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犁突然觉得脑子一片混乱,脑中浮现太多太凌乱的画面。
“阿犁,骑马要注意手脚的配合,你必须让身下的马体会到你的意图!”一个蓝眼睛的少年笑着教自己骑马。
“阿犁,抱紧我,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那双温柔眼睛的主人紧紧抱住自己,自己身下的好像,好像就是这匹黑马!
“公子,阿犁永远不要离开你!”
“啊——”阿犁痛苦地抱住脑袋,觉得自己快疯了。
“青青子衿,幽幽我心。青青子佩,幽幽我思。”温柔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阿犁突然泪流满面,手不自觉摸向自己的脖子,空的,自己的脖子上空空荡荡。
“芷阳!”扶苏焦急地推着阿犁,觉得她的目光涣散。
“阿犁!”听得惊呼声,阿犁在马上愣怔转头,蒙恬,蒙恬一脸焦急地朝自己奔来。
阿犁?阿犁!那熟悉的名字彻底连缀了阿犁脑中所有混乱的画面,阿犁的泪更加汹涌而出。
“芷阳!”扶苏大惊,眼睁睁看着阿犁浑身剧颤,突然滑下马去。
“阿犁!”蒙恬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快倒地的阿犁,心疼地发现她身上多处被火灼伤,左手臂上已经露出红肿的肌肤。
“我心匪石,不可移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阿犁喃喃道,满脸是泪地看着蒙恬。自己怎么会没有认出蒙恬,自己怎么能没有认出蒙恬。阿犁的心痛苦地抽搐,泣不成声。
蒙恬身躯剧震,看着怀中泪如雨下的阿犁,心里涌起极其复杂的感情。
“芷阳!”嬴政的声音传来,蒙恬浑身一震,悄悄放松了自己抱紧阿犁的手。
阿犁被大王的声音猛地拉回现实,脑中浮现昨夜发生的一切。突然,阿犁的心如被尖刀刺穿,痛得不知所措。
“芷阳!”嬴政看见阿犁落马大急,快速从蒙恬怀中抱起阿犁。
“痛不痛?哪里不舒服?来人,传太医令!”嬴政抱着阿犁快步走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纷纷叫着太医令的名字。
“扶苏!”田芩一把抱下马上愣愣的儿子,哭得异常大声。
“母后,我没事了!”扶苏回过神来,见母亲为自己如此伤心,懂事地给田芩擦眼泪。
“母后不好,母后不好!母后再也不会离开你!”田芩见儿子如此懂事,更加伤心,死死抱住扶苏浑身打颤。“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芷阳,谢谢你!”田芩拼命吻着扶苏,扶苏脸红了,“母后,儿子都是大人了!”
噗哧!黎敏满脸是泪地笑了出来,转身看见大王紧紧抱着芷阳又惊又怒的样子,心里涌起淡淡的惆怅。这一场大火,大王对芷阳的关心和疼爱已无法掩饰,在大王心里连长子扶苏都无法与芷阳相提并论,何况自己?黎敏心下黯然,低下头看着地上渐渐枯黄的草,知道自己的春天也已经过去了。
阿犁在嬴政怀里定定看向蒙恬,蒙恬蹲在疾风边上,一脸凄然地回望阿犁。阿犁身子剧烈抖动,突然意识到一切都变了,自己回不到过去了!心中剧痛,阿犁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芷阳!”嬴政大惊,怒叫太医令。
蒙恬手紧紧按住心脏,知道阿犁已经完全想起了以前。但是此时蒙恬一丝喜悦都没有,宫墙已经阻隔了所有的可能,如果阿犁心里仍有爱,她该怎么办?看着阿犁口中喷出的鲜血、眼中的绝望,蒙恬觉得自己快疯了。
蒙毅慢慢走进蒙恬,看到阿犁痴然的目光紧紧搜寻着蒙恬的身影,知道阿犁可能已经想起蒙恬。
“哥,咱们走吧,嫂子正四处找你呢!”蒙毅心里长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蒙恬缓缓起身,面如死灰。“蒙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阿犁是怎么离开蒙府的?”蒙恬转身死死盯住蒙毅,眼中寒光大盛。
“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蒙毅回避蒙恬的目光。
“是母亲?”蒙恬并不是傻瓜。
蒙毅一震,愕然抬头。蒙恬咬紧牙关,翻身上马。
“哥!事已至此,你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再说,她是我们的母亲!”蒙毅快速拉住缰绳。蒙恬怒火更炽,“放手!”
“哥,你冷静一下!”蒙毅大急。
蒙恬一脚踢倒蒙毅,往咸阳方向奔去。
“蒙恬!”嬴晴看着蒙恬疾驰而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蒙毅,蒙恬怎么了?”嬴晴心里非常不安。“疾风为什么肯让芷阳骑?为什么?”嬴晴一把拉起蒙毅,口气急促。
蒙毅愣愣看着蒙恬的背影,听得嬴晴的气急败坏,心里更加烦乱。
一道闪电划开天空,蒙毅愣怔抬头。
“风雨欲来!”蒙毅喃喃道,突然醒悟过来,快速往自己的马冲了过去。
嬴晴根本追不上蒙毅,看着蒙毅如疯了一样上马追逐蒙恬,心里益发不安……
“公子,现在风大,不要再走了吧!”山谷中,几个侍从焦急地拉着马,却无法策动马继续拖拉马车。
一个中年男子从车中下来,看了看天色,“必须赶快走!这里是边境,魏国和秦国军队的势力均有所不及,不赶紧走的话可能会遇到山贼!”
“谁会要他这些个破书啊!”一个侍从轻声嘀咕,但是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拉动马。
山崖上的石头滚滚而下,还没等一群人反应过来,突然跳将出来几个蒙面大汉。
“什么人?进了大爷我的地盘也不知会一声!”为首的一个声音凶恶。
“对不住,我等从魏国大梁而来,正要前往咸阳投奔亲戚,不知此地为大爷的地界,多有得罪!”那个中年书生上前一揖。
“呵呵,老子最恨秦国人,最恨你这种一碰到打仗就会投奔秦国的废物!算你倒霉!兄弟们,上!”那个大汉怒喝一声,一下子,三五个山贼就上前如切菜砍瓜一般拿长刀挥向手无寸铁的侍从。
听得惨呼声,几个侍从立即见彩,踉踉跄跄往来时的路逃窜回去。
“公子,赶紧走吧,今天过不了关的!”一个老奴拼命拉那个兀自护着车中书简的中年人。
“不行,这些是我写了良久的书,这些心血比我的命更重!”书生还在拼命收罗书,死活不肯走。
“大哥,这家伙看着脑子不行啊!”山贼看得有些愣了。
“你脑子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现在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做了那小子,拿了值钱东西就走!”那个山贼首领推了手下一把。
“公子!”老奴狂呼,眼睁睁看着山贼持刀上前却无能为力,老泪横流。“老奴如何对得起夫人临终前的嘱托啊!公子,你赶快走!”老奴踉跄着奔向那几个山贼,想用身躯阻挡一会儿。
“陈伯!”书生看着老人倒在血泊中,怒火上冲,双手举起车上的剑就往山贼冲去。“我和你们拼了!”
那个为首的山贼一挥刀,那书生手中无力顿时觉得虎口剧震,剑飞了出去。
“手上连点力气都没有还敢砍人?你这种废物还是赶紧回老家去吧!”那个山贼一刀就要砍向书生的脖劲。
“铛-”火花四射,山贼首领骇然发现一只羽箭射到自己刀上,虎口一麻。他眯起眼睛在大风中依稀看到一个身形魁梧的人单人骑马冷冷看着自己。听得马蹄声,马上那人略奔上前几步,“如果你现在跑,本大爷还会考虑不用大开杀戒!”
“他是胡蛮!”山贼看清他蓝色的眼睛,顿时惊呼一片。
“怕什么,就算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人!”那个山贼首领推推手下。
冒顿淡淡一笑,缓缓举起箭。“像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我一个人仅够了!”
冒顿在赵国、燕国化身为大月氏商人游历了一圈,阿犁的身影没有看到半分,却了解了不少中原国家的防卫虚实。冒顿觉得在中原游历了快三个月也差不多了,因此决定再由秦国取道回匈奴,不想却遇到山贼打劫平民。本来冒顿并不想Сhā手,但是眼见着那几个山贼过分凶悍,忍不住出手相助。
一只羽箭带着呼啸声急促射向那个领头的山贼,听得一声惨呼,那个山贼顿时倒地,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上一声。“大哥!”剩下的几个人大惊,眼见着冒顿搭箭再射,赶紧落荒而逃。
“没骨气!”冒顿蓝色的眼眸没有温度,只听得数声惨叫,剩下的三四个山贼也没逃过他的箭。“要是中原都是这样的货色,我大匈奴倒是迟早会占领中原!”冒顿在心中低喃,一转头,看到那个书生抱着老人痛不欲生。
“他已经死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安葬他!”冒顿皱起眉头。冒顿来中原之前已经叫俘虏教自己各国语言,经过这一番游历,他的口音虽不够纯正,但是也能交流。
那个书生愣愣抬头,看到冒顿蓝色的眼睛脸上立即露出惊疑的表情。冒顿最看不懂这种文弱书生,心下不耐烦,一拍马儿就要赶路。
“这位公子,不知您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安葬陈伯!”那个书生突然朗声道。冒顿一惊。一声惊雷,大颗的雨滴开始急速往下,那个书生的眼睛中露出一种如火焰跳跃的神采。冒顿被这眼光中的倔强吸引,竟然下马帮助那个书生安葬了仆人、重新圈好马车。
“我叫尉缭,魏国大梁人,正要前往秦国。你呢?”那个书生笨手笨脚地赶车,想追上冒顿的马。
冒顿回头一看他这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叫阿达,大月氏的商人,也要到秦国做生意。”
“那太好了,咱们结伴而行吧!”尉缭大喜,知道如果有冒顿这样的身手,自己必可安全。冒顿转头打量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时而迂腐时而机敏,倒是很费思量。一时间,大雨中尉缭架着马车磕磕碰碰地跟着冒顿,冒顿停停走走,两人终于在天黑前进入了秦境。
“你去秦国干什么?”冒顿喝了一口酒,看着尉缭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活宝有些愣怔。
“说了老弟可不要笑话我!我尉缭一直研习兵法,虽然自幼体弱无法上阵,但是尉缭自信对于行军布阵颇有心得!目前天下经过这数百年的大乱,也到了合一的时机。我听说这秦王亲政,为人果决,若有时机想自荐于秦宫做一番大事!”尉缭放下酒碗,豪气冲天。
“你?行军布阵?”冒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你不要看尉缭为人文弱,但尉缭师承鬼谷子,也曾在魏国拜为上卿。”尉缭一拍桌子,倒是颇有些架势。“可惜魏王昏庸,不听我的建议,终于在蒲阳一战中兵败。我看这魏国气数将近,决定早日弃暗投明!”尉缭叹了口气。
“我是粗人,不懂你这些。不过行军布阵是将军的事,你这种书生干得了什么!”冒顿虽然不敢小看尉缭了,但是总觉得别扭。
“那不尽然!行军布阵有赖于将军的兵法谋略不假,但是如何操控战局,通盘考虑战事却非一个执着于一城一邑得失的前线将领能够完全掌握的。我尉缭身无长物,有的是满腹经纶和对天下局势的洞彻!我尉缭坚信只要遇到明主,我必如你大月氏的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尉缭淡然一笑,那分自信倒是让冒顿一愣。
“好!我就喜欢有骨气的人!他日若尉缭你真显贵了,记得我这个朋友就好!”匈奴人最为豪爽,敌友只是一念之间,冒顿见尉缭谈吐不凡很是高兴。
“阿达,你是大月氏人,你若有机会接近大月氏国王可献策让他注意匈奴啊。这个民族现在看着并不算强大,但是所占地域水土丰厚,骑兵作战灵活,加以时日也不可小觑。”尉缭沉声道。
“你对漠北也了解?”冒顿一愣。
“说不上!但是听赵国的朋友说起匈奴的战术。你可别说,我中原擅长步兵,遇到骑兵进犯也不易抵抗。特别是匈奴彪悍,不似大月氏人一向与中原友好。”尉缭淡淡道。冒顿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书生还真不是吹牛,他对各地局势仿佛是有所洞彻。
“好!今天咱们喝高兴!好好聊聊这中原、漠北军情!”冒顿一拍尉缭的肩膀。
雨声渐歇,万籁俱寂中只听得冒顿和尉缭彻夜长谈。月亮在阴云中缓缓探出,冒顿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浮现妹妹明亮的眼眸。“阿犁,等着我!”
咫尺天涯
“芷阳,你和寡人说说话啊,芷阳?”嬴政握住阿犁的手,心下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整整一个晚上,阿犁昏迷不醒。
啪-,又是一道闪电,听得隆隆的雷声,一时间狂风大作。室内烛火摇曳,照得床上阿犁的脸益发惨白。
“太医令,芷阳到底怎么了?”嬴政怒视跪下地下战战兢兢的太医令夏淳。
“回大王,芷阳姑娘不过是受了点轻伤,现在一直昏迷不醒可能是因为受到过大的惊吓!”夏淳心里也觉得蹊跷,按照道理这点伤根本没有什么事,但是阿犁不仅昏迷,听说还曾吐血,倒是让他不知如何治起。但是这话他如何敢向嬴政实说,如果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救治,恐怕大王早就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废物!就知道拿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唬弄寡人!夏淳,寡人告诉你,如果芷阳有一点点闪失,寡人必然灭你九族!”嬴政面色铁青,在屋里焦急地踱步。夏淳脸色青白,继续给阿犁诊脉,但实在一点头绪都没有。阿犁的脉象沉稳,根本没有病啊!
“咳咳!“阿犁突然咳嗽起来,憋得满脸通红。嬴政一时急火攻心,一脚踹开夏淳,坐到床沿轻轻把阿犁的头抱向自己的怀中,开始轻拍阿犁的背。“芷阳,别咳了,快点醒过来!”
赵高垂手立在一边,觉得毛骨悚然。第一次听到大王如此温柔地说话,赵高简直觉得浑身不舒服。他偷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阿犁,觉得这个丫头面无人色看着倒的确让人心焦。赵高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暗忖这福分也不是人人能够承受,一个小丫头就想分走大王所有的关心,不受天谴才怪。
“王后驾到!”
田芩走进卧室,看见自己丈夫一脸不舍地抱着阿犁,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拜见大王!”田芩静静跪下。嬴政根本就没有抬眼,只是略挥了挥手。田芩心中暗叹,缓缓起身。
“芷阳好些了吗?”田芩关切地看着阿犁,毕竟是她救了自己儿子,田芩对阿犁非常感激。
“能好吗?!都昏迷了这么久,这群庸医!”嬴政一下子怒吼起来。田芩目瞪口呆看着大王不能控制情绪的样子,心忖若是阿犁就此不治,不仅全咸阳宫的太医要倒霉,恐怕连扶苏都会被迁怒。田芩心里不稳,急忙走到床边,略试试阿犁的体温,口中温柔地唤道:“芷阳!芷阳!”
“禀大王,昌平君求见!”
“什么事?”嬴政烦躁道。
“说是要和大王禀告魏国军情!”
嬴政一沉吟,替阿犁拢拢被子。“知道了!”言罢,嬴政起身,“王后,芷阳就先交给你了!”田芩赶紧答应了。嬴政回头望了望阿犁,皱着眉头快步出门。
田芩叹了口气,坐到床沿。“芷阳,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今天真是谢谢你,多亏你扶苏才没事!芷阳,你要快点好起来,你是没看见,大王都快急疯了。我看得出来,大王真的很在乎你,以前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这么喜怒形于色。唉……”田芩在近处仔细打量阿犁,觉得她实在漂亮,也难怪自己丈夫这么宠爱她了。田芩心中黯然,默默走到一边,仔细问太医令夏淳阿犁的病情。
阿犁缓缓转头,看到帷幔外王后正轻轻地和太医令讨论自己的病情。其实阿犁早就醒了,她也听到嬴政温柔地呼唤自己,但是阿犁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睁开眼睛来面对所有这一切她根本无法面对的事实。
“公子!”阿犁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空荡荡的,蒙恬送给自己的信物早已不在。阿犁心中一恸,泪流满面。一年,自己浑浑噩噩了一年。阿犁回想那天咸阳大雨中蒙恬惨白的脸色,感觉愧疚得痛彻心扉。
“你一定很难过,是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忘记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公子!可是,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阿犁痛苦地闭上眼睛,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清白之身,顿时难受得浑身发抖。阿犁把脸深深埋进被子中,觉得自己已经被撕扯得四分五裂,根本没有勇气再面对未来。
啪-,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蒙恬铁青的脸。蒙恬紧紧握着马鞭看向田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蒙恬憎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田倩平静地面对蒙恬疯狂的眼神,一边,蒙毅紧张地看着自己哥哥与母亲的对峙,内心也是油煎一般焦灼难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田倩冷冷瞪着自己的长子。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蒙恬在这样的情绪下说话,田倩虽然外表镇定,内心却黯然不已。
“你不要装了,我告诉你,阿犁已经恢复记忆了!”蒙恬厌恶地看着自己母亲。她对阿犁犯了这么严重罪怎么还能够如此平静?蒙恬用了最大的力气克制自己不要把手中的马鞭挥向母亲。
天空传来异常大声的打雷声,田倩的脸色终于惨白。
“我这么做是为了蒙家上下,是为了你,我的儿子!”田倩呼的起身,情绪激动。“她是什么人,一个杂种!你是什么人,你是蒙府长子,一个必然掌握大秦武系的男人!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你居然鬼迷心窍一心专宠这个杂种丫头!我是你母亲,我必须为你、为整个家做出抉择!”
蒙恬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蒙毅也抬起头,愕然瞪着田倩。
“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蒙恬,你扪心自问,当日如果阿犁不死,你就算娶了晴儿也必然专宠那个小丫头,你这样让昌平君府何如能满意,你这样做让大王如何能满意?阿犁是你的心魔,如果不除,整个蒙府都会毁在她手中!至于你,蒙毅,你敢说自己从未对阿犁动心?如果有朝一日她嫁给蒙恬,你敢说自己不会有一丝难受?阿犁根本就是一个狐狸精,她在蒙府一天,蒙府就迟早会有大麻烦!”田倩傲然瞪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觉得在感情上他们仍然是孩子,根本无法为自己做出合理的选择。
“你不要为自己找理由!是你,是你残忍地想害死阿犁,是你害她失忆!你设身处地为阿犁想过没有,你想过她现在的心情没有?”蒙恬大吼起来,想起下午阿犁绝望的眼神心里一阵抽搐。现在阿犁已经是大王的女人,但是她却想起和自己的所有一切,这该让她如何自处?
蒙恬了解阿犁,知道她看似柔弱却内心执着,她容易碎!今天蒙恬几乎听到了阿犁浑身碎裂的声音,却恐惧地发现自己爱莫能助。一年,这一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蒙恬异常清醒地明白自己和阿犁都回不到过去,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经坚不可摧。
蒙毅咬紧牙关,看着自己哥哥浑身发抖的样子。如果阿犁真的把什么都想起来了……蒙毅感觉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内心的恐惧几乎淹没了自己。
“是,人是我害的,你想怎么样吧?把我交给大王?”田倩冷笑起来,眼泪却静静滑下。田倩痛苦地感觉虽然自己为了整个家族殚精竭虑,却根本没有得到理解。看着两个儿子眼中的厌恶,田倩觉得一阵难以自抑的愤懑——在儿子心中自己根本就比不上那个狐狸精!
蒙恬身躯剧震,内心仿佛被人一刀砍成了两半。蒙毅脸色阴沉地抬头瞪着母亲,虽然非常反感母亲的有恃无恐,但是此时此刻他也明白身为儿子蒙恬和自己根本不能对她做什么,也不可能把她交给任何人处置。
“夫人,少夫人进府了!”晓岚冲进屋子,看着这呣子三人如此冰冷对视,心里一颤,哆嗦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蒙恬,如果你想立即被满门抄斩,你可以马上把这事告诉晴儿,告诉她,大王的宠姬曾经是你蒙恬的女人!”田倩大笑起来,笑得气喘吁吁。
“你疯了,你简直不可理喻!”蒙恬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刀。如果眼前的不是自己的生母,蒙恬必然早就一刀挥了过去,但是现在,他即使知道了真相也无法为心爱的人报仇。那种无法发泄的愤懑与痛苦几乎逼疯了蒙恬。
“蒙恬,是你疯了!是你被阿犁迷昏了头!告诉你,在贵族世家没有所谓的爱情,有的只是交易!阿犁是个贱民,除了她可怜的爱情,她无法带给你更多的东西!晴儿不同,她爱你,也有能力帮助你平步青云!如果时间倒流,我仍然会选择除去阿犁,只不过我会做得更彻底些!”田倩冷冷看向蒙恬和蒙毅,优雅地整整领口,“如果没事,我要和自己媳妇好好聊聊田猎的事。至于阿犁,我想蒙恬你应该知道如何让她闭嘴吧。如果把我的事说给大王听,不仅不能为自己报仇,还会害死你,她最爱的男人!”
田倩甜甜一笑,仪态万方地走出内室。蒙恬咬紧牙关,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母亲感到痛苦难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认你这个母亲。我以是你的儿子为耻!”蒙恬闭上眼睛。田倩身子一抖,咬紧牙关,走出了房间。
“哥!”蒙毅担心地看着蒙恬,心里也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蒙毅,我该怎么办,阿犁该怎么办?”蒙恬痛苦地跪了下来。
蒙毅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这对可怜的有情人该怎么办。阿犁已经进宫,大王对阿犁的爱意也已经摆在了所有人面前。蒙恬根本不可能再接近阿犁,但是他们彼此长达五年的爱又该怎么结局?
“不要过来!”阿犁尖叫起来,把头深深地埋在双手之间,一脸惊恐。
“芷阳!是寡人啊!”嬴政挫败地看着阿犁浑身发抖的样子,不知所措。自从阿犁醒过来之后就不许嬴政接近自己,嬴政哪怕是稍微靠近些她就惊恐不已。如果是其他的女人,嬴政早就大怒把她打入冷宫了,但是对阿犁嬴政始终硬不起心肠。长达三天,嬴政是又哄又劝,却只换来阿犁越来越激烈的反应。
“芷阳乖,芷阳听话!”嬴政感觉时间彷佛回到了一年多前第一次看到阿犁的时候。
“啊!”阿犁看到嬴政想靠近自己一下子尖叫起来,起身想跑出寝室。嬴政大惊,也不管会不会弄痛阿犁,一把拽过她死死抱住。“芷阳,芷阳,你怎么了,不要吓寡人!”
“不要,不要碰我!”阿犁拼命锤打嬴政。嬴政勃然大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女人可以这样和他说话。
听得蓬的一声,阿犁被狠狠地甩到床上,摔得七荤八素的。
“你疯了吗?这里是殷阳宫,容不得你发疯!”嬴政脸色铁青,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刚听说阿犁醒了时,嬴政连军情都放下了急急忙忙来探视阿犁,却换来这样的抗拒。阿犁泪流满面,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对不起蒙恬,自己对蒙恬的誓言尤在耳边,现在如何能在大王身边安之若素。
“求求你,放我走吧!求求你!”阿犁泪流满面。
嬴政仿佛被人当头一棒,难以置信地看着阿犁。“你要离开寡人?”
“求求你!”阿犁泣不成声。
嬴政猛地一步上前,单膝跪到床上拽起阿犁。“说,你为什么要离开寡人?你怎么敢?”嬴政心里涌起巨大的酸楚,这是自己如此费心疼爱的女人,自己为了她牵肠挂肚,但是她却心心念念离开自己!
“求求你!让我走吧,我不属于这里!”阿犁在嬴政的钳制下几乎说不出话来。
嬴政恶狠狠瞪着阿犁,突然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不要!你放开我!”阿犁想反抗。
“啪-”,嬴政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阿犁一下子摔到床角,嘴角流血。嬴政顿时后悔自己太用力了,但是心中那种受辱般的愤怒根本无法快速平息,嬴政产生了近乎报复的欲望。心念一定,嬴政继续用力地撕扯阿犁的衣服,不一会儿阿犁就在自己面前几乎全祼。
嬴政看着阿犁凝脂般的肌肤内心的欲望被彻底点燃,他不顾阿犁的哭叫开始疯狂地占有阿犁。“寡人告诉过你,你永远也别想逃离寡人身边,你是寡人的女人!”阿犁的身体仍然具有魔力,嬴政觉得自己异常亢奋。
“你放开我!”阿犁在嬴政身下痛苦呻吟,脑中浮现蒙恬温柔的笑脸。阿犁顿时闭上眼睛,痛苦得浑身抽搐。嬴政在一种极端的情绪下根本不听阿犁的哀求,把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欲望用最赤祼祼地方式展现,毫不温柔地与阿犁欢爱。
“芷阳,芷阳,你是寡人的宝贝!”嬴政紧紧抱住阿犁,觉得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放松。“芷阳,再也不要说离开寡人了,乖,芷阳听话寡人就喜欢!”嬴政看到阿犁身上一片青紫,心疼不已。“疼不疼?不哭了,寡人不对,下次寡人再也不会这么用力了!”嬴政哄着阿犁,觉得刚才自己简直是疯了,居然会打阿犁。
整整一个晚上,阿犁泪流不止,觉得自己满身污秽,再也没脸见蒙恬了。嬴政拼命安抚阿犁,也是精疲力竭。
“大王,该上朝了!”赵高在帐外提醒嬴政。
嬴政怎么也哄不好阿犁,心里也是烦乱,但是朝政永远是最重要的,嬴政一咬牙只得起身。“芷阳,寡人下朝就来看你!”嬴政心疼看到阿犁的脸肿了半边,命赵高看好阿犁,快步出门了。
阿犁哭着把已经几乎变成碎布的衣服盖到身上,缩到床角浑身发抖。赵高一见,赶紧命人帮阿犁沐浴穿衣,心里直犯嘀咕,心想这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大王就会这么对待阿犁?
“大王?”鹿公惊疑地看着嬴政,觉得今天大王心神不宁,方才听政也是心不在焉。
嬴政恍然回神,发现军部重臣皆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有些讪讪的。“刚才说到哪里了?”
“臣等在向大王建议攻打魏国军事重地衍氏!”鹿公沉吟道。近日秦国得报,听说魏国居然联络韩国要再次结盟攻打秦国,为了威慑各国,军部建议嬴政攻打魏国,夺取衍氏直逼大梁。
蒙恬静静打量大王,心里有些不稳。这几天蒙恬也是几乎夜不能寐,嬴晴为了疾风的事百般纠缠,蒙恬本来就心情恶劣,见妻子如此难缠几乎差点动手打了嬴晴。王贲持刀站在嬴政身边,也是心里猜疑。自己听说这几日殷阳宫夜夜哭闹,王贲内心揣度可能芷阳和大王闹别扭。
“众卿所议很有道理。魏王增居然敢欺寡人亲政不久,趁火打劫,如不给他们点教训,秦国如何面对六国!”嬴政眉头一皱,“鹿公,就派杨端和即日出发攻打衍氏!这仗务必给寡人迎头痛击魏国,让他们知道秦军的厉害和寡人的韬略!”
鹿公以下,众兵部众将皆点头称是。
“众卿家还有何议?”嬴政心头松了一口气,四顾众军部重臣,心里已经开始惦念在殷阳宫的阿犁。
“大王,这长杨宫的大火烧得蹊跷,臣请彻查!”御史大夫王绾低头道。这王绾自嬴政亲政之后就由少府升任御史大夫,算得是朝中重臣了。
“有头绪吗?”嬴政皱起没有,想起这把火心里就窝火。这场火差点烧死芷阳和扶苏,而且芷阳自这场火之后就疯了一般,似乎都不认识自己了。“啪—”嬴政突然怒不可遏,一拍案几道:“给寡人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罪魁祸首!”
议政的臣下见嬴政突然脸色铁青,心里皆一凛,低头不作声了。
“臣目前已经收押了当日从火中逃生的奴婢,这三日来也是一一盘问!”王绾低下头,知道此事触及了大王的痛处,必须好好处理。
“那种贪生怕死之徒,在危难关头皆狼心狗肺逃命而不顾主子,留着何用?问清楚了,查明真凶,寡人要活剐了他,至于其他人,也都不许留!”嬴政冷哼道。
“是!”王绾心中一惊,觉得用此刑罚着实重了些。突然想起宫里的闲言,知道那差点被烧死的宫女正是大王目前最疼爱的女人,也难怪现在大王如此愤愤。
“另外,嫪毐的门人迁往蜀地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若延期不至,一律按秦律杀无赦!你们再给寡人查仔细了,凡是朝中曾依附或者曾与嫪毐一伙沆瀣一气的,一律按律查办!”嬴政觉得心情大坏,恶狠狠道。
蒙恬暗中皱了皱眉头,觉得大王做事虽果决,但是太过严酷。
一时间朝臣皆跪倒低头,再也二议。嬴政觉得方才口气可能严厉了些,勉强笑了下,“马上要入冬,各地恐有灾情,还望各爱卿多多留意!大秦是靠各肱骨大臣才撑起来的!”言罢,嬴政朝鹿公处道:“鹿公,攻魏之事寡人就交给你着人商议!寡人对我大秦雄师有信心!”鹿公赶紧叩首,众大臣皆肃然。
“好了,没事的话就先散了吧!”嬴政淡淡一挥手。顿时各朝臣面色各异地向下退。
嬴政揉揉太阳|茓,想起阿犁心里又是一阵烦乱。“来人,起驾!”
王贲听得大王烦躁的声音露出深思的表情。“蒙恬,不好意思,因蒙毅上次擅离职守,我只能罚他近日守宫门,望你蒙府上下体谅!”
“哪里的话,原是他不对,我心里明白,你已经很关照他了,免了这杖责之苦!”蒙恬立即回礼。蒙恬心里歉然,上次因着蒙毅在当值之时为追赶自己擅离职守,现在受罚在各宫室站岗。
蒙恬抬头回望远处的殷阳宫,心里担心阿犁,但是,蒙恬是外臣,如何能随意出入内廷!
“你也听说了?”王贲见蒙恬看向大王寝宫,当是蒙恬也听说了些宫闱内幕。
“怎么了?”蒙恬一惊。
王贲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听说那芷阳经过一场大火性情大变,都不让大王接近,所以大王的心情也格外不好!”
蒙恬心里突的一声,心急如焚,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可能是惊吓过度吧,芷阳不过是个小姑娘,如何见过那种场面。”蒙恬皱起眉头,觉得必须找个机会去见见阿犁。
“也是,真是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行宫突然起火,哼,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个人可有的受了!”王贲冷冷一笑,想起当日的险情心有余悸。“这芷阳到底是谁啊,居然会骑马?你瞧她骑马的姿势,简直是自打娘胎就在马上那样诶!”王贲想起那天阿犁的英姿,心里一动。
蒙恬淡淡看了他一眼,觉得王贲似乎一说到阿犁话就多。蒙恬心里有些不自然,淡淡地和王贲边走边聊,心里却心急火燎地不知该如何进宫见阿犁。
阿犁,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对于我蒙恬而言,只要你能活得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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