来。那名壮汉长刀挥舞,只在一个转身之间,便有两三名身着正规日军装的人手捂着咽喉倒下。
吴教授只看得心驰神摇,忍不住便想大声叫好,全然忘记了这时他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其他什么因素显现出来的影象,只是那影象只能随着雷鸣声中不断闪烁的电光,才能出现,吴教授并不能看到完整而又连贯的画面。
随着一道电光,画面一变,十数个日军手持着卡宾冲锋枪,火舌喷发,便有几人倒在横飞的子弹中。那名手持长刀的壮汉,仰天狂吼一声,回身似乎说了句什么话,然后纵身一跃,大刀一挥……此时又是一道电光闪烁,画面再变,只见在电光中,一个身着青布长衫年龄大约在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他面色严峻,双眉紧锁,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飘逸出尘的感觉。在他的身边有数条手持长刀的汉子守护着他,领头的则是一个身材健壮黝黑高大的大汉,他同样是衣不蔽体,手握钢刀,却在腰带上斜Сhā了一把驳壳枪,与其他几人形成了一个圈子,将那青衣长袍的青年紧紧的护在了中间。
画面在不断闪烁的电光中,显得异常清晰,那怒目长刀的大汉,青衣青年以及黑脸大汉的表情,不知为何都在这突兀而现的影象中,看得很清楚。风雨交集,雨丝在狂风中肆意的扭曲,但那些画面与影象,却还是诡异万分的呈现出来。吴教授不知道在这个时刻,山城中是否还有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异像,他甚至根本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雨雾渐渐弱了下来,终于慢慢的停止,天边虽然仍有隐隐的闪电亮起,但雷声却倏忽而过,渐行渐远。山城的原生态环境在此时更加的明显,暴雨骤停,午夜时分,星光再闪,蛙声齐鸣,这场风雨便如它来时一样突然,亦是去也匆匆。
吴教授心中的震撼简直是用语言难于形容,他无意识的关上窗户,呆呆的站了半天,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山城抗日游击队的传闻,应该是确有其事的,而且日本军队的独立团的覆灭,也很有可能真的就和这个传说中的山城抗日游击队有关,从刚才所看到的画面和影象来判断,这件事中那青衣长袍的青年人,恐怕还是个关键人物,看来其中应该还有很多大家都不知道的隐秘存在。他是历史教授,对历史传闻中的各种事件,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敏感,有些事根本不用查资料进行多方面的考证,仅仅凭着直觉就能肯定其中的真伪。
想到这里,吴教授精神一振,本来就不觉得疲倦的身体,此刻更是睡意全无,他兴奋的一ρi股坐在椅子上,也不管上面满是雨水,正想拿起笔记下自己的感悟和推论,这才发现桌子上的稿纸都已经湿透,吴教授无所谓的直接将那些空白的稿纸扫进废纸篓里,再将书桌上的雨水擦干,摆上一叠崭新的稿纸,拿起笔后却忽然又楞在那里,“奇怪,奇怪,我刚才是怎么看到的那些图象呢?狂风暴雨之中,又如何会有那般的影响出现呢?”他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此中的关键问题。
吴教授将手中的钢笔一扔,急忙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此时窗外繁星满天,空气清新至极,远处隐隐传来虫鸣,直让人怀疑方才的那一场风雨,只是酷夏来临后的一种渴望。吴教授缓缓点了点头,“恩,大约是我这两年没日没夜的在研究山城近史,潜意识当中反应出来的,倘若如此,倒还需要详尽的资料来考证呢……”
五、历史之寻医 (上)
北风怒啸,自光秃秃的山坡上扫过,风声便如鬼哭狼嚎一般,夹带着严冬的萧杀之气。天空中也是阴云压顶,灰蒙蒙的一片,眼见得似乎便要有一场风雪来临。这座山坡既不显高,也不见陡,但若是站在那山坡顶上,便仿佛能触手可及那云层似的,山坡上不见荒草,倒遍是大大小小的弹坑与战火燎烧过后的痕迹,四周都充满了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压抑与沉闷,即使是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之中,战争年代的氛围仍然是随处可见。
在山坡下有一处略微凹进去的地方,虽然不大,但至少能抵挡一些呼啸而过的北风,中南地区的冬季并不是很冷,但在山野间,那风也足以让人缩成一团,尤其是一群衣杉破烂,周身伤痕累累的汉子。在那处凹下来的山窝里,正有十七八个这样的人,互相依偎着靠在那里,他们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不同的伤势,但是没有一个人呻吟,似乎这样的伤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其常见和微不足道的。
风烈如刀,然而此刻却有一条大汉迎风而立,他高大威武,身上只穿了件排扣汗衫,最惹人注目的是他背后背着一把厚背长刀,刀柄上的铜环里系着一条红绸,在风中飘舞,发出轻微的哗哗声。他浓眉大眼,面容刚毅,一身的正气凛然,他的身上和脸上都被硝烟熏的黑白不分,但却丝毫掩饰不住他那大将之气,凛冽的金冬北风吹在他的胸膛上,他竟丝毫不觉。
“醒来没有看见你,我便知道你肯定在这里。”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微显书生气的人,他一踏出那山窝,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肩膀,将一件深灰色的新四军军装,披在了那大汉的身上,“好冷啊,恐怕会要下雪了,老王,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在这盯着,你可是咱们的队长,更是兄弟们的主心骨啊!”
那王队长回够头来,“老丁,你还是咱们山城抗日游击队的政委呢!”他微微一笑,“你重伤尚未痊愈,如此严寒之下,怕是不需要半个时辰,便会冻僵于此。”
“我有如此不济么?”丁政委也是微笑,“我知道你功夫了得,但当年在苏联留学之时,我早已习惯了冰天雪地,不要忘了,我还是体育教师呢。”说到这里,他忽然声音一轻,“兄弟们都睡了,弹药所剩无几,上次缴获的那挺轻机枪,子弹已经打光了,冲锋枪的子弹匣也只有几个,那些步枪……子弹仅有三四发,他们又几乎有伤在身,恐怕是低不住敌人的下波进攻……”
王队长沉没了一会儿,“朱大勇与曹亮的伤势如何?”
“伤口已经发炎流脓,再没有药物,就会感染。”丁政委叹了口气,“再加上这天气,唉……能撑个三两天就不错了。其实兄弟们哪个不是有伤在身,好在听外面说,小鬼子们也撑不多久了。”他又叹了口气,“可是兄弟们如果在短期内没有医治的话,不等敌人的再次围击,就这场风雪便要了我们的命。”
王队长反手摸了一把Сhā在背后的那柄长刀,“哼,即便没有一棵子弹,我也有与那日寇一决生死之豪情,只是游击队中人皆有伤,倘若给我一支勇猛之师,只凭长刀我也要尽灭了小日本。”他也神情黯然下来,“希望秦新他们,山城此行顺利,千万莫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丁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纵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就这样倒下,堂堂七尺男儿,只可以战死在沙场,却不能如此被伤病与天气击倒……”
王队长忍不住击掌赞叹,“说的好!想我泱泱大国,历代英雄辈出,王某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也可不将那鬼子放在眼里,承蒙兄弟们瞧得起在下,愿意跟随着王某护卫山城百姓,共抗外敌,王某又怎能舍得这帮兄弟呢……”
那丁政委笑了起来,“我说老王啊,你可是正规新四军三旅四营的尖刀连连长,怎么这会说起话来,倒象个绿林大哥。”
王队长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老丁,你并非不知,这帮兄弟之所以愿意跟着咱们出生入死,除了是被鬼子害的无家可归外,便是觉得咱们为人尚够义气。”
丁政委点点头,“他们都是血性十足的汉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率性而为,在这山地小城,倒也不需用部队的纪律来约束他们。老王,还是没有上头的消息么?”
王队长将那件看起来还算是完整干净的新四军军装,穿在了身上,慢慢的一棵一棵的扣上纽扣,神情庄严肃穆,仿佛在做着一件神圣无比的事情,这件新四军的军装可以说是他的信仰,更是他精神上的寄托,“离开部队已经年余了……”他扎上皮带,重新将那柄长刀Сhā在背后,“咱们已经被困在这山谷中三个多月了,出都出不去,又如何与部队联系?这次若不是敌人忽然放松了警惕,撤走部分兵力,秦新他们也怎么能突出重围,到山城寻医购药呢?”
“呵呵,老王,你却不用太过担心他们,秦新这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鬼精灵一个,有勇有谋,诡计多端的,再加上石头这样的高手在他身边护卫,只要不是太过招摇,又或是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他忽然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铜制酒瓶,拧开瓶塞,自己先喝了一口,“天寒地冻,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有秦新那小子在,我倒是不担心他们能否买来医药,只是担忧他们在山城之中,一旦遇到什么危险,就算石头的功夫再怎么厉害,恐怕还是挡不住敌人的子弹啊……”王队长鼻子一嗅,伸手自丁政委的手中抢过酒瓶,立刻灌了一口含在嘴里,“吧嗒”了半天咽入喉中,陶醉了许久,才出了一口气,“好酒好酒,清香可口,绵而又醇,该是名闻中南的酒鬼佳酿吧?”
“哪里啊!”丁政委哈哈大笑,“什么酒鬼佳酿,这只是上次在曾家村潜伏之时,我给你灌了一瓶苞谷酒而已,是老乡家自己酿的。”
王队长又灌了一口,“管它是酒鬼酒还是苞谷酒,有酒即可,好你个老丁,竟然瞒着我如此之久,说什么弹尽粮绝,却还私藏……”
丁政委微微一笑,“这可是真正的最后一瓶酒了……”
王队长“啊”的一声,赶紧收手,但灌进口中的酒,终究不舍得吐出,他摇摇酒瓶子,“还好,还好,尚有半斤多,酒不在多,有之则欢!”
菩提酒家,山城里最大也是最具规模的酒楼,酒楼基本上可以说是背山而建,楼高二层,却显得气势宏伟,整体相连,包括屋顶,竟然全部都是由木头搭建而成的。
一楼是散坐,以中间的柜台为隔,分为左右两区。左侧的桌椅较为紧密,正前方是一座高台,却是用来评书观戏之用。右侧则恰好相反,一根根粗大的木柱形成了九曲十八弯的格局,前墙后壁均是雕花的窗式结构,后山与前街的景物尽览无疑。
相比之下,二楼的布局便简单了许多。由柜台边的楼梯可以直上二楼,仿佛如四合院的天井一般,绕着栏杆成一个四方形。当然二楼全是封闭的包厢,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是后山秀美的风景,还是临街的热闹场景。
此刻在二楼临街的一个包厢里,端坐了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个身着长衫头带礼帽的年轻人,他对面的是一个彪形大汉,膀大腰圆,坐在那里便如一块岩石般的敦厚,只是那一身深灰色带花的绸布外衣,套在他身上,就小了一号。桌子上摆了各式菜肴,一壶温酒还冒着热气。面对着桌子上的酒菜,那两人却谁也没有动筷。那带礼帽的年轻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时的探出头向窗外望去,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又过了一会儿,那端坐如山的大汉肚子里,忽然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饿了吧石头?”那年轻人听到这声音,“要不你先吃点……”
石头脸上一红,却摇摇头,“不了,还是再等一等吧,再说这桌菜好贵,我舍不得吃,就这壶酒钱,用来买药,秦大哥你说,能不能把大勇的伤给治好?”
六、历史之寻医(下)
两个人自然便是那王队长与丁政委口中所言,派出潜入山城寻医买药的秦新与石头了。听了石头的话,秦新忍不住一笑,“舍不得吃又能怎样,难道就这么看着它,就能又变回钱来?菜都上来了,不吃才是对不起那钱呢!”
他们两人这次能突出重围,也算是暗中自有天意相助。山城虽然已经被日军占领,但山城并非什么军事要塞,所以日军便只留下了一支部队镇守,主要还是依靠汉奸走狗,来维持治安。于是山城游击队,便在王队长与丁政委的带领下,依仗着天时地利,时不时的骚扰一下日军。他们人数不多,二十多个人几杆枪,行动灵活,个人身手又好,经常有些落单的鬼子载在他们手中,以及一些重要的军事物资被他们抢走。
刚开始的时候,日本人没有将这二十几个人放在心上,但一来二去,时间一长,鬼子便感觉到了他们的威胁,直到一名日军上校被游击队给刺杀,还有一车的军火被抢,鬼子终于大怒,从附近抽调了一个部队,开始对山城游击队进行围剿。
山城游击队刚得了一批军火,心气十足,再加上他们本身打的就是游击战,于是和日军在山林中玩起了捉迷藏。一个多月下来,这支日军部队竟然被他们给干掉了过半。这下子日军更是铁了心,非要把山城游击队给消灭,竟然又抽调了更多的兵力进驻山城,终于将山城游击队给围在了一个山谷里,经过了几次正面交锋,山城游击队在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的情况下,耗尽了弹药,而且二十几个人,几乎人人带伤,初时还能顶得住,但随着天气的变冷,缺吃少穿,更别说有什么医药了,而眼看着伤势最重的朱大勇和曹亮,再不救治便要牺牲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日军不知道接到了什么命令,忽然一下子撤走了大半的兵力。王队长这才趁机派出了秦新与石头两人,潜入山城想办法尽快弄到一些药品来。这两个人原本以为此时的山城应该是封锁重重,严加搜查的,但没想到居然一路轻松的进得城来,而且城内虽然到处冷冷清清,但却丝毫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
瞪着一桌子的酒菜,秦新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妈的,要等这么久,这小子该不会有变吧?”
“秦大哥,那向军是什么人?”石头力大无比,自幼习武,是个高手,他此番的任务就是保护秦新的安全,而秦新则是本地人,素来机警多谋,“这向军我以前曾见过一面,他是这一条街的老大,但是为人极为血性,应该不会被日本人收买……”他脸色渐渐严峻起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再等片刻,倘若还是不来,我们立刻就撤……”
就在这时,只听得包厢外,传来蹬蹬的楼梯声,紧接着便听到伙计笑嘻嘻的说道:“向爷您来了,哟,豆子哥好,向爷您还是老地方吧,那包厢给您留着呢!”
秦新急忙拿起礼帽,戴在头上,低声说道:“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向军勇猛好斗,若是情况不对,一旦动起手来,万不可轻敌。”
石头刚刚点了点头,又听得一人笑道:“你他妈的越来越会做事了,今天向老大有事,不用你在这拍马屁了。”
那伙计似乎与这人极熟,也不害怕,“什么事向爷,是不是您要和城东的张屠谈判啊……”
另一个声音冷哼了一声,“张屠?他有这资格和老子谈判吗,老子哪天不高兴,随时砸了他。”
“那是,那是,上次整条街的人都亲眼看见了,要不是向爷您手下留情,啧啧……”那伙计不以为意,继续马屁不断,“张屠恐怕现在还象他砍过的死猪一样,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呢。”
“滚你妈的吧!”那人笑骂一声,“老子今天没工夫和你胡扯,豆子,赏他一块那个什么巧克力尝尝。”
豆子应了一声,“老大心情好,但是我可告诉你了,这洋糖吃起来味道怪怪的,洋人就是洋人……”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得那大拍马屁的伙计话头一变,“多谢向爷,可是您今天能不能把上个月的帐给清了……”
随即便听到“啪”的一声,“妈的,老大到你这菩提酒家来,那是看得起你们,老大是什么人?能懒你这点破钱吗?”
任何是那伙计的喊痛声,“豆子哥,你又打我脸,这是掌柜的要我问的。”
这后面几句话,直听得包厢内的秦新与石头二人,大眼瞪小眼,是哭笑不得,就连秦新也不敢肯定自己冒着危险,联系上这向老大,究竟是对还是错。从那伙计最初的几句话中,似乎向军此人的确是黑道一霸,并且人缘极佳,便是区区酒家的一个伙计,也与他谈笑彼此。但那豆子哥这刚一记耳光,却又让人感到,怎地这两人与那街头混吃混喝强那强买的混混,是如此的接近?
整座菩提酒家全是木制而成,脚步声清晰的传来,秦新伸手在石头的肩膀上一拍,打开房门,拱手相迎,‘向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门口站了两人,均是一身的短打装扮,年龄也相差无几,都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两个人一高一矮,都是摇摇摆摆,满脸的轻飘浮华,只不过领先个高那人,眼神中不经意间露出一种狠辣之气来,看到秦新,他脸上还是懒洋洋的笑着,“秦兄,你还是风采依旧啊!”抱拳还了一礼,回头对那矮个豆子说道:“豆儿,这位秦兄当年可是我至交好友,好汉一条哪!”
豆子笑嘻嘻的冲秦新鞠了一躬,“秦大哥好!”但他似乎更觉得坐在那里默不做声的石头更有趣,“秦大哥,这位是……”秦新与向军相对而视,两个人的脸上均是微笑着,但包厢内的空气似乎突然下降了很多,一股寒风穿窗而过。豆子打了个寒战,急忙过去关上窗户,“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开着窗。”
秦新仿佛没什么事似的,“这位乃是在下的兄弟石头,向兄请坐,豆子哥,你也坐。”他使了一个眼色给石头,示意他见机行事。
豆子笑嘻嘻的坐了石头的身边,“可不敢当,秦大哥叫我豆子好了。”伸手大大咧咧的在石头肩膀上一拍,“兄弟,你可真象一块石头。”
“妈的。”向军瞪了石头一眼,“没大没小的,给我老实的在那坐着。秦兄见笑了。”这番姿态倒是使他气派十足,谁知他接下来嘿嘿一乐,“不过秦兄,这石头兄弟却是真的便如一块石头。”口中说着,他居然就在石头的胸口拍了一下,“咦,十三太保横练!高手!”敬佩之色在向军的脸上一闪而过,但他随即象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邪邪的笑了起来,“能把十三太保练到这个地步,石头兄弟,你应该还是童子身吧?”
向军与豆子一起大笑起来,活脱脱一付街头二流混混的样子。石头面色安然,端坐不动,甚至还无所谓的咧了一下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调笑。山城游击队说是游击队,还不如说一帮热血义气的江湖好汉,自发组成的一个专门打鬼子的帮派组织。这一点上,王队长与丁政委都一明辩于心,所以他们带领这二十几人,从来就不提什么所谓的救国救民,更多的是以兄弟义气,来感化他们。尤其是丁政委,他曾留学苏联,虽然只是个体育教师,但毕竟见识不同,时常拿些什么岳飞抗金与反清复明的故事来,也使得山城游击队一众兄弟民族气节大起。但这些汉子毕竟来自于市井山野,本就是个个豪放不羁,山城游击队又只能活动在山林之间,平日之乐便是互相取笑。石头因为练习十三太保横练,还真的是个童子之身,但向军的玩笑比起游击队中,兄弟们的各样段子,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哈哈”笑了几声,向军觉得有些尴尬,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自己持起其中一杯,当的一碰,“秦兄见笑,向某向来厮混于市井之中,无拘无束惯了,倒不是有意对石头兄弟……”随即举杯,“借花献佛,秦兄,请!”
“江湖儿女,率性而为之!”秦新一饮而尽,心中盘算不定。他这次入城寻药,早已经对山城的形势做了分析,他们与鬼子游战了几个月,始终没有让鬼子摸清他们的底细,而鬼子所能知道的仅仅只是,这支山城游击队的队长,是正规新四军的军官出身,其他队员均一无所知,但双方毕竟有过正面交锋,又是以多围少,猜都猜得出山城游击队此时的状况。医药比弹药是他们更需要的,因为在日军将山城游击队围困起来前,倒在他们手中的鬼子尸体上,冷兵器的痕迹比子弹多的多。
所以秦新知道,此刻在山城之中,对药品的流通与药铺,鬼子一定是严加防范的,游击队里几乎人人有伤,所需的药品数量很大,秦新只要到任意一家药铺中,购买半数以上游击队需用的药品,便会引起鬼子的注意。
七、历史之市井向爷 (上)
是本地人,对山城比较熟悉。本来他是想在山城之中,寻到一家中医铺,带些中草药回山,鬼子占领山城后,对中医的控制并不是很严格,在山城里可以随意的找到数家中医药铺,但中医配药讲究火候药引,以现在山城游击队的处境,纵然各味药材充足,却也不可能点火熬药,况且朱大勇与曹亮的伤势,必须紧急救治,标本兼治和以养为主的中医,是解不了这个急的。
于是几经思索,秦新便想到了向军。向军是土生土长的山城人,自小便混迹在这条街上,秦新曾与他有段时间的来往,只是不曾深交。当时街上有一人名为刘四,可是说就是那种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亡命之徒。整条假上也就向军敢不将他放在眼里,其他人一看见刘四,无不退避三舍。有次刘四敲诈一个乡下菜农,那菜农实在拿不出刘四所要的数目,刘四便对其大打出手。向军实在看不下去,忍无可忍终于与刘四发生了冲突,两个人恶战了一场。那个时候的向军年仅二十出头,初生牛犊不怕虎,最后自己一身鲜血的,提了把菜刀,将那刘四砍成重伤,就此成名。
是以两个人虽无深交,但秦新认为在向军的骨子里,流淌着一种血性,同时,也正是向军这种街头流氓混混的经历,让秦新相信向军绝不会成为日本鬼子控制的走狗。向军这种人,要么便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要么便是欺软怕硬的小瘪三。不过多年没有见面,秦新也拿不准今日今时的向军,是否还是当年的热血少年。
但他却不得不赌,倘若向军能助他购到药物,那固然是好,而如果有了其他变故,秦新觉得脱身应该还不是个问题。至少向军此类人,最注重的是个面子,在秦新的记忆中,向军当年的口头禅是“老子好汉一条”,以至于那时向军口鼻喷血,手持菜刀,一刀刀砍在刘四身上,咬牙切齿的喊道:“老子好汉一条,砍的就是你。”这幕场景,还常常让秦新想起,感叹不己。
秦新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心中想着如何与向军表明自己的来意。忽然窗外的楼下,响起一声悠长的叫卖声,“混沌……混沌!”
“是张老爹。”豆子精神一振,“他这混沌可是许久没有吃到了。”他叹了口气,“唉……那个时候,湘绣府的左边是张老爹的混沌摊,右边是三妹子的花摊,这条街煎饼果子什么都有啊,现在……”
“我看你是惦记着那卖花的三姑娘吧!”向军举杯,“要说我真是想吃老刘头的酱肘子了……”他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将酒喝下,重重的将酒杯在桌子上一顿,口中骂道:“操他妈的贼老天。”
秦新心中一动,刚要开口说话。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汪汪”的狗叫声,随即便是“啪啪当当”碗盆摔在地上的一阵乱响,中间夹杂着张老爹的一声惨呼,“不要啊……别……救命……”
豆子腾的一下窜了起来,他打开窗户,就看见包厢窗户底下的那条巷子口,张老爹躲在他的那辆手推混沌车的后边,地上满上瓷碗的碎片。对面则站了两个肩挎步枪的日本士兵,其中一个牵着一条壮如小牛般,口中正发出“呜呜”低沉吼声的狼狗。那狼狗一边厮鸣,一边挣扎着扑向张老爹。两名日本兵看着面头花白的张老爹缩在混沌摊的后边,捂着自己的大腿呻吟,那里很明显刚刚被狼狗个咬了一口。日本兵哈哈狂笑,牵着狼狗那人故意将手中的铁链一松一紧,那狼狗扑了一下,又被拉回,张老爹不断的发出惊恐的叫声。
“他妈的,果然是狗日的。”豆子脸涨的通红,“老子费了你这狗日的……”他忽然翻身跃下,半空中一个转身,右腿狠狠的跺在那牵狼狗的鬼子脸上。“嗷”的一声惨叫,那鬼子身体向后飞出,手中的铁链一崩,拉得那狼狗也跟着后退了几步,发出“汪汪”的叫声,狼狗怒视从天而降的豆子,却将那鬼子到得向前一滑,“啊啊”的声音从那鬼子口中叫着。
这一下变故来的极快,向军只来得及叫了声“豆子!”。秦新看他咬牙骂了声“我操你妈!”,立刻心中有了计较,立刻冲石头做了手势,“石头,下去宰了那俩鬼子,不留活口!”
石头略一点头,纵身一跃,落在地上的时候,正好面对着那条扑过来的狼狗,他侧头一让,狼狗喷着口水的头,从他耳边探过,石头一拳击出,只听得一声闷响,那条狼狗横飞出去,石头这一拳,奇*书*电&子^书竟然已经打断了它的胸骨。
另一个日军一边口中哇哇大叫着,一边去解背后的步枪。石头斜身直上,闪到他的身后,双手一紧,步枪便横转过来,勒在了鬼子的咽喉部位,石头的手劲奇大,数息之间,便将那鬼子压的口吐白沫,双眼翻白。
“砰”的一声,狼狗的尸体撞在墙壁之上,石头去势不停,反手一拳打在那鬼子的面门,不待他身子向后仰倒,左膝上顶,右肘下压,那鬼子的腰间与胸部同时一声脆响,两处的骨头尽皆断裂。
“你……”豆子一下子便呆了,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大块头居然下手如此狠辣,他刚才看到张老爹被鬼子欺压,脑子一热就跳了下来。平时他跟着向军没少干这事,两个人经常与保安团对着干,那些人也都是各条街上的混子,都知道向军的名头,虽然常起冲突,但也就不过是打上一架而已却从未直接碰过日本人,更没想到石头出手便是杀招。
这时石头抬头与二楼靠窗观望的秦新对视了一眼,随即弯腰在那名被豆子踢倒在地的鬼子的咽喉上,一掌劈下,那鬼子脑袋一偏,全身一挺,就此死去。石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临近大街的巷子入口处,一边是菩提酒家秦新向军他们所在的那个包厢位置,另一边则是围墙,墙后边就是半山坡。这是秦新挑选的,一方面是能观察到大街上,一方面如果发生什么事,也方便他们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