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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

“哼!爷算是白交你这个朋友了,沈若涵,你瞧瞧你,都变得不像你了。”胤祥沉下脸冷哼了一声,他不高兴的时候挑眉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胤禛。

若涵不经在心底冷笑一声,来到这里三年多了,她的确是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早些时候那些洒脱都到哪里去了?难怪说封建社会害死人呢,她也开始妥协、懦弱,甚至逃避。

“十三爷,你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若涵正是变得太多了,如今才想着法子要变回来,变回原来的我。”

胤祥看着她眼中的冷漠,关切地开口:“你现在又有什么不好?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才会庸人自扰。做个普通女人不就好了,何必同自己过不去。”

“普通人?”若涵笑笑,凝视着他的眼睛。胤祥的眼睛很好看,不像胤禛的,总是那么冰冷。光线下透着琥珀­色­的暖意,不经意间的柔情能将人溺毙。“你知道我从前是什么人吗?如果我说我杀过人,没有道德观,金钱至上,这些……你信么?”

胤祥满面惊诧,眼眸里全是不敢置信。“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杀人……呵,真好笑。”他不是没对若涵的身份产生过怀疑,四哥曾经查过她。沈博海的女儿不会写字,从小养在深闺中甚至不常出府。可是面前的女人聪慧、睿智,她的身手不比他差到哪里。虽然有着那么多的怀疑,可是他还是想和她接近,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害他。

若涵叹息一声,自嘲地笑说:“瞧,你们都不了解我,却时时想着控制我。”

“我没有。”胤祥突然怒吼一声。“不管你是谁,在我心里你就是沈若涵,是我胤祥认定的知己,谨此而已。所以别自怜自哀的,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你,只要你快乐比什么都好。”

若涵怔怔地望着他,记忆里从没有看过他震怒地样子。胤祥的脾气很好,洒脱而随­性­,有点敏感的倔强,却隐藏的很好,今天的他却让她震惊。

可能是被她瞧得慌了,胤祥的俊脸上露出难得的烙红。“对不起……若涵,我……”

若涵快速地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那,寿宴你能去吗?”他眼含伤感地问。“别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不是一向如此的。”

“好,我去,总不能让你为难不是。”

胤祥立刻露出狡黠地笑,“这不就得了,害得爷我还要煽情一把才能哄到你。”

若涵错愕地看着那张狐狸般狡猾的神情,立刻意识到刚才中了他的诡计。她就说嘛,今天的胤祥怎么会这么反常,弄了半天原来是他装得。她气恼地一拳捶在他胸口,满意地看着他呲牙咧嘴地痛呼。

“败给你了,你个促狭鬼。”

胤祥笑得那叫得意,完全忽视她地怒视。

德妃的寿宴摆在了畅春园,一年中康熙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园中度过,那些后妃自然也是随驾陪同。

德妃居住的院子叫瑞景轩,倒是个素雅幽静之处。或许是生有胤禛和胤祯的缘故吧,容宠一直不减当年,从康熙让李德全送来的贺礼上就可见一番。至少从那些华美光亮的赏赐陆续地呈上后,谈笑风生的宜妃和惠妃等人的脸上就一直挂着一点点的妒忌、一点点的哀怨。

若涵一直在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待着,偶尔目光会和那个陪同母妃闲聊的男人擦出点火花的。胤禛今个儿心情还算好,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有礼有节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他和胤祯还有胤祥请了安后就退了出去,说是要督办晚上的筵席。毕竟来的都是女眷和各宫的娘娘,他们几个大男人在也不合规矩。

大小皇子们和官员、命­妇­的贺寿礼单也一一呈上,其中最让德妃欢喜的是一副用千年红珊瑚制成的寿雕。红­色­的珊瑚像极了传说中的南山仙境,缀满了大小不一的琳琅珠宝美玉,看着就是花了心思的。而这礼物正是出自十四阿哥胤祯之手,有记载说德妃一直宠爱这个孩子,对胤禛却冷淡疏离,如今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拉氏一直陪同在旁,自从弘晖受伤后若涵一直心有余悸,也不曾再去探望过她。要不说这个女人是在庸容大度呢,看见她头一眼就亲热地招呼起来,好像完全没有那么回儿事似的,倒弄得她有些汗颜。

若涵送的礼物是最后才献上的,也不能夺了皇帝和各宫娘娘的风头不是。不过德妃一看见那两样礼物后眼里就闪现出惊喜,惹得宜妃和惠妃也围着看了半天,给要德妃去内室换了出来瞧瞧。

其实那就是一套发饰和一套宫装。发饰是若涵设计的,形状有点像是旗头和发架,用极细的金丝摞成四散蔓延的花藤,每根藤蔓上连着鎏金镂空嵌珠梅花,发架两端末尾则缀有六根流苏,一颗珍珠一颗海蓝­色­水晶交相串联,只需微微一动便会折­射­出水晶特有的灵动光辉。秋枫照着若涵的意思给德妃梳了个两把头,然后将那套散发璀璨光辉的发饰给带在了两边,正中Сhā上一朵红­色­的珐琅茶花,后缀一枚金镶玉步摇。

宫装就比较出奇了,具体式样还是参照一般的旗服款式,就是在面料和搭配上做了点花样。德妃肤­色­较为白皙,多年来的保养得当使之富有弹­性­而光泽,所以若涵选了块浅紫­色­轻薄的软缎,只命最好的苏州绣娘在多层绦子花边上绣了水粉­色­的折枝花,再加了层捻金绸缎镶边。随后在一块海蓝­色­的薄纱上绣上百蝶的轮廓,用闪光珠子零星的点缀其间,然后将这块薄纱拼接在除了花边其它部分。由于料子轻薄柔软,薄纱朦胧间透出底­色­上的花饰,随着走路的轻盈摇摆,那几只蝴蝶就仿佛是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仿佛活了一样。

德妃换上这身宫装后人顿时亮丽不少,她摸了摸薄纱上那些蝴蝶简直爱不释手,连连称赞:“若涵,瞧不出你还有这巧手,这衣服可真漂亮。”

若涵笑道:“我可不会制衣,都是绣娘的手艺好。衣服再美也要人来衬不是,归根结底还是娘娘雍荣华贵。”

“这张小嘴像抹了蜜似的,你说让本宫赏你什么好啊?”

若涵乖巧地福身道:“今儿个是娘娘寿辰,若涵怎么敢要娘娘的赏,娘娘还是快些出去,别让宜妃娘娘她们等急了。”

德妃一出内室就让宜妃和惠妃还有大小妃嫔围了起来,宜妃不愧是爱美之人,都顾不上面子了,拉着德妃的手看了个遍,几次三番的摸着那身衣服,眼里的喜爱之情满满的毫不掩饰。

“妹妹,这身衣服可真配你,赶明儿也让若涵丫头给我做一套行不行?”惠妃平日里­性­子也稳当,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回她也不客气了。

德妃脸上洋溢着笑,瞥了若涵一眼道:“我可作不了主呢,若涵也不是宫里人,这你可得问她自己了。”

好嘛,一个包袱就甩给她了。若涵赶忙说:“惠妃娘娘抬爱,娘娘看着喜欢是若涵的福份,回去我就让师傅和绣娘赶制。”

宜妃一听可不依了,拉起若涵的手说:“丫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咯,以后你可要长来长春宫走动走动。”

“瞧娘娘说得,若涵自然不敢忘了娘娘,敢问娘娘喜欢什么­色­的料子?我也好去预备预备。”

宜妃­性­子也爽快,道:“不挑,我信你这丫头的眼光。”说完她话题一转,仔细的打量了若涵一番后,笑问:“若涵姑娘可有参加选秀?我看你这丫头生得如此水灵,不如……”

若涵心头一乱,听她的口气,不会是要讨了她去给她的儿子当一房小妾吧。想到美人九她就觉得身上像是被条冰冷的蛇给爬过一样,还有那个温柔款款的老五,那种温润的­性­子可不是她所爱。

就在此时,德妃忽然打断了宜妃的话,委婉笑道:“妹妹可是看中这丫头了?我一直同皇上说若涵是个聪慧的姑娘,所以想留在身边儿,四阿哥府里子嗣单薄,想着我这额娘总得做些什么吧。”

若涵听完德妃的话更是一愣,她果真是知道自己和胤禛的事。瞧这话的意思,明着倒是没什么,可是暗里却是驳了宜妃的念头。唉……她真不知道该感谢德妃还是要先郁闷番。连德妃都如此明了了,估计康熙也是知晓的。只是拖到现在,恐怕还是因为她是汉人,所以比较难办吧。

宜妃讪讪一笑,眼波里一闪而过的不悦。“呵呵,是妹妹我嘴快了,没想到姐姐早就抢在前头了。”

惠妃瞧着气氛有点尴尬,正好良妃随同侍女前来贺寿,她顺势转了话题。“那不是良妃妹妹嘛,她也来了,德妃妹妹你可真是好大的面子。”谁都知晓良妃生­性­淡薄,不喜热闹,每天也就是待在自己的宫里看书习字,甚少出宫。

若涵不由好奇地望去,良妃不就是八阿哥的生母嘛。燕北老人曾形容她说:“美艳冠一宫,宠幸无比,”而且“体有异香,洗之不去”,即使“唾液亦含芬芳气”。这些传说并不可信,但是起码反映出卫氏的确是位美丽出众的女子,不仅在宫中闻名,在民间也有所耳闻。

良妃果然美丽出众,肤若凝雪、娇柔温婉,和宜妃的娇艳、德妃的雍容比起来自有一番韵味。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生在宫墙已是可怜,康熙在日后却还贬斥她是辛者库贱­妇­,真真是君王无情。

来的人多了,偌大的瑞景轩就显得有点挤,若涵冷眼笑看这些美丽的女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不知道隐藏着怎样哀伤的灵魂,共同服侍一个男人却不能心存嫉妒,这个社会却是抹杀了这些美好的女子。她永远也不会做这样的人。

一堆人说笑着去了清雅亭听戏,康熙命人在亭中搭了戏台,也招了京城里最红的戏班子来。德妃就好这口,那会儿在永和宫里时,她心情好时还会哼上那么两句。若涵不喜欢京戏,也就悄悄地溜出去见十七阿哥,毕竟好久不见他,心里还怪想念那张粉嘟嘟可爱的小脸。

胤禟

“沈姑娘,今儿个不巧了,我们爷给娘娘请安去了,才走了不一会儿,要不我给您沏壶好茶去,您坐等片刻,说不定爷很快就能回来。”小李子是胤礼的贴身太监,打从胤礼一出生就在跟前伺候,很是会察言观­色­。

若涵有点失望,好不容易溜出来,本想将随身带来的小玩意给小十七,让他高兴高兴,不巧他却去给勤嫔请安,这观德处也没啥好景致,一时间没了兴致。

“算了,我就不等了,这里的东西你好生收着,等你们爷回来了就给他,就说我来过了。”

“姑娘放心,您的心意我一定传达到。”小李子笑呵呵的说着,抬眼却看见帘子被掀起,走进来的人正是五阿哥,于是立马迎了上去。“这不是五爷吗,小的给五爷请安,五爷吉祥。”

若涵没想到这位爷不去听戏却来了这里,难免有点纳闷。“给五爷请安。”她甩了下帕子,行了个标准的礼。

胤祺一进门就看见个女子站在那里,因为小李子挡着也没仔细打量,只看到一身浅粉­色­的宫装,小两把头上簪着些素雅的珠花。这定睛再一瞧,加上那熟悉的声音,心头不免一喜,忙上前虚扶了一把,柔声道:“沈姑娘快请起,士别多日,没呈想在十七弟这里见到你。”

“谢五爷挂念,若涵愧不敢当。五爷是来找十七爷的吧,他给勤嫔娘娘请安去了。”若涵温柔一笑,这位爷无论何时给人的感觉都是那么儒雅,遇上这种人,自己的姿态也不免温婉起来。

胤祺稍稍看了眼手里的一本帖子,笑说:“前几日小十七说要习字,我给预备了自己临的一些帖子,这不,今天就给送来了。”

“若涵瞧过五爷的画,想必字也是绝佳的。”

听见若涵夸赞胤祺莞尔道:“我们兄弟几个的字都各有千秋,就拿三哥来说,我的功底同他一比就要差了些。”说完将手里的字帖交给了小李子,忽而道:“沈姑娘,我看十七弟也不在,想必你也是第一次来这园子,不如我领你四处看看风景如何?”

若涵听着他的话虽婉转平和,眼里却嵌着一丝炙热,叫人看着不忍拒绝。“那有劳五爷了。”

胤祺显然高兴得很,和悦地说:“沈姑娘无需客气,只希望你我莫要显得生疏了,不如和十三弟一般,直呼你名字可以么。”

若涵微微一愣,心想名字而已,原本就是让人喊的,于是当下顺了他的意,浅笑说:“自然可以。”

畅春园和以往那些看过的皇家园林一般无二,处处都透着­精­致,其中不乏有从江南园林借鉴来的景致。今天阳光很好,扫了一连几天的­阴­冷秋风,湖面波光粼粼,只是那些残荷未免有点破坏了情趣。

胤祺瞧着身边女子的侧脸,细致的轮廓勾勒处姣好的面容,却无半分的骄纵和傲气,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就让十三弟从茫茫人海中给遇上了呢!自己的身边不乏皇阿玛和额娘赏赐的女子,却都比眼前这位少了点什么,或许是她周身那满满的风情还有眼中那醉人的妩媚,总是让人望一眼,就能溺毙在那一汪秋水中。

“若涵,你一个女子独自生活在京城,也没人照应,你就……不觉得苦吗?”突兀的一句让胤祺自己也觉得此话问得莫明,一时间有些汗颜,如玉的白净脸颊上多点了红晕。

若涵朝他看去,瞧见他不自在的侧过了脸,心里难免觉得好笑,这男人脸皮也忒薄了点,同是一个爹生的,怎么十三和胤禛就没他这点矜持呢!

“人生在世哪有一帆风顺的,看淡了便好。自小在家,爹娘也不曾惯了我的脾­性­,来了京城也还适应。”

胤祺欲言又止,深深望着她,柔声说:“往后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除了四哥和十三弟外我也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多谢五爷关怀之情,平日里十三爷和福晋时常记挂我,也不缺什么。”若涵虽心存感激,但语气却十分平淡。其实也是不想再惹出什么事来,光一个胤禛已经让她平添许多烦恼了,如果再加上一个五阿哥,康熙非要给她加上个狐媚皇子的罪过来,这些爱新觉罗的子孙都不是她惹得起的主。

胤祺感到了她话语中的疏远和防备,嘴角牵起一抹失落地笑。“是我唐突了,十三弟侠义心肠,四哥虽面冷但心底刚正不阿,他们必定会将你照顾好。”

若涵不由自主地绞着手里的丝娟,突然间有种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感觉。看来她与胤禛的事这宫里稍有点权势的都该知道了吧,她自个儿还傻呵呵的以为隐瞒的天衣无缝。这些个阿哥和有头脸的人,各个都可以成为一流的无间道。

“五爷说笑了,若涵和四爷、十三爷只是朋友一场,对于朋友,若涵一向坦然处之。”编吧编吧,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不止是为了骗别人,还有自个儿。

“朋友?”胤祺面上多了分疑惑,随即又柔和下来,笑容里多了灿烂。“那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成为你的朋友?”

瞧他说得坦荡,若涵随手拿着湖畔边的一缕垂柳,故意娇嗔道:“我以为五爷早以将我当朋友了呢!”

胤祺因她的媚态险些失魂,轻咳了一下掩饰过去。“在我心里自然是将你当成朋友,再过一月城郊别院里的腊梅就都开了,到时候一起去赏梅可好?”

若涵刚想允下,不料湖边青石湿滑,一个趔趄整个身子朝湖中倾去。

“若涵!”胤祺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随即轻轻一带将她顺势带入怀中。他焦急地道:“怎么样?脚有没有扭到,疼不疼,我还是去喊太医来。”

一连串的问题让若涵有点哭笑不得,发觉自己还被他紧紧搂在怀中觉得不妥,稍微挣扎了一下。“五爷,我的脚没事,就是滑了一下,没扭到,您快放手,让底下人看见难免要误会。”她边说边试着抽身,却松脱不了那逐渐灼热起来的怀抱。

“若涵……我……”胤祺不舍地握住她的手,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般开口:“我想说……”

“哟,这不是五哥和若涵嘛!”两人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揶揄的笑声。

胤祺触电似地松开了手,开始懊恼刚才的急躁和冒犯。

一旁的若涵却是已然恢复正常,原因来自那带着一点点讥讽意味的笑声。因为能笑得让人觉得浑身透着凉气的非九阿哥胤禟莫属,尤其是这位阿哥就是爱招惹她。

“是九弟啊,你不是陪额娘听戏去了吗?”胤祺退后一步,避嫌似的拉大了和若涵之间的距离。

胤禟嘴角挂着嘲弄的笑,眼光中却透着冰冷。看似不经意的瞥了若涵一眼,因为她的躲闪猛然迸发出一股­阴­狠。

“五哥好福气啊,躲在这里会佳人呢,额娘刚还念叨你,说上回你送去的雪花露不错,正寻你呢。”

胤祺看了一眼若涵,歉意道:“我去回了额娘,今天怕是不能尽兴了。”

胤禟看看两人,不等他再次开口抢先道:“五哥,若涵我自会送回去,正好有些生意上的英吉利语要请教一二。”话落,看见自己的五哥还是面露犹豫,他严正了口吻说:“五哥,别让额娘等急了,你可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平生最讨厌等人。”

胤祺下意识的点点头,喃喃道:“对,是这个理,我立刻去。”说完他朝若涵笑笑,“若涵,就让九弟送你回去,我先走一步。”

“娘娘的事要紧,五爷何须客气。”

若涵看着胤祺远去,耳畔忽然觉得一丝热气袭来,“人都走远了,还瞧他作甚。你可真本事,招惹了四哥和十三弟,现在又搭上了我的亲兄弟,我是该佩服你呢……还是该……”

耳垂一疼,她忙着躲闪开去,朝始作俑者恼怒地道:“九爷请自重。”

胤禟抬手,指尖微微抚过嘴­唇­,露出得逞的邪笑。“小狐狸终于舍得露出爪子了吗?这可真真难得啊……”

若涵不想与他浪费口舌,转身就想离开。胤禟面­色­一寒,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依旧挂着冷冷的笑。“恼了?怎么单单就对我这么没有耐心,爷让你看不上眼吗?是我不如五哥还是不如那老十三?”

若涵拍开他欲抚摸上脸颊的手,冷声道:“九爷,若涵敬你是贝子,是四爷十三爷的兄弟,以往的一切若涵如若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爷多多包涵。请九爷放过我,别再……”

“你与五哥游园就是神仙美眷,我亲近你一下就变成登徒子恶意纠缠了对不对。”胤禟厉声说着,狠狠拽起了她的手腕,“沈若涵,欲擒故纵这招你可比谁都玩得好呢!”

欲擒故纵?原来他就是这么看她的。如果可以,如果他不是皇亲国戚,她还真想抽他。

“九爷,若涵只是一介民女,玩不来那种把戏,您太瞧得起我了。”愤愤的想抽回手,他却死命的攥着,这下可好了,刚才是五阿哥,现在是这位九爷,她的手腕铁定要淤青,大节日里的她是犯了太岁了吗!?

胤禟凑近她因气愤而苍白的脸,即便如此,她还是那么夺目,那种奇异的美反而激起他内心中的征服欲。

他的­唇­刻意靠近她的,笑容张扬而魅惑。“你必要和爷这么说话吗?难道忘了爷对你的好了?”

“九爷曾经救过我一命,若涵当然懂得知恩图报。”若涵忍不住将头往后仰,面前的男人浑身都散发出强烈的欲望和志在必得,她不想惹来他疯狂的举动,这是在宫里,稍有差池都可能掉脑袋。

胤禟伸手抚在她肩头,温柔地揉着,随后渐渐滑到了腰间,用力一勾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

若涵本能的用双手抵在他胸口抗拒着他的靠近,她很讨厌这种处于劣势的状态。“九爷快放手,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爷该懂吧。”

“你不是和老四已经心生间隙了,不如跟了我,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他诱惑的嗓音咋听上去还真是充满蛊惑,可仔细品品就听出了话中的奚落和嘲讽。若涵抬头正视他的眼睛,冷冷一笑。还荣华富贵呢,如果他知道若­干­年后他将落得个流放西宁的恶果,恐怕哭都来不及。

胤禟一怔,被她的笑弄得有点糊涂,他冷着脸问:“你笑什么?”

“九爷好大的本事,四爷的一举一动您可知道的真是清楚。”若涵展开笑颜,他们这些阿哥,整天暗中斗来斗去,都喜欢在对方身边安Сhā眼线,其实说到底都是“志同道合”的人而已,不就是为了那张椅子。

胤禟眯起好看的凤眸,浅笑说:“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女人,不过没人告诉你,聪明的人不长命么。”

“九爷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爷可否告知一二?”

“离开他,他不是你要等的人。”

“那九爷就是吗?我即便是等了,又碍着爷什么事了?”若涵反­唇­相讥。

胤禟揽在她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脸上的笑意却更冷冽。“是我看错你了,原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识实务。”他抬眼,越过若涵的头顶朝不远处望了一眼,随后目光中闪烁出若涵所不懂的快感。

正当若涵纳闷时,他突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趁着她错愕的片刻,舌已像毒蛇般滑了进去痴缠住她的。

若涵抓着他前襟的手一紧,瞪大了恼怒的双眼,正要推开他时,他却重重地咬了她的­唇­一下,腥甜的味道让她突然有了种不安。

胤禟放开了他,桃花似的眼眸中妖娆绽放。

“四哥,真是巧,你也来逛园子?”

心猛地一阵收缩,气血上涌间若涵惊地回头。

惊情(完)

如果说眼神能够杀死人,那恐怕若涵此刻早已是万箭穿心。

“四爷……”她欲上前,却迈不开步子,整颗心空荡荡的,从刹那间的惶恐到如今的冷静,破釜沉舟般的感觉开始肆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喜怒开始左右她的心、她的神志,如今经过那些隐瞒、失落、愤恨后早已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胤禛的眼眸冷彻如冰,面­色­铁青地望着若涵,很久后视线移向她身后的胤禟,目光更为暗沉。

胤禟上前,侧身挡在若涵身前,笑说:“四哥是来寻四嫂的吧,刚看见她和七嫂去园子那头了。”

胤禛并没有理会他,依旧冷冷地瞪着若涵。“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若涵刚张口,身边的胤禟突然Сhā话道:“四哥,可巧了,有件喜事想告诉你。昨儿我去求皇阿玛了,想抬若涵为侧福晋,你和十三同若涵交好,必定会为她感到高兴吧!”

此话一出,不仅胤禛的脸­色­更­阴­郁,若涵更是惊了半晌。

“九爷,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胤禟再次截了若涵的话,口气颇为温柔地道:“四哥不是外人,你也用不着不好意思,大家往后都是一家人。皇阿玛已经说考虑一下,想来不日就会让你进门,到时候四爷定要多喝几杯喜酒不可。”

胤禛怒视若涵,若涵觉得什么叫六月飞雪、窦娥之冤,感情都在这里给碰上了。这个该死的塞司黑,玩笑开得越来越没有分寸,他这样非害死她不可,可偏偏说得还一本正经,让人不得不信以为真。

若涵紧张地瞄了一眼胤禛,他的手紧紧攥着,泛着青白。接着望向始作俑者,胤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似乎在寻思着胤禛接下来的反应。

忽然,胤禛松开了紧攥着的手,嘴角露出冷然地笑。“如果皇阿玛成全了九弟,四哥我一定带着贺礼前去。”

若涵猛然盯住他的双眼,不相信这话是出自他的口。好一个四贝勒,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还能维持一贯的冷静与漠然,她是该难过还是庆幸呢!

胤禟悠然一笑,拱手道:“那九弟在此先谢过四哥了。”

“且慢!”胤禛突然转了语气,轻笑说:“九弟先别忙着谢,皇阿玛不是还没答应么,这答谢还言之过早。”说着他瞟了若涵一眼,继续道:“不过……你可得小心守着,美艳的花通常觊觎的人太多,攀枝折花的人多了去了,别一不小心自己扎破了手却还寻不来那美景。”

“呵,多谢四哥提醒,没想到四哥还会养花,原以为四哥是不好这些闲情的人,如今算是让我长了见识了。那花儿虽美,也得有解语的人不是,九弟我自认堪称懂得其中的一些奥妙,比不得四哥,想的都是那些个国家大事。”胤禟言语淡淡的,始终面露笑意。

若涵眼见两人你来我往,言词句句夹棍带­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忽略的人,忽然很想大声的说:姑­奶­­奶­我不是花,是颗仙人球,你们有谁不怕的尽管靠过来。

“两位爷,时辰不早了,若是没有什么事,若涵就先告退了。”不得不出声阻止两人的话题,毕竟一直站着腰腿疼。

若涵的话刚落就被两道犀利的目光给穿透。

胤禟笑了几声,嘴里连连自责,“瞧爷我这是在­干­什么呢,让若涵你­干­站着,是累了吧。”

听着似乎是关怀的话语,可若涵却觉得浑身透着凉气,她撇过脸并不去理会他,看这位爷还能闹到何时。

“既然累了,就回去吧,我也该走了。”胤禛面带着笑意,目光却是愠怒异常。

看着他提步离去,若涵急了,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难道不准备帮她摆脱美人九的纠缠吗?

“胤禛……”她疾步上前,口中不自觉地喊出他的名字。

胤禛陡然一个转身停住了脚步,把追上来的若涵给怔在原地。

若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微微弯下身,在她耳边冷笑说:“爷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若涵僵着脸看着那高傲的背影远去,听着身后传来的“啧啧”声,厌恶的朝后一瞪。

胤禟打开了手里的折扇,风度翩翩地摇着,口中奚落道:“还真不是解语之人,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他停顿片刻,笑看若涵,“……风情”

若涵却没有他料想中的愤怒和懊恼。“这下九爷可满意了?”

对方一愣,手中折扇停滞,收起后,白玉扇骨挑起她的下巴。“爷……还真有些看不透你这个女人。”

若涵抬手轻轻拨开他的扇子,“九爷的目的也达到了,若涵告退。”说完,她转身朝瑞景轩而去,只想快快摆脱九阿哥。

只似有似无的听得身后传来九阿哥的声音:“爷刚才对你说过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她没有任何的停驻,只让那只言片语吹散在旭日东风中。

“十三哥,十三哥。”

面对湖光美景悠闲自酌的胤祥打发了一旁吹曲的乐者,回头看见自己十七弟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娘娘们都在那边儿亭里,你这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扰人。”

胤礼才不管这套,急喘着气,红扑扑的脸蛋上沁着些许薄汗。

“刚回了趟屋,小李子说若涵来过了,偏巧我在额娘那儿没见着。十三哥,你帮我找找她吧,难得见到一回。”

胤礼这年头长得快,已经高了半个头有余,但脾­性­还是小孩子似的,紧紧拽着胤祥的手来回甩。

胤祥好笑的想逗逗这个讨巧的小十七,刚想开口却瞥见不远处回廊里走过去的身影。

“你待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胤礼以为他要去帮着找若涵,也就乖乖地点头答应,一旁的嬷嬷忙上前给这个小爷备了坐,上了一桌子的糕点。

“十三哥,你可快去快回,等晚了开了宴就来不及了。”

“知道了,你十三哥误不了事儿。”

胤祥笑笑,疾步跟上那个远去的身影。

“这天气是越来越凉了。”

守门的高无庸正和底下人唠嗑,乍看见自家四爷一脸­阴­霾的朝自个儿走来,忙上前询问:“四爷,您这是……”

“回府。”胤禛冷声道。

高无庸一愣,瞧爷的面­色­不太好,看来要多几个心眼了。可眼下德妃娘娘的寿宴还没开始,爷就要离开回府,这似乎说不过去,平白惹了娘娘不快反倒不好了。

“爷……这寿宴就要开始了,您……”

胤禛正在气头上,心里憋闷得恨,听得此言更是心烦意乱,刚想训斥却被身后的声音给打断。

“四哥,你这是唱的哪出啊,这会儿功夫不去陪德妃娘娘,跟个底下人置什么气。”

“见过十三爷。”高无庸在心底大大的舒了口气,看来救兵到了。

“有事,先回府,你帮着照应下。”胤禛实在不愿多费口舌,想到刚才胤禟和若涵亲昵的一幕,无名怒火像是要将他焚毁了。

胤祥拦住了他的去路,朝高无庸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地打发了守门的一同离开。

见没了旁人,胤祥这才问道:“四哥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见着若涵没有?”

胤禛眸­色­暗沉了几分,轻蔑道:“她快活得很,怕是我坏了她的事。”

胤祥不解,瞧四哥的脸­色­,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若涵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摊上四哥的脾­性­,两人定是又杠上了。

“四哥,到底怎么了?您说出来,也让我帮着想想对策不是。”

“想什么!”胤禛一吼,随即想到这是在畅春园,耳目众多,于是只得克制地压低了声响。“她和胤禟搅和在了一起,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胤祥先是发愣,随后笑出声:“四哥,这没影的事,若涵怎么会和九哥在一起。”

胤禛冷哼一声,道:“胤禟亲口说已经向皇阿玛请了婚,他要娶若涵为侧福晋。她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枉我……算了,不提也罢。”

胤祥不明白九哥为何要说那些话,看来事情出在若涵身上,四哥就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明和冷静。自从上回岫云烟的事情后,他多少知道若涵和胤禟有过交集,但他是清楚若涵的为人的,断然不会和胤禟搅和在一起,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可怜四哥深陷情蛊,怕是没有他这个旁观者看得清。

“四哥,九哥怎么样我不知道,若涵为人你还不了解吗。胤禟那么个名声在外的纨绔子弟,若涵这么个玲珑心的人怎么会瞧上他,不是做弟弟的说你,这没谱的事你是多想了。”

胤禛听得胤祥一席话稍微冷静了一下,狐疑地问:“你说胤禟要对若涵不利?”

“不利我倒是不敢说,但……若涵她这样一个女人,要想男人不觊觎确实很难,九哥又是个留恋风尘的主。四哥,你还是要多关心一下若涵,别出什么事端,让有些人有机可乘。”

胤禛寻思着,这才微微颔首。“刚才被气晕了头,要说这若涵也太不当心了,她整日里就喜欢抛头露面,招蜂引蝶,偏偏又不是我府里的那些个女人,可以禁她的足。”

胤祥忍住笑,还是禁不住双肩抖动。“四哥,若涵又不是那种养在深闺里的花儿,你是太杞人忧天了。”

抛头露面、招蜂引蝶。这些话若是被若涵听见了,肯定投给四哥一个大大的白眼。看来四哥是太在乎若涵了,偏又禁锢不了她的­性­子。

“行了四哥,你把若涵独自抛下,还不便宜了九哥。”

胤禛经他提醒,瞬间眉头深锁,却又拉不下这个脸回头去面对那女人。

“胤祥,去把她找回来带去额娘那吧,也让她和额娘多亲近亲近。”

“是,四哥,小弟这就去。”

胤禛冷瞄了一眼,看见十三满脸的揶揄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快去!”忍不住怒吼一声。

“马上,马上。”胤祥笑着转身离去。

蕙质兰心

五月里,若涵让人在中庭摆了个大大的青花瓷缸,植上了‘红娇’,如今到了六月也是水面上碧叶荷花相映成趣了。

“江南怕已经是梅子成熟,浓绿满眼的梅雨季节了。”若涵靠在窗边的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团扇。一旁的惠珍则安静地刺绣,长了岁数,­性­子倒是越发像她的姐姐了。

“小姐如果想的话不如就去一回,也省得你老惦记。”

若涵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轻笑道:“也就是一说,这天热得慌,懒得动弹。”

惠珍似乎有心事,筹措了半晌才试探着问:“小姐……你说……你说十三爷和四爷也有段时间没来了吧!”

若涵眼梢一挑,笑道:“丫头是想十三爷了?”听说胤祥和胤禛被康熙老子派去南下治水,那可是个苦差事,没有一月半月的可回不来。她也乐得清闲,自从去年出了胤禟那档子事后,胤禛对她的占有欲是越发的强烈,有时候简直让她来气,偏偏他又执拗,这一年中也不知冷战了多少回,每次也都是十三出面做和事佬。

惠珍闻言顿时害了臊,满面通红地拧着手中的绣品。“小姐又捉弄我,谁……谁想十三爷来着。我是替小姐急着呢,四爷长时间不来,你也不想想。”

“他来与不来又不是我能做主的,想那些个做什么,再说……”若涵挑了块凤梨品尝,悠闲的继续道:“他来了大家都不安生,还不如我们姐妹俩说说笑笑来的自在。”

惠珍也大了,古时的女子家人早,若不是她陪着她,早应该是孩子他娘了。既然惠珍这丫头对十三有意,她何不撮合一下。若涵寻思着哪天探探十三的口风,她是拿惠珍当亲姐们看待的,定然不能委屈了她。

正想着,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稳健、一急促。

惠珍赶忙放下绣品迎了上去。前些日子四爷给派来了两名护院,说这么个院子只有她们主仆二人不太安全,为了这事小姐还不高兴了几日。在这种情况下,能不得护院通禀就进入内院的必然是四爷和十三爷。

“热死了,热死了,惠珍,快去弄些清凉消暑的来,快渴死我了。”

胤祥人还未进厅堂,声音已经迫不及待传来。若涵起身将座位让了出来,他也不见外,坐下便夺过她的团扇使劲地扇。

若涵见惯了他这副模样,也知道他幸苦归来,便也随着他。抬眼,望见那双依旧黝黑深邃的眼眸,脸颊却是越发的消瘦了。

“这是怎么了,是地方官员怠慢两位爷了吧,瞧你们两人这样儿。”

她上前,拍了拍胤禛肩头的风尘。这自然亲昵的动作却让冷面王的嘴角挂上了欣慰的笑。

“这不一早刚进城,还来不及回府里打点一下。”

惠珍端了今早刚制的冰镇酸梅汤走了进来,胤祥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大杯,这才舒了口气。

“幸亏有这酸梅汤消暑,要不然我十三爷真要被那帮龟孙子王八蛋给气疯了。四哥,我这口气可是从淮安城一直憋屈到现在呢。”

若涵掩住笑,抿嘴道:“难道有人给我们英明神武的十三爷脸­色­看不成?”

“若涵,你是不知道,这回和四哥南下治水,我算见识了那帮子贪官盐商的嘴脸了。”说到此,胤祥依然是一脸忿忿。

“有谁高兴从自家口袋里白白掏出去银子的?治那些人要智取,光生气有什么用。”

胤禛一脸凝重,取过若涵递过来的热手巾拭了拭,甚是疲惫地坐下。

“你说得轻巧,这其中怕不止是官商勾结那么简单。那里的官员多受老九制约,他赶在我们前头去收了银款,还指使那些盐商拒不出钱治水。”

若涵了然一笑。这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胤禛和十三可能觉得事情能够在他们掌握之下进行,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

“还不止如此,我觉得九哥和暇影必定有瓜葛。”

胤祥的话让若涵来了兴趣。她不由想到那次去岫云烟打探,不正偏巧遇到了九阿哥胤禟。要说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局势扑朔迷离,还没有证据证明这点而已。而唯一手头的证人就是素素,偏偏她又没有见过凤千鹤的真面目。

“那,这治水银两的事究竟解决了没有?”

问到这,胤祥来了劲头,兴奋地笑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亏得四哥机智,耍得那帮子盐商团团转,他们最后还是乖乖交出了钱。”

胤禛摇摇头,谦虚地笑说:“哪里,多亏了十三弟从中帮衬。”

若涵噗哧一笑。这哥俩,说起功劳都这么谦逊。

胤祥紧接着又哀声叹气道:“这事是解决了,可也得罪了不少人。接下来的才是最令人头疼的,也不知道皇阿玛怎么想的。”

胤禛扫了若涵一眼,若有所思地说:“若涵,听闻明日上朝后皇阿玛要让我们兄弟几个清缴国库欠银的事,你说我该不该接?”

若涵皱眉,瞪他一眼。“我一个­妇­道人家,你问我这朝堂上的事情做什么。”

胤祥看看四哥,了然地笑道:“若涵,你平时主意多,说说你的看法如何。因国库帐目上只存银五千万两,经查实际上却因百官的争相借银 而使余额不足一千万两,造成国库严重空虚,皇阿玛大怒,这事要是办的不妥,我怕……”

她噘着嘴,满脸不快。好事轮不到,这烦心事总喜欢麻烦她。

“要我说,接,­干­嘛不接。”

胤禛眉头更是锁紧了些,不解道:“有什么说法?”

若涵给了个不屑的眼神,一副铁板钉钉的表情。

“欠银的事,太子必然会牵连其中,他不会傻到要接下这烫手的差事。三阿哥一心向学,八股之人算个哪门子帐。五阿哥又是中庸之道,定然也不会卷入。八阿哥以仁义待人,这得罪人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去接,算来算去……只有四爷你了。”

胤禛脸一黑,闷声道:“接下去说。”这女人总是说到点子上,虽然难免让人心里有些小小的郁闷。瞧她那口气,合该他倒霉似的。

“其实四爷您接手也成,皇上不正是需要雷厉风行整治朝纲的人嘛,您讨您的债,只要别把人逼得太急了,逼出人命来,别的都好说。皇上对待臣子一向宽厚,再者太子既然牵涉其中,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的。”

胤祥一拍大腿,高声叫好:“说得妙,这事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简单。”

“不在其职、不谋其政,说话自然就没有压力。反正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们自己斟酌去吧,另外……”若涵顿了顿,特意看了眼胤祥,却是开口向胤禛告诫。

“四爷,你好歹是贝勒,又是佟皇后的嫡子,再大的事皇上还是会多包涵。可十三爷人单力薄,得罪人的事最好少让他掺和。”

胤祥一怔,眼里闪现满满的感动。“爷今生交你这朋友,值了!”

若涵浅笑,勾起颊边一缕碎发。“说这话没用,以后别有事没事烦着我就成。”

胤禛眼神复杂地瞧着若涵和胤祥。她在胤祥面前永远是鲜活的,可为何在自己身边,却总是让他觉得没有主心骨呢?

“快回府吧,你们进城的消息一定有人已经传回了府里,别让我难做。”若涵下一刻冷淡地提示他们。

“那我们先回了,明儿得了空再来瞧你,这回来得匆忙,给你带的那些小玩意儿还在下人手里收着。”胤禛难得看着她温情脉脉地说话。

胤祥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四哥,我先回府了,你们聊着。”

没有旁人,胤禛这才温柔地搂住她,额头抵上她的。“想不想我?”走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写了两回信,这丫头竟然一封也没有回,让他气恼了几天。

“没想,出去偷汉子了。”若涵故意气他。

果不其然,冷面王­阴­沉下脸,狠狠地吻住她的­唇­,惩戒般地咬了咬她的­唇­瓣。

“就知道气我,连这种不知羞的话也说出来,哪家福晋像你这般的。”

若涵冷笑一下,道:“我又不是哪家福晋,少来埋汰人。”

“行了,别气我了成不,爷还没跟谁这么低声下气过呢,你知足吧。”

见胤禛一脸无奈,若涵终于笑出声,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下他除了胡茬的下颚。

“四贝勒,别酸了,快回府吧。”

“好,明日来瞧你。”

胤禛一走,惠珍丫头便偷笑着走进来。

“笑那么­奸­诈­干­什么!”若涵叉着腰喝道。

“小姐,四爷还是想着你的,大老远的赶回来,头一个就来见你。”

“小丫头羡慕了是吧,赶明儿就把你嫁了,让你也乐呵乐呵。”

“小姐总取笑人,只有四爷才受得了你。”

疑团重重

阿尔布府内,年迈老朽的林保泥塑木雕般的立在桌边。烛火昏黄中,眼神呆滞地瞧着那白花花的一堆账簿。

“老爷,睡吧,您都看了一天了。”发妻不忍,终于走过来替他披上了一件外罩。

“唉……”林保重重地叹了口气,颤抖着坐下。“我说……这回是躲不过去了,这十五万两的欠银你让我去哪里寻来。”

“四阿哥素来是冷面阎王,他那里肯定是松不了口了,要不你往十三阿哥府里去一次。这些银子明面上都知道是太子亏空的,凭什么让我们白白背这个黑锅。”

林保听发妻一言,立刻惊若蝉鸣地堵了她的口。“小声些,这话是你说的吗,不要命了!那是太子,说不得碰不得的主。”

阿尔布福晋打开他的手,不禁埋怨:“早让你辞了这官,你偏不听,廉洁了一辈子,老了还要背上这么大的债。孩子们还指望你,这回……算了,大不了将我那些嫁妆全变卖了吧,也能凑几万两银子,到时候还了国库,兴许还能缓缓。”

林保面­色­灰暗,摇摇手示意福晋退下。

偌大的书房里佝偻的背影投­射­在灰白墙上,伴着一声声的叹息。

林保收了那些个账簿,心想福晋说的没错,明早还是去十三阿哥府上探探虚实再作打算。

突然,莫名吹刮来一阵夜风,烛火摇曳着即将要熄灭的样子。

“谁!”林保回头,陡然发现墙角多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瞬间闪身到了他的面前,随即一道白绫勒住了林保的脖子。

林保惨白了脸,左手本能的死死拉着白绫。巨大的力道使他的双眼异常突出,嘴­唇­也开始发青。

憋尽了最后一口气,枯瘦的双手直挺挺地垂在了两侧,两腿绷直,滑躺在了椅子上。

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拿着林保的拇指涂了印泥按了印。抬眼看了头顶上的房梁,将白绫抛向了上空,将林保的尸体吊了起来。

黑衣人跃上花园围墙,只听见府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叫,随后整个府里灯火通明。犀利的眼眸一刹那露出一道­精­光。

若涵夜里睡得不踏实,­干­脆起身。惠珍也掌灯走进屋内。

“惠珍,我好像听见有喊声,怎么了?”

惠珍走上前,拿了件外衫替她穿上,瞧了眼窗外。“好像是隔壁街的阿尔布府里传来的。”

“这大半夜的也不让人安生,福勒还守在外院吧,让他去打听一下。”

若涵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深更半夜的传出这么大的动静,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福勒不到片刻就回了,见若涵在大堂里便行了礼。

“福勒见过小姐。”他和博尔特都是四爷府里出来的侍卫,心知这女子是四爷心尖上的人,所以从侍卫沦为护院倒也不觉得委屈,平时对若涵也恭敬得很。

“出什么事了,这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若涵随口一说。

“回小姐,听阿尔布府里看门的说,他们家大人自尽了。”

若涵一顿,心头顿时蒙上一层­阴­云。对阿尔布她还是知道一点的,因为毕竟只是隔着一条街,他们府里二少爷的福晋还是翰林轩的常客。阿尔布·林保说起来是个清官,只奇怪他一把年纪了这么还不功成身退。

福勒见自己小姐对此事如此重视,又说:“奴才仔细打听了下,好像是为了欠银的事,阿尔布大人一时想不开才……”

坏了!

若涵沉吟不决,惶惶然若有所思。

“福勒,你马上去四爷府里一次,将今晚的事禀告给四爷。别惊动了府里的人,亲自回了四爷。”

“是,小姐,奴才立刻去。”

福勒一离开,惠珍见若涵心神不宁的,试探着问:“小姐,这事和四爷……”

若涵摇摇头,无奈地说:“我让四爷在清缴国库银两的事情上务必要谨慎再谨慎,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这事。这阿尔泰也算是三代老臣了,还曾教导过十三阿哥。虽然官不大,威信却不小,加上一身廉洁,在皇上眼里是个好官,这回因为债务走上了绝路,你想皇上会怎么想?他必定会认为四爷做事欠妥,太过严苛。”

“那怎么得了,四爷和十三爷不会因此受了连累吧!”

“只能静观其变,希望这事不会闹大。”若涵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一位三朝老臣,怎么可能为了欠银就走上了绝路?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坐等了一夜,昏昏沉沉的若涵正要回里屋睡会儿,听见惠珍在门外和谁说着话,不一会儿惠珍走了进来。

“小姐,秦顺儿来了,说十三爷让你去刑部一次。”

“刑部?”若涵觉得眼皮一跳,这十三来找她去刑部准没好事。

换了件衣裳,若涵走出厅堂,秦顺儿打了千。“沈姑娘,我们家爷有要事相商,请您去刑部一趟。马车已经备了,正等着呢。”

“行了,去吧。”若涵每次看见这小太监总觉的比高无庸来的顺眼,机灵除外还本分。

若涵用丝帕掩着鼻走进刑部,埋怨道:“这什么味儿啊,感情这刑部大堂就是这么着的。”

胤禛和胤祥闻声从一间小屋子里走了出来。

“来啦,对不住啊。这不是刑部大堂,是刑部的仵作室。”十三见她嗤之以鼻的模样,愧疚地一笑。

若涵一听这是仵作室,转身就要走,却一把被胤禛给拉了回来。

“我说你们这两个大男人让我一小女子看什么尸体啊,这不明摆着让我寝食难安嘛。”

胤禛也知为难了她,只得柔声说:“仵作验了林保的尸体,查不出所以然来,我和胤祥也束手无策,你是女子必然比我们细心。”

若涵斜眼瞅着胤禛,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不是对她起了怀疑吧?不仅让她出谋划策朝廷上的事,现在连个尸体都要她来验,这太古怪了。

“不行,我怕。”

胤禛哼了一声,一脸不相信。这女人的胆子都到天上去了,能怕什么呀,要是知道怕的话早被他拽进府里去了。

“行了,求你帮个忙还不成?”

这冷面王都这么说了,若涵也不好再推脱。

“那……看看吧。”

三人走进仵作室,若涵就看见一张竹床上躺着一具尸体,不用说,白布下定是阿尔布。

“阿尔布家的人肯让你们验尸?”

胤祥道:“起先他们家那几个小子都不肯,对着我和四哥也是敢怒不敢言的怠慢着,后来还是林保的福晋做了主。他家福晋说阿尔布虽然愁着欠款的事,但也没有到绝望想不开的地步,所以有些怀疑。”

若涵见一旁的桌几上有一些验尸的工具,于是戴上了亚麻布的手套。她掀开白布,看了看林保的尸首。

由于是昨晚死的,还没有腐烂,味道倒也不大,只是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

“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对验尸是一无所知。”只不过,在现代那会儿尸体也见了不少,不至于恐慌。

胤祥指着林保脖颈上的一圈淤痕道:“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一看这伤痕就是绳索类似物缠绕颈项部,勒紧并压迫颈部而导致的。单看这,仵作也说是上吊。”

若涵表情不屑,不经意地说:“勒死同样也能造成这样的伤。如果是有人从中作梗,那还好说,如果阿尔布·林保真是自尽的,那四爷和十三爷可是惹了麻烦了。”

胤祥和胤禛面面相觑,不得不说,有时候这女人说出来的话的确够打击人。

忽然,若涵在仔细的检查中,目光锁住了林保的手。

胤禛面露疑惑地注视着若涵的一举一动。她面对尸体都能如此镇定,绝非一般寻常女子。沈博海怎么可能教导出这样一个女儿,若涵的身上已经浮现出越来越多的谜团了。

“胤祥,把镊子给我。”

胤祥赶忙抵上,又问:“发现什么了?”

“他的指甲断裂了。”若涵从林保的手指甲中镊出了一些木屑,木屑上有些血丝。

“四爷,能不能派人去次阿尔布府,将林保吊死的那间房里的家具全部搬来。”

胤禛也不多问,她这么说必然有她的道理,于是立刻吩咐了刑部的衙役去办。

过了半个时辰,一整套家具已经摆放在刑部仵作室中。

若涵逐一核对,终于在一张椅子的边缘看到了破损,残损面不大,细细的几条,一看就是指甲刮出来的,还有些暗红­色­­干­枯的血迹。

她起身丢了手套,在盆里净了手。

“你倒是说呀,到底怎么了?”胤祥­性­急,看她老神在在的样子更是急得难受。

胤禛看了看林保指甲上取出的木屑,又看看那张椅子。

“若是猜得没错,林保应该是被人勒死在这张椅子上的。”

若涵一笑,赞许地投去一个欣赏的目光。

“四爷说的是,我想当时林保坐在这张椅子上,然后有人突然勒住了他的脖子,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椅子边缘,导致指甲断裂。”

胤祥恍然大悟,欣喜地说:“如果他是上吊的话,必然不会有这么过激的举动。”随后他又迷惑地皱眉道:“究竟是谁要杀林保?”林保曾经当过他的师傅,为人老实巴交的,不会与人结怨。

“如果林保是为了欠银而自尽的,谁首当其冲会惹来皇上的不快!”若涵提醒两个大男人。

胤禛握紧了拳头,一股愤然在胸膛里蹿腾。

“难道是八哥九哥他们?”胤祥气不打一处来,虽说兄弟几个暗中也有较量,可这回赔了个人命就太过了。

“还不好说,只是有这可能,别忘了还有暇影,坐收渔翁之利的事情他们可是不会放过的。”

若涵说完,又掩住了鼻子,夸张地喊道:“不行了,再待下去就要晕了,两位爷,若涵告辞了。”

胤禛啐道:“就你娇贵。”三分真、七分假的,什么时候都看不透她。

若涵转身朝两人摆摆手,算是道别了。走出了刑部,这才放下了帕子,一脸凝重。

八阿哥

锦莹乖巧地靠在若涵身上,一身粉­色­的小旗服衬的她越发的可爱。

若涵出了刑部衙门后顺带买了点­精­巧的孩童饰物来十三阿哥府。帮着锦莹扎好小辫,带上新买的小朵绒花,粉­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让若涵疼爱不已,不由左右各亲了一下。她可是日后胤祥的孩子中最有福气的。

“我们的锦莹是最美的小格格。”

锦莹高兴地笑开,脆生生地开口:“姨,你好久都没有来看锦莹了。”

“姨忙啊,这不今天抽空就来了,姨可想死锦莹了。”

瓜尔佳·芷柔恬静地笑了笑,若涵是比往常来得少了,其中的道理不难明白。她这是在避嫌,毕竟十月里胤祥就要大婚了,到时这个府里将迎来真正的女主人。

若涵瞧着芷柔微微隆起的腹部,笑问:“又怀上了?几个月了?”

芷柔俏脸一红,轻言道:“四个多月了。”

芷柔的贴身大丫环蓟兰端着一盆李子掀开垂帘,扬眉道:“这回肯定是小阿哥,嬷嬷们都说酸儿辣女,主子最近都特别爱吃酸的果子。”

芷柔不好意思地瞪了她一眼,“就你嘴碎,这话下回说不得。”

若涵瞧着她含羞带笑的容颜,又看了眼她的小腹,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这回你肯定能如愿。”

“借妹妹吉言,这几日里睡得不踏实,就怕出什么意外。”

锦莹摸了摸芷柔的肚子,睁着小鹿似的大眼睛问:“额娘要给我生个弟弟了吗?”

芷柔抱过她,抚摸着她的小脸。“锦莹喜欢弟弟对不对?”

锦莹点点头,“额娘,我会好好疼弟弟的。”

“锦莹真乖。”有这么懂事的女儿,芷柔也十分的欣慰,就算没有丈夫的宠爱,至少日后她有两个儿女陪着,也不会太孤单。

“主子,天晚了,看样子爷今天是不会回来用膳了,要不吩咐开饭吧。”蓟兰边点灯边言语。

若涵这才发现日头早已沉下去,她竟然待了整一天。

“我回去了,怕让惠珍一个人等急了。”

“用了饭再走吧。”芷柔急忙挽留,哪能让她空着肚子回去。

“不了,我没有事先告知那丫头,怕她白白等一场。”

本来芷柔执意让底下人送她回去,却被若涵婉拒了,毕竟两家离得并不远,顺道她还想去广茂香一次,给惠珍丫头带些新鲜的卤味。

若涵是广茂香的常客,因为是老主顾了,老板亲自挑了卤味,顺道还送了点。出了广茂香,她沿着巷子缓缓朝小筑走去。

往日安静的巷子里熙熙攘攘的遍是小贩和邻里,若涵转念一想,才记起今天是农历六月六日。一般寻常百姓家都会将出嫁的老少姑娘给请回家,好好设宴一番。

一群孩子手里拿着花糕,嘴里唱着童谣高高兴兴地从她身边穿过,若涵笑着闪避开,回头时,忽然发现巷角有道白衫身影望着她。

娥眉不免一蹙,手里提着的油纸包也落了地。

他一身白衣,如画般的站在那里,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淡淡柔和的月光洒在他半张金­色­的面具上,清冷的、鬼魅似的招摇。

凤千鹤!!

若涵内心一颤,那道欣长的人影已经闪身不见。来不及思考,本能驱使她追了上去。

她就要追上他了,可是每次绕过街头巷尾,在她以为就要抓住他时,他总是在她的视线中突然消失不见,随后又会在灯火阑珊处不紧不慢地混在人群中朝她频频回首。

他究竟要做什么?是耍着她玩还是另有­阴­谋?虽然知道这样太危险,可是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喧闹的人群隐没去了他的身形,若涵站在路口中央,却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该死!他在哪儿?在哪儿?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丈外那逸云清风般飘然而去的白衣男子,她想也没有多想的追上去,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男子回头,若涵紧绷的神经瞬间迸裂。

面对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诧异地眼眸,她不知所措,平生第一次感到窘迫。

“若涵……见过八阿哥……”

胤禩瞧了瞧还扣在他肩上的手,白玉似的,指尖柔­嫩­还散发着淡淡的紫罗兰香。

“沈姑娘,别来无恙。”

若涵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猛地缩回手,赶忙道:“对不住了八爷,我……我认错了人。”

她只能这么说,可心里却犯起疑虑。刚才明明紧紧跟着凤千鹤,为什么八阿哥的背影会和凤千鹤如此相似?而且两人都穿着相似的白衫,难道一切只是巧合?

胤禩的眸光温柔而明亮,从那张­色­泽红润的口中说出的话语也是格外动听。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中夹杂着一点沙哑,分外诱人。

“这天­色­已经黑了,沈姑娘还是早点回去吧,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怕是不安全。”

“谢八爷提醒。”

若涵讪讪一笑,不禁多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俊雅的面容,清澈柔和的目光,浑身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儒雅贵气。她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卓尔不凡的男子最后会沦落到被称为阿其那,胤禛果然有糟践人的本事。

胤禩温和有礼地道:“不如在下送姑娘回去可好?”

若涵迟疑了一下,可为了化解刚才的尴尬只得点点头。“那有劳八爷了。”

一路走,若涵低头不语,因为实在是和这位八爷不熟悉。再者,明知道他将会是胤禛日后称帝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她自然要忌惮一下。

胤禩笑着侧过脸问:“上回见着姑娘还是在德妃娘娘的寿宴上,一别也有一年了吧。”

若涵想起那日胤禩似乎话并不多,却和每个兄弟姐妹都能友好相谈。除此之外,令她印象最深的便是他对良妃极为的孝顺,总是变着法的哄她开心。毕竟良妃的身份不同于德妃,她的寿宴恐怕不会如此铺张。

“若涵不才,劳八爷还记着。”

胤禩和蔼地朝着她微微一笑。“姑娘天人之姿,想不记得都难。”

若涵一愣,都说古人含蓄,这碰上的阿哥们可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刚想开口,却听他继续道:“九弟怕是为难姑娘了吧,寿宴那日……碰巧我路过。这里,我替九弟陪个不是,令四哥和姑娘为难了。”

若涵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胤禩柔和的目光再次锁住她的脸庞。

她回过神,短暂的错愕后终于镇定下来。“八爷客气,那日九爷恐怕是同若涵开玩笑呢,我早不放在心上了。”

“姑娘大度,非一般女子胸襟。”

若涵看了眼前方宅院外的红灯笼,淡淡道:“多谢八爷相送,前面就是我的小筑,八爷留步。”

胤禩望去,侧脸在灯火的辉映下略显黯淡,却依然不乏俊雅。他渐露笑意,拱手道:“那在下告辞了,择日再拜访姑娘。”

“八爷请。”

若涵走到门前,转身望着渐渐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很不好的念头――胤禩和凤千鹤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结党营私、贿赂官员,这是暇影的所作所为,也不正是八爷党暗中进行的吗!胤禩­精­明能­干­,在朝中颇有威望,党羽众多,一旦太子被废,他是很有希望坐上那个位子的。胤禛和胤祥受命调查国库银两之事,胤禩若真是暇影的幕后主使者,他命人暗杀欠款官员从而造成胤禛逼迫过甚导致康熙对胤禛反感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涵的心情不免有些沮丧,九龙夺嫡终将到来,她无法左右历史,甚至可能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无法自拔。

如荼

翰林轩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如今厂子不仅扩大了几倍,徐景庭甚至将翰林轩的分局遍布大江南北。

“上好的大红袍,喝的惯就拿些回去。”景庭正算着账目,连日的盈利使他非常满意,也更显得神清气爽。

若涵喝了几口,摇头道:“我还是喜欢清淡点的,若是还有碧螺春的陈茶就匀我一些。”

“皇上已经命令禁止天主教了,这事你知道吗?看来这条商路是要断了。”

“刚得知,好在如今你的大部分生意都在江南,那里少动荡,也富足,不愁没有生意。”

景庭忽而目光灼灼地注视若涵,柔声道:“京城是是非之地,如今江南一带生意红火,我想将主心骨带去那里,你……你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前去?”

若涵不免一惊,“怎么?你要离开京城?”

“京城限制多,如今翰林轩一切都步上正轨,我也想修生养­性­,懒得应酬那么多的达官贵人。若涵,你是否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面对景庭的深情款款她不是没有动心过,但心头那个影子始终没有退散,她不想自己留有遗憾。

“让我再想想。”

景庭体贴地开口道:“我知道你的难处,并不是逼你什么,若你不愿,即便……你还是我的表妹,我会好好照顾你。”

“傻子。”景庭的痴心一直是她的愧疚,面对这样一个男子她的确是负了他。

景庭温和地一笑,“傻就傻吧,只要你懂我的心便好。”

若涵低头喝了一口有些苦涩的茶。算着日子,胤禛和胤祥随同康熙巡幸塞外已经整两个月了,不知为何,最近眼皮总是跳,心神不宁的。

胤禛在朝堂上面对的压力如火如荼,胤祥也早已娶了嫡福晋,听说两人柔情蜜意的,不久那兆佳氏便怀有了身孕。好在芷柔如愿以偿的诞下了个小阿哥,倒也不会显得太落寞。胤祥也给自己的第一个阿哥取了名――弘昌,寓意兴盛、昌乐。

“离开京城也好,这里早晚是是非之地。”她喃喃自语。

若涵正冥想间,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惠珍,你怎么来了?”

惠珍像是跑得急了,一脸微汗。“小姐,不好了。”她走上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景庭见她脸­色­整个都变了,担忧地询问:“怎么了?”

若涵惶惶道:“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被皇上押进了宗人府。”

赶回了小筑,一个锦衣女子早已侯在厅堂里,看见若涵走进来忙不迭地上前拉住了她的双手。

若涵还没定神,冷不丁看见兆佳氏竟在小筑,不免感到事态的严重。

“沈姑娘,爷……爷被皇上圈禁了。”像来端庄温和的兆佳氏也没有往日的矜持,一双美眸哭得梨花带雨。

一旁作陪的芷柔也红着眼眶。“妹妹,刚才秦顺儿被打发了回来,爷现在情况不明,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四爷府里也是大门紧闭,我们不敢冒然前去,这一家子都没了主意。”

“福晋,芷柔,你们先别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兆佳氏摇头:“秦顺儿也说不清楚,只说巡幸时出了岔子,十八阿哥殁了。爷那个脾气你还不清楚么,兴头来了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话都敢说,我怕他因事惹怒了皇上。”

若涵也怔怔地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她显然忘了这一出。康熙塞外巡幸,十八阿哥因腮腺炎过世,太子意图谋反。

难道一废太子已经开始了!?

若涵赶到四贝勒府时,同样笼罩了一片愁云惨雾。

那拉氏毕竟­性­子沉稳,虽没有兆佳氏那般不知所措,但也是急得火烧火燎的。李氏在一旁抹着眼泪,眼里也不见了对若涵的敌视。钮祜禄氏安静地站在一旁,依旧像个小丫头似的不显眼。

“姐姐,四爷还没有回来?”

那拉氏摇头,叹声道:“刚才让高无庸跑了次宗人府,好在爷没有大碍。也不止我们爷,成年皇子都被拘了,那是皇上在给我们警示呢。只太子和十三弟被分开羁押,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若涵的心沉到了谷底,想来胤禛还是没有能护住胤祥,他如今也是自顾不暇了。

“福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钮祜禄在一旁怯生生地安抚着。

若涵不免对她刮目相看,果然日后是母仪天下的人,到了这份上,最镇定的竟然是这么个小丫头。

日头毒辣,可若涵的心里却感到一丝瑟缩。

宗人府的大门一开,瞧着那高大却消瘦的人步出府衙,若涵感到双眼酸涩难忍。

胤禛瞧着面前的女子,恍如隔世般的一叹。

他上前紧紧搂住若涵,声音压抑而苦涩。“我没能护住十三……没能……”

若涵轻抚着他的背,只能柔声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若涵替胤禛洗漱了一番,帮他整理已经凌乱的发辫,动作异常轻柔,就怕弄疼了他。她不用多问,也知道巡幸时发生了什么。

“胤祥是遭大阿哥陷害的,你说我该怎么救他?”胤禛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炯炯地瞧着她。

他见她不语,心灰意冷地闭了眼,喃喃自语道:“皇阿玛命人在养马的驷院旁设毡帷让太子居住,又命我和大阿哥共同看护。那可是他宠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啊,挚爱之人都能如此对待,你说他会对十三怎么样?我不敢想……”

“不是你的错。”若涵环住他的双肩,贴着他有些湿润的脸颊。“胤禛……别自责,你尽力了。”

九月,康熙在太和殿召集大臣、文武百官,命皇太子胤礽跪,上垂涕谕。亲自撰告祭文,于十八日祭告天地、太庙、社稷,废除皇太子,幽禁咸安宫。

而皇长子胤褆立即为争夺储位而积极行动,他错误的估计了形式,认为康熙立嫡不成必会改立长子,甚至利令至昏,请奏诛杀胤礽。不料被康熙察觉野心,宣布拘禁胤礽的同时,喝斥胤褆秉­性­躁急、愚顽不堪,不谙君臣大义,不念兄弟至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

胤褆知夺储无望,转而支持人脉颇广的八阿哥胤禩,为胤禩推荐张明德,说其有帝王之相,更是被人揭发查处。

胤禛依旧小心谨慎,寻机搭救胤祥,无奈康熙正在气头上,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日,胤禛突然来访暗香小筑,神采激昂,好似找到了搭救胤祥的办法。

布了晚饭,胤禛搂着若涵静静地坐在廊前,难得的安静惬意倒让若涵感到意外。

“十三怎么样了?”若涵还是较为关心胤祥的身体,按照后世之说,他的鹤膝风就是在宗仁府关押时候得的。

“身子还算硬朗,就是那里多潮湿,近日他说膝盖有些疼痛,我偷偷命太医去瞧了。”

“你说有了救胤祥的办法?”

胤禛将下颚搁在她发顶,吻了下她的额头。“总是要试试的。胤祥既是被太子牵连,如果太子没有大碍了,我想皇阿玛会放过他的。”

“你要怎么做?”若涵深知胤禛办事一向机敏,但是十三是他最为关心的人,就怕他感情用事而乱了阵脚。

“若涵,你会支持我的是不是?”胤禛忽而幽幽一语传来。

若涵愣了愣,不解地抬头看他,只看到漆黑暗沉的眼眸,却看不都那双眼后的心思。

“无论我做什么,你只需知道,我胤禛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别的都不重要。”

他深情的话却没有让若涵感到一丝一毫的激动,反而更是莫名。

她垂下眼眸,视线投向院里快要凋谢的花儿,嘴角露出略带凉意的笑。

今夜,极尽缠绵,却熨烫不了逐渐失落的心。

胤祥并没有像二月河小说中那般被圈禁了十年,三个月后,一脸颓废的胤祥终于被康熙释放。

峰回路转的是,皇三子胤祉突然像康熙告发:皇长子与会巫术之人来往,并­阴­谋残害亲兄弟,镇魇胤礽。其母惠妃此时竟然大义灭亲,诉其不孝,要求正法。若涵当然明白,作为人母,惠妃是置死地而后生,如若不然,康熙怕真会动杀子的念头。终于,胤褆被革除王爵,终身幽禁。而手下那些奴才和包衣则分摊给了胤祯和胤禩之子弘旺。以明珠为首的外戚势力就此终结。

若涵是在三天后见到胤祥的,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清俊少年一去不复返。三月的圈禁仿佛磨去了他所有的戾气和锋芒,他变得谨慎而沉稳。

“你的腿怎么样?”来时若涵去配了点治疗鹤膝风的药,想着早点防治总是好的。

“时不时疼一下,还忍得住。这三个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真有点心灰意冷。”胤祥淡淡道。

若涵替他按摩双腿,轻笑说:“十三阿哥可是侠王,一点小小的磨难又怎么会将你打倒。”

胤祥但笑不语,掩盖不了眉宇间的暗沉。

“胤祥,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日后定有你施展抱负的时候,现在你只需记得一个忍字。”

胤祥深深凝望面前如玉美颜,执起她的手。“若涵,在宗人府时,我梦见你了。”

若涵怔了怔,嫣然一笑。“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我和你溜着马,就在科尔沁的草原上,一旁还有额娘在瞧着我们。”

他缓缓说着,若涵却感到眼睛有些酸胀,到了此时,她才知道胤祥的心思。

“瞧我说什么呢。”胤祥苦笑,放开她的手,拭去那落下的泪。“别哭啊,我是胡诌呢,别往心里去。”

若涵摇头,伸手紧抱住他。“胤祥……好好活下去。”

胤祥轻轻环住她的身子,脑海里泛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周围白雪茫茫,入眼的只有那一抹俏丽。

“……是四哥告诉了三哥镇魇太子的事,我想那是他安排的。”

若涵突感一阵寒意,就是说……胤禛陷害大阿哥!

“四哥说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是为了我,你们都是对我最好的人。”

胤祥异常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黯然道:“若涵,无论四哥做了什么,他都有他的不得已,你要原谅他。他是为了我才……”

胤祥吃了药后便昏昏欲睡,若涵沿着回廊走向芷柔屋里。还未掀开帘子,就听见蓟兰和芷柔在小声说着什么。

“主子,你说沈小姐还不知道那事儿吧。”

“小声点,若涵还在爷那儿,爷说谁也不能告诉她。”

若涵不明白究竟怎么了,大家都要瞒着她。

芷柔叹了口气,哀哀道:“妹妹是个心气高的女子,她和四爷的事儿总是走不上正道,如今……四爷又要娶亲了,若是妹妹知道可怎么得了。”

娶亲?

大脑顿时嗡嗡作响,若涵只感到胸中有什么东西瞬间轰塌了。

暴风骤雨

若涵不知道是怎么从阿哥府走回了暗香小筑,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以至于每走一步,都感到揪心的疼。她咬着牙,忍着漫天虚晃而过的人群,艰难地走到了大门前。

心中的疼痛愈演愈烈,像针刺,像火燎。她唯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叩响了黑漆大门。

门开,惠珍瞧着满脸苍白的若涵,担忧地问:“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

若涵淡笑摇头,绕开她径直往屋里走去。

惠珍紧跟而上,却又不敢多言语。只听若涵又道:“惠珍,没事的话就落锁吧,我想早点休息。”

“好,我这就去烧些热水。小姐,你还是沐浴后再睡吧。”

游魂似的朝前走的若涵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洗去一身疲惫的若涵躺在炕边,惠珍替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

“小姐,十三爷他还好吗?”

若涵闭目养神,只微微点头。“他没事,­精­神还不错,你且宽心。”

惠珍从没有见过自己小姐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憋了半晌,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若涵睁开眼,不解地询问:“忘了什么?”

“小姐的月事……已经两个多月没来了。”

若涵并没有如同惠珍所想的那般惊讶,反而再次闭上了双眼。

“我知道……”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是有了身孕,而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惠珍先是一惊,随后叹声道:“小姐是不想四爷知道么?可……又能瞒多久。”

“这孩子不能留着。”

若涵突来的话让惠珍吓得掉了帕子。她猛地抓住她的手,焦急道:“小姐,千万不要,那是你的孩子啊,他……他或许是位小阿哥,也许是个同小姐一般美丽的格格……”

“丫头,如果你还想我太太平平的活着的话,这件事对谁也不能说。”若涵抽回了手,刻意忽略惠珍满脸的沉痛。

惠珍擦去流出的泪,哽咽道:“小姐,我们可以离开京城,我会帮着你带孩子,一定会将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傻丫头,哭什么。”若涵替她擦去眼泪,心里感叹自己才是那个该哭的人,可奇怪的是,她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回屋吧,我想睡了,今天也累了一天,让我一个人安静下。”

惠珍无可奈何地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若涵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床顶,脑海里泛出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来到大清朝这许多年,遇到太多的事、太多的人。那些爱她的,她所爱的,每一个都几乎在她的生命中刻下深深的烙印,她躲不开,也忘不掉。

四贝勒府里喜气喧天,康熙下旨,册封胤禛为雍亲王,赐局圆明园。

若涵站在阿斯门前,抬头便望见了那一排崭新的红灯笼。红彤彤的却将她苍白的肌肤衬得更为晦暗。

门前的守卫熟知若涵,立刻前去禀告那拉氏。

不到片刻,一身绛红镶金云边袍子的那拉氏迎了出来,亲昵地牵起她的手。“妹妹前来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好派人去小筑接你。”

若涵淡淡一笑。“姐姐客气了,今儿我来是找四爷的。”

那拉氏的笑脸有了细微的变化,客气地说:“不巧了,爷……爷他正在书房和谋士们商议,现在怕是……不如妹妹先去我房里坐会儿。”

“既然如此,那若涵还是不打扰四爷了。烦请姐姐告诉四爷,暗香小筑庙小,容不下雍亲王这尊大佛,望四爷以后严于律己,保持距离为好。”

若涵盈盈一拜,转身便走。

“妹妹……”那拉氏急忙拉住她的手腕,看样子忧心忡忡。

“姐姐有事?”她冷淡地一笑。

那拉氏拉着她不管不顾的将她拉到了自己东厢房,语重心长地道:“若涵……我知道你心里怨,可姐姐求你了。这会儿爷不能分心啊,朝局不稳,八阿哥他们虎视眈眈,爷好不容易获得了皇上的器重,姐姐求你别给爷添堵好不好?”

若涵故作诧异地问:“姐姐这是做什么?”感情他们都在瞒着她,所有人都知道了婚事,唯有她被蒙在鼓里。

那拉氏紧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向炕边坐下。“说了你可千万别气。那假冒的年素筝……她……她又被爷接回来了。”

若涵神情复杂,眼中带出一股子狠劲,嘴却微微开启,露出点冷笑。

“姐姐说什么?若涵没听清。”

那拉氏歉疚地道:“爷说那素素有几分本事,现在又急于拉拢年羹尧,不如顺水推舟,年家和亲王府都有好处。十三这么快被皇上开释也是源于那素素的计策。”

心顿时一片冰凉。若涵终于知道了原因,即便那拉氏说得如此隐晦,她也猜到了全部。素素来自现代,她当然知道历史的发展,耍些小聪明取得胤禛的重用并不是难事。通过三阿哥陷害大阿哥用巫术镇魇太子,打击八爷党,怕也是她的主意吧。而胤禛为了权利、为了救十三而放弃了和她的誓言。素素真的成了年素筝,年家会风风光光的出嫁女儿,雍亲王会夺得美人心传为民间佳话。

好,非常好。可……在这场戏里,她又算什么!

若涵蓦地站起身,甩脱了那拉氏的手,快步朝东书院走去。那拉氏踏着花盆底,毕竟追不上练家子的若涵,不由急得在后面高喊。

“若涵……你冷静点,若涵……”

若涵充耳不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是够冷静没错,可那个男人实在太可恶,他难道没有勇气面对她吗?竟然还要欺骗到现在,她决不允许。她沈若涵受不了这个侮辱。

掀开了高无庸抵挡的手,猛地推开书房的门。

胤禛就坐在那里,一旁的人正是被关押了许久的素素。此刻的她一身华服,淡扫蛾眉、楚楚怜人,没有了牢狱中的落魄。

“若涵?”胤禛显然没有料到会是她,震惊地看着她,瞧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自己。

若涵笑得分外妩媚,心上的血却一滴滴的溅在了心湖上。

“若涵是来恭喜四爷的,哦,恕罪。现在该称您为雍亲王了。”

胤禛朝身边的素素冷声道:“你先下去。”

素素却纹丝未动,她挑衅地瞥了眼若涵,慵懒地支起下颚,水样眼眸低垂着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我有了他的孩子。”

若涵眼里红光乍现,死死地瞪向了胤禛。

“给我住口。”胤禛紫涨了脸,怒声喝斥素素。

“王爷,难道素素说错了吗?那晚与君共赴良宵,王爷可是亲口答应素素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的。”素素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悠悠然道。

胤禛怒目而视,像极了一头被困极了的野兽。

“若涵。”他想拥住那面如死灰的佳人,却看着她退后一步。

若涵双手握紧,身子有些哆嗦,不知哪里冒出的刺骨寒气几乎要将她击垮。

“孩子?”她痴痴地笑起来,“你让她有了你的孩子……哈哈……”

“若涵,听我解释。”他怕极了她现在的样子,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能失去她,绝不可以。

笑声骤停,若涵理了理颊边散乱的发丝,定神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誓言。如果有一天你骗了我,那么所有的情我都会割舍。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只为了爱而活的女人。胤禛……你不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么。所以,我并不指望你能与我永远保有那份清明。只是……我没想到这天会来得如此快,我们都在骗自己。”

“你在胡说什么!”胤禛感到了恐慌,心绪急速沸腾起来,“若涵,给我点时间……就一会儿。”

他试图去握住她的手,却被她再次闪避开。

若涵将视线转向素素,苦笑道:“既然如此……何苦……雍亲王,好好对她,她也是个苦命女子。”

她说完,迅速转身傲然地走出了书房。

“若涵,别走!”胤禛欲追去,却被素素从身后紧紧搂住了腰。

“放手!”胤禛粗暴地扯着她的手,她却越发收紧。

“我不……你是我的,我不会放手,除非你杀了我,杀了我们的孩子。”素素恨声道。

胤禛回头炯炯地鄙视着她,那充满恨意的目光让素素吓得一颤。

他瞧着她皱起了眉心,一把转身揪住她的衣领,冷血地笑道:“你以为那是我的孩子?你以为三个月前那晚我真的同你度过?”

素素目光闪烁不定,呼吸都漏了半拍。她记得三个月前她听闻狱卒说十三阿哥被康熙圈禁,心想机会来了。于是她以能出谋划策救出十三阿哥为条件见了胤禛,那晚他们谈了很多,她要的种种保障他都在深思熟虑后同意了,而她答应助他登上帝位。然后……然后她记得自己想­色­诱他,喝了很多的酒。他们都醉了,第二天醒来就躺在一张床上,而且她清晰地记得半夜时候的缠绵。

难道……不!不可能!

“想起来了?你以为那些龌龊的心思我不知道,那些酒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想要男人,我就安排一个给你。只是没想到,只一次竟然连野种都有了。”

胤禛冷冷地说着,双手一下子松开,素素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记着,当好你的年家小姐,别再节外生枝,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素素低着头,听见关门的声响,一滴滴泪水落在地上晕开。她不甘心,他一定是骗她的。是因为沈若涵,他才不愿承认自己的孩子,一定是的。

彼岸花

胤祥找到若涵的时候天空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就蹲在桥边,面对着湖面的倒影,轻轻柔柔地哼着曲子,一丝莫名的惆怅渐渐席上心头。

“伊人月下戴红妆,

不知伊人为谁伤,

鸟儿尚成双,相依对唱忙,

怎奈伊人泪两行……”

“回去吧。”油纸伞替她抵挡去寒气逼人的雨水。

若涵站起身,转身面对他,嘴角挂上温柔的笑容。

“从未感到自己的感情原来是这么脆弱,胤祥……你说我傻不傻。”

“不……”他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湿润。

她的话语就像那暖暖的、带着花草香气的微风沁入他的心扉,红润的小嘴儿溢着醉人的笑。“傻胤祥,只是雨水,不是泪。”

“嗯。”他低声应着,擦着不断流淌的湿润。

两人间持久的静默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胤祥,托你件事儿。”

“你说。”他执起她早已冰凉的手,细心的包裹起来,试图温暖着。

“惠珍那丫头喜欢你,要为难你了,收了她吧……就让他在你身边好不好?”

“好。”他的嗓音喑哑而平静,读不出一点思绪。

长久的沉默后,油纸伞落在漫天雨雾中。他的双臂拥她在怀,喃喃道:“……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谢谢,我的好知己。”若涵安心地靠在他怀中,左手轻轻地安抚着他颤抖的背脊。

雨越下越大,若涵透过厚重的水汽,看着不远处那徐徐走来的四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明亮而寒栗。

“走。”她推开胤祥的那刻,四名黑衣人已经冲了上来。

雨水遮挡了她的视线,耳边簌簌风声,胸口忽然一阵剧痛袭来,耳畔是胤祥痛心的嘶叫声。

若涵努力睁开眼,黑衣人已然近在咫尺。锋芒在前,刺穿了她的胸口。随后是抽搐的撕裂感,长剑拔出,黑衣人果断的一掌向她击来。

她整个人被向后抛飞出去,落入湖中时,窒息一点一点的侵蚀。依稀看见被围攻的胤祥,她想帮他,却无能为力,手脚仿佛不再听从她的指挥。身子渐渐下沉,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伊人独唱半月光

唯有孤影共徜徉

人说两情若在永相望

奈何与君共聚梦一场……

胤禛……

胤禛……

凤凰涅槃

依山傍水中,绿荫如盖,松柏葱郁。一座院落就坐落在半山腰,抬头便见氤氲中的远山,低眉又掩映在湖光潋滟之中。

穿过一片竹林,屋子外的长廊连着白墙灰瓦的水榭。

银­色­面具的男子拨开一道垂柳,双眼不停地望着水榭贵妃椅上侧身而卧的人,静静地瞧着她那低着首,脉脉无言的姿态,一丝从未有过的恬淡笑容自他的脸上浮现。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沈姑娘真惬意。”

女子睁开眼,一双美眸顾盼生辉、波光潋滟,她正是五年前失踪了的沈若涵。

“凤公子好诗­性­啊。”若涵语带嘲讽。

凤千鹤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四五岁的一个男孩,红润润的脸上,闪着一双机警而又略带狡黠的眼睛。

“妈妈。”男孩的眉毛和眼睛像极了若涵,唯有整个脸型却像那个男人。

“睿睿,又去那儿皮了,早晚要扒了你的皮。”若涵口含笑意,口吻慵懒。

“凤叔叔教我功夫呢。”沈睿扑到若涵怀里,撒娇地蹭着她。

若涵取出手帕拭去孩子满脸的汗,不由嗔怪地瞪了凤千鹤一眼。“我说你好好的教他什么武功。”

凤千鹤走上前摸了摸沈睿的脑袋,笑道:“睿睿资质不错,十分适合练武,志在强身,不碍事的。”

“妈妈,等我练好了武功,以后就可以保护你了。”睿睿契合时机的讨好卖乖。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行了,自己去玩儿吧。”

睿睿笑着蹦跶开,回头扮了个鬼脸。“睿睿是好孩子,不打扰凤叔叔和娘亲大人了。”

“这孩子长得真想你,­性­子也像。”凤千鹤瞧着远去的孩子含笑道。

若涵翻了翻白眼,“损我呢是吧,皮得跟猴似的,有什么好。”她脸­色­微微一沉,冷声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放了我们呣子。”

凤千鹤淡笑着坐在一旁,不管她面­色­不悦,端起一杯茶品起来。“时局不稳,待在这里对你有好处。”

“这阵子朝廷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五十一年时皇上复废了皇太子,将其禁固在咸安宫内。可这位皇太子似乎并不甘心,借医生为其妻石氏诊病之机,用矾水写信与外界联系,又被发觉。自此,皇上十分戒备,凡大臣上疏立储者,或处死,或入狱。就在前日里,八阿哥为讨好皇上,送了两只海东青。没想到等笼子一打开却发现是一对死鹰,皇上大怒。”

若涵沉默片刻,心里在盘算着究竟是胤禛还是十四陷害八阿哥。

凤千鹤试探着问:“你认为此事是何人所为?”

“日益膨胀的八爷党树大招风,不但是当今圣上的眼中钉,怕也是雍亲王的眼中刺。皇上恐是认为八阿哥有兴兵构难,逼其退位之嫌。死鹰的事儿不管是谁所为,不正好让皇上有了理由打击八阿哥。”

凤千鹤沉默半晌,“皇上冷情,八阿哥怕是再无翻身之日。”他的语气里有不可错认的晦涩。

若涵目光咄咄逼人地向他扫去,忽而问:“你究竟是谁?”太子用矾水写信与外界联系,此等隐秘之事,他一个江湖中人即便通天也不可能知晓。

凤千鹤自觉失态,掩饰的再次抿了一口茶。“不管我是谁,你只要记得我不会伤害你就是了。”

若涵冷笑一声:“不会伤害?直到现在,只要一到­阴­雨天我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时刻提醒我这是你给我带来的。”

凤千鹤眼神锐利,口吻却沉闷。“我说过了,那些人不是我派去的。”

若涵至今记得五年前的雨夜,她和胤祥突遭袭击,她被刺穿了身体坠入河中。等醒来时已经到了这个院落,一待便是五年。期间她也生下了孩子,取名为沈睿。凤千鹤直到一年前才现身,在他出现之前,她们呣子被禁锢在这里,周围藏着众多隐卫,她曾经想过逃脱,但每次都不得其法。她不知道凤千鹤打得什么主意,心里的弦也始终绷着。

“若涵,你不是个单纯的女人,应该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若涵牢牢锁住他的目光,那对眼眸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她探出身子,伸手欲去掀开凤千鹤脸上的面具,却被他捉住了手腕。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话中似乎有种莫名的酸楚。

若涵猛地抽回手。“对抗朝廷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说我对抗朝廷,那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只是生活在夹缝中寻求自己的轨迹罢了。你,我,雍亲王,八阿哥亦是如此。”

若涵心头一震,难道她想错了?她一直以为凤千鹤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一,他是八爷党,暗中效劳八阿哥和九阿哥,伺机夺取皇位;二,他可能是太子党,为其登上皇位而拉拢朝中大臣。现在看来,凤千鹤身份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睿睿宝宝

“文君。”若涵放下手中的书籍向外屋唤去。

不一会儿,一个紫衫婢女走了进来,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姣好。

“夫人,有何事吩咐奴婢?”

若涵皱了皱眉,都跟她说了多次了,不要喊夫人,弄得她年纪很大似的,偏偏这丫头认死理。

文君是这院落里唯一的女子,凤千鹤将她从别处遣来特意照料她们呣子。只不过这文君看似柔柔弱弱的,其实武功底子非常好,看来照顾她只是次要的,重要的则是要监视她。

“睿睿呢?这会儿该吃晚饭了,人皮到哪里去了?”

“刚还在院子里,我这就去找找。”

凤千鹤虽然限制若涵走出这座院落,可并没有阻止过沈睿,大概因为他只是个孩子,不需要严防的缘故。再者,睿睿这孩子是自来熟,早和这满山遍布的暗卫打成了一片,时常会拿回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他说那都是一些黑衣叔叔给的,黑衣叔叔们可怜得很,每次都只能躲在树上和草丛里。若涵也不曾过多过问这些事,毕竟孩子在这里是丢不了的,她总是希望睿睿能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若涵见文君没有回来,便忍不住走出屋子在院落里观望,只听见后园似乎有争执声传来。

“亏你还是暗卫首领,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文君的口气透着焦急和埋怨。

“我也不想,睿睿那小子鬼得很,逼着我们躲猫猫玩儿,没想到一转眼,人影子就不见了。”

“你说这可怎么好……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万一碰上个野兽什么的公子定饶不了我们。”

若涵在他们面前忽然现身,冷冷道:“你们在说什么?”

文君吃了一惊,连同那暗卫一同行了礼。

“见过夫人。”

若涵打量了一下那个暗卫,年轻轻的一个小伙子在她的目光扫视下竟然有些着慌,暗叫这女人眼光毒辣,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睿睿人呢?”

暗卫吱唔道:“小公子……小公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夫人请放心,我已经命所有人去各处寻了。”

“哦,那小子恐怕还不饿,等饿了,自然会回来的。”

若涵淡淡的看似事不关已的态度让暗卫和文君皆一脑门黑线。哪有这种对孩子不闻不问的娘的,是亲生的吗!

“文君,我饿了,布饭吧,等睿睿回来了,晚饭就免了,饿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好惨!看来是后娘。暗卫在心里嘀咕。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若涵坐在炕上无聊的学着绣花,突然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头一看,只见自家孩子讨好的正冲着她笑。

“妈妈,睿睿回来了。”

若涵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这是谁家宝宝呢?”

“妈妈,睿睿错了,以后睿睿一定听妈妈的话,再也不乱跑了。”睿睿说着爬上炕头,乖巧的替她捶起腿来。

“夫人,既然小公子回来了,您就别气了,孩子饿着不好,我去弄点吃的吧。”文君在门口询问。

“行了,去吧。”

若涵笑着点了下沈睿的小鼻尖,见文君走出屋子才将他抱起来。“宝贝儿子,今天发现什么没有?”

睿睿掩嘴偷笑,黑漆漆的大眼睛骨溜溜一转,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妈妈,今天我又去后山了,和黑衣叔叔们躲猫猫玩儿,趁着他们不注意就溜了,他们好笨哦。”

若涵能想象到那些暗卫叫苦连天的模样,欢喜地亲了下沈睿的小脸蛋。“做得好,那睿睿发现什么没有?”

“后山连行坳那儿再过去就是悬崖了,没有发现什么。但是在那片大山石后头发现一条小路。山石旁有很高很高的草丛,睿睿钻进去才发现了那条小道。那条道可以通往山下哦。”

沈睿又从小褂里取出了几朵花来,开心地说:“妈妈,今儿个我还看见曼陀罗花了,你瞧瞧是不是你常画给我看的?每次去后山玩儿都没有寻到,今天终于让睿睿找到了。”

若涵仔细的辨认了一下那些颜­色­鲜艳的花朵,果然是曼陀罗没错。她赶紧将花儿放进了炕边的宝匣内。

“睿睿真聪明,是妈妈的乖宝宝。”她怎么能生出如此鬼­精­灵的孩子,上天待她不薄呢。

沈睿靠在若涵怀里,忽然问:“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去找爹爹?”

若涵被孩子的话问得一怔,抱紧他轻抚着他的小脸。“睿睿想爹爹?”

沈睿想了想,小手捧起若涵的脸。“妈妈想的话睿睿就想,如果妈妈不高兴睿睿就不提起爹爹了。”

孩子的懂事让若涵欣慰,只是她没想到幼小的孩子竟然会在潜意识中渴望父爱。她几乎没有提起过那个男人,相信凤千鹤也不会提起,那么这个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意识?

“松鼠宝宝有松鼠妈妈还有松鼠爸爸,为什么睿睿没有?”沈睿仰起脸执着地望着若涵。

“睿睿有爹爹,只是……你还小,有很多事还不懂。”

“爹爹不要妈妈了是不是?”沈睿说这话时小嘴扁扁的。

若涵笑了,摇着哄着:“不是,爹爹……他要照顾的人太多,而妈妈却只要那个唯一,宝宝懂不懂?”

沈睿一语惊人道:“哦……是不是说,爹爹家人太多,而妈妈只想和爹爹两个人在一起?不对,再加上睿睿,应该是三个人在一起。”

什么叫做童言无忌,这话让若涵不免笑出声来。

“嗯,算你说的对。”

沈睿得意洋洋地笑眯眯道:“睿睿会陪着妈妈的,让爹爹一个人哭去吧!”

若涵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引得小家伙也一起咯咯直笑。

文君进来时就看见娘俩抱在一起,淡淡笑道:“夫人,饭菜来了,让我喂小公子吧。”

“文君,你来得正好。山里湿气大,睿睿有些不舒服,你给去抓副药吧。”

若涵朝沈睿挤挤眼,他立刻“虚弱”地半眯着眼睛,弱声道:“文君姐姐,睿睿好难受。”

文君毕竟是从小看着睿睿长大的,自然担心他的身体,忙答应:“怕是湿毒引起的,小孩子本来就体弱。让大夫配些去湿毒下肝火的。”

“加些香白芷和生草乌吧,去湿毒外味道还不苦。”若涵看似不经意地说。

“是啊,文君姐姐,睿睿最怕苦了。”

“好,我这就去请。”

若涵和沈睿彼此相视,露出一摸一样狐狸般的笑容。

东苑·书房

凤千鹤正写完一封密信,暗卫照往常一般向他汇报沈若涵呣子的情况。

“文君怎么没有来?”

暗卫恭敬万分地回答:“沈睿病了,好像是山里湿气大的缘故,文君去请大夫抓药。”

“病了?”凤千鹤眼里露出一丝焦虑,“有没有去请南苑的傅神医?”

“沈夫人说是小病,用不着劳烦神医。文君见小公子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胃口不好,所以也没去请。”

凤千鹤放下了手里的笔,询问道:“小孩子用药要谨慎,都配了些什么药?”

“香白芷和生草乌,对了,还有炒南星、川穹。”

暗卫一说完,凤千鹤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豁然站起身,厉声道:“马上去西苑。”

沈若涵!果真不能对她有半点松懈。香白芷加上生草乌、炒南星、川穹,这些药明明就是麻药的制剂。她究竟要­干­什么!?

等凤千鹤和暗卫们赶到西苑时,屋里除了昏迷不醒的文君外再也不见沈若涵呣子的身影。

他瞧了瞧趴在桌边的文君,还有她手里倾倒的茶杯,半睁着眼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整个身子似乎都麻痹了。

凤千鹤示意身后的傅神医出手解救,只见傅神医取出银针,在文君的几处|­茓­道扎下,一盏茶的工夫,文君的手才微微动了动。

“人呢?”凤千鹤冷声问。

文君喘着气,说话还不太利索。“主上恕罪……奴……奴婢,奴婢喝了小公子递过的茶就动弹不得了。”

“来人,马上出动所有暗卫给我搜,别伤害他们呣子。”

“是,主上。”

“她怎么样?”凤千鹤冷眼瞧了瞧文君。

傅神医回禀:“没有大碍,只是麻药而已,过一个时辰便可安然无恙了。”他说着拿起杯子里的残液闻了闻,笑了笑道:“这位夫人可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知道古代麻沸散的偏方。”

凤千鹤觉的有点心烦意乱,她为何就不肯多等些日子,偏偏要这时候逃出去。

“你说她的身体……”

“主上请放心,如不出意外的话沈夫人的病应该不成问题。”

凤千鹤微微松了口气,想起若­干­年前救起沈若涵时,她早已命悬一线。加上她怀有身孕,利剑又伤了她的心脉,要活下来着实不容易。可那个女人却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毅力撑了下来,连傅神医都称之为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再次经历了鬼门关,难产又让她几乎送了命,全靠神医翻遍古籍才找到救命之法。如今养了五年,身子也逐渐好转,但还需进补一段时间方才能去了病根,没想到还是被她逃了。

沈若涵,她为何就是不懂他的心呢!

牢狱之灾 焉知非福

“妈妈,你确定没有迷路?”

睿睿宝宝东张张西望望地,指着一棵分叉的槐树道:“刚才我们也看见槐树伯伯了。”

“……”

若涵顺着她指的方向瞧了瞧,果不其然,上面还有她画的标记。她笑道:“很好,说明另一条路就是我们要找的下山道路了。”

沈睿满脸鄙视地问:“妈妈,天黑再走不下去,黑衣叔叔们就要找到我们了,那睿睿的辛苦就白费了呢。”

“甭废话,你老娘才辛苦呢。”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鬼灵­精­,说话损得很。

就在此时,山林里忽远忽近地传来一阵哭泣声。

呣子俩对视一眼,沈睿抱紧了若涵的腿。“妈妈,山林里是不是有鬼啊,鬼魂都会在冤死的地方哭吧。”

若涵脸上抽搐了一下,暗骂这是谁骗小孩子呢。

“别乱说,这世界上哪有鬼。”

若涵说着仔细辨别着哭声的方向,拉着沈睿朝那里走去。

拨开一片乱草,就见小溪边坐着一团小小的身影,正低头哭得欢呢。

沈睿率先喊了声:“你是谁啊?”

那小身影显然不知道这里会突然冒出人来,被吓了一大跳,脸上的眼泪流得那个凶啊。

若涵仔细打量了片刻,对方原来是个和睿睿差不多大的孩子。瞧这孩子一身锦衣华服,带着的小瓜皮帽上还嵌着一块质地上好的白玉,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大概是玩的时候迷路了。

若涵走上前想替他擦去眼泪,可那小子非但不领情,还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

“女人,别随便碰爷的脸。”

沈睿和若涵面面相觑,若涵更是没有忍住噗嗤笑出声。毛孩子还爷啊爷的,真是好笑。不过,这孩子的脸可真俊啊,让她想起当年的小十七了。

那孩子见若涵和沈睿笑起来,似乎觉得受到了侮辱,一双细长的的凤眼努力地瞪着他们。

若涵故意咳了下,对沈睿说:“睿睿,既然人家不要咱们帮忙,那我们还是走吧。等天黑了,那黑山老妖可是喜欢出来捉小孩子的。”

那孩子显然被她的话吓得脸­色­惨白,小身子也簌簌发抖,可碍于面子,依然维持着瞪人的模样。

沈睿白了自己娘一眼,鄙视她欺骗恐吓小孩子是不对的。转而冲着那小子装出神情紧张地样子:“黑山老妖最喜欢吃小孩子。”

嘿嘿!小孩子恐吓小孩子就天经地义了吧!

两人很有默契的转身准备离去,那孩子早已跳起来,一把捉住了若涵的手。

“别走,别走。”

若涵回头看了他一眼,蹲下道:“成,那你要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到这里的?”

孩子还是有点戒备,想了想才道:“我和三哥来打猎的,没想到马惊了,就带我来这了。”

这孩子可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说话谨慎有加。

“那你叫什么名字?”沈睿在一旁发话了。

孩子对孩子戒备心毕竟少点,朗声道:“我叫天申,你又叫什么?”

“我叫沈睿,你可以叫我睿睿。Nice to meet you !”

天申听他说英文显然充满了好奇和敬佩。“你会说洋文?”

沈睿自小生活的圈子比较封闭,英文也都是妈妈教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怎么了?很奇怪吗?”

“嗯,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九叔会洋文,我可想学了,可九叔都没有时间教我呢。”

九叔?

若涵听见这个称呼有点讪讪然,心想是自己多虑了。

“妈妈,我们领他下山吧,等下了山再做打算好不好?”

沈睿没有过同龄的小伙伴,难得见到一个,也欢喜得很。

“好,天­色­也不早了,快些下山,妈妈请你们吃好吃的。”

天申一脸狐疑地瞧着若涵和沈睿。他们是呣子吗?怎么感觉又不像,哪有呣子这么没大没小的对话的。不过……感觉却很舒服。

一个时辰后,三人终于下了山。若涵的运气也不错,拦到了一辆去城里的马车,给了车夫一枚金钗算是车资,没想到那老人家看他们孤儿寡母的也不肯收,要说这世道还是好人多。

马车进了城,若涵领着沈睿和天申,抬头瞧了瞧那高大的城墙,不由百感交集。五年了,她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唉哟我的爷啊,可找到您了。”

正感慨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男不男女不女的刺耳声音。只见城门衙役那放着一张桌椅,桌椅旁冲过来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冲着天申就跪了下来。

天申像小大人似的,很有派头地挥了挥手。“爷这不没事,别大呼小叫的。”

若涵瞧着这情形,心里开始打起鼓来。这天申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可身份却着实令人生疑,他究竟是谁?怎么会有太监服侍?

正冥想着,那太监打量了下若涵和沈睿,大喝一声:“大胆,竟敢挟持阿哥,来人啊,将这刁­妇­押下。”

那些衙役一拥而上,将若涵围了个团团转。

沈睿立刻挡在若涵面前,大声道:“不许你们伤害我妈妈。”

若涵搂住沈睿,怕他因冲动而受伤。

天申急了,嚷嚷道:“狗奴才,谁让你们捉他们的。”

“小爷,福晋在府里已经急坏了,您还是快些回去吧,这里交给奴才处理。”

那太监也不管天申的阻止,命了两个手下的小太监抱起他就塞入了早已停留在一旁的马车内。

马车迅速奔跑起来,天申掀开一侧的帘子,朝沈睿大声喊道:“睿睿,我马上来救你,你等着我。”说完又被小太监给拖回了车内。

沈睿摇头晃脑地叹息:“唉……害人­精­啊……”

一群衙役见对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外加一个四五岁的娃儿,都不想粗暴的冒然行事。

“还不把他们拿下,你们这群人是吃素的啊。”太监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

衙役们见他发飙了,这才有个大胆的要冲上去扣住若涵。

若涵冷笑一声,镇定自若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你们谁敢动了我,日后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冷冽的话让衙役们没了准心骨,彼此相视也就没人再敢上前一步。那太监也愣了愣,要说这女子除了貌美娇艳外自有一股逼人的魄力,那面容似曾相识呢,就是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他原本几年前只是个厨房打下手的小太监,因为四阿哥出生后房里缺人才顶替了上来,所以见得世面并不多。万一不知不觉中惹上了麻烦,那他悠闲的日子可就到头了。

想到此,太监讪讪一笑,“这位夫人,不是我要为难你,我们家小爷失踪了这许久,您又是领着他回来的,上头要是问起来让我怎么交代。我劝你还是乖乖地随他们去衙门一趟把事儿给说清楚了,我保证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若涵并不愿意多理会他,笑吟吟地对沈睿说:“睿睿,想不想见识一下顺天府衙门啊?”

睿睿想了想,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瞧瞧吧。”

太监和众衙役们眼皮子都抽了一下,这呣子两人可太诡异了,感情把他们衙门当成了旅游胜地。

若涵抬头,笑着理了理鬓发。“想让我进去容易,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顺天府的大牢果然比地方上的来得要高级些,若涵搂着沈睿坐在墙角,­干­草都是新铺的,还没有霉味。

“妈妈,那边都是小强。”沈睿从小就特别讨厌蟑螂。

“无视他们吧,毕竟是我们侵入了人家的地盘。”

“哦……”

“他们要把我们关多久啊?睿睿饿了。”

“不好意思,没有­奶­喂你,忍忍吧宝贝儿。”

沈睿给了若涵一个白眼,悻悻道:“为老不尊。”

晌午时分,若涵和沈睿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顺天府尹惊堂木一拍,喝斥道:“大胆贼­妇­,见了本官还不跪下。”

瞧这女子风姿绰约,一双眼睛勾魂夺魄煞是动人,举止又自有一种贵气,怎么会是绑架阿哥的罪人!

若涵轻蔑地一笑,“大人,小女子只跪天跪地跪皇上,对于大人……呵,恕难从命。”

府尹顿时一怔,这女子好大的口气啊,难道另有来头?这京城达官贵人多了去了,随便都能找出个红带子、黄带子的亲戚来,他可别因为这事给牵连进去。

正感到为难时,只听公堂外有个俊朗的声音响起。

“爷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敢绑架我的侄儿。”

若涵听闻那声音,顿时心头千波万浪,再也无法平静。

来人一身白­色­长袍、蓝­色­马褂,俊美的脸上依然是满满的英气和不减当年的风姿。

他看见若涵的一刹那整个人惊呆了,以为眼花地瞪大了双眼。

“若……若涵!”

若涵嘴­唇­微微蠕动着,频频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两行热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沈睿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哭过,有些着慌地爬到一旁的椅子上替她擦去眼泪。

“妈妈,你怎么了?别哭啊……睿睿会难过的……”

若涵失魂后方才清醒了些,擦去眼泪搂住了沈睿,朝那男子挤出一个微笑。

“胤祥,我回来了。”

胤祥不知所措地走上前,终于伸开双臂紧抱住她,眼里也似噙着泪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日遭袭,眼见着她中剑坠入河中,他心急如焚却无法去救她。等侍卫赶到时,那伙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他派人去河里打捞,也命人去下游驻守,却依然寻不到她的音讯。四哥为此急病了,躺了有大半个月。他一直坚信她还活着,上天垂怜,终于让他盼到了。

“十……十三爷,这是……”这女子果然是贵人,顺天府尹见此情形不由擦了擦冷汗。

胤祥放开若涵,­阴­沉着脸怒道:“苏克勒,你好大的胆子啊,连爷都不敢得罪的人,你竟然给逮到牢里头来了。”

顺天府尹顿时战战兢兢地回禀:“十三爷……小的愚钝。这都是四爷家的下人来报案,本官不得不查啊。”

他又向若涵拱手作揖:“小的不知夫人身份,刚才冒犯了,望夫人恕在下不敬之罪。”

“等以后找你算账。”胤祥狠狠瞪了他一眼,拉起若涵的手道:“你先同我回府,过几天再做打算。”

“不了,我还是先回小筑。”若涵轻轻挣脱他的手,暗笑他的急吼劲头,好像怕她再逃了似的。

“那里五年都没住人,得先让人打扫打扫才好。惠珍也一直念着你,你还是去我府里。前年我和惠珍的小格格殁了,她一直想不开,你去了也好劝慰劝慰。”

若涵想到了惠珍,这才犹豫着点头。

“妈妈,这位玉树临风的叔叔是谁?”睿睿很不满意被忽略,于是急迫地拉了拉若涵的袖子。

胤祥这才注意到这机灵的孩子,那张脸活脱脱就是若涵的翻版。

他转念一想,惊愕地看着她:“若涵……难道这是……”

若涵忙打断他的话,“我累了,快离开这里吧。”

胤祥深知她的顾虑,也不急着询问。“好,我立刻去备车。”说完,他又一把抱起沈睿,开心地说:“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你十三叔。”

“十三叔?哦……”沈睿笑得超级自来熟。“我叫沈睿,十三叔可以叫我睿睿。”

胤祥望着这张可爱的笑脸,感叹道:“要是四哥知道了,他一定很欣慰。”

“关他什么事,睿睿是我的孩子,和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若涵噘嘴道。

“你啊……”胤祥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犹恐相逢是梦中

如今已为人­妇­的惠珍脸盘圆了许多,也微微有些发福,两把头上簪着点翠的发钗,看样子生活过得不错。当她看到若涵时立刻泣不成声,若不是若涵拉着她,怕早就跪下了。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不信你死了,今儿总算是见着了。”

若涵替她擦着眼泪,调笑道:“瞧瞧你,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什么小丫头,还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惠珍点着头,笑泣道:“小姐说的对,瞧我就让小姐这么­干­站着。”说着又不好意思地望了望一旁的夫君。

胤祥见她们姐们俩重逢也甚是高兴,笑着说:“妙容领着弘暾和弘皎回去省亲了,芷柔前段时间身子骨不太利索,也带着锦莹去了郊外的庄子散心,如今府里就只有石佳氏和惠珍。你也不用见外,就住在惠珍的院落里吧,云梦斋也清静些。”

惠珍看到了若涵身边的沈睿,眼睛不由一亮,惊讶地问道:“小姐……这是……”

她蹲了下来,满脸欣慰地瞧着沈睿,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上他的小脸。“这是小阿哥吧……长得真像小姐。”

沈睿咧开嘴笑了,卖乖地说:“您是惠珍婶婶吧,妈妈常常念叨您呢。”

听孩子这么一称呼,惠珍高兴地握住他双手,她的孩子早在两年前就殁了,那个小生命才两岁,以后她终日郁郁寡欢,这两年又一直没有再生育,于是便对孩子特别的欢喜。

“告诉婶婶,你叫什么名字?”

“沈睿,婶婶可以叫我睿睿。”

沈睿朝若涵仰起头,不解地询问:“妈妈,什么是小阿哥?”

“没什么特别意思,就如同叫你名字一样。”若涵不想睿睿沾染上一些不必要的恶习和优越感。

沈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此时门帘被掀开,一个比沈睿稍大几岁的男孩走了进来,恭敬地朝胤祥和惠珍行了礼。

“见过阿玛和姨娘。”

“弘昌下课了?过来姨娘这。”惠珍朝他招招手。瓜尔佳·芷柔平日里就非常照顾她,连带着她也非常喜爱着懂事的孩子。

弘昌似乎很畏惧胤祥,朝他看了眼,得到他示意才亲昵地依偎在惠珍身边,双眼却不停地打量沈睿。

沈睿冲他友好地一笑,弘昌起先一愣,随后也笑了笑。

“弘昌,这是沈姑姑和睿睿弟弟,以后要好好照顾他,听明白了没有。”胤祥一改往日的随和,在孩子面前尽显父亲的威严。

“孩儿知道了,见过姑姑。”

若涵笑着点头,然后轻轻推了下沈睿,沈睿上前喊道:“弘昌哥哥。”

“嗯,睿睿弟弟。”

两人一本正经地问好让几个大人抿着嘴笑起来。

“弘昌,领着睿睿去院里玩儿吧。”胤祥说道。

弘昌得令立刻拉着沈睿的手愉快地跑了出去。

胤祥温和地说:“我去让下人备饭,你们姐妹俩也可以说说贴己话。”

“爷慢走。”惠珍起身恭送。

若涵瞧着惠珍恭顺贤惠的样子不免感到好笑,等胤祥出了屋子这才调侃道:“惠珍也成了贤妻良母了。”

惠珍红了脸,娇嗔道:“小姐……快别这么说,臊得慌。”

“对了,你是不是入旗了?”

“是,成亲前爷让我入了旗,还认了佐领富察·僧格为义父,这才纳了为侧福晋。婚后爷也算疼我,后来有了尔晴……”说着,她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

“我并不是个好母亲,否则……否则尔晴也不会……”说着,她掩面而泣。

若涵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我都听胤祥说了,你也想开点,若是你整日里愁云惨雾的,尔晴在天之灵也会走得不安生,你不想幼小的她得不到超度,还要担心她的额娘吧。”

惠珍怔了怔,捏着帕子的手紧了些。“小姐,我只希望尔晴能投胎到好人家。”

“惠珍,为什么不再生一个?”若涵有点好奇,要说惠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华,再要个孩子也不是难事。

惠珍微蹙眉头,叹息道:“爷不常来我院里,他和福晋十分恩爱,我何必去做那个煞风景的人。”

若涵像是明白了,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当年胤祥是受她所托才纳了惠珍,她又怎么好开口让他多宠爱她呢,一切只能随缘。

“瞧我,尽说些扫兴的话,小姐,如今你回来了,四爷……”

若涵沉下脸,不悦道:“别提他,这几年我早已忘了。”

“小姐,我知道你心气高,可是……你不为睿睿想一想吗?他可是四爷的阿哥,将来定是能封王封爵的。”惠珍觉得孩子还是需要父亲的。

若涵语重心长地道:“我正是为了睿睿着想才这般考虑,我不想睿睿将来生活在那个尔虞我诈的大家族里。他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一定能理解我的想法。”

“你是谁?为什么盯着我看了半晌?”门外传来睿睿地询问。

另一个略显沉稳地声音笑道:“你又是谁家的孩子?这蛐蛐可不是这么斗的。”

若涵听见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顿时心惊­肉­跳起来。

“四伯,这是阿玛故人的孩子,叫沈睿。”弘昌为其解惑。

“呀……伯伯,你抓疼我了。”

若涵听见睿睿突来的喊叫声,着慌地奔出了房,撑着廊柱看向不远处的男子。

胤禛抓着沈睿的双臂,牢牢锁住那张似曾相识的小脸,一时激动得无法言语。再见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儿时,面­色­早以变得灰白,深潭似的眼眸充满了复杂的情愫。

阔别五年,他看上去更清瘦了。若涵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激动、紧张、仰或是害怕。她叮咛自己千万别慌,可还是忍不住躲闪开他焦灼的目光。

“你……你没死……”

当胤禛看清面前的人时,简直无法抑制内心的澎湃。如梦中所见一般无二的娇颜,似水的眼眸,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这一切不再是梦。

若涵两眼直勾勾地发愣,最后低下头,用力咬了下嘴­唇­,直咬得变成了青白。感觉不到疼痛,也许是心的麻痹,连带着身体也就麻木了。

她深吸了口气,上前拉住睿睿的手,将他从胤禛手中解脱出来。随后,她朝着他欠身一拜。

“若涵见过四爷。”

胤禛茫然地瞧着她的举动,眼里似涨满了血丝。他拧着眉,原本的深情思念却因她的冷漠全都化为了泡沫。

这五年来,他努力想把一直占据着他思想乃至全部灵魂的身影给驱散,可是他做不到,每到夜深人静,那份思念就会像毒蛇一般将他缠绕,令他心痛到窒息。如今她回来了,一句“四爷”就想­干­脆的抹杀他们之间的一切。不!他绝不允许!

“沈若涵!”他怒吼着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面前。

睿睿见状,以为眼前的伯伯要对自己的妈妈不利,立刻冲到两人之间,使劲推着胤禛。

“放开我妈妈……不许你欺负她!”

胤禛的怒火更加旺了,深陷的双眼闪出不敢置信。嫉妒、懊恼,几种情绪顿时吞没了他。

她……她竟然有了孩子!是谁?是谁令她失踪了五年而不肯露面?

若涵冷淡一笑,她早已料到了这般情形,看他的表情,定是以为她早已另嫁他人。

“四爷,别伤了孩子。这里是十三府,我不想闹事。”

“你,你定要跟我这般说话?”胤禛气恼急了,她说话的口气,好像他是个陌生人一般。这么些年,她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肯服软。五年前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后大病了一场,整个人又清冷不少。每日每夜都在思念这个小女人,可她呢……看来逍遥得很,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妈妈,他是坏人吗?”睿睿敌意地瞅着胤禛。

若涵摇摇头,柔声说:“别瞎说,那是雍亲王,十三叔的四哥。”

“哦……”睿睿又瞪了一眼黑着脸的王爷。“王爷都是这么凶的吗?”

胤禛听到此话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瞧着那张与若涵酷似的小脸,却又恼不起来。

“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若涵摸着睿睿的头,冷眼朝向胤禛,讥讽道:“睿睿聪明得很,知道谁是可敬的谁是讨人嫌的。”

一句话把雍亲王噎得差点没吹胡子瞪眼。

“四哥,若涵。”

胤祥及时出现,化解了一场尴尬。

若涵不悦地朝他望去,眼里尽是不满。肯定是胤祥去四爷府里告的密,要不然怎么她前脚踏进府里,他雍王爷后脚就到了。

胤祥装作没看见,笑呵呵道:“都别站着了,我备了上好的酒菜,多年不聚了,今天好好喝一盅。”

“不了,我这就回小筑去。”若涵说完,也不顾胤祥和惠珍的阻止,拉着睿睿就走。

“站住!”胤禛大喝一声。

若涵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些。

睿睿被拖着走,临了还不忘回头,冲胤禛吐吐舌头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看着呣子俩离去,胤禛怒言:“真是有什么样子的娘就有什么样子的孩子,简直……简直欠管教。”

胤祥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自家四哥的肩膀。“四哥,好大的酸味。”

此言一出立刻遭到一记怒视。“胤祥,你皮痒了是不是!”

“四哥,睿睿和若涵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胤祥别有意味地叹道:“这脸型倒是遗传了四哥的。”

“哼!”胤禛冷哼一声,突然瞪大了双眼,惊诧地瞧着胤祥。“你说……你说睿睿是……”

胤祥哈哈大笑,“四哥,好多年都没有看到你这么失控的表情了。”

胤禛猛然被惊醒,一时懊恼不已,暗自对自己谴责。片刻,他立刻提步朝门口走去。

“四哥,我可是备了上好的酒菜,您就不尝个鲜?”

“你自己去享用吧。”

惠珍从没有瞧见过四爷如此失态,担忧地问:“爷,你说四爷会不会去追小姐了?”

“呵呵,想那么多­干­嘛,走,吃饭去。”胤祥心情大好的将弘昌抱了起来,拉了惠珍的手走向屋内。

再入圆明园

接连三日,雍亲王一下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徘徊在暗香小筑门前,却每每不得其门而入。要不是碍着面子,他还真想丢一回小纸条。昨儿个天公作美,下了场暴雨,他心想那女人总该心疼他而开门了吧,没料想他淋得像个落汤­鸡­一般,门却连条缝都没有露出来。当下气得就想砸门,要不是胤祥拖着他离开,他真要踹了那道碍眼的门。

胤祥倒是进去了一回,带去了一个嬷嬷、一个管家还有两个丫头。那嬷嬷曾是胤祥的|­乳­娘,为人本分贴心,两个丫头也是原先在书房里伺候的,优点就是话不多。若涵原本并不想收下,可是转念一想,睿睿的年纪还太小,有时候她一个人真顾不过来。再者,如果让她去人牙子那儿买几个丫头伺候,她又不忍。思前想后,也就不驳了胤祥的面子。虽然明知道那都是胤祥的人,放在小筑等于多了三双监视的眼睛。

沈睿坐在窗边,很用功地习字,若涵则在一旁轻轻地替他打着扇子。

“妈妈,你瞧我这字练得怎么样?”

若涵瞄了眼,点点头:“凑合吧。”

宝贝儿子不甘心地撇撇嘴,心满意足、自吹自擂地拿起宣纸显摆。“我瞧着就很不错。”

若涵忍不住笑出声,“妈妈都教过你什么来着,想想那骄傲的大公­鸡­的下场。”

睿睿撑着脑袋,一本正经地道:“我顶多也就是只骄傲的小公­鸡­。”

此话惹得若涵哈哈大笑,正笑着,管家走进来回话。“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今儿准备去哪里?”

“去趟前门。”若涵又对两丫头道:“你们照顾好小少爷,等晌午过后让他小憩会儿。冰糖银耳羹等他醒来给喂了。”

“是,夫人,您放心去吧。”

马车停在喧闹的前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北京城依然像五年前一般的热闹。只是,当若涵站在曾经熟悉的大街上时,却感到了一点茫然和萧瑟。原本翰林轩的铺子如今换成了一家客栈,忙碌的伙计们也都是陌生的脸孔。

一个小伙计见她站在门口驻足望着,客套地询问:“这位小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若涵和蔼地笑问:“这位小哥,向你打听件事儿。原先这里的翰林轩搬去哪里了?”

小伙计想了想,恍然道:“哦,您说的是翰林轩啊。这家老板早在五年前就离开了京城,听说去南方发展了。”

若涵若有所思地垂下眼。“有劳这位小哥了。”

她一回头,却见胤祥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胤祥云淡风轻地一笑,“有事儿路过这里,看着马车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表哥他……”

“徐公子五年前以为你去了,所以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变卖了京城所有的家产,随后据相识的人说,他去了苏浙一带经商。”

“走了也好。”若涵不禁感叹,京城终究是是非之地,他日九龙夺嫡、改朝换代,京城必定人心惶惶,不如离去。

“回去吧,别傻站着了。”

“嗯,改天去府上看惠珍。”

等若涵回到小筑时,却看见两个丫头,连带着嬷嬷们的脸­色­都有点古怪。

邓嬷嬷见她要往小少爷的房间走去,于是上前道:“夫人……刚才……刚才雍亲王把小少爷接到府里去了。”

若涵一愣,厉声道:“谁同意他接去的?”

两丫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年长的含巧急道:“奴婢该死,夫人莫怪。我们也没有办法,王爷他执意要领着小少爷去府里玩儿,若是阻止,王爷一定会恼羞成怒的。”

同跪着的冬儿磕头如捣蒜,小脸儿吓得苍白。“夫人,饶了我们吧。”

若涵拧着眉,心里憋屈得很。这事的确是让两小丫头为难,她们不过是奴才而已,胤禛又是那种黑口黑面的人,谁敢违抗他。

“行了,都别跪着,起来吧。”

含巧和冬儿颤悠悠地站起来。“谢夫人。”

“管家,去圆明园。”若涵气不打一处来地道。

哼!该死的胤禛,他明摆着就是逼自己去见他。也好,凡事都说明白了,省的以后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来到圆明园门口时,好像早有人料到她会立刻到,太监总管高无庸早已亲自在门口候着。

见到若涵,高无庸立刻上前打了千。“小的见过沈姑娘。”

“哟,总管大人,我可担当不起。”若涵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高无庸知道这位在气头上,笑呵呵道:“瞧您说的,在我心里,沈姑娘可不就是我的主子嘛。”谁不知道自家的爷拿她当宝贝似的供着,捧在手心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行了,别废话,我来接我儿子。睿睿呢,你们把他带哪里去了?”

“睿阿哥正和阿哥们在院里玩儿呢,要不您先去福晋院里吧,福晋知道您要来,一早就候着了。”

若涵在心里暗骂那个臭小子,做娘的在这里­干­着急,他可好,玩得倒欢。

圆明园果然比原先的四贝勒府大了许多,处处是景,一派鸟语花香。

由高无庸领着绕过后湖,经过一片曲院风荷便是那拉氏居住的上下天光了。天光临后湖建有两层楼阁,两翼曲桥架湖,,蜿蜒百尺,桥上建有亭榭,一眼望去的确是观赏后湖风光及中秋赏月的佳处。

还没进门,若涵便听见自家儿子的笑声了。

跨过垂花门,刚进入涵月楼就见四个孩子正在宽敞的院落里嬉笑打闹,其中一个不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其中一个她认得,是上回山里救了的天申。仔细想了想,他应该就是五阿哥弘昼,日后的糊涂王爷。另一个和弘昼抱成一团的孩童有一张冗长脸,眼睛细细的却十分有神,和胤禛更为相似,也就四五岁的年纪,想来就是日后的败家皇帝乾隆。

“妈妈!”沈睿显然没有料到自家的娘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高兴地冲过去扑到她怀里。

弘昼和弘历也停止了打闹,好奇地瞧着两人。

“五弟,那是谁?”弘历拉拉弘昼的衣角,小声地询问。

“是睿睿的妈妈,十三叔的故人,好像阿玛也认识她。”

“她真好看,像画里的人。”

“瞧你,满头是汗,活脱脱一个皮猴子。”若涵宠爱地掏出手帕替沈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妈妈,天申就是弘昼哦,他是四王爷的孩子,还有历历也是。对了对了,还有弘时哥哥。”毕竟是孩子,睿睿迫不及待地向她介绍新朋友。

若涵这才留意到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照看着弟弟们的弘时。十岁左右的孩子,白净的脸庞,眼眸纯净而透彻。

弘时上前一步,温和地含笑请安:“见过姨娘。”

若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算哪门子的姨娘,不过这孩子面相平和温顺,怎么日后就与弘历水火不容了呢?

正冥想中,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喊声。

“妹妹。”

若涵朝前看去,只见那拉氏朝她疾步走来,激动地搀住了她的双手。

五年不见,那拉氏竟然有了些许的老态,鬓角也染上了风霜。

“妹妹,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

那拉氏的感情是真切的,说着便有点哽咽,眼眶里沁出了泪花。

“姐姐,我这不回来了,这几年你身体可好?”若涵朝她身后看去,除了贴身的大丫头外,竟然没有看到弘晖。

“好,好。”那拉氏拭去眼角的泪水,高兴地上下打量她。“妹妹这几年莫不是吃了仙丹不成,竟然越发的有风韵了。”

若涵浅笑,“哪有吃了仙丹,不过是山里的空气好,养人而已。姐姐,怎么没有看到弘晖?”她在这个时代也不过二十多岁,难道应该打扮的老成些才符合这个年纪?

那拉氏欲言又止,神情落寞,叹了口气才道:“说来话长,去我屋里慢慢说来。”

她又招来了弘历和弘昼。“这两小子是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听说五阿哥还是被你所救,说明你和这孩子有缘啊。”

有缘?若涵瞟了眼弘昼,果不其然,那小子一脸不屑。

她的脸上似笑开了花,双手捏住了弘昼的小脸蛋,开始横向蹂躏。“是啊,这孩子一看就是个福相人。真是太可爱了……”

弘昼觉得自己脸上的­肉­被捏得好痛,当着额娘的面又不好发飙,唯有气鼓鼓地瞪着若涵。这女人的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他,倒是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眼睛弯得与狐狸一般无二。”

在孩子忍无可忍之前,若涵迅速地松开了手,又随手温柔地抚摸了下弘时的头。

“这孩子我瞧着气度不错,名字也取得好,生的逢时。”

弘时听见赞许,小脸儿红通通的。

“姐姐,我们还是进屋去吧。”

一行人像屋内走去,弘昼朝前奔了几步又回头看看站在原地发愣的弘历。

“四哥,你怎么了?”

弘历失落地摇摇头。为什么那个好看的姨娘夸奖了弘昼,还温柔地抚摸了三哥的头,却连正眼都没有瞧他一眼呢?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弘昼机灵,没有三哥有礼?

“五弟,我回额娘那了。”小小的人儿转身,寂寥地走出了院子。

“那个小八股怎么了?”睿睿不解地瞅着远去的弘历。

弘昼白他一眼,这睿睿就喜欢捉弄四哥。虽然四哥没趣了点,正经了点,可是总体来说对他还是很好的。

“不知道,大概是想钮祜禄姨娘了。”

“我们还玩儿什么?”睿睿双眼亮晶晶地岔开话题。

“去掏鸟窝子吧,昨儿个我瞧见西厢的树上有个很大的鸟窝,里头一定有鸟蛋。”

“成,冲锋,看谁先到那里。”

“来尝尝这香梨,还有这糕点,百里居的糕点可是这京城里味儿最正的。”

那拉氏的殷勤让若涵又点过意不去。“姐姐,快别忙活了,怎么没见着弘晖?他今年也该十七了吧,是不是早已娶亲另开府邸了?”

那拉氏放下手里的果盘,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伤和思念。

“不瞒妹妹,我也有很久没有看到晖儿了。”

“弘晖他?”

那拉氏充满感激地说:“妹妹还记得晖儿七岁时的那场重病吧,是妹妹妙手回春才捡回他一条命。”

“姐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记着那些做什么。”若涵自然是不会让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撒手人寰的。

“也就是前年,晖儿进宫面圣,正遇上皇上的故友上阳真人。真人为晖儿算了一卦,说他命中有劫数,虽然在七岁那年逃过一劫,但是若继续留在京城,他日必有血光之灾。若想化解,就只能离开皇权之地。”

若涵诧异地自语:“竟有这等事!”她以往是不信这些的,可自从在杭州见了那神秘的老和尚后,也觉得世间无奇不有。

“爷为了这事茶不思饭不想的,你也知道爷对晖儿的期望有多高,那是他的命根子啊,他日必定是继承他的王位荣宠一生。可……爷烦恼了几日,最终为了救晖儿一命这才上奏皇上,撤去了晖儿的世子封号,由上阳真人给领走了。”

“姐姐且宽心,晖儿自有他的命数,荣华富贵也比不上健康的人生。”

那拉氏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虽然有时候作为额娘的我想他想得心都疼。可转念一想,我还求什么呀,只要晖儿好好的活着,那比什么都重要。”

她又深深望了若涵一眼,柔声道:“若涵,爷念了你多年,你就不能成全爷也成全自己吗?如今你有了睿睿,孤儿寡母的生活多有不便,就搬来这园子里,也好有个照应,我也能有个伴不是。”

“姐姐……”若涵有点哭笑不得,你说她整天里当丈夫的说客,也不嫌累。她可是抢了她男人心的女人,她竟然连一点嫉妒都没有,还一门心思为她考虑,难怪能成为一代贤后呢。

“妹妹我的脾气姐姐不是不知晓,我就是愿意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过日子,如今有了睿睿就更不会觉得缺少什么了,姐姐又何苦逼我呢……”

“你对爷有情,爷对你念念不忘的,你还执着什么。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盼望着能找到个疼你的人嘛,你找到了,偏又不珍惜。”

若涵在心里恨声嘀咕:可惜那疼他的男人还需要疼别的女人。

“睿睿终究是爷的骨­肉­,父子血脉相连,你忍心不让睿睿他认祖归宗?再说,我不信睿睿不想要个阿玛。”那拉氏攻心为上,心想都把孩子给搬出来了,她总能服个软了吧!

“那是睿睿的事,他现在还小,就由我这个娘做主了,日后大了,听不进为娘的话了,就随他去,我也懒得­操­这个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管不了那么多。睿睿如果想认这个阿玛她并不反对,只是绝不允许入爱新觉罗的宗籍。

“你啊,怎么就这么倔。”那拉氏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行了,姐姐,我这就领着睿睿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望你。”

若涵打算打道回府,再啰嗦下去没完没了了。

刚起身,就听屋外传来一记怒声。

“还想回哪儿,一刻都不安生。”

幔帐被挑起,不用猜也知道进来的是谁。

悍­妇­对悍夫

胤禛不苟言笑地牢牢盯着若涵,眼睛里满是不甘和恼怒。

“爷来啦。”那拉氏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借口道:“玉婷妹妹这两天总是喊头晕,我去瞧瞧她,你们聊会儿。”

“嗯。”胤禛冷淡地应了声。

那拉氏离去前别有深意地望了若涵一眼,若涵只当没有看见。

胤禛见没有了外人,大步走到若涵面前。“你就没话对我说了?”

若涵抬头看他。嗯,非常好,会说“我”这个字了,而不是整天爷来爷去的。

“我不会让睿睿进这个王府,你就死了心吧。”

“沈若涵,你别忘了他也是我的孩子。”胤禛黑着脸不悦道。

若涵冷笑一声,讥讽道:“雍王爷,对睿睿你尽过一份心没有,我领着孩子逃出那个鬼地方原想清静的生活,你倒好,平白想夺我的孩子,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吧!”

胤禛猛地将她搂入怀中,“谁说要夺走睿睿来着,让你进府你又不肯。”

他细细地望着面前依然娇艳的容颜,这么些年了,她还是当初那个巧笑盼兮地美丽女子,而他却因时局动荡、­操­劳国事过早的衰老,在她面前不是不自卑的。

“你以为我是铁石心肠吗?我的心你又不是不明白。那日十三弟和你遭袭,我以为你死了,那时候觉得天塌了似的,一病就是大半月。你倒真狠心,一如既往的对我冷淡疏远。素素的事真的让你这么恨我?你就不记得我们走过的那些快乐幸福的日子了?”

若涵当然不是铁石心肠,她是个女人,对自己的感情从未保留过什么。眼眶一酸,却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一直觉得眼泪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尤其是在男人面前。

“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你又何必执着。”

胤禛激动地捧起她的脸,焦急地道:“如果我说那都是误会呢,我并没有碰过素素,她原本只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

若涵听到此话不是不吃惊地,却仍然抱有怀疑,于是偏过脸不去看他。“不管怎么说,你娶她总是事实。”

胤禛­干­脆的将她揽在胸前,用微烫的面颊贴合着她的。“我说过,胤禛今生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对你的承诺不会改变。”

“那你怎么解释素素的事?”若涵被他搂在怀中,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死男人,整日里冷口冷面的,胸膛却是分外有安全感。

“若涵,我想要那个位子。”他在她耳边直言不讳地说着,在她的了然间重重吻在她鬓角。

“她能帮你?”素素那个女人太过于狡诈了,知悉历史的她难道要抓住胤禛祝他夺取皇位?这个笨女人,若涵真想抽她。

“我不得不说,有时候那个女人的直觉灵验得很,许多事情都被她料到了。”

若涵嘲讽地勾起嘴角,若不是她想置身事外,不想涉入历史中,还轮得到素素?

“那也只能说,你为了权利为了那个位子放弃了我。”

胤禛浑身一震,辩解道:“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原本是我设的计策,自那日你离开后,册封她为侧福晋的第二天我就将素素软禁了起来。”

“你还真冷血。”若涵抬头讥笑。

他黑眸一瞪,“比起你来还不算什么。”说完他的吻便霸道地侵袭上她的­唇­。

她本已被他抱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偏偏这男人还占据了她口中所有的空气,巧舌如簧地探索着她口中每一寸角落。

若涵摇头躲闪,双手死死地抵着他的胸膛,抗拒他的贴近。而他的吻沉重而火热,纠缠着至死不放。

这算什么!在她想抽身时,他又来搅乱她的心。这男人太可恶了!

想到此,若涵狠狠地咬了下他的嘴­唇­。

他却受虐似的一笑,终于离开那诱人的­唇­,手却慢慢地伸进她的领口。

若涵含着几分幽怨和愤怒地警告:“再动我就把你的手切了。”

胤禛却异常温柔的笑了笑:“悍­妇­!”

若涵尖叫:“悍­妇­?”她要是悍­妇­早就把他给踹死了。

她悻悻道:“既然我是悍­妇­,雍亲王一向名声不错,要是被我败坏得臭名昭彰就不好了。所以王爷还是放民­妇­回市井,别脏了您的地儿。”

“小心眼,可爷就喜欢悍­妇­。”胤禛笑眯眯地,心情似乎大为好转。他能察觉到,这个女人的心里还是有他的。

“可我不爱你了。”若涵对上他的眼眸,声音淡如浮云。

胤禛倔强的扳过她的身子,锁住她的视线。他微微皱眉,眼睛深沉得让若涵无法看透。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太伤人,眼前的男人毕竟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王爷,可是多年来的委屈她不能不爆发出来。

他慢慢靠过去,手指温柔地Сhā入她的青丝间。

“由不得你了,今生你都别想逃离我。”

若涵抗议的瞪他,“凭什么?”

他一笑,伏下身子慢慢轻吻她,“爷就无赖了,你瞧着办吧。”缠绵的吻,弄得若涵晕头转向。

正吻得激|情四溢,两人忽然觉得有道目光好奇地瞧着他们。

雍亲王放开怀里的小女人,不满地瞧着来人。等瞧清楚是谁后,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非礼勿视,我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沈睿小手赶忙蒙着双眼,手指缝却大得能露出他那双狡黠机灵的双眼。

见孩子在此,若涵红着脸尴尬地将胤禛推离开。上前拉下了他的小手,责问宝贝儿子:“小鬼,偷看别人是要长针眼的。”

沈睿看了眼胤禛,故作天真地笑道:“妈妈,你很风流哦……”一会儿是十三叔,一会儿是凤叔叔,现在还有王爷呢。

“死小鬼,怎么说话的呢。”若涵老脸一红,气愤地点了下他的脑门。

胤禛却面­色­一冷,上前抱起了沈睿。“睿睿,告诉我,妈妈还抱过别人?”

若涵只感到太阳|­茓­的青筋颤抖了一下。这个胤禛,当着孩子的面吃哪门子飞醋啊。

沈睿见自家娘亲脸­色­不好,很有义气的扯开了话题。

小手抚摸上胤禛的脸,问道:“你是我爹爹吗?”

从孩子口中听见爹爹这个词,胤禛竟然莫名的激动,高兴地道:“孩子,我是你爹,叫声爹来听听。”

若涵鄙视地瞅他一眼。嘁!又不是中了大乐透,高兴个什么劲。

“胡说,你明明是昼昼还有历历的爹爹。”

好儿子!若涵暗中叫好,幸灾乐祸地看着胤禛越来越忧郁的脸。

“孩子,我真的是你爹爹。是爹爹不好,一直没能好好照顾你和妈妈。”胤禛对孩子和若涵是心存愧疚的,若是有机会,将来他一定会好好的补偿他们,给娘俩最好的。

“昼昼说你很凶哦,还会打他的手心,你做了我爹爹也会打我,还是不要了。”沈睿古灵­精­怪地说。

弘昼那个臭小子,竟然在背后如此诋毁他的阿玛,回头一定要让耿氏严加管教。

胤禛耐着­性­子哄道:“睿睿放心,爹爹永远不会打你,你想要什么,爹爹都能给你。”

沈睿用眼神询问若涵,若涵当然不好拆散这对父子,毕竟血脉相连,于是点了点头。

“哦,那我就勉为其难喊你爹爹好了。爹!”沈睿喜悦地喊了一声。

“好,好,睿睿乖。”胤禛忍不住抱紧孩子,亲了亲他的脸蛋,早将满人抱孙不抱子的传统给忘了。

转而胜利地冲孩子他娘一笑。“今晚就留下来吧,在府里住几天。”

若涵立刻反对。“别……我可住不惯,等会儿就回小筑。”

胤禛十分失望,试探着说:“那让睿睿住几天,可别再反对了。”

若涵瞧着他可怜,只好答应了下来。“你可照顾好他了,要是他有半点委屈,我和你没完。”

“知道了,悍­妇­。”胤禛笑眯眯地说。

缭乱

“夫人回来啦。”含巧见若涵的身影出现在垂花门时,谨慎地迎了上来。

“嗯。”

“夫人……见到小少爷了?”含巧用试探的口气询问。

“他挺好的,留在王爷府住几天。我累了,想早些歇息。”若涵不愿和她多说什么,突然间很怀念和淑珍还有惠珍在一起的日子。

“是,夫人。我立刻把洗澡水备上。”

若涵泡在大木桶中,整个浴室都弥漫在水雾之中,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忽然,她纤眉一蹙。

“怎么,凤公子何时有窥探之嗜好了?”

“你很不同,至少和别的女人比起来是这样。”淡淡地口吻、不羁的轻笑。

“呵!我若表现得和别的女人一样的话,恐怕凤公子就会被我的家仆当成登徒子了。”

对方对于她的讥笑不做回应,却听见脚步声又近了一步。

若涵抬头,看见那双金­色­面具后的双眼含魅诱人地望着她。

“凤公子是否知道君子之道,这样望着一个入浴中的女子,是否晓得该回避一下。”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君子。”

凤千鹤望着她露在水面上的身子,香肩凝白、馨香撩人,眸­色­刹那幽深了少许。片刻后,他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为何要逃?”

若涵直视他的眼睛,“自然要逃,那本就不该是我待的地方。”

“你可知道我是在保护你。”

“凤公子一向都是这样强求人的吧,我并不需要什么人的保护。”

他软禁她五年就是为了保护她?那又是何人要她的­性­命?她不明白到底是谁让凤千鹤这么个人如此忌惮。

“别任­性­。”声音冷了少许。

若涵实在不想在这种不对等的情况下与他攀谈,她觉得这样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凤千鹤的眼里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那些压抑着的星火好像随时都能迸­射­出来。

“走吧,我不想再多说了。”她闭眼暗示他尽快离开。

发端突然传来一丝酥麻,若涵猛地睁开眼,看着凤千鹤就站在她身后,她湿漉漉的长发被他温柔地梳理着,略带冰冷的指尖一点点的顺着鬓角触碰在她的面颊上。

“若涵……”

她不敢动,感受到他手指微微地颤抖。那双手来到了她的双肩,颈肩的肌肤感到越来越大的压力。

“离开他吧,既然逃了,为何又要回来……”

若涵听闻他那略带沙哑的呼吸声沉重起来,下一刻自己被拉了起来,随即被拥到了他宽阔的胸膛内。

水渍浸湿了凤千鹤的衣衫,眼里满是那散开水晕,随即让若涵的呼吸一滞。

他紧搂着她的腰,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般用力,将她牢牢抱在怀中。一手早已擒获她的下颚,随即火烫的­唇­烙上她略带凉意的嘴­唇­。

若涵一惊,本能的抗拒他的吻,双手却撼动不了他分毫,反而被他整个人抱起带离了浴桶。

灼热的呼吸和狂热的吻让她感到目眩,全身的血液仿佛被这突来的一记集中向了大脑,她无法负荷地揪紧了他的衣襟。

身子被席卷到了床畔,她惊得瞪大了眼眸,贝齿被撬开,被动的接受他的探索。

若涵的手向上,搂住他的肩,放松了整个紧绷的身体,柔情似水地仰视着身上的人。

凤千鹤急促地喘息着,晶亮的眸子如同夜­色­中的深海,凌乱且狂躁。

“千鹤……”她柔声低唤,明显感到他身体一颤。

凤千鹤被那妩媚妖娆的目光所诱惑,发颤地亲吻她的眉、她的眼,像是在呵护一朵娇­嫩­的花蕊。

若涵温柔地回应,手抚摸过他的颈项,他低头深深地吻在她的掌心。

“千鹤,我……”

她的目光陡然一凛,捧在他面庞上的手猛然扯飞了他的面具。

凤千鹤惊惧地弹开退避三尺,放开了那具软玉温香的身子。

若涵扯过被子遮掩住□的身体,不可置信地瞧着面前的男人,没有什么比看到眼前的景象更令她惊讶的了。

“是你!”

面具后的真相

若涵并不知晓,原来那双温柔的眼眸也可以敏锐而深沉。他就那么望着她,含着欲吐而又不愿吐的忧虑。

她一笑,恍然之间顿悟了。“我没想到是你。”转而轻蔑地道:“你就是这么获得正黄旗统领的位置的?”

“若涵,别这么笑,我不喜欢。”他颇有些心烦意乱,像是在胸口堵了一团丝,理不出头绪来。

若涵倒是长嘘了一口气,柔柔道:“世人皆知你心­性­甚善,为人淳厚,却不知……暇影的凤千鹤竟然是堂堂五阿哥恒亲王,你真让我长见识了。”

她的话不无讽刺,而胤祺此刻却无法反驳。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昏黄的烛火映照在胤祺的脸庞,忽明忽暗的黯淡。

若涵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她垂下眼眸,细细一想不免一个冷噤。

“可否回避一下,我想把衣服穿上。”书 包 网 想下载全本TXT电子书来

胤祺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没有了面具的遮掩,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有礼守节的谦谦君子。

趁着他转过身去,若涵迅速地穿上了衣衫,随后来到烛台前拨亮了烛火。

“坐吧,我给你沏杯茶。”她像对待一位老朋友似的自然。

胤祺欲说还休,还是静静的在桌边坐下。他瞧着她仪态优美地沏着茶,一股茶香慢慢弥漫开来,把刚才紧张的空气也给吹散了。

“你拉拢齐世武就是为了让他挑唆太子谋反?”若涵犀利地问道。

胤祺接过她的茶,轻抿了一口。“那只是早晚的事。早些年索额图被拘,太子已然怀恨在心,当时的他即便无意,现今……也很难说了。我只是想要逼出他真实的想法而已。”

“八爷进献皇上的死鹰怕也是你捣的鬼吧?”她不信胤祺也想要那把龙椅,历史难道进入了一个错误的轨迹?

胤祺淡笑,“不,除了太子和四哥外你似乎忘了一个人。”

若涵盘算了一下,恍然道:“十四!”

“十四弟羽翼已丰,有何不可。”

“素素是你安排在胤禛身边的,只是单纯的想监视他?”

“原来的确是这样,只是那个女人野心不小,她想逃离暇影的掌控,四弟的确是个很好的庇护所。只是,没想到事态发展超出我的预计。”但是胤祺现如今还不便除去素素,他想要静观其变。

“各位爷那里恐怕都有你的亲信吧,八爷那里又是谁?”

“是十弟,那也是皇阿玛的安排。”

胤祺的话让若涵再次大吃一惊,或许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个所谓的草包十竟然也如此善于隐藏,难怪八爷党最后只留下他一个活口。果然,康熙的阿哥们都不能小觊。

“国库欠银一事你又作何解释,恐怕那几个外放的官员之死是你一手所为吧。”

“若不是这般,怎能看出四哥还有八弟中谁是真的对皇上衷心。”

胤祺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倒是让若涵生出许多心眼来。

莫名的惆怅袭上了心头,她怔了片刻才道:“如此说来……你听命的是皇上!”

“忠君而已,本无可厚非。”

胤祺当然知道聪明如她,应该猜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只是不想她这多娇艳的花儿过早的凋谢,即便是违抗皇父,他也只有孤注一掷了,可偏偏眼前的女人好像并不领情。

想到了与胤祥受袭的那夜,若涵牢牢盯住了胤祺的双眼,不解地询问:“皇上为何要杀我?”

“你知道的太多,未来的储君怎能受儿女情长所困。”胤祺说这话时暗自在心里叹息,这不止是他的可悲,也是那些兄弟的可悲之处。他们不仅是那个人的孩子,更为重要的是人臣之本。

“原来……原来皇上一切早有安排。”若涵不禁要冷笑一番。那位康熙大帝原来不仅算计着江山,还算计着自己的亲身骨­肉­。

“皇上一定觉得耍着自己的孩子玩儿很高兴吧!”

胤祺蹙眉,厉声道:“若涵,那是皇上,不是你能非议的。”

若涵努力压住这惊怕的心神,强自镇定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原来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也为她做了那么多。

“你应该遵循你皇阿玛的命令。”

胤祺躲闪开她的目光,声音沙哑地道:“我做不到……”

“多谢你的庇佑,一定让你为难了。人各有天命,从此后你不必那么呵护我。”

这个女人想­干­净的撇清和他的关系!?

胤祺再次拧紧了入鬓的双眉,“我会求皇阿玛放过你,如今你有了睿睿,他会网开一面的。”

若涵流水的眼波绽放出一丝冰凌花,“你可以告诉皇上,杀了我只会扭转命盘,他想要扶持的那个人也是我心中所想。”

胤祺完全被她的话给弄糊涂了。“你究竟是谁?”他弄不懂这个女人,她竟然敢和皇上谈条件。为何一个女子会拥有如此的傲气和自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我?呵呵,只是恰当的时候来到一个恰当地方的游魂而已。”若涵轻描淡写的含笑道。

“你也笃定就是他?”胤祺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皇阿玛会选择了那个人,在众人的心中似乎十四弟更有可能。

若涵邪魅地笑了笑,指尖绕着杯中舒展开的茶叶,幽幽道:“等到六十一年就见分晓了。”

胤祺的心不自禁地往下一沉。“你……你怎么会……”她的容颜在摇曳的烛火下分外的妖娆,那是一种不真切的美,似魔似魅间竟然让他有了点胆颤。

小狐狸对妖孽

“妈妈。”沈睿拉了拉靠着车窗的沈若涵。

“嗯?”若涵懒散地挪动了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假寐。

“爹爹府里好玩得很呢。”睿睿惴惴说着,偷偷瞄了下,见自家娘亲脸­色­没有异常才放开了胆子。“妈妈,睿睿有弟弟了,昼昼和历历是我弟弟哦,他们很听我的话呢。”

若涵终于睁开眼睛,笑道:“睿睿,你到底要说什么?什么时候也学会吞吞吐吐了。”这臭小子可是她身子里掉下来的­肉­,ρi股一撅她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我只是想和爹爹多待会儿。”怯怯的声音里有丝失落,那个爹爹整天好忙呢,每次他睡了他都没有回来。

“你那个老爹对你好不好?”若涵将他抱入怀里柔声问着。

“好,爹爹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把昼昼和历历馋得……”小子咯咯笑起来。

毕竟是父子连心啊,这才今天啊,原本以她为天的儿子貌似要倒戈了。睿睿一住进圆明园便是七天,要不是她亲自上门将他领回来,怕是他早忘了有她这个苦命的娘存在了。

“乖儿子。”若涵笑着眯起眼睛。“妈妈告诉你哦,因为你刚刚见到爹爹,所以爹爹觉得新鲜着才把你当成手心宝,时间久了,你和昼昼还有历历就没啥区别了。到时候……”

沈睿每次看见笑得像狐狸似的娘亲就觉得心里毛毛的。“到时候怎样?”

“到时候你就得每天早上三点起床,然后上尚书房习字学文,每天天黑了才能回来玩儿,你说你想要过那种日子吗?”

沈睿很真正的开动脑筋想了想,摇摇头。他笑眯眯地说:“妈妈,咱以后还是在小筑里捣腾吧。”

“呵呵,孺子可教。”沈若涵满意的完成洗脑计划。

小厮的声音从马车外想起:“夫人,天桥到了。”

“儿子,你娘亲带你去玩儿好不好?天桥有很多杂耍艺人,还有很多好吃的。”

“我要吃糖葫芦。”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到过如此热闹的地方,沈睿一到天桥就撒野似地蹦跶开来,活像一只散养的小­鸡­仔东奔西跑的。

“妈妈,我要那根最长的。”睿睿人小,垫着脚尖指着小贩手里的糖葫芦嚷嚷。

“小心吃了长虫牙。”若涵一边嗤之以鼻的威胁,一边还是按着孩子的意思挑了根最多糖葫芦的。

“我不是见鬼了吧!”一个大嗓门在两人身后突然响起。

若涵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三位丰神俊朗的男子,不正是八爷党!

三人像见鬼似的瞧着她。八爷依旧一身白衫、儒雅淡定。九阿哥还是那副妖孽样,虽然此刻那双桃花眼里满是错愕和惊讶,甚至有些许的恼怒。十阿哥瞪着比铜铃还大的眼睛,一只手指着若涵直打颤。

若涵倒是在片刻后就盈盈一福。“若涵见过八爷、九爷、十爷。”

胤禩淡淡一笑:“客气了,沈姑娘。”

胤禟却上前一步,冷声质问:“你没死?”

若涵抬眼正视他,嫣然笑问:“怎么九爷很希望若涵死吗?”

胤禟面­色­立刻青白一片,握紧了拳头却没有反驳她。

胤俄倒是满脸稀奇地绕着她转了一圈,嘴里“啧啧”声不断。“我说若涵……你,你跑去哪儿修炼去了,怎么不见长啊?”

“十爷取笑了,哪能不长呢,若涵老了……”若不是从胤祺嘴里得知十阿哥的真实身份,她真要被他这副大大咧咧的草包样给骗了,想来这些阿哥中其实最善于藏拙的便是这位十阿哥了。

“妈妈。”沈睿显然受不了别人的冷落,尤其是一群大人的冷落。

沈睿的这一声让胤禟原本­阴­霾的眸­色­更是平添了几许­阴­狠。他的目光立刻森冷地投­射­到孩子身上。

“哼,还真是修炼去了,连孩子都修练出来了,你可真长本事了。”

“九爷谬赞。”若涵不客气地顶回去。

“你……”

胤俄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想起:“我说这孩子怎么长得像……”像谁呢?好像有点像四哥,还有点像老十四。

胤禟蹲下身子,竟然颇为和蔼的对着沈睿一笑。“你叫什么?”

“姐姐,你真好看。”睿睿甜甜地说。

对面美人一怒,若涵掩饰地侧过脸偷笑。

胤禟咬牙切齿地挤出笑容。“乖,我是叔叔。告诉叔叔你爹爹是谁?”

这人妖九,搞得什么名堂!若涵有些不悦,刚想拉着睿睿离去,就瞧着那小子看似天真地歪着小脖子说:“叔叔,我爹爹是谁跟您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善良”的八爷立刻拉起了伸手想掐死睿睿的九弟。

“九弟,何必跟个孩子较真。”

“就是啊,九哥,我觉得这孩子挺可爱,比我家那几个小子强。”胤俄笑呵呵地说着,­干­脆的将沈睿举起来骑在肩上。

沈睿一开始有点怕生,挣扎了几下。若涵知道胤俄没有恶意,柔声安慰道:“睿睿,你十叔跟你闹着玩儿呢。”

不经意瞥见胤禩投来的目光,他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睿睿本就是人来熟,老十又是个爽快­性­子,孩子也高兴地将他当马骑,倒也不见了一开始的不适。

“这天也不早了,我和九弟十弟正要去鸿兴楼,不如沈姑娘一同前往吧。”胤禩诚心相约。

“先谢过八爷了,睿睿初来京城,我还想领着他四处转转,就不打扰三位爷了。”若涵说完将睿睿从老十肩上抱下来。

“怎么?沈姑娘还不领情了。”胤禟眼波流转,邪气横生,话语里满是­阴­冷。

“妈妈,我想回家了。”睿睿适时的撒娇,只因为眼前这位美人叔叔有点碍眼。

“对不住了九爷,孩子吵着要回去,若涵告辞。”

若涵不想再和胤禟多做纠缠,睿睿这小­精­怪怕也看出来了。

“我说……”

胤禟不甘,胤俄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就嚷道:“行了,九哥。别唧唧歪歪的了,我可是饿晕了,说好今儿你请这顿的,别想赖账。”顺便又朝若涵笑道:“若涵,下回带着你宝贝儿子来我府里玩儿啊。”

“谢十爷了。”虽然知道胤俄不简单,可是若涵还是要谢谢他解围的好意。

瞧着胤禟被胤俄拉走,回头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若涵只当做没瞧见。

低头,就见自己儿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叹息。

“儿子,想说什么?”

“风流债……风流债……”这三个字从一个稚儿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这么滑稽。

若涵忍不住笑出声,蹲下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回头不许将今天的事儿说给爹爹听,知道了吗,不然剥了你的皮。”

“我还要两根糖葫芦。”

“成,都依你。”

锲而不舍的王爷

若涵领着沈睿刚走进厅堂便看见雍王爷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含巧和冬儿像是对待自己主子似得伺候着。

“哟,我莫不是走错地方了吧,这还是我的暗香小筑吗?”她气不打一处来地撇嘴。

胤禛笑笑,挥手示意两丫头退了下去。

“爹爹。”睿睿走上前,亲昵地依偎进他的怀里。

“都说过了中秋再回来,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带睿睿离开了?”胤禛瞥了若涵一眼,口吻似有不满。

若涵坐下,挑了个有红又大的苹果削起来,淡声道:“我想睿睿了。再说了,他是我儿子,我想什么时候领他回来就什么时候领他回来,还用得着别人说三道四的么,还真是闲得。”

不屑的口气和冷淡的表情让胤禛颇为不悦,当下沉了脸,忍了半天才按耐下来。明知眼前这女人还在和自己较着真,他却还要忍着生怕话说重了。若涵­性­子烈,万一像当年那样一去不复返,他可上哪儿找她去,那种痛彻心扉他不想再尝一次。

“行了,反正都是你有理。”

胤禛不打算再和她硬碰硬,逗起自己的宝贝儿子。

“睿睿,明儿起和弘昼、弘历一起和太傅学习好不好?”

睿睿皱起了小眉头,显然有点吃惊,目光不自禁瞟向自己娘亲。

妈妈,还真被你说对了~

那是,也不瞧瞧你老娘是谁~

该怎么办啊~

自己看着办~

胤禛瞧着娘俩眼神频繁的交流,显然有点不高兴自己被两人忽视,当即­干­咳了一声。

睿睿撒娇般的将脸埋在他老子怀里。“爹爹,睿睿还小,妈妈说可以到睿睿六岁才去上学的。”

胤禛瞪了若涵一眼,这娘是怎么当的。笨鸟先飞,虽说睿睿聪明伶俐,可是也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吧。

“若涵,弘昼和弘历还小睿睿一岁呢,他们也已经去尚书房了,我想让睿睿也早些学学。”

若涵将苹果切成块,递给睿睿一块,随后自己懒散地斜靠在沙发上。“尚书房?我说王爷,您可别忘了,睿睿不是在玉牒上的皇孙子弟,请问……您要睿睿以什么身份去那儿?难不成给你那两儿子当伴读不成。”

这话正中胤禛下怀,他笑道:“想通了?想通了我立马给你们娘俩名分,这玉牒也是小事,我可以去回了皇阿玛。”

都这么多年了,脑筋还是如此的死板,无药可救了!

若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色­道:“胤禛,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会让睿睿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不会让他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胤禛眼一瞪,眉一凛。“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爷打小也是生长在宫里,还不是好好的。”

若涵上下打量他一番,满脸的鄙视看得他老脸有些微红。“好好的?好好的怎么皇上就说您喜怒不定了呢?”

“这……皇阿玛早已撤去那四个字了,你休要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我不要当纨绔子弟。”吃完苹果的睿睿站直立定,雄纠纠气昂昂地表决心。

若涵笑起来,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不愧是她的儿子,这五年多没白教育他。

胤禛听得眉头都快打结了,感情这娘俩是合着伙地耍他呢!

“沈若涵,睿睿是我爱新觉罗胤禛的儿子,将来是要封侯封爵的人,我不能放任他。”

“哼!我自己就能教他。那些老学究教的八股有多迂腐就有多迂腐,别到了我好好一个儿子给教成了书呆子。”

若涵不甘示弱地说完便朝睿睿招招手,睿睿很识趣地又跑向了自己娘亲的身边。

“你?你能教他什么?”

胤禛刚问了这话就有点后悔了,感情这女人下套让他钻呢。别人或许不知,他可是对眼前这个妖­精­了如指掌。诗词歌赋、书法医学,她哪一样不­精­通,连那英吉利语和法兰西语都让白晋赞叹。想到此,宫里的师傅们的确是不如她。

“尚书房不仅是学文的,睿睿还需要学习骑马挥刀、弯弓­射­箭,这才不失为满人的孩子。这些你能教他?”

若涵更是鄙视到底了,“雍王爷,小女子可是汉人,再说了……”她笑着在睿睿耳边说了什么,睿睿立刻跑开了。

胤禛正纳闷,睿睿再次从小书房跑了来,手里还拿着一副弓箭。

若涵拿起弓箭,挑衅地扬起眉梢。“看清楚了,雍王爷。”

说完,只见她上箭、满弓、瞄准,一气呵成间利箭­射­出。园中百来米开外的一朵含苞山茶瞬间被­射­中,轻轻巧巧地落在草丛中,而那箭正Сhā入后面的廊柱中,尾翎还打着颤。

“好哦,妈妈真厉害!”睿睿高兴地直拍手。

胤禛惊讶万分地看着那朵被­射­落的茶花,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扶手。

若涵满意地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笑道:“睿睿还是我自己教,就不劳烦王爷了。”

胤禛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一把搂住她,又气又好笑地说:“你究竟还瞒着我多少,怎么从来没有见你露过这手。”

“您不知道的多了去了。”若涵想挣开他的拥抱,毕竟当着孩子的面不好,可她一挣扎反而让他搂得更紧。

“爹爹羞羞……妈妈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抱着她。”

睿睿的童言无忌让胤禛和若涵彼此瞧了眼,都不禁红了脸。

“老不正经。”若涵啐了口,羞恼地捶了他一记。

瞧着她面带桃红地俏丽模样,仿如初见般的惊艳,胤禛再也顾不得当着自己儿子的面,低头就吻在她的脸颊上。

“爹爹,我也要亲亲。”睿睿一脸羡慕,手脚并用地拽着他老爹的袍子。

胤禛大笑着抱起他,也重重地亲了他小脸蛋一下。

若涵望着父子俩浅笑不语,心头却百感交集。她开始对以后的日子感到迷惘,睿睿终会长大,到时候他会不会怨她剥夺了他成为人上人的权利?

胤禛满眼的温柔似水流淌,他一手搂着睿睿,一手握住若涵的左手,柔声道:“中秋节领着睿睿来园子过吧,也图个热闹。”

若涵想着要面对他满屋子的大小老婆心里就郁闷,撇开脸冷淡地说:“不去,中秋我都想好了,就在小筑里过,实在不行我领着睿睿去十三那儿。”

“你……你就不能依我一回?”胤禛心里郁闷极了,想他堂堂雍亲王哪个不是顺着他,偏偏这个女人就是会和他对着­干­。

“行了,中秋节皇上肯定会在畅春园设宴,你别瞎­操­心了。”

“呵,倒是忘了这茬了。”

“那……我想领着睿睿进宫让皇阿玛瞧瞧。”

若涵心里一惊,却又不好明着表露出来。“睿睿名不正言不顺的去宫里做什么,我不想他沾染宫里的人,也不想宫里的人沾染他。”

“那你还让睿睿喊老十为十叔?这下他们都知道了,你也无需隐瞒了。”胤禛不满地说。

若涵满腹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不悦地道:“你跟踪我?”

瞧她花容变­色­,胤禛不想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再次破坏,所以立刻柔声辩解:“谁跟踪你来着,还不是一回府就听说你领着睿睿回小筑了,才一路找来的。刚巧在天桥那儿见到你和老八他们,最近事多我不便见他们,这才……”

“别让我发现你给我使什么龌龊事儿。”若涵听完他的解释,这才释怀了些。

“小女人反了你了。”胤禛故意沉着脸,口吻却是不容错认的宠爱。“以后见到老八老九他们躲着点。”

若涵挑眉调笑道:“怎么?吃醋了?”

胤禛不屑地道:“爷会吃什么醋。只不过那老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失踪那段日子,听说他可是派了不少手下找你,看来还是心不死呢。”说到此,语气开始有点愤恨,四周弥漫着一股山西老陈醋的味道。

若涵倒是没有想到连胤禟都会寻找他的下落,要是他知道软禁他的暇影头目就是自己的亲哥哥,不知会作何感想。

“对了,你回来我高兴得差点忘了正事。你这几年到底去了哪儿?是不是暇影的人将你虏去了?”

若涵不语,将睿睿从胤禛怀里抱下,然后对着孩子说:“睿睿,去找冬儿姐姐玩儿,妈妈有事儿跟爹爹说。”

“嗯,爹爹,睿睿去玩儿了,你可不许走哦。一会儿让邓嬷嬷烧一桌子的好菜,你赔我吃晚饭好不好?”

“好,爹爹不走,玩儿去吧。”

睿睿奔奔跳跳地出了门,胤禛这才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

“孩子都走了,你可以放心说了。”

“胤禛,这事你别查了。”若涵只能言尽于此,毕竟其中利害关系她是知晓的。

胤禛不解地询问:“为什么?你是不是见过暇影的凤千鹤了?”

若涵沉思片刻后才点点头,“我不能说太多,你要相信我。别再查任何关于暇影的事,做好你雍王爷的本分,韬光养晦、贤孝恭顺就好。”

突地感到手被握得有些疼,胤禛的眼眸蓦地染上一层惊诧。

“你是说……”

她立刻伸手点住了他的­唇­,阻止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胤禛若有所思地点头应允,叹声道:“苦了你了,没想到会连累你。”他将她温柔地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面颊。“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的女人,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为了你我要那个位子,我要给你和睿睿最好的。”

若涵这次没有再拒绝他的亲近。她知道冥冥中命运的轮盘已经转动,这个拥抱着她的男人已经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想要的终究会得到。

夜宴

“圣旨到……沈若涵接旨!”

若涵不免一惊,轻挑了下眉。原本打算过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节,没想到却迎来了这些个瘟神。一旁的沈睿也觉得苗头不对,安静地立在她身侧。

只见李德全神­色­不明地瞧着她,手里则拿着明晃晃的圣旨。

李德全见她怔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脸­色­却丝毫没有不悦,像是早有所料。他淡笑着提高了下嗓音。“沈姑娘,请下跪接旨吧!”

含巧和冬儿一­干­奴仆早已跪在地,见自家夫人这般不由着了急,冬儿更是悄悄地拉了拉若涵的衣角。

若涵回神,知道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去,不如看看形势再说。她缓缓跪下,却挺直了背脊,目光冷淡地注视着李德全。

尊贵的人李德全是见得多了,皇谕在上,即便是太子和阿哥们都无不毕恭毕敬,叩首跪拜,然而面前的女子眉宇中却不卑不亢,心中没来由的对眼前的女子产生了一点敬畏。

他打开圣旨,高高举起,朗声道:“皇上有旨,今日恰逢中秋佳节,月夕之日特赐沈若涵进宫赏月,钦此……”

“谢皇上隆恩。”若涵叩谢接旨,心里却不禁腹诽。康熙老头究竟在搞什么鬼?如果真想除去她的话大可不必如此的费周折,如同五年前那般派几个高手解决了她也就是了。可这回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姑娘,这就随我走吧,轿子早已备好了。”

若涵起身道:“公公,若涵不知皇上旨意,容我去梳洗一下再启程吧。”

“不必了,进了宫自会有人伺候姑娘。”

看来是骑虎难下了,若涵欠身道:“那有劳公公了。”

“妈妈,你要去哪儿?”睿睿有些担心,他很不喜欢这些来宣旨的人,一个个­阴­阳怪气的。

“没事儿的,睿睿乖,妈妈去见一下十三叔他们,你在家等妈妈回来。”随后她又对邓嬷嬷叮咛道:“好好看着少爷,别让他太晚睡了。”

“夫人放心去吧。”

今年中秋赏月果然摆宴在畅春园内,听水音就处在园中东南一角,甚是幽静。

李德全吩咐了宫女几声就退了出去,若涵瞧着满屋子琳琅衣衫、华贵饰物便微微皱眉。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是一套亲王侧妃吉服褂。上绣着五爪金龙四团,前后正龙,两肩行龙。一顶镂金二层朝冠端正的摆放在床榻正中,上饰东珠七颗,各衔一枚红宝,一般王妃是九颗,而侧妃只能是七颗或者六颗东珠。朱纬上周缀金孔雀五,饰东珠各七。后金孔雀一,垂珠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各三。冠后护领垂金黄绦二,末缀珊瑚。这行头怎么看都不该是她沈若涵穿的。

“请主子沐浴更衣。”伶俐的宫女甜甜一笑,撩开了隔断处的幔帐,露出弥漫水雾的浴室。

若涵并没有为难她们,沐浴熏香,一切有条不紊。待全都妥当后,换了另一个宫女替她梳头上妆。

“等等,替我换身衣服来。”当她们要替她穿上那身劳什子时,若涵立刻阻止。

宫女们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说:“主子,这是皇上吩咐的。”

“没事,出了事有我,你们无需担心。”开玩笑,她凭什么要穿那身衣服。康熙在捣什么鬼呢?这王子福晋的吉服可不是随便能穿的,犯了禁忌杀头都有可能。难道他想治她个大不敬之罪?未免太荒唐了吧!

“咳……”窗外一声轻咳,看身影像是李德全。

一名宫女立刻走了出去,轻轻掩了门。片刻后,她又回来,柔声道:“就按主子的吩咐,换身寻常宫服来吧。”

“是。”

宫女们随即又忙活开来,拿出一溜的各­色­旗服来。

“主子,您喜爱什么­色­的?这丁香紫的不错,是年前波斯进贡的。”

另一年岁较小的宫女手里托起一件绣着芙蓉的天青­色­旗服道:“主子,这件出自江南,花了绣娘整三年时间呢,这­色­也衬主子的肤­色­。”

若涵瞥了眼,绣工的确­精­巧绝伦,可是这芙蓉虽艳丽但难免显得过于轻佻。扫视了一番,最终她的目光落在那件九霞缎制成的旗服上。

丹红­色­显得喜庆,青白薄纱软缎镶边,九霞缎上一层暗纹珠花,折枝玉兰挂在月稍,配着飞蝴栩栩如生,衣襟袖端镶饰万字织金缎边。妩媚却不张扬、华贵却不俗艳,也应了这八月半的景。

“就这件吧。”

“是,主子。”宫女们利索地替她换上,随即替她梳了个小两把头,簪上璎珞珠花,整个人顷刻间容光焕发。

“主子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要美。”小宫女们忍不住赞叹起来。

若涵一笑,打趣道:“说好话主子我也没有红包给。”

宫女们掩面一笑,倒是觉得这主子­性­子好得很。

忽听见身后开门之声,若涵以为李德全再次复返,刚站起身却见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

“奴婢叩见皇上。”

若涵起初心中一窒,有些错愕地瞧着那个威严的帝王。半天才镇定地福身道:“若涵见过皇上。”

康熙犀利的目光朝她扫了一眼,随即端坐在屋子正中的龙椅上。

“沈若涵,你可知罪?”

若涵垂眸,深吸了口气,揣摩着面前这个男人的心思。只见他双眸波澜不惊,语焉不详,瞧不出喜怒来,她一时倒也没有了主意,只得淡淡道:“若涵不知,请皇上明示。”

康熙锦扇摇曳,冷声道:“见朕亲临,却不跪不拜,你说……我该治你何罪?”

若涵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座上的康熙面­色­虽严厉,眼中却没有杀气,她稍许平静了些,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若涵愚钝,不懂宫中规矩,请皇上恕罪。”

康熙微敛双眸,打量起眼前这名女子。在许多年前他也曾见过她几回,可是这几年她却没有丝毫变化,这不得不称奇。

瑰姿艳逸,云髻峨峨。无疑,眼前的女子有她摄人心魄的地方。一个看似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的女子,却有着一双坚韧灵动的双眼。难怪了……难怪牵连了他一­干­优秀的阿哥。

不过,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康熙他自然不会承认这种桀骜与不驯对于女人来讲会有何好处。美貌的女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骨子里还保留着高洁和傲气。这一点,很特别,却不是他所乐见的。蓦然,半敛的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若涵瞧着面­色­喜怒无常的康熙,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不过,她也明白,此时的她需步步为营、谨慎提防。她还不想掉了脑袋,尤其是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如果为个男人掉了脑袋,传出去她红楼沈若涵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康熙的目光落在那套吉服上,又瞧着若涵身上那件旗服,稍扬了下眉。

“怎么?这吉服不合身?”没有女人不喜欢这衣服,以她的身份,能穿上亲王侧妃品级的吉服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若涵笑了笑,丹­唇­轻启:“这吉服乃亲王侧妃之物,若涵只是民间女子,何德何能蒙皇上厚爱赏赐,愧不敢当,也着实不敢领受。”

“哼!你倒是乖僻。”康熙的话探不出是褒还是贬。

“皇上谬赞。”她笑得格外柔顺、气若幽兰。

这女人在装!在他面前竟然还敢这般,倒是个难得的。

“罢了,今日是中秋佳节,一切繁文缛节都免了,你也起来吧。”

“谢皇上。”

康熙收起了锦扇,丢在一旁的红木几上。

“你难道不怕朕?”

一连串的低气压,透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若涵只得用笑容来掩饰,心中却暗想康熙不愧是一代帝王,那与生俱来的霸者之气不是她这等普通人所能承受的。她虽然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是要面对千古一帝,仍是有点力不从心。

“皇上勤慎礼贤,轻徭薄赋。身为大清子民,若涵只有敬重,如何谈得上怕这个字呢。”

康熙蹙眉瞧着侃侃而谈的若涵,她眼神清明,与他原先所想确实不同。

“沈若涵,你的身上有太多谜团,若不是五阿哥力保,你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

若涵愣了下,心里难免有些感激胤祺。他对她的情真实深切,而她却无法回报半分。

“皇上尽可放心,若涵什么都不知晓。”

康熙终于勾起了嘴角,冷哼一声。“沈若涵,是朕小瞧你了,看来你是个知足的人。你可知道,若是刚才你穿上了那身吉服,就是违式僭用,立判官杖一百。”

一丝冷气从脚底猛地蹿上头顶。若涵暗自苦笑,幸好她留了个心眼。否则,这一百官杖下去,不死也会掉半条命。康熙这老头子还真是­阴­险!

“罢了!既然……”康熙沉思片刻,咄咄道:“既然你选择了他,那就守着吧,别再弄出什么事端来。另外……”

他那双­精­铄的眼睛里露出丝丝寒意。“沈睿日后不得入宗谱,那孩子……”

“若涵谨记。”若涵她立刻截了他的话。

“你明白就好。”康熙神情严峻,心知沈若涵来历不明,他不想将来的基业落在不知底细的人手里。

“德妃素来疼你,你去前园吧,怎么周旋自己定夺。”

“是,若涵告退。”

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康熙的声音:“你说朕选择的是否正确?”

若涵怔了怔,不明白他突然而言指的是什么。

“皇上圣明,日后定得万民称颂。”

屋内归于平静,欲回头的若涵还是忍住了好奇,快步退去。

走出听水音的若涵长长舒了口气,刚才还平静的心此刻却突然狂跳不止。

一步错、满盘输。帝王反复无常,她日后的日子恐怕要更为小心了。

纠缠(修改版)

若涵的出现无疑引起了一阵­骚­动,而十四阿哥的惊诧与五阿哥的震惊又有了些许不同。

五阿哥满眼关切与担忧,若涵朝他微微一笑,顺带也宽了他的心。

胤祥和胤禛相互看了一眼,同样诧异她的突然出现。唯有八阿哥和十阿哥、九阿哥因为先前早已在天桥见过她,也就不是那么莫名。

“这不是若涵嘛,快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五年不见,德妃好在保养得当,风采依然不减当年。

“若涵见过德妃娘娘。”

若涵走近了些,德妃牵住她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温和地笑道:“这孩子,五年不见了,还是那么可人。”

想来胤禛和胤祥并没有将她“死”了的消息告诉德妃。若涵刚想开口,却瞥见胤祯上前一步,绕着她打量了一番,不­阴­不阳地笑问:“真是稀客啊,这么久不见,躲哪里逍遥去了。”

“见过十四爷。”若涵一福,不与他计较。这些年过去了,当年的少年早已褪去了青涩, 眉宇间也有了同他那些哥哥一般无二的霸气,成熟间目光犀利了不少。

“哼,礼数倒是没忘。”胤祯冷笑一声。“你还没回爷话呢。”

胤禛眉头一皱,刚想呵斥却被胤祥拉了拉衣袖。胤祥虽然也不悦胤祯针对若涵,但是他并没有做得太过分。再者,当着各位娘娘的面怎好发难,也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若涵知道这位小爷每次见到她总是要针锋相对一番,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也唯有好好应付了事。

“多谢十四爷还挂念若涵。前些年偶感风寒,原本想煎几贴药便会好,没料想病情越来越重,于是只好去远郊庄子里养病。这不,一去就是五年。”

胤祯刚想开口,德妃却关切地询问:“原来是这么回事,如今身子可养好了?”

“有娘娘福泽保佑若涵自然是好全了。”马屁还是要拍的。

“这就好,这女人家啊,身子是最重要的了。”德妃笑着颔首。

“那往后可要好好保重了,别再病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呢。”胤禟邪邪的笑声忽然响起。

“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咒人家姑娘病呢。”

坐在德妃一旁的宜妃依然扮相亮眼,一身金橘­色­的旗服衬着她妖娆的身段,看上去倒是比德妃要亮丽了不少。呵呵,不愧是九阿哥的母妃,妖孽他妈自然也是妖孽。

胤禟一揖,垂眸间扫向若涵。“额娘说的是。”

好一双勾魂眼,若涵假装没看见,惹来胤禟恼怒的一瞪。

宜妃凤眼瞧向若涵,红­唇­边噙着笑,虽美却疏远。

“若涵姑娘,早些时候对于那些个玫瑰滋颜霜我还不信来着,如今看看你……五年了,怎么还像十六七岁般的水灵呢。改天也把那些个秘方给我说道说道,可别厚此薄彼,光顾着讨好德妃姐姐啊。”

德妃的笑容霎时有些僵硬,好在气度大,也不把宜妃的话放在心上。“妹妹说笑了,可惜翰林轩早已移出京城。我那里的还是年初托人去江南购来的,要不晚宴后让夏雨给您送去,若是好啊,定会想法子再匀些来。”

“娘娘说的是,若涵改日定会给宜妃娘娘也备上一份。”若涵浅笑。虽然厂子已经不在了,但是玫瑰­精­油小批量的提炼还是可以的。

宜妃这才满意的笑了,一张脸恰似开出了花,风情得很。“那我可要谢谢姐姐和若涵姑娘了。”

“瞧娘娘说的,您是主子,若涵自当孝敬。”

于是乎,一大群人在其乐融融、和和美美间风云暗涌。

大戏开锣,娘娘们都坐在戏台子边观赏。若涵悄悄退到了僻静处,正打算松口气,却忽觉一道关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若涵不免好奇的寻去,只见不远处胤祥身后立着个年轻男子,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是个容易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少年。身体修长,却不显的瘦弱。藏青­色­的吉服衬着他白皙的脸孔,红润薄­唇­、剑眉入鬓。

若涵仔细打量着他,他同样也在用那双无邪的眼睛注视着她,晶亮而透彻,仿佛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凝聚在眼睛里。

最终,那美少年起身缓缓走到她身边,笑意更浓。

那张脸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究竟是谁。

“你饿了吗,这个给你吃。”他促狭一笑,手里拿着一块糕点。

若涵恍然大悟,心里顿觉暖意融融。

“你是……小十七!”

“若涵。”胤礼嘴边布满了笑意。

原先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十七已经是个神采焕发的少年了,若涵不免感叹时间流走的太快。昔日那个­奶­声­奶­气喊着她名字的小子现今已经长大,几乎要高了她一个头。

“你们也许久不见了吧。”胤禛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后。

若涵颇为感慨地一笑,“一晃五年了,连小十七都长大了。”

“若涵,他们都说你……我一直不信,现如今你回来了,我可放心了。”胤礼一脸温和,眼中闪烁着赤诚。

“大概我是个祸害,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连老天爷也不敢收我。”若涵自个儿打趣道。

“瞧你,好好的说什么呢!”胤禛忍不住嗔怪。

胤礼笑笑,拱手作揖道:“我还要去陪额娘看戏,四哥,若涵就由你好好招呼了。”

这小子意有所指,好在若涵也不是那种皮儿薄的女子。

胤礼一走,胤禛这才握住若涵的手。

“你不是说不来,怎么……”

若涵无奈地淡笑道:“你当我愿意来?是皇上让李公公来小筑宣的。”

胤禛显然没有料到,疑惑地问:“皇阿玛为何会突然想到宣你来宫里?”

“哼!想知道你怎么不去问你的皇阿玛。”若涵心情不好,口气也就没那么温柔了。

其实上回经若涵的提点,胤禛已经隐约知道了暇影的玄妙,说不担心是假的。

“你小心了,我一定会保你。”

若涵很想告诉他保她的另有其人,不过还是憋在心里得了,省的眼前的醋坛子打翻了。

“四哥,你可别霸占着若涵啊,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若涵赶忙缩回来还被胤禛紧握的手,瞧见老十端着酒杯歪歪斜斜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胤祯。

胤禛的脸­色­早已沉下,刚想发作,若涵给了他一个无妨的眼神,提醒他克制一些。其实众位阿哥早已都知道她和胤禛的关系,只是不点穿罢了。

“十爷真会说笑。这大戏我本就不懂,四爷正和我说戏呢。”

胤祯正好借题发挥,“谁不知道四哥对这些戏不感兴趣,你跟他扯什么,不如我给你提点提点。”说着想去拉若涵的手。

“十四弟,你醉了。”胤禛挡在他面前,看似无意的一步,却隔开了他的手。

胤祯冷冷一笑,抬眼看了看。“四哥,你该知道弟弟我的酒量吧,只几杯怎么会醉呢。”

“若涵,戏有什么好说的,来来来,十爷我可是第一次给女人敬酒,爷我佩服你这小女子,这杯今天你一定要喝。”

得罪了十四阿哥,不好再得罪十爷了,否则在各位娘娘面前失了分寸也不好。

若涵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得含笑应允。

“谢十爷,这杯若涵喝了。”她说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够豪爽。”十爷高兴地大叫一声,引来胤祺和胤禩的侧目。

“行了,你瞎咋呼什么呢,我看你也喝高了。”胤禟不悦地疾步上前将他拖回了酒席。

胤祯瞧若涵一杯酒喝下,面上似染上一层薄薄的淡粉,恰如雪地上盛开的俏芙蓉,水漾眼眸更是滴出了露珠,不由喉头一紧。

“若涵,既然你喝了十哥的酒,我这杯……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小霸王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霸道。今儿这杯酒若是不喝,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胤禛不舍,欲夺过酒杯。“十四弟,若涵不胜酒力,这杯还是我替她吧。”

胤祯拿着杯子就是不放,故作不解地说:“四哥此言差矣。若涵又不是你府里的人,您替她喝这杯算哪门子事儿啊。”

“十四。”胤禛沉声一喊,整张脸­阴­沉下来。

“这杭城秋露白也不算是顶烈的酒,只不过一杯而已,若涵姑娘不会不给十四爷我面子吧。”胤祯今天是和若涵杠上了。

“十四弟,别胡闹了,还是陪着德妃娘娘看戏去吧。”胤祥同样关注着若涵,终于忍不住上前劝告。

胤礼则好言相劝道:“十四哥,你若想要喝酒,弟弟我陪你不醉不归可好。”

“十三哥,今天你和四哥还有老十七合着伙的挤兑我不成?”胤祯不悦地质问。

“行了,我喝。”若涵夺过他手里的被子,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胤祯怔了怔,漆黑的眼中却掠过一层­阴­霾。

“十四弟,回席吧。”五阿哥胤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怕十四再生事,­干­脆的拉着他离开。

胤禛忙扶住若涵,满脸担忧。“怎么样?十四这混小子,什么酒不烈,这秋露白­性­热,后劲大得很。”

若涵觉得心头像塞着一团火似的,真憋屈。刚才受到康熙的惊吓,现在又要周旋于这一群阿哥之中,心理抑郁得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恼怒。

“我没事。只是从午后到现在米粒未沾,这会儿有点头晕。”她不由将老十和老十四暗暗骂了一千遍。

“你等着。”

胤禛唤来一个宫女,吩咐道:“蔓彤,将沈姑娘扶去归雁阁歇息。”

“不,我要回家。”若涵实在不想再留在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胤禛抚着她有些瘫软的身子,小声劝慰:“我还走不开,等戏散了再送你回去可好。”

若涵不想为难他,由他领着出宫也方便些,于是只得点点头。

“蔓彤是我府里送给额娘的,你尽可放心。”

“行了,你去吧,别让你额娘起疑。”

归雁阁离戏园子不远,原本就是让各位娘娘赏戏歇息用的地方。

“姑娘,这西厢十分安静,你就放心睡一会儿,我在外候着,有什么事儿就吩咐奴婢一声。”

“有劳了,你去吧。”

若涵急于回去,也就选了贵妃椅稍作小憩。那秋露白虽然入口甘醇,却实在是烈,如今胸口像火烧似的。她一向对白酒无能,如今连喝了两杯,感到浑身无力,头晕得要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便恍恍惚惚地睡得深沉起来。

迷迷糊糊的,一切好像还在梦中。耳畔隐约传来一些窸窣的声响,嗓子­干­灼得像是要裂开。

忽然,一股清泉流入她口中,她有些贪婪地吸吮着。渐渐的,­唇­上的压力开始辗转加剧,有什么探入了她的口中,撩拨着她的­唇­舌,无尽的缠绵着似要掠夺走她口中所有的空气。

浑浑噩噩、如醉如迷。梦境中的残片开始在眼底翻腾。

她好像回到了自己年少时的那个时代,在高楼林立中、在街道拐角处,小小的咖啡屋里总有个男子忙碌着。只不经意的一个抬头,琥珀­色­的眼眸,半明半寐……

“韩哲……”

­唇­上突然传来一记尖锐的痛,她猛地吸了口气,睁开眼惊醒过来。睡意还没退去,惊惧已经让她失了魂。

咫尺之外是一张妖娆瑰丽的面容,桃花眼中却露出暴风雨般的­阴­云。

“胤禟!”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门口不是应该有蔓彤守着的吗?该死,她竟然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将他错当成那个男人。

“韩哲是谁?不该是四哥吗?”胤禟说着再次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你起开。”若涵挣扎着推开他,有些狂暴的面容让胤禟感到不解。

“怎么,另觅新欢了?这么快就厌倦四哥了,不如入我的府可好?”

胤禟邪肆笑着,左脸陡然一疼,他怒视着她扬起的手。

“滚!”若涵眼中血红一片,身子簌簌发抖。

不为别的,因为他窥探到了她的心以及她的过去。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他在她的耳畔唱过最动听的曲调。她原本早已忘了,如今在大清朝,她却再一次想起那个男人。

“你以为你是谁!”胤禟也怒了,他用力抓住她的双臂,铁钳般的不顾她的疼痛。

“这天下早晚是八哥的,到时候你的胤禛和胤祥别想太平的活下去,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他们。”

若涵看着他那张好看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突然没来由的一笑。

“你笑什么?”胤禟眯起危险的双眼,错愕地问。

“笑痴人说梦。”

他一把将她狠狠推倒在椅上。

“爷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说完,胤禟­阴­狠地一笑,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若涵冷着脸,松开的手里掉落出一枚尾端尖锐的发钗。

刚才她是怎么了,竟然会为了这么个男人失控。若不是百般克制,她当时真会杀了他。

执子之手

“姑娘。”蔓彤慌乱地走了进来,突地跪在她面前。“奴婢该死!”

若涵冷眼瞅了她一下,理了理衣衫。“你有什么可该死的?”

蔓彤跪地直磕头,含着泪道:“奴婢的哥哥在宫外犯了事儿,冲撞了九阿哥的人,所以……”

“所以他就要挟你?难道你就不怕四爷?”原来如此,门口明明有蔓彤守着,胤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闯进来。

“奴婢自幼父母双亡,哥哥亦父亦兄,如果奴婢不听从九阿哥的,哥哥恐怕­性­命难保。姑娘……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蔓彤说着又是几个响头,好好一张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珠,额头红肿一片。

“行了,起来吧。”若涵不想与她多费口舌,这些做奴才的有时候太多的身不由己。既然没出什么大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谢姑娘,谢姑娘。”蔓彤抹着眼泪站了起来。

若涵冷冷告诫:“今儿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她果然和这个皇宫八字不合,这宫里暗潮汹涌,处处都是龌龊事,令她难受得很,活像吞了一只苍蝇。

“奴婢知道,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你兄长犯了什么事?”治标还得治本不是,于是若涵懒懒一问。

“哥哥有次和九爷的人起了冲突,没料想失手把人给打死了。原本十三爷掌管刑部,这事也可搪塞过去,可前不久刑部已经换由八阿哥执掌,哥哥被下了大牢,于是九爷拿了这件事要挟奴婢。”

“你兄长既然是四爷的人怎么会如此鲁莽,前因后果真的查清楚了么?”

蔓彤神­色­涣散地摇摇头。“哥哥出了事儿后人都傻了,哪还会考虑周全,只当是给四爷丢了人。四爷事儿忙,也不敢去打扰。”

“行了,我明儿和四爷说说,看看能不能把你哥哥从大牢里放出来。”

“真的?蔓彤叩谢姑娘。”蔓彤扑通一下又跪了下来。

若涵只觉头疼,这些人没事就爱跪,她早晚得折寿不可。

“我问你,刚除了九阿哥没有别人来过吧?”若涵不动声­色­的询问,心里也暗骂自己睡得太死,要不然也不会让胤禟有机可趁。

蔓彤显得有些犹豫,想了半天才轻声说:“回姑娘,九阿哥来前……奴婢看见五阿哥在院子外张望过,只不过他没有进来,许是看见奴婢在所以……”

胤祺一定是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比如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想来他还是不放心康熙会真的放过她。

“姑娘,我准备了些小点心,您用些吧。”

若涵还真觉得饿了,于是点头应允。

刚咬了几口玫瑰酥,觉得有些反胃,若涵也就放下了。

“姑娘,是不是不合口味?”

“太甜了,我不喜欢。”

“若涵,可醒了?”厅内响起胤禛的声音。

若涵一个眼神示意,蔓彤立刻迎了出去。

“见过王爷。”

“起吧。”

胤禛走进来,柔声说:“额娘和各位娘娘看戏入了迷,所以又加了一场,是我耽搁了。”

“无妨,这就出宫去吧,回去晚了我怕睿睿担心。”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只闻得清脆马蹄声。

若涵显然还没有缓过来,安静地靠在胤禛怀里。

胤禛倒是欣赏她难得的柔顺,温柔地搂着她。

“怎么样?刚才倒是忘了让蔓彤准备些醒酒汤。”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空腹喝酒有点不适应。”若涵将头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着。岁月果然不饶人,自从生了睿睿后,她的体力倒是真的不如从前了。若是放在前几年,她哪会因为区区两杯酒就头晕目眩的,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对了,刚和蔓彤聊了会儿,她哥哥是你府里的人吧?”

胤禛想了想,“是蒙恩,原先是我书童,后来大了就让我放到别院出去历练历练。”

“你知不知道蒙恩犯了事给抓入了大牢,听说是失手打死了九阿哥的人。”

胤禛倒是有点吃惊,这几个月忙,也没有过问别院的事。

“蒙恩想来­性­子沉稳,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与人起冲突。”

“你去查查吧,能救的话就救出来。别因为他是你的门人就让九阿哥他们大做文章。”

胤禛笑了笑,揶揄道:“你啊,整天就是着急着别人的事儿,什么时候也关心关心我?”

感觉到他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动作异常亲昵,随后缓缓抚摸过她的­唇­瓣。

“嘶~”若涵感到嘴­唇­一疼,微微呻吟出声。

胤禛停下,端详起她的脸,不解地问:“你的嘴怎么了?”

“没事,刚才吃玫瑰酥来着,不小心咬到了。”若涵随便编了个谎。

胤禛笑出声,低头亲了下她的嘴角。“真有你的,再饿也不该如此­性­急吧。”

“哼!饿你一天试试,别说风凉话。”说实话,若涵挺享受这气氛的,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若涵……”他低低地唤她,用脸轻蹭着她的面颊,浅笑道:“我想起刚认识你那会儿了。心里总想那丫头有双勾魂的眼睛,想忘了,却总也忘不掉。”

“雍王爷那会儿可是冷口冷面的,小女子心胆颤着呢。”若涵忍不住打趣道。

“死丫头,敢笑话我,我哪有对你冷口冷面。”胤禛笑叹道:“若涵,进我府里吧,睿睿也该有个身份才是,我可以给他最好的,比弘时和弘历都要好。”

若涵露出点冷笑。“你想知道皇上召见我都说了些什么吗?”

她明显感到他的手臂僵硬了些。“皇上说睿睿绝对不可以入宗籍,包括我也是。”康熙老头子,不是她胡诌啊,只不过小小的添油加醋了些,否则他这个四儿子是不会放弃的。

“为什么……”胤禛皱眉,收紧了双臂,愤怒却无奈。

“大概因为我是汉女吧,皇室血统不容混淆。”

“荒谬,十八弟和十九弟哪个不是汉妃所生。”

若涵直起身子,回头看见他因克制而抽搐的脸,终是不忍地捧起。

“行了,我都没有气恼,你气什么。不论是什么身份,睿睿都是你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你还不知足呢。”

胤禛知道她是安慰他,眼底禁不住红了,低头吻着她的指尖,喃喃道:“我……只是委屈了你和孩子。”

“傻瓜,入了你的府才叫委屈呢。雍王爷,在下心眼小,容不下你府里的妻妾美眷。”

他笑,捏着她的下巴道:“爷的心也小,只容得下叫沈若涵的女人。”

西征

冬儿抹了下结着冰凌子的玻璃,一双大眼朝外望去。雪花像花蝴蝶似的扑向窗玻璃,在上面撞了一撞又纷纷飘将下来。

屋里烧着地暖,整间屋子暖意融融。

若涵和邓嬷嬷还有冬儿、含巧唠着嗑,瞧着邓嬷嬷有条不紊地缝着手里的衣裳。

“嬷嬷,睿睿那小子衣裳很多,你用不着累着自个儿。”

邓嬷嬷年岁大了,眼力已大不如从前,但还是一丝不苟地做着。她含笑说:“孩子长得快,成衣铺子里的衣服手工活不行。孩子皮肤娇­嫩­,这线啊都要叠进去缝才行。十三阿哥小时候的贴身衣物可都是我做的。”

听那语气,邓嬷嬷是拿胤祥当自己孩子般在照顾。若涵笑了笑,问道:“十三爷小时候乖不乖?”

邓嬷嬷放下手里的活,回忆道:“爷小时候就是个可人的,不像十四阿哥那么活跃,是个好孩子。”

正聊着,厚厚的棉帘子被掀起,带进点点飞舞的雪花。

“聊什么呢,冻死我了。”胤祥爽朗的笑声传来。

“十三爷。”邓嬷嬷站了起来,刚想福身便被胤祥托起。

“你老人家就不要那么多礼了。”胤祥握着她的手,笑说:“都说了几回了,嬷嬷你总是记不住。”

嬷嬷笑起来:“人老了,忘­性­大,也习惯了不是。”

“冬儿,上被­奶­子让十三爷暖暖胃。”若涵边说边上前取下他的狐皮斗篷。上面沾了不少雪,这雪下了一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怎么没出去活动活动,刚从四哥府里过来,睿睿可是玩雪仗玩上瘾了。”

“天气冷,懒得动弹。那小子怕是玩得把我这娘都忘了。”那拉氏隔三差五的就把睿睿领去圆明园住上一段日子,害得她整天无所事事。

冬儿和含巧上了点心和­奶­子便退了出去。若涵瞧着胤祥抓起点心就往嘴里塞的馋样不免调笑起来:“怎么,你四哥府里怠慢十三爷了不成,怎么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胤祥瞪了她一眼,扯起嘴角。“瞧你编排的,不过是谈事忘了时间而已,也不是第一回了。”

自从康熙五十一年二废太子后,胤禛和胤祥更为忙碌,似乎在为什么做着准备,却又格外的小心谨慎。八阿哥党劲头已弱,转而开始拥护胤祯。而这是胤禛所不想看到的,再怎么说那毕竟是他的亲弟弟。说到底,还是父子之间的权利冲突。可以说,在权力和政治这些普通人所不了解的范畴内,是没有所谓的亲情的。历史上的圣君如康熙,如唐太宗。只要是触犯了他们的皇者权力,父子兄弟都是仇敌。

胤祥偷偷瞅了下若涵,然后吱唔着说:“那个女人……她又出了主意。”

若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知道那女人指的是素素。

“她说什么了?”她明知不该问,可还是忍不住开口。素素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晓的,现在的局势容不得半点差错,她不想胤禛落得个画虎不足反类犬的下场。

“年后西藏来报,策妄阿喇布坦终于忍不住出兵了,拉萨汗请求皇阿玛出兵救援呢。”

若涵想起策妄阿喇布坦不正是准噶尔部的首领么,他终于坐不住了?冷淡一笑,暗叹那也是个短命鬼。

“皇阿玛正苦恼派谁出征呢,那女人却让四哥力荐十四弟,你说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嫌十四弟的声势不够壮大?”

素素那女人,历史倒是不错。若涵含笑瞧了胤祥一眼,问:“为什么突然来问我这些?”

胤祥一愣,理所当然地道:“我信不过那个素素,所以想来听听你的意见。”他一直觉得若涵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有时候对事情有着异常敏锐的直觉。

“她说得没错,的确该拥立十四阿哥。”

胤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脱口道:“你犯了什么糊涂?一旦十四弟被封了抚远大将军,皇阿玛一定会授予王爵,到那时……”

也许是地火烧的过旺了,若涵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于是慵懒地掩面打了个哈欠。

“你急什么,现在你四哥最有利的对手便是十四爷,他被调去那么个地方有何不好的。”

“你……”胤祥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一件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觉得无关紧要似的,但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个理。

面对胤祥的质疑若涵自然有她自己的想法。康熙给了年轻有为、颇具军事才­干­的胤祯一个机会,从而让他有了在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的机会,引起人们的瞩目。但是反过来,一个人锋芒过露却并不是件太好的事情。

“难道你想要哪个职权?”若涵不客气的点穿他。

胤祥怔了怔,一脸傲气道:“有何不可?”

若涵一笑,口气颇淡地说:“得了吧,就你那个老寒腿,省省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只要每天喂喂鸟、哄哄大小老婆做个闲散王子就成了。”

“沈若涵!”胤祥怒叫,红了大半张俊脸。

什么叫老寒腿,什么叫哄哄大小老婆,当他十三爷是那么没有担当的男人吗,简直太看不起他了吧。

“你当西宁是什么地方?若是不出意外十四爷三月就要出征,那会儿西宁正是万里雪飘的时候,气温极低不说,高山缺氧,你受得了吗,别当那是个好差事。”

“你怎么知道?”胤祥只知道一些外派的官员到了那儿极少有不生病的,大多也查不出什么病因。

“我就是知道,我的好十三爷,你就待在家好好过日子,别掺和进去。”

胤祥气馁地挪到她跟前坐下,没好气地盯着眼前这个懒散的女人。怎么一到冬天,这女人就像是条蛇似的,只要能躺着就绝对不坐着,感情还是条美女蛇。不过那慵懒地媚态却该死的好看。

“对了,素素还说什么了没有?”

“她说只有十四是最合适的,这样仗打起来粮草才不会断,银子才不会断。”

若涵点头道:“嗯,还算她想到了这点。自古以来打仗打得就是资产,谁的银子多、后方保障齐全了,这仗也就胜了大半。若是你出征,你说九阿哥们会让粮草不出意外的运到西宁?”

胤祥方才想起这点,暗自点头道:“你说的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胤祥眼里闪烁晶亮。

若涵翻了个身,轻笑说:“你当皇上真需要一个大将军王?没错,巩固江山固然重要,但是他最信任的还是身边的谋臣,所以……”

胤祥一拍大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懂了,就知道来你这里不会有错。”

若涵忽然想到了什么,深情肃穆地问:“素素的孩子……怎么样了?”

胤祥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是个女孩儿,那个孩子生下来便殇了,稳婆说其实在肚子里时已是死胎。”

“她怎么样?”毕竟同为人母,她知道失去子女的痛苦。

“要说这女人也怪。知道死了孩子,先前丫头说硬是绝食了三天三夜,只是坐着不动弹,后来也许是相通了吧。你说……她就不恨四哥算计她?就心甘情愿为四哥出谋划策?”

“她是个明白人,比我们谁都要明白。对于她来说,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可以舍弃。”

若涵边说边低头望着挂在衣襟上的月涟漪。这个宝贝已经很有没有动静了,只有在那次被刺杀掉落在水底时似乎隐隐发出了一点异变,很多时候它就如同一块普通的石头般。

“若涵。”胤祥莫名深情的一唤。

她立刻回神,浅笑着问:“怎么了?”

胤祥不知道当不当说,犹豫着才道:“四哥去求皇阿玛了,想抬你为侧福晋,被皇阿玛训斥了一顿。”

“他疯了吗,早告诫过他不要趟这浑水,上回我已经……他还去惹皇上做什么!”

“四哥原不是个认死理的人,可是他太在乎你了,总觉的亏欠了你,这才……”

若涵有怒又急。“亏欠什么了,把我弄去那个府才是亏欠呢,就是不消停。”

“若涵,是不是皇阿玛要杀你?”胤祥问出了许久来藏在心中的疑问。那晚他是来不及顾及,仔细一想,那些刺客全是冲着她去的,却没有伤害自己半分,明显是让着他。

“别问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胤祥不敢想也不愿想,可是那个可怕的念头总是闪现出来。若是四哥真的登基为皇,若涵怕是命不久矣。

顿悟者

六十一年四月,康熙按惯例前往热河避暑,直到九月方才返京。这期间,胤禛也随同前往。只不过,奇怪的是一回京康熙便委托他查勘通州粮仓之事,可以说是委以重任。

胤禛奉命率领隆科多等人查勘粮仓,期间多忙于政务,趁着这当口若涵再次造访圆明园。

那拉氏正和一­干­妾氏在安澜园内赏秋。远远望去,孩子们在一旁嬉戏,婉约女子在亭中品茗,倒也其乐融融。

“今儿是哪阵风把妹妹给吹来了?”

“在家闷得慌,来看看姐姐。”

若涵行了礼,对李氏、钮祜禄氏和耿氏皆颔首一笑。

钮祜禄氏和耿氏自是知道她在自己爷心中的地位,忙起身一福。唯有李氏透着淡淡的疏远,只稍微点点头。

“弘时见过姨娘。”弘时领着弘昼和弘历上前见礼,如今的他早已褪去了青涩,温和而俊朗,目光却一如既往的纯净。

“三阿哥不敢当。”

若涵瞥见冲她做了个鬼脸的弘昼,不由一笑。这小子长了岁数了却还是像初见时那般淘气,身子已然结实不少,如同睿睿一样。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已经到她下巴那么高了。

“五阿哥。”那拉氏提高了声响,自然将他刚才的淘气瞧在眼里。说实话,这孩子她很喜欢,相对于大小就过于沉稳敏感的弘历来说,弘昼更像弘晖。

弘昼不甘地吐了吐舌头,只好作揖道:“弘昼见过姨娘。”

若涵也不客气,上前就捏住他两颊,笑得那个“和蔼”。

“五阿哥真是长大了,瞧这小脸,真是俊,再过个两年还指不定要迷住多少姑娘呢。”

弘昼的小脸猛地涨得通红,说话也开始结巴了:“你……你胡说……”

耿氏瞧见自家孩子如此模样,用帕子掩面而笑,半晌才道:“天申,不许没大没小的。”

弘昼羞着脸拨开了若涵的手,­干­脆逃到耿氏身后。

“姨娘。”一声低低地带着点怯意的声音引起了若涵的注意。

若涵这才留意到从刚才起就站在弘时身边的孩子。白皙的脸,细长而漂亮的眼睛,很像胤禛。

“弘历也长高了不少。”

她温柔地微笑让弘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儿巧了,弘历难得从宫里回来一次,倒让姐姐你给碰上了。”钮祜禄忽然一笑,随口说道。

这意味不明的话听起来却感觉像是一种炫耀,若涵淡然而笑。她不知道弘历是如何得到康熙青睐的,但是这爷孙两人确实有着一种缘分。

她低头抚摸了下弘历的头,柔声道:“弘历才智过人,皇上自然钟爱。”

这是姨娘第一次温和地抚摸他的头,弘历兴奋得眼里放光,脸上流露出喜悦来。

那拉氏瞧着若涵身后并没有他人,于是问道:“若涵,怎么不把睿睿一起带来?”

“我给睿睿请了个武师,下午教他一些拳脚功夫,也好强身健体。”

弘昼眼里流露出失望,自从去尚书房念书后甚少见到沈睿。

那拉氏知道若涵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关切地询问:“妹妹今儿来是有要事吧?”

“这……”若涵掩饰地笑笑,瞧了瞧四周一­干­人。

那拉氏立刻会意,雍容地含笑说:“行了,我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既然福晋乏了,那我们就先退下了。”李氏带头起身行礼,钮祜禄和耿氏也随着退了下去。

等孩子们和众女子都离开后,若涵这才正­色­道:“福晋,今天若涵想求你件事。”

“哦?妹妹不必如此,若是我能办到的,何须妹妹一个求字。”

“我想见素素。”

那拉氏顿时一愣,焦急地小声问道:“妹妹怎么突然想见那个人?是不是爷出了事儿?”

“姐姐宽心,和四爷无关,是我想要见一见她,请姐姐成全。”

那拉氏低眉沉吟不决:“不是我不答应,你也知道爷的脾气,他责令谁都不许见她,如今……”

“若涵知道四爷这两天忙于公务并未回府,这才来恳求姐姐,我必须见一见素素。”

若涵态度坚决,那拉氏也是举棋不定,若是被爷知晓,他那个脾气……

“姐姐,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只想问她一些事情。”

那拉氏犹豫地瞧着她,道:“你保证不会出什么岔子?”

“放心吧,姐姐。”

若涵由那拉氏的心腹领着来到园子最南边的一处假山地,随后撩开几许垂柳,陡然出现一条小径。

“沈姑娘,顺着这小径就能到接秀山房了,恕小的不能再前行相送。”

“有劳。”

若涵环顾四周,这是个僻静之所,四面看上去全是假山石叠,但拨开一排垂柳却又别有洞天。

她沿着小径往里走,穿过一个石洞,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院落。只一座三开间的屋子,院中只有一座石亭。

刚上前一步,立刻就有两名婢女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沈姑娘,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请姑娘见谅。”

若涵镇定地拿出那拉氏给她的令牌,为首的那名侍女瞧了眼,这才退在一旁。

打开屋门,扑面而来的一股檀香味让她觉得恍如隔世。

正厅里只简单的摆放着一张红木圆桌,尽头是一座佛龛。香炉里Сhā着三支香,佛家有云去染成净,觉悟人生。难道这屋子里的人已经顿悟了!

若涵冷漠一笑,若是素素能顿悟,那世人皆可大彻大悟了。她与她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信奉我命不由天的人,如今她点的算是哪门子的香!

蒲团上跪着的人一头发丝依然清秀,背影看去单薄而纤瘦。

“这是亡魂香。”

素素突然开口,难免让若涵一怔。

亡魂香!若涵想到了素素那个早夭的孩子,原来她也会痛,也会铭刻在心。

“我知道你会来见我的,因为时间快到了。”素素说完后缓缓起身,回头的一霎那却让若涵感到了震惊。

那还是那个明媚空灵的女子吗?也许是长年不见阳光的关系,她的皮肤苍白得可怕,仿佛褪尽了血­色­,使人感到一股冷意。

她喃喃道:“难道你不问我这几年过得如何?”

“若是早知今日,你还会如此么?”若涵的眼里含着淡淡的笑。

素素望着她冷笑,眼底的火像是瞬间又燃烧起来。

“我从不后悔,只是走错了一步棋而已。”

是啊,人生本就是棋盘命格,都有自己固定的走向,而她只是偏离了轨迹而已。

“今日来,只想从你口中印证一件事而已。”其实若涵从她刚才所说的“时间快到了”这句话中已经获晓天机。

素素眼神怪异,深陷的眼眶中寒光霍霍。“要改朝换代了,我将会是这大清朝的贵妃。”她忽然笑得张狂,“死了还能和他同|­茓­,而你呢……你什么都不是。”

若涵目光黯淡,如淡淡青烟一样濛松。“你真要如此吗?如果你愿意,我放你离开,你走得越远越好。”

“我还没有输。”素素挺直了脊梁,整理了下云鬓。

“何必,你知道历史改变不了。”

素素痛恨她怜悯的目光,那比用刀子剜她的­肉­都疼。“你我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历史。”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别忘了……”

若涵顿了顿,转身推门,回首道:“雍正三年,皇贵妃年氏殁。”

素素紧咬牙关,直到咬出血来。

惊蛰

“妈妈,你是怎么了?”

沈睿不明白为何若涵要将他从睡梦中喊醒。

若涵摸着他的小脸,神­色­复杂。“睿睿,你听不听妈妈的话?”

沈睿茫然的点头,妈妈的话自然要听。

“妈妈,你哭了!”沈睿慌了,伸手擦着她的眼泪,记忆中从没有看见若涵哭过。

若涵欣慰地瞧着他,忍了又忍,最终说:“妈妈要你去江南。”

沈睿没有问为什么,既然是妈妈的决定,那一定有她的道理。

“妈妈不去?”他已经十二岁了,很多时候他不说,却已经知晓许多的事。

“你去了,妈妈就放心了。”

宫里已经传出康熙病重的消息,遗诏上的那个继位之人悬而未决,整个京城都是人心惶惶,时局动荡。多年的明争暗斗即将揭晓,成王败寇的后果足以让某些人闹得鱼死网破,她唯一牵挂的就是睿睿,决不能让他受到牵连。

若涵说着取下头上的玉兰簪,随后从床头拿出一封信一并放在沈睿手中。

“去江南找你表舅徐景庭,他会照顾你的,没有我的消息别回来,可记住了?”

沈睿感到鼻子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来,只好难受的抱住若涵。

“出什么事了?不能不走吗?”

“看着我。”若涵捧着他的脸,正­色­道:“妈妈说过男子汉要有担当,何况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应该知道吧。”

沈睿咬着下­唇­,不舍地问:“睿睿什么时候走?”

“立刻,邓嬷嬷和含巧会随你一同去。”

若涵紧紧地抱住他,含笑道:“睿睿,妈妈有没有说过很爱你。”

“妈妈,我等你来接我……”沈睿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尽管他知道男孩子不可以动不动哭鼻子,可是他忍不住。

在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织中,若涵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心里的忐忑此刻终于趋于平静。

“胤祥,谢谢了。”她回头对着站在她身后的人柔声道。

“若涵,你在担心什么?将睿睿送走,就不怕四哥……”向来自信的若涵如今却满脸忧心忡忡,他知道她的压力也大,并不亚于他们这些人。

“我……不知道,近日总是神情恍惚的,总觉的要变天了。”

“你担心四哥……皇阿玛已经命四哥前往祭天,难道这还不能代表……”胤祥却是信心满满的,祭天是何等大事,不是随意哪个阿哥或者亲王能够去做的,皇阿玛如此器重四哥,那个位置必定是他的。

一连三天,若涵没有踏出暗香小筑一步,倒是那拉氏执意让她搬往圆明园暂居,都被她婉言拒绝。

就在第三天临晨,京城四面的鼓楼撞钟突然同时大响,京城在瞬间由一片黑暗转而明亮。

若涵被钟声惊醒,胸口发烫,她取出了一直佩戴的月涟漪,发现那玉石中的紫­色­幻彩再度漂流起来,像是有个巨大的紫­色­黑洞要将她吸入,玉石握在手中温度越来越高。

“冬儿!”她惊喊一声。

冬儿披着衣衫从外室疾步走入。

“夫人。”

若涵只觉手心冰凉而潮湿,她颤问:“是不是出大事了?”

“夫人,秦顺儿在门外候着。”

他怎么来了?难道……

若涵抖索着穿上衣服,走到厅堂。

秦顺儿猛地跪倒在她面前,含着哭腔道:“姑娘,爷命我来报。皇上驾崩了,传位于……”

若涵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焦灼地问:“传位于谁?”

“八阿哥。”

霎时,若涵震惊了,她呆愕地退至座椅边瘫软了身子。

冬儿不明白自己主子怎么了,瞧着若涵咬牙忍痛的模样,又像是在苦楚地微笑不由吓坏了。

“夫人,你别吓冬儿,这是怎么了?”

若涵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那无止尽的大雪,木雕泥塑似的出了神,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月涟漪,一圈又一圈。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胤禩继位!

“真的是变天了……”她喃喃自语,从最初的惶惶无措中清醒过来。

胤禛……他此刻又在想些什么!?

乾清宫内哭声连连,可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的恭送那位千古一帝。终其一生,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副梓官、一座冰冷的陵寝。

宫中的祭奠繁忙却有条不紊,各路皇宫子弟、大臣纷纷入宫奔丧。放眼望去,一片白衣素缟。只是,今夕不同往日,原本已经一败涂地的八阿哥胤禩却已经登及帝位,身后是那个清冷傲然的八福晋。孝服并未掩饰她眉宇中的­精­光和得意,已俨然是中宫皇后的气度。其下是九福晋和十福晋、十四福晋,她们泪水涟涟,面上更多的却是对日后的希冀。因为八阿哥的继位,就意味着他们各自的丈夫日后的飞黄腾达。

胤禛和胤祥按份位跪在那里,灰白的脸蒙上了一层死光,仿佛随同他们的皇父埋入了坟墓。

漫天飞雪中,若涵独自行在积雪中,一顶银顶马车在她前方不远处停下。当她走近时,轿帘掀开,伸出一只­干­净修长的手。

“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若涵抬头,淡淡道:“多谢恒亲王。”

车内果然比车外要暖和得多,胤祺将手中的暖炉放在若涵冰冷的手中。

“你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对不对?”

若涵靠在一侧,透过窗帘一角怔怔望着车外。

“我只猜对了一半……没想到……连既定的轨迹都变了。”

“我也没有想到,皇阿玛去前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你觉得那遗诏是真的么?”

胤祺看着她略带清瘦的脸,忍不住指尖轻触向她,却又在快要接近时退缩了。

“当时我们都在皇阿玛身边,皇阿玛亲口说赐位于八弟,遗诏也是由年羹尧从后殿拿出来的。”

若涵觉得有什么不对头,诧异地问:“年羹尧?难道不是隆科多?”

胤祺目光露出疑惑,“为什么会认为是他?当时他不在内,另外……素素在前一晚见过皇阿玛。”

若涵瞪大了双眼,那个女人在做什么?

“她不是……”

“她本该软禁在圆明园内,只是有人救了她。”

“是谁?”

胤祺默然,缓缓道:“若涵,事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般。年羹尧那奴才可以同时摇摆在四哥和八弟之间,他不简单。”

“是年羹尧救了她?为什么?”

“四哥棋差一着,那晚……他不该让年羹尧做自己的替身,让他和素素……”

原来如此……果然,一切都变了。那女人的疯狂已经彻底将爱转为了恨。

“皇阿玛命我杀了你,说你知道的太多,原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若涵,你究竟是什么人?”

若涵扫了他一眼,康熙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她是来自未来的人?那……又是谁告诉他的?

“那为何又放过我?”

“因为……我不忍,你知道的……”

胤祺忽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渴望地低头亲吻她的发鬓。“新皇继位,四哥凶多吉少,离开他吧。”

若涵觉得周身麻木,感觉不到印在她面上那些灼热的吻。

“你的暇影……”

胤祺停了下,抬头望着她沉寂的双眸,那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yu。

“暇影是皇上的,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若涵勾起嘴角,鄙夷的一笑。

“若涵,答应我,别同他陷入万劫不复中。”

“宫门到了吧,恒亲王。”

若涵推开他,利落的掀帘跳出马车。

厚厚的积雪没过了她的鞋面,却感觉不到冷。远处的门开了,一人渐渐从风雪中显现。那个孤寂颓废的身影缓缓走到她面前。

他的眼睛深深凹陷进入,眼中满是昏然。

“对不起……”胤禛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若涵抱紧了他仿佛耗尽了力气的身体,贴着他发烫的额头。

“够了……胤禛……你不欠我的……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走吧,离开京城。”他忽而冷冷地推开了她。

若涵笑容明媚,她挽住了他的手,将头贴在他的臂弯上。

“傻瓜,我还能去哪儿啊……”

胤禛的视线落在那辆马车上。“我只想你活下去,别的都不重要。”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疯魔

大行皇帝已远去,新帝为防止内乱,下令关闭九门,十阿哥领旨驻守接管奉台大营,九阿哥和年羹尧护卫新皇。月末,八阿哥胤禩继位,接受百官朝拜,并昭告天下翌年为和德元年。

同日,和德帝大行封赏。九阿哥为襄亲王执掌内务府,十阿哥为敦亲王办理正黄旗满洲、蒙古、汉军三旗事务。十三阿哥封为怡亲王,十四阿哥晋恂亲王,十五、十六及十七阿哥均封为郡王。

冬雪纷纷、玉蝶弥漫天地之间。刺骨的寒风席卷起大片大片的落叶,满街飞旋。

圆明园内死气沉沉的,偶尔才能看见一两个丫头一路小碎步的跑过,雪地上徒留一连串的脚印。

若涵独自坐在兰亭内,迎着扑面而来的寒意,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有人撑着伞,踩着积雪而来。入得亭内,纸伞收起,露出一张清秀温润的脸来。

“姨娘近日可好?这天怪冷的,可别冻着了。”点点雪瓣悄悄地停留在那身对襟单袄上,原本白皙的两颊因寒气而泛着一点点红彤。

若涵笑着替他扫去肩头的雪,要说这整个圆明园内,还能如往昔般宁静致远的就是面前的弘时了,这孩子一直有着一颗冰洁的心。

“前些日子永绅的诞辰我没来得及去贺喜……”

弘时明净的双眼露出一丝笑意,颇为惭愧地道:“小孩子罢了,什么诞辰不诞辰的。姨娘的礼我却是收到了,顶好的东西,让您破费了。”

他不禁望向身边的女子,要说也有十几年了吧,打从他记事起,眼前这位女子的容貌就没有改变过。时间仿佛将她遗忘了似的,依旧媚姿艳逸,永远含着惑人的风情。只是……细看下,眼底却透着看破尘世的恬静。

若涵感到那股凝视的目光,诧异的侧过脸,弘时难免有些窘迫地垂下头。他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女人是阿玛的人,礼不可废。

“弘时,你阿玛还在佛堂?”三天了吧,他一步也没有踏出过那间小小的屋子。

“阿玛只是执着于过去,我想他总会醒悟的吧。”弘时淡淡地说着,在这点上,无欲便无求,所以他无法理解他阿玛的心思。

“你怕么?”若涵忽然问。

弘时不解地看向她,“怕什么?”

若涵片刻间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于是低头淡然一笑。“不,没什么。”

“姨娘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阿玛会听你劝的。”

“弘时,你不恨我吗?”就如同他的额娘一般的恨她。

弘时的脸上显出愕然,两道­精­致的眉毛微微蹙拢。

“姨娘怕是想多了……无所谓恨不恨。额娘也早已想通了,请姨娘不必担忧。”

李氏想通了!?十几年的怨恨真能一笔勾消?

“额娘说过,她老了,争不来什么,也不想争了。说实话,我更喜欢看见每天诵读佛经的额娘。”

若涵出神了半晌,伸手戴上宽帽,顶着风雪步出亭外。

弘时跟了上来,替她撑起伞来。“姨娘这是回院子?”

若涵深吸了口气,虽然冷冽,却觉得清爽不少。“我要回家。”

“家?姨娘……难道这不是你的家?”

“不,这不是我的家。”若涵回头一笑,温柔地说:“回吧弘时,我走了,替我向你阿玛说一声,别让他担心。”

弘时颓废地垂眸笑笑。“原来……姨娘和我一样不喜欢这个园子。”

若涵不再言语,加快了脚步,没有回头看驻立在雪中的人。

回到暗香小筑,刚提脚步入,冬儿急忙迎了上来。

“夫人,不好了。”她压着嗓音在她耳边道,一张小脸急的快哭了。

若涵有些莫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好好的,怎么急成这样?”

垂花门处突然走出两队人马来,为首的一个太监手握黄绢。

“沈若涵接旨。”

冬儿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握得一紧,夫人的神情从未有过的肃然。

若涵嘴角露出一点冷笑,端庄娴静地拉着冬儿跪了下来。

“民女接旨。”

“皇后圣谕,命沈氏若涵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钦此……”

每说一个字,若涵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郭络罗氏从未与她有过交集,怎么会突然让她入宫,此中定然另有璇玑。难道是胤禩他想利用她来牵制胤禛?残酷的斗争即将开始,这也不是不无可能的。

西天逐渐灰暗,若涵被送入宫中时黄昏微妙的暗紫早已从天际漫开,流入落霞中。

小轿一路不停歇地行在冗长的宫道上,直到暮­色­浓重起来,轿子才在一处院落中停了下来。

若涵朝四周一望,如果她记得没错,眼前的并不是坤宁宫,而是御花园中的绛雪轩。宫女们将她迎入了轩内,并没有让她有过多的时间考虑为何来到此处。

她解开斗篷,训练有素的宫女早已烧旺了炭火,随后递给她暖手的小铜炉。

“姑娘可饿了,奴婢立刻去准备。桌上是御膳房新送来的糕点,姑娘可以垫垫饥。”

若涵朝着看上去长了几岁的宫女道:“你叫什么?”

宫女像是个有头脸的女子,落落大方地回禀道:“回姑娘的话,奴婢名书雁。”

“那……”若涵凌厉地目光朝向她,冷声问:“你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

书雁一怔,被面前女子脸上的妖媚与霸道给震住了。她像是个有担当的奴才,回过神温婉地说:“姑娘请宽心,主子稍后就到。”

她说完朝剩下的三名宫女使了个眼­色­,一名宫女前往铜雀灯台拨亮了烛火,另一名燃起挂在角落的熏香。

“请姑娘歇息,我这就去回主子。”

待几名宫女都退下后,若涵这才打量起屋子来。正厅倒还典雅朴素,东西稍间各摆着一张床。右室楹联为“树和暖煦轻笼牖,花与香风并入帘 ”,内室是“花初经雨红犹浅,树欲成荫绿渐稠”。瞧着这诗词她的心却莫名浮躁起来。

楠木门开启,发出吱嘎的声响。

若涵回头,见到了此时她最不想见的人。

那双眼似笑非笑、邪气横生,一声轻笑从­唇­角溢出。那张面容在烛光衬映下显得格外妖娆,微一扬眉,竟是万般风情绕在眉梢。

风驶,雪花拍在窗户上沙沙作响。烛火摇曳,也惹得若涵身体轻轻一颤。

“九爷假传皇后旨意真是好大的胆子呢。”

胤禟嘴角噙笑,黑瞳仿若两潭深渊似的要将她吸纳进去。

“只要不是圣旨,又有何不敢为之。”

几年不见,这个男人更加让人难以捉摸,原本俊美无涛的面容竟带着冷酷。

一时间,时间静默得诡异。

“若涵……”

低沉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若涵愕然抬头,却见修长的身影已然欺近身前,近在咫尺。

脑海中有瞬间的空白,下意识地后退。

突然间,她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几乎站不住脚跟。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摇晃的身子却在下一刻被一股势在必得的力道带入宽厚的胸膛内。

“这是怎么了?”

抬头,望见那轻柔的笑意自他那桃花眸中荡漾开,泛着几许温情和渴求,紧拥在她腰上的手却不容她抗拒半分,占有而霸气。

若涵试着调整呼吸,极力克制地怒瞪他:“你……你做了什么?”

空气中似有似无的熏香早已弥漫了整间屋子,那令人酥软的气味香甜而暧昧。

“放手。”若涵感到恼怒而不安,用力想挣脱那怀抱,却只能娇弱无依地依偎着。

“若涵,你不觉得这夜­色­太过美好,何苦拒我于千里。”

不是夜­色­太美好,而是眼前的男人太过妖孽。若涵觉得有些心慌,因为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温香软玉,胤禟自是紧紧相拥在怀不愿放开。望着她紧张的神­色­,他温柔地将她抱起,一路径直往东稍间而去。

“……逃得开这一时,逃得掉日后吗?”

胤禟轻柔地将若涵放在床上,随即覆上自己的身躯。指尖缠绕上她的发丝,俊颜上流露出一抹邪魅的笑。

“滚开!”若涵喘息着,那迷香似乎还不止麻痹身体那么简单,似乎有团火从她的小腹处升腾开来,直至蹿遍了全身。

他靠近她,越来越沉重的呼吸与她的纠缠在一起。低头,­唇­齿落下,缓缓地爬上她晶莹粉­嫩­的侧脸、挺俏的琼鼻、纤长的眼睫,一点点蔓延至她小巧的耳垂。温热的指尖也开始撩拨,轻轻地在圆润的肩头流连。

胸前突然冰冷一片,裂帛之声响彻耳畔。若涵蓦地一惊,瞪大了眼眸,低呼之声顷刻间被他火热的­唇­舌吞没。

肌肤骤然感到寒意,触着男人灼热的指尖,焦灼而紊乱。她慌乱地避让,却被一只手轻易地扣住了她的下颔。­唇­密密实实地熨烫着,­唇­舌被迫交缠,气息执意相融。

“住手……给我住手……”她好不容易逃过他的肆虐,沙哑地低喊着,双手无力地推拒着他的胸膛。

胤禟顺势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那潮湿且热烈的炽热双­唇­啃咬上她的颈。

“嗯!”脖颈一阵疼痛,若涵蓦地僵直了娇躯。

心房像是要跳出胸膛,她能感到他火热的鼻息贴住她逐渐升温的肌肤,­唇­抵住她的脖颈,欲望毫无掩饰地攻城略地,在那凝脂般的方寸间氤氲。

“你是我的,为此我等了八年……我只是在证明……”

“畜生!”她低低咒骂,双眼布满通红血丝。

“呵……”他埋首在她颈窝处笑了起来,随后略微撑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原来我在你心里就只是只畜生,好……真好……”

“真好……”他迷乱地呢喃,蓦地起身凶暴地撕起了她的衣衫。

许你一生

夜,斑斓,一场饕餮的盛宴。

迷情之药使欢爱渲染上诡异的­色­彩,赤luo的身体敏感到了极点,战栗着、痉挛着。依着灵魂深处的本能做出耻辱的回应。

红纱轻帐内欲­火­翻腾、身躯交缠,夹杂着压抑沉重的低吟。没有眼泪,只有粘腻的汗水沾湿了贴合的身体。

“若涵……若涵……”

浑浑噩噩地声响不断地重复着,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仿佛情人间的呢喃,醉人却让她心如死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曼陀罗味道,那毒烈的香气越来越盛,情yu被轻易的撩拨着,连同急促到快要崩溃的呼吸。

偶尔溢出­唇­边的呻吟绝望而痛楚,越发激烈的冲刺如星火燎原,没有止境、无法餍足。只是一味的掠夺,再掠夺!

冬日暖阳投­射­入撒花红帐。胤禟起身,缓慢地扣着中衣的盘扣。微转头,望着俯卧在床边的人儿,她只是毫无声息地望着窗外。

慵懒地抱起她温热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她的发丝。

“若涵。”他低喃,撩开青丝,由­唇­探索着光滑细­嫩­,留下点点轻啄。灵活的舌头在耳边摩挲,慢慢卷噬着她的耳垂,一点一点。结着薄茧的指尖在后脖处移动着,似有若无地碰触,在肌肤上留下一串火辣辣的刺痒,激起微颤。伴着舌尖的滑动,他越见沉重灼热的呼吸声,一声一声,她能感受到他再次蓬勃的欲望。

“嫁给我吧。”

若涵那张恍惚的面孔蓦然间打上了一层冷霜,冰冻森寒。

“我渴了。”她冷冷伸手推开他的拥抱。

“让我来。”胤禟因她的平静甚为欣喜,忙下床替她斟了杯茶。

明媚的光线下,若涵低头喝着,娇小的脸颊被镀上了一层柔柔的光,那红红的­唇­­色­更是闪着诱人的水润光泽。

胤禟心头一荡,猛地俯下头,任温热的嘴­唇­印上那一抹向往已久的嫣红,青花彝落下碎裂凌乱。

以舌叩开贝齿,半急切半强迫地勾着若涵的舌,在她­唇­内四处游走。而她却没有半点挣扎,眼神始终是冰冷的盯着床顶。

“看着我。”胤禟双手紧扣住若涵尖细的下颚,双眸毫不放松地锁着她,逼着她直视。

那双似水的眼睛里茫然一闪而过,胤禟心里划过一丝柔软,突然滋生出就这么将她揽入怀中永不放手的想法。

“留下来,我许你一生。”轻柔地环住她的身子,贴在她耳边低喃道。

若涵一把推开他,直直凝视他,凛然而淡漠。“我可否离开了?”

胤禟本想怜香惜玉再次温存一番,闻言,僵在半空中,眼光迅速变得冷洌,随手披过一件袍子下床,优雅地将辫子甩到身后,走到条案边:“你要是念及旧情,就乖乖地随我回去,否则四哥……”

说着,似笑非笑看着目光冰冷的若涵,脸上又挂起那张似冷漠似­阴­桀的神情,“你是聪明人,我说什么,你总该懂吧。”

若涵握紧了拳头,扯裂了身下的被褥,硬压下涌上面容的寒霜挤出一丝笑:“九爷是要逼我?”

胤禟却开颜一笑,掩不住几分得意之­色­:“呵,逼你又如何。原本的你高不可攀,可经过昨夜,我都忘不了你在我身下销魂的模样呢……”

“你……”若涵一时不能自制地怒视而去,身体有些微颤,心底的愤怒在嘶喊,激得她很想一个耳光甩在那张笑脸上。然而,理智的声音在不停地说服着:冷静!要冷静!­肉­体的污秽并不算什么,她无法杀了他,至少,现在不能!

望着她眼底深入骨髓的恨,胤禟的笑一点点退去,慢慢归于黯然,一股无奈的苦涩涌上嘴边。

终于得到了她,应该满足了。可,为什么,看着那双强压下怒火和屈辱的眼,硬撑起坚强的背影,他却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一丝的,心痛……

突然,门被猛地推开,吱哑地晃荡着。晨风的寒气穿堂入内,扫去一室香暧。

“大胆!”胤禟赶忙用自己的衣袍遮掩住若涵玲珑的娇躯,恼怒地看向来人,却在瞬间惊讶而尴尬,白净的俊脸竟泛起了红。

身着五爪龙袍的男子站在两人面前,房中那似有似无的香味让他明白了什么。素来温雅沉静的脸上此刻却紧蹙着眉,皓月朗眸被­阴­霾所掩盖。

胤禟瞻前顾后地踟蹰不前,那威严愤怒的眼睛让他不敢迈步。似挣扎了许久,他才缓缓上前。

“见过皇上。”

胤禩斜睨了一眼床上几近半­祼­、脸­色­苍白的若涵,又瞧了瞧面前的九弟。

“你做的好事。”

若涵心一惊,只听见一声巴掌声,猛抬头,胤禟的脸上已经多了五指印。

胤禩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若涵,严厉地责问胤禟:“她是你碰的?我刚登基你就迫不及待的给我捅篓子是不是!”

“八哥……”胤禟也有些无措,从小八哥就非常疼他,别说打了,就连重话也没有一句,可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怒了。

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却倔强地正­色­道:“皇上,胤禟一生任意妄为,一直来都是皇兄担当着。可这回……这回弟弟我认了,我要她,请皇兄成全。”

“你……”胤禩从没有想过这个骄傲冷僻的九弟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而求他。他漆黑清冷地目光向若涵扫去,那个女人同样冷漠地看着他们,就好像他们只是在演着一场闹剧。

半天,胤禩收回目光,负手道:“沈若涵留在绛雪轩听候皇后差遣,没我的命令不得出御花园。胤禟,你随我去养心殿。”

“皇上……”胤禟莫名担心起若涵来。如今的八哥不是原先那个八贝勒,而是真真切切的皇帝,自古君王喜怒不定,他不知道皇兄会如何处置她。

“还不跟来。”帝王威仪不容质疑。

“是,皇上。”

屋内顿时陷入寂静,若涵俯身去拿散落在床边的衣服。低首间,发丝垂落在一旁,如缎的洁白胸前染上红瑕,隐约可见昨夜激|情的痕迹。

而窗外,冰凌垂挂,莹莹点点,暖阳耀目。

自己和胤禛,恐怕,已再无见面时了吧……

交锋

佛堂内卧香袅袅,方方正正的小小天地中,佛陀跌坐、菩萨协侍,十方诸佛礼赞。其下伎乐飞天、妙音演奏,如此佛国世界却静谧不了人之心。

蒲团之上,胤禛潜心静修,念珠辗转、口诵心经,然而心却始终无法平静。抬眼,莲花座上佛祖众相,似在笑着他的痴心妄念俱付之流水。若人都能依佛、法、僧三宝之加持,透过修持而行解并重、那福慧圆满的人岂不是太多太多。是他修为不够,还是……造化弄人!

一门之隔,耳畔忽闻空荡的院落中传来的争吵声。

“四嫂,你就让我进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胤祥知道四哥已经在那个佛堂里待了不少天了,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啊,况且还是米粒未进的。

那拉氏忧心忡忡地红着眼眶。“十三弟,你又不是不知道爷的脾气,他下了令,任谁也不得进入佛堂半步,否则家法处置。连我都不敢……你又何苦为难我。”

胤祥瞧了眼那扇紧闭的大门,不由提高了嗓音。“昨日若涵突然被招进了宫里,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我实在担心……”

那拉氏听后果然震了下,一把拉住他道:“十三弟,你说什么?若涵被……她被带入了宫里?”

“冬儿一早哭着跑去我府里,说若涵彻夜未归。四嫂,你是不知晓。皇上我还不担心,可是九哥他……他惦记着若涵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怕他会对若涵不利。皇上素来宠他,万一……”

胤祥实在憋不住,边说边轻轻推开了那拉氏。“不行,我一定要去见四哥。”

佛堂的门在下一刻被打开,胤禛铁青着脸站在门边。

“你说什么!”

胤祥快步迎了上去,急道:“我的好四哥,你总算是出来了。若涵被宣进了宫,也不知怎么样了。”

胤禛握紧了拳头,一股无法压抑的不安淤积在胸膛中。

“备上朝服,我立刻进宫面圣。”

那拉氏失魂落魄的望着自己的丈夫出神,她想劝告他深思熟虑,却无法开口。

“爷……”她哀哀一唤。

胤禛怒瞪她一记,然后不再看她。“十三,你随我进宫。”

“是,四哥。”

养心殿内鸦雀无声,众太监和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那位新继位的皇上、原先那位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八爷,此刻的脸­色­却冷漠得可怕。

胤禩走到窗边的炕桌上坐下,早有太监为他沏了杯上等的茶。他端起瓷杯,随即朝站在那一脸窘迫的胤禟扫了眼。

此时的胤禟眼观鼻鼻观心,揣测着这位九五至尊究竟会怎么责罚自己。

胤禩喝了几口茶后,终于挥了挥手。“都给我退下。”

“是,皇上。”太监和宫女都退了下去,只留下门口的值卫。

“皇上……”胤禟小心的看了下对方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的怒气,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唤道:“八哥……”

胤禩叹了口气,不悦地道:“老九,你就那么急不可耐?竟如此唐突她!”

胤禟知道自己理亏,毕竟此事不光彩。但是这等事在皇亲子弟中也委实稀疏平常,自身的优越感让他刻意去忽略一些挫败。

“她倔得很,若不是如此……若不是如此她怎会甘心留在我身边。”

胤禩微眯眼眸,冷声道:“难道这样你就认为她会留在你身边了?”

胤禟抱拳笑道:“所以弟弟我有求八哥,如果您下道圣旨……弟弟必定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荒唐!你难道忘了现在首要要做的是什么了?”

胤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老四和十三已经是瓮中之鳖,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哼!你就如此确定?”胤禩说着从炕桌上抽出一道折子。“看看吧,这是刚拟的旨。”

胤禟不解地拿起折子,翻开刚看了几行就诧异地问:“八哥,你……你为什么要加封老四为和硕雍亲王?”这也就罢了,也不知八哥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授他为理藩院尚书,代办工部事务。

“怎么?觉得不妥?”胤禩眼尾一瞟。

“大大的不妥。八哥,你这不是助长了老四的士气。现今让他手握重权,日后想要扳倒他可就难了。”

胤禩却笑盈盈地道:“什么时候你也学着老十不动脑子了!”

胤禟狐疑地瞧着八哥意味深长的笑容,立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真够笨的了,我怎么忘了……八哥,小弟真是佩服佩服。今日之喜,他日定不知陨首何日。您说小弟猜得对否?”

胤禩勾起嘴角,眼眸中光彩一现。“总算是开窍了。”

他继续道:“老四不是为我所用之人,留着迟早是祸害。”

“斗了这些年,老四也藏得够深的,我早想端了他了。对了,还有那老十三,一并除了也好。”

胤禩突然想到了什么,嘱咐道:“这事和老十就不用多说了。”

胤禟点头应允,也不作多想,只当是八哥是怕老十最笨说溜了嘴。他转而一笑,颇为献媚地道:“八哥,那若涵的事儿……”

“过些日子再说吧,现在风声紧,老四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也甭急,是你的总逃不了。”

“那小弟先谢谢八哥了。”

“皇上。”门外总管太监试探着唤了声。

“进来。”

总管太监低着头、哈着腰走了进来,禀告道:“回皇上,雍亲王求见。”

“呵,来得够快的,我还以为他要一辈子缩在那佛堂里呢。”胤禟嗤之以鼻的冷笑一声。他设在圆明园的探子早来报了,这几日老四看来是万念俱灰了,竟然躲在佛堂里不吃不喝的。

胤禩斜瞅他一眼,示意他谨言慎行。

“胤禟,你先去内室。”

“皇上……”胤禟原想喊八哥的,但见太监总管这种外人在场,也就谨慎了些。毕竟他不想让人落下话柄。

“行了,去吧。”

胤禟这才掀开帘子走入了西暖阁。

“臣参见皇上。”胤禛身着朝服,恭敬地行礼。

“自家兄弟,四哥快请起。”胤禩温和地笑着,又恢复了贤皇的样子。

“臣惶恐。臣只是想问皇上,沈若涵是否在宫中?若是她有什么地方触怒了皇上,还请皇上多担待。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知礼节,请恕她不敬之罪。”

胤禩示意太监总管看座,然而胤禛却不卑不亢地仍旧站在在那里。

“四哥误会了。你也知晓,我府里原本女眷就少,这偌大的前庭已经搅得我焦头烂额的,后宫更是无从下手。守孝期间不便铺张选秀,皇后一人多有忙碌,我委实不忍。恰好皇后与沈姑娘一见如故,所以……就宣了懿旨让沈姑娘入宫帮衬一段时日。”

“若是宫里缺人,那拉氏可以帮衬皇后娘娘。”

“听闻四嫂今日身子骨也不利索,况且她要­操­持你那一大家子,也罢了。等年后我会吩咐人送沈姑娘回府的。”

胤禛听闻此言怒火更旺了,可是他唯有忍耐,脸­色­也由青转白,嘴­唇­微微颤抖。

“怎么?四哥是不放心?难道皇后还会亏待了沈姑娘不成!”胤禩笑容依旧,目光却瞬间变得凌厉。

“臣……不敢。”

胤禛咬着牙,怒潮翻滚却无处宣泄。若涵此刻一定孤苦无依,可是作为她的男人他却保护不了她。尔虞我诈、生死相搏的斗争还是将她牵连了进来,他无颜愧对。

“那跪安吧,听说四哥连日来潜心修佛,别坏了身子才好。”

胤禩言下意思已经表明,不想与他再作交谈。

“臣告退。”

胤禛退下前看了眼背对他的胤禩,稍瞬即逝的杀机浮现在眼中。

册封

若涵见到昔日的八福晋如今的皇后娘娘时,她正坐在铜镜前由宫女们梳妆,一切用度自然要比皇子福晋时­精­贵了不少。

“民女见过皇后娘娘。”若涵微微欠身,却并没有下跪叩拜。

“大胆,不知礼数的东西,见了皇后竟然敢不拜,还不速速跪下。”一旁锦衣的嬷嬷厉声训斥。

皇后从铜镜里瞧了眼神­色­淡然的若涵,理了理服帖的鬓发,这才懒懒开口:“算了,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格格,还指望人家懂什么礼数。”

说着,一名大宫女细细地替她描眉画鬓,敷粉擦红。另一位则小心的将帕子用热水浸透,捞出后将她的双手包起来,再将被包的双手放到热水里热敷。

若涵听着暗讽也只是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瞧这­鸡­犬升天的模样,倒是像极了日后的慈禧太后。

皇后没有放过她那一笑而过的嘲讽,于是紧蹙了下眉,冷声道:“你既是老九的人了,以后行事就该知分寸。这后宫什么都讲究章法,你也别做出什么违背祖制的龌龊事来。”

她的警告意味分明,想来是极为不赞成她留在宫里的。若涵觉得好笑,难道还怕她勾引了皇上不成!这位皇后娘娘素来名声在外,日后后宫充盈,她又该如何自处?

“谢皇后娘娘抬爱,只是……若涵的心从来都是四爷的。”

“放肆!”皇后手里握着的帕子差点就掷出,但她还是忍住了。“快收起你这些下贱想法,以后跟着老九绝了那份念头。”

“下贱?”若涵冷冷地笑出声,直直盯着面前的女人。“若涵只是被狗咬了一口而已,人岂能和畜生为伍,娘娘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皇后一时无语,恼羞成怒地叫道:“反了你了,来人!给我掌嘴。”

锦衣嬷嬷合着另一个太监朝若涵咄咄逼人的走了过去,脸上挂着狰狞的笑。

两名大宫女一边一个擒住了若涵的双手,正要将她踢跪在地,就听见门外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皇后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一身便服的胤禩迈着官步走进来。

原本笑意温存的脸在瞧见屋里的架势时沉了下来,他斜瞅了下皇后,问:“皇后这是做什么?”

皇后朝两宫女使了眼­色­,她们立刻松开了若涵恭敬地退离一旁。她这才笑面如花地道:“今儿皇上怎么有空来瞧臣妾了?可巧了,臣妾正和若涵姑娘唠嗑呢,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

“哦?唠嗑?”胤禩是明白人,笑容里夹杂了些不悦。

“皇上,臣妾和若涵相见欢,瞧着她身段极好,正想命我那两个大宫女替她量量身。宫里前段日子不是进了些上等的段子,正好替她裁些。”

“民女劳烦皇后娘娘了。”若涵笑意盈盈地朝她一福,却让皇后的脸­色­瞬间青红交替。

胤禩也不准备过多苛责,毕竟她娘家的势力如今还要仰仗。

“今儿就在皇后这里用饭了,你也命人去准备准备。”

这话明面儿上就是将她支开,皇后虽不甘也不敢抱怨,只是朝若涵狠狠一瞪。

“臣妾这就去准备,皇上稍等片刻。”

皇后一甩帕子,走到门边时朝太监小声道:“给我看紧了,有什么事就来禀告。”

“坐吧。”胤禩一笑,看不出喜怒来。

“民女不敢。”若涵低着头。

“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若涵怔怔地抬头,感情皇上还有听墙角的嗜好。

“这事儿……”胤禩颇为尴尬的笑笑。“这事老九确实过分了,只是难为他对你一直念念不忘。”

若涵不想和他玩文字游戏,直言道:“敢问皇上,您何时放民女回去?”

胤禩修长好看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炕桌上的珊瑚摆设,眼眸深邃如潭。

“怎么?你还想回去?”

“民女会忘了一切,请皇上成全,放若涵回市井。”

“那老九呢?”

若涵目光一凛,咬牙道:“民女受不起。”

胤禩低头嘴角一勾,浅笑道:“老九是个明白人,偏这回却认了死理,你觉得能逃脱?”

“事在人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若涵说此话时极为平静,倒是让胤禩一震。

“若涵不是大家闺秀,亦不是小家碧玉。九王爷若是想合家平安,还是断了那个念头为好。”

“呵!”胤禩笑出声,面容柔和而俊逸。“那……留在宫里可好?”

原本就惶惶不安的气氛突然间令人窒息。若涵不敢置信地瞧着面前的男人,揣测着他的想法。

“若涵不懂皇上的意思。”

“养心殿还缺夫人一名,我想以你的才­干­定能胜任。”胤禩口吻虽淡淡的,可是那双眼睛却望着她一瞬不瞬。

养心殿夫人说好听点是一等女官,统领所有皇上近侍。但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女人,与寝侍并没有过多的区别。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真是利用她牵制胤禛和十三!

若涵定了定神,道:“皇上厚爱,若涵才疏学浅无法担当此重任。”

“这是唯一能让老九放弃的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仔细想想。”

若涵实在看不透这个人,他素来清心寡欲,城府极深,也从未对她有半点不敬,他这么做真是让她无从考证。但不得不说,他的办法很诱人。胤禟这回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难道真要被他纳入府里?那简直比杀了她还要令她痛苦。

“对了,今日早朝议事,我将十三弟派去了遵化守陵。皇阿玛身前最欣赏的便是二哥和十三弟,让他去以慰皇考在天之灵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若涵浑身一颤。这是不是意味着,胤禩要开始逐步铲除异己了!朝堂之事本不该轻易在女子面前谈论,他显然是刻意而为之。

“还有,太监高无庸、四川布政使戴铎行止妄乱、钻营不堪,暗入党羽并且捏造无影之谈,惑众听而被人参了一本,均已被我发遣边外,籍没家产。他们俱系极恶,尽皆富饶,如不除去,必定是我朝心腹大患。”

“皇上。”若涵跪了下来,心中暗暗一痛。高无庸和戴铎乃胤禛心腹,无疑是左膀右臂,如今胤禩斩断了这一切,此刻的胤禛不知会如何自处。

胤禩低头冷眼看了下自己的手,随后朝她一瞥。“想好了?”

“谢皇上隆恩,若涵定当尽心侍候皇上。”

“来人,拟旨。”胤禩站起身走至书桌边,御官鱼贯而入,备下了玉玺笔墨听候差遣。

“上谕!沈氏门著温良恭俭,往以才行,秉德柔嘉,颇慰朕心,即日选入一等夫人,誉重养心殿,赐地华缨黻。钦此。”

养心殿夫人

养心殿梅坞处的宫粉正傲然怒放,被冬风一拂,纷纷扬扬,空气中却更显雅致馨香。

穿着宫服,踩着花盆底鞋,站在养心殿西围房边的若涵还是有点恍惚。养心殿一等夫人,何其崇高的身份,摇身一变,就成了御前一品女官了,这算是应了劫还是化了灾?一连过了好几天,她都还有些没能适应过来这种新转变。

康熙后,养心殿便是皇帝居住和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换言之,皇上有大部分光景在此度过。身为御前女官,当值养心殿在别人眼里意味着飞黄腾达、荣宠一身,但在她看来,很像是种变相监视看管,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了另一个牢笼罢了。

那个将她安置在此的总管太监冯玉定原是胤禩府里的人,他安排了两名宫女伺候她,只留下一句,“万岁爷的旨意,让姑娘留在西围房,御前候传。”然后听说是胤禩­奶­娘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嬷嬷前来,说了一大堆君前仪德,别的并没有向她多说。

年关将近,加上新帝登基,紫禁城里已渐渐显出过年的气氛。内务府早早便传知了各宫总管封印准备过年事宜。各个品级的太监宫女们穿梭忙碌着,年长的凭经验谨慎­操­办,才入宫的战战兢兢之余难掩几分激动与兴奋,就连后宫的娘娘,搬出宫的阿哥们也是忙得可以。

除夕那天从申时就开始飘起了不小的雪花,虽然冷,却显得年味更浓了。

青衣的太监,粉装的宫女,鱼贯而行衬着一群宫装艳服的皇妃、福晋、格格们,从长春宫到慈宁宫一路浩浩荡荡。

行至宫门口,早有执事的太监等候在侧,一边引着各位依序而进,一边赶紧进殿传禀。几天前就已经进宫的各府福晋、格格们一早都梳洗打扮停当,依着各自的品阶,或穿着正式的官服,或新装艳束的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因良妃早已仙逝,惠妃对新帝有养育之恩,故和德帝特封惠妃为皇太后,移居慈宁宫。而除夕守岁这样的宫中大事就交由皇后还有和德帝原府邸中的妾氏,张氏、毛氏如今的淑贵妃、琬嫔主持­操­办。

从慈宁宫请安行礼完回来后,那些福晋、格格们就三五一群地聚集在淑贵妃的长春宫,如今和德帝唯一的皇子弘旺已然册封为太子,母凭子贵,淑妃的地位也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屋外北风夹雪,屋内却是一派热闹景象,看上去倒是齐乐融融的样子。

而养心殿内,却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年中最后一次朝政议事,气氛却令人窒息。偌大的养心殿在冬日的阳光下明晃晃的,时不时有拘谨的太监和战战兢兢的宫女穿梭在宫室外殿阁间,弓腰疾行、静悄无声。

正发着呆,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冯玉定走到她面前,不满却还是颇为和气地道:“姑娘还愣着做什么,皇上传旨奉茶。”

若涵淡漠一笑,倒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她是御前女官,这等子事儿自然是要做的。

才转进养心殿东暖阁,胤禩身着朝服坐在龙椅上。两侧坐着的都是他昔日的兄弟,如今的人臣。忽而神情一滞,目光瞬间只映出那个日渐消瘦的身影。瞬间,抑制不住心潮的起伏。

胤禛从若涵入内后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手按捺地握紧了扶手不住发抖,心里涌起千言万语,可是却无法对她开口。多日不见,他只有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将她留在心里。一时间,时间仿佛凝固了般,两人默默相对无语。

若涵的出现,显然愕然的不止胤禛,自然还有那些息息相关的人,比如胤祥,比如胤祺。唯有胤禟目光恼怒而冷酷,因为只不过一日的功夫,就要成为他侧福晋的人却突然变成了养心殿一品夫人,这叫他情何以堪。压抑了怒火觐见了皇上,也只得到“时日尚早”这四个字为答复。

忽然,一声异响打断了丝丝暗涌,只见胤禩的脚下有一柄碎了的玉如意。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跪趴在地,慌忙用手仔细地拣起了碎片,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若涵回神,面对皇帝不明意味的目光福了下身,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茶盏从容地递至桌案上,见胤禩面无表情地只坐在那也不端起茶,便向后轻挥了下手,示意她随侍一旁。

一旁冯玉定的心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皇上今儿个心情可不太好哪。

暧阁中一时悄然无声,胤禩端起面前的茶,面容读不出任何思绪。

“大将军于京,其往复尚未定,俟胡土克图喇嘛等到日,再为商榷,西宁不可无人驻扎,你们说,命谁前往为好?”

胤禟拱手上前道:“臣认为隆科多执持正理,概不瞻徇,派他前往西宁是最好不过的了。”

胤祥怒视了他一眼,先是他年后就要前往遵化守陵,如今九哥竟然又要发配隆科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是想彻底断了四哥的后路。

“臣认为隆科多多年掌握京城卫戍部队,若是派往西宁,京城中又有谁能够接替?那些可都是八旗子弟。”胤佑此时说了句实话,他不参与党羽,完全是出于对京城安危的考虑。

“七哥过虑了,这不还有老十呢。再者……京城九门何等重要,还是自家兄弟执掌更为妥贴,请皇上恩准。”

“老九所言甚是,就依你所言,就年后颁旨,西宁的事刻不容缓。”

胤祥和胤礼互看一眼,皆怒火中烧。随后一瞧胤禛,他们的四哥倒是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来。

“四哥。”胤禩忽然向胤禛望去。

“臣在。”胤禛起身拱手。

“朕连日多得底下呈上的折子,参你主持皇考祭奠一事,为了节省开销,缩运了护送先皇梓宫夫役人数,还同时改在陵寝当地采办建陵红土,制作大典所用的乘舆法物则用断钉薄板,敷衍塞责,致使祖宗牌漆流字漫,这些是否属实?”

“臣尽忠职守,只念其国库空虚,所以……望皇上明察。”

若涵瞧着胤禛此时的情形,不由感到一阵酸涩。胤禩对胤禛的谕责,皆因胤禛署理工部事务欲节省支出所致,此举皆出于公,却被胤禩责难,简直令人恶目而瞠,哭笑不得。

“罢了,念你是朕的四哥,又心念朝廷,那就罚没一年俸禄吧。”

胤祥刚想开口,却被胤禛一记怒瞪制止。

“谢皇上隆恩,臣遵旨。”

朝事一毕,在若涵的默默注视下,胤禛离去,只回头匆匆瞥了一眼,一时百感交集。

太监和宫女鱼贯进入暖阁簇拥着胤禩由穿堂步入后殿又日新内更换吉服。

胤禩由着宫女们有条不紊地更衣焚香,目光却不时落在始终静立在一旁的若涵身上。

紫­色­的锦缎旗袍让她在一群淡粉的宫女中显得很是醒目,高高的两把头上缀着珊瑚梅英珞宝,斜Сhā一枚绿雪含芳簪,真真肤赛凝雪,眸如星月。然而最引人瞩目的并不是她的装扮,而是那份娇媚绝伦的姿态。

“若涵。”他柔声低唤。

若涵有些错愕地抬头,“皇上有何吩咐。”说着主动走上前,从宫女手里拿过吉服冠替皇帝戴上。

“你是不是不甘?”幽香气息萦绕在侧,胤禩瞧着她淡漠的表情,试探着一问。

戴完冠帽,若涵推开保持了一点距离。“不敢,皇上圣明,又岂是我等能揣测的。”

着装完毕的胤禩拿起一本折子随意翻阅了下,只是视线却始终落在她的面上。

“朕只是要你知道,若换了位,情形也如同今日一般,这就是成王败寇。”

若涵面­色­­阴­沉,在心底讥讽一笑。可惜,若是胤禛,绝非像他一般急功近利。

“司天监昨日来报,年后恐天有异变,你说……会是什么?朕自登基以来,自认也算敬业勤政,体恤民情,却为何有此预警于世?”

虽然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胤禩此时的神情,不过从话中却透着股沉重。若涵知道,胤禩这会儿纯属自言自语,并不需要什么回答,所以她一如既往保持着沉默。

“为何不回答?”胤禩目光深沉。

“皇上只是自律严谨罢了。”天象而已,古人大多迷信,若涵暗自腹议着。不过,君心难测,还是谨言为妙。

“你说,朕的基业能有多久?”刚刚还是显得沉闷的人此刻却双眼烔烔,­精­芒闪烁。

若涵一震,他为何有此一言?难道……素素对他说了什么?康熙改了遗诏,很有可能是素素对其鼓动而至。那么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把握机会,谄媚于新君!

不,要冷静。如果素素真对胤禩合盘托出,那胤禩就不会对她有此一问。毕竟历史已经更改,素素失去了唯一的筹码,她也对前景一无所知,她和她对于胤禩而言毫无用处。

“瞧你,脸­色­都变了,朕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脸上一温热,胤禩竟然亲昵的伸手抚摸了下她的面颊。

若涵立刻退后一步,“奴婢惶恐。”屋内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宫女太监的头均低着,眼观鼻、鼻观心。

胤禩望着自己还举着的手出神,淡淡一笑这才放下。“都跟你说了多回了,不用自称奴婢。”

“谢皇上。”

“太后想必等久了,摆驾慈宁宫。”

情牵香囊

亥时,在乾清宫接受完文武百官及他们的福晋请安行礼后,和德帝率后宫诸妃、阿哥及王爷、福晋们、满蒙各王公、满汉二品大员至太庙行辞岁礼。礼毕,和德与众皇亲、诸大臣回乾清宫设宴。

周围是一派热闹景象,人人脸上扬着笑容,而若涵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身处这样的环境里,孤独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展现着。

诗蕾挪到了若涵身边,一张小脸布满了惶恐和紧张。

“大年下的,你这是怎么了?”若涵意兴阑珊地瞧着那些争奇斗艳的嫔妃、福晋们,随口一问。

“姑姑,出事了。”诗蕾是养心殿年岁最小的宫女,平日里总是‘姑姑’长、‘姑姑’短地喊着若涵,加上这孩子本分且不多话,再配上一幅娇俏柔弱的可怜样,倒是让若涵很是喜欢。

若涵皱皱眉,朝着小丫头的目光瞧去,不正是龙椅上的皇上嘛。“到底怎么了?”

诗蕾压抑着哭腔道:“来时也不知怎么了,按祖制除夕夜万岁爷佩戴的香囊应当是香­色­织锦二龙戏珠的,可我……小荀子取错了物件,偏偏我也没仔细查查,他这会儿也急得慌。姑姑,你说怎么办?这会儿皇上还没察觉,若是被冯公公知晓了,准将我们捉去敬事房法办。”

若涵仔细瞧了瞧胤禩腰上挂着的香囊,果不其然,那是一个同样绣有二龙戏珠的姜黄|­色­香囊,两­色­本就相差无几。

“平日里蛮妥帖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却坏了事。”皇帝的事情只有大没有小,若是被有心人瞧去了,诗蕾这辈子算是……

“快别急了,别让人瞧出什么。那香囊放在何处了?”

“就在华滋堂的柜子里。”

若涵眼瞅着一个端着酒的小太监走过,立刻从他手里夺过酒壶。小太监自然知道她是养心殿一品女官,也不敢言语。

“皇上。”

胤禩耳畔忽闻一阵柔软酥骨的声音,侧头却见若涵正为他斟着酒,不免勾起了嘴角。

皇后却满脸不悦地盯了眼若涵,压抑着怒气道:“酒多伤身,你是怎么伺候的。”

“皇后,朕不妨事。”胤禩欣然喝下杯中酒。

胤禩替若涵打圆场,让皇后更是怒火中烧,那目光恨不得在若涵身上剜出一个洞来。

而殿上的一切落入了大小亲王、贝勒眼中,众人皆为一愣,片刻后又详装无事的继续吃喝客套。

若涵退下后,趁着众人和乐融融敬酒之际,瞧瞧走出了乾清宫。等走到僻静的宫道时,才取出衣袖里攥着那只姜­色­香囊。幸好身手还没有退步,若是让茗珂她们知道她运用自己的能力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一定会笑话她的。

出了月华门,沿着前往养心殿的宫道疾步而去

“什么人在那儿?”一声低喝从后面传来。

若涵猛得转过身,只见不远处有一人正瞧着她。那人一身吉服,头戴亲王礼帽,等走近了,方才看清竟然是恂亲王胤祯。

那个印象中孩子似的十四阿哥,如今也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王了。面貌英武不凡,少了少年时的秀气,多了成熟男人的­干­练。

在若涵看清来人的同时,胤祯也看清了她。刚刚与三哥喝酒喝猛了,故而出得乾清宫透透气,见前面有个身着宫服的女子疾步朝月华门外走去。正在诧异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恣意在大殿前行走,于是便跟了上去,却在那人回身瞬间,眼前一亮。

竟然是她!

年少时的记忆渐渐浮现,那个巧笑盼兮的女子、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子,如今她的眼眸妩媚依然、却没有了往日的张扬。一早知道她是四哥心仪的人、是老十三的红颜知己。时过境迁,如今她却又忽然成了养心殿的女官。其中发生的点点滴滴他也早有耳闻,却一直未能证实。

胤祯抬眼望去,那身宫服是依例而制,式样也无特别,无非是刺绣­精­致些,可偏偏在她身上却显得特别好看,虽然不及第一次所见时那份翩若惊鸿之美,却也是有着别样风情。

“大胆!见了本王竟不参拜,有规矩没?哪个宫里的?”他不知是怎么了,戏谑的笑道。

若涵起先一愣,随后淡淡地一笑,福身道:“参见王爷。”

闻言,胤祯忽然抿嘴,一抹讥笑挂在嘴角。

“原来是养心殿一品夫人,真是失敬失敬。怎么?四哥那个靠山倒了,现在又攀了更高的枝了!我真是小瞧了你。”

“王爷说笑了,若没事若涵就先告退了。”若涵不想与他多费口舌。

胤祯像是被点炸了似的,一下挡住他的去路,­阴­沉着脸道:“四哥对你不薄吧,你为何……”

若涵抬头不惧地瞧着他,一字字道:“想必王爷心里跟明镜一般,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蹊跷。你说若涵该如何自处?我说了就能允我吗?”

胤祯握紧了拳头,关节一阵泛白。“九哥在这事上的确是混账不如,你知道么,五哥为此事还揍了他。”

若涵内心一震,身形微微一晃。看来都知道她失身于胤禟的事了,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是不知道胤禛的心思。他那么个孤傲的人,若是知晓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染指了,一定心如刀割。

深吸一口气,她绕过胤祯,依旧是疏离冷淡的态度。“请王爷让开,我还得回养心殿为皇上取香囊。”

“……”

显然是没料到她会是这种态度,傲然得让他感到愤怒。直到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胤祯才愤然转身离去。

步入华滋堂,若涵走到雕花楠木柜前,捣腾了几下,在第二格的锦盒内发现了那个香­色­的绣囊。

刚关上柜门,突然烛火诡异地摇曳起来,片刻后屋内变得一片漆黑。

若涵正诧异间,一道黑影已经欺身而来。

“谁!”

她惊呼出口的声音被灼热的双­唇­所吞没。

黑暗中,那熟悉的人一手紧紧搂住她,另一手轻轻扣着她的头,指尖穿越过浓密的发丝,薄­唇­急切地探入,席卷过她口中的每个缠绵的角落。痴缠着她绵软的舌,吸吮着渴望已久的馨香甘甜。

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她沙哑地埋怨:“你不要命了!”说着用手恨恨地捶着他,忽又用力的抱紧他宽阔的背。

“若涵。”沉重的嗓音和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颈项处,他仿佛用尽了千年的力气才得以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我们都要忍……答应我!”

“他们会付出代价,我要让那些伤害你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痛苦的诅咒,­唇­舌发狂般留恋在她颈间,却怕弄疼了似的轻吮着那片柔­嫩­肌肤。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颤抖起来。

气息不舍的相融缠绕、­唇­相抵,齿相依,情醉于此,固守着这片刻的贪欢。

黑暗中情惑蔓延,火烧云般蔽日燎天,柔情蜜意在这除夕深夜愈演愈烈。落地香囊静静躺着,满室靡靡之香。

是非

“听说前些日子皇上封了个一品女官?这事儿可真新鲜,是哪家的格格啊?”皇太后趁着空招来皇后郭络罗瑾瑄陪伴在侧。

“皇额娘,不过是个市井女子,哪儿是我们满人的格格。”

太后寻思着点点头,瞧了眼正和臣子们同乐的胤禩。

“瑾瑄啊,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如今也是这一宫皇后,不说底下那些个妃嫔宫女看着,外面的人恐怕也整天个抬着眼睛看呢。自古天家无小事,寻常人家也是妻妾成群,新人换旧人,何况是这宫门内院。有些事不用我提醒,你心里也要明白些。”

“谢皇额娘教诲,瑾瑄明白。”皇后低着头,语气颇为不甘。

太后看着点头称是脸上却不悦的皇后,劝慰道:“现在正是丧期,一旦过了这日子,选秀就要摆上议程。皇上既然喜欢,那女子恐怕也得得个封号,你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额娘,她……”瑾瑄说不出口,她怎么可能把那些个事儿说给太后听。转念一想,露出狡黠地笑容。

“皇额娘,您会错意了,那女子可不是皇上的人。老九惦记着呢,皇上允诺过段日子就赐婚。”

太后怔了怔,低头掩面一笑,也像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瞧老九从小眼光毒辣,你说那女子模样是上乘的,水灵着呢,怎么就被他寻上了。”说着牵起瑾瑄的手,和蔼的笑说:“我就是怕你觉得委屈,这下可好了。”

本来皇后出嫁前便是郭络罗氏家的格格,身份尊贵。根据满人的礼节,旗籍女子未出嫁前,在家庭中是至高无比的,再加上多少也和宜太妃是同宗,自然多少带了点骄宠之气。如今身为一国之后,气量可不能再像做皇子福晋那般小。

上座相谈甚欢,底下自然也是要嚼一番舌根的。

九福晋小声对琬嫔道:“娘娘,你瞧皇后娘娘的气­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

“累?今年主持的是贵妃娘娘,要累也累不到皇后吧。”琬嫔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声音虽小却尖刻。

“听说是烦心那养心殿女官的事呢。”

“这事心里知道也就罢了,可别拿出来说事。弄得不好……”淑贵妃为人向来谨小慎微,不待见琬嫔那嘴脸。

“怕什么,爱新觉罗家的奇怪事儿还少么!四嫂,我怎么瞧着那女官眼熟呢,好像在四哥府里见过呢!”十四福晋斜睨着看向一直不言语的那拉氏。

那拉氏气度雍然地道:“弟妹说的是。那是沈若涵沈姑娘,曾经是我们家弘晖的救命恩人。医术了得,还替德太妃治过顽疾,是个挺不错的姑娘。”

“哦?可……”

十四福晋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五福晋打断。“除夕夜咱们就开开心心的,何必说那些陈年烂芝麻的事情,十四弟妹,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四福晋感激地朝五福晋笑了笑。

“说到那女官,刚还瞧见来着,怎么一转眼人就没影了?我可看得分明,那脸蛋……当年宜太妃年轻时也是艳冠群芳,可同她一比……听人说,老九对她上了心,求皇上赐婚呢,也不知真的假的?”十四福晋寻衅地将目光瞥向九福晋。

“呵,是吗?”九福晋故作大度地道:“反正府里有的是地方,爷他还不是想安置在哪儿就安置在哪儿的,我也随他去,毕竟爷是咱们的天不是。那女官若真到了我府里,就当多了个好姐妹呗。”

“我怕是皇上想留人在身边呢。”

“啊!有这事?”

“这可胡说不得。”

“可不是胡说。皇上对她宠着呢,还特恩准她不用自称奴婢,免行跪拜。你说,这偌大的恩宠怎么就给了那个女官?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儿。”

“哼,今年新鲜事还真多……”

“各位主子吉祥,前头来话,说快到时辰,烟火也都准备妥当,主子们是否去观赏。”一个宫女低声回禀,打断了正在兴头上的‘窃窃私语’。

“知道了。皇后娘娘那怎么说?”淑贵妃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让奴婢请各位主子准备准备,一起过去。”

“好。你下去吧。”挥退宫女,淑贵妃率先起身,招呼众妯娌姐妹道,“咱们走吧,别让皇上等咱们。”

若涵整理了下散乱的发丝,压紧了簪花,快步走到了乾清门那儿。

乾清门广场上早已烟花满天绚烂,爆竹声声除旧,人人脸上扬着笑容。

“姑姑。”诗蕾轻轻地叫唤道。

“取来了,你别急,我寻个时机给送去。”

“谢姑姑。”诗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哎哎,快瞧,就是她!”十四福晋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眼尖地瞧着了出现在大堆宫女后的若涵,赶紧拉了拉九福晋的衣袖。

“哪个她?”

“就是我们刚刚说的,那个沈若涵。快,瞧,就在那!”

“啊!在哪?是哪个?”

“穿紫­色­宫服的。”

“哟,模样是还不错,就是一脸狐媚,不像个善类。”

“是啊,都巴结到皇上身上了。也是,弄不好就能封个贵人、常在什么的。可惜是个汉人,顶多也就是个嫔了,还要看她那肚子争不争气。”

若涵毫不知晓那些贵妃正拿她当着话题,她不动声­色­地走到皇上身边。“皇上,您的香囊掉了。”

胤禩正瞧着蹿上天空的烟火,一回头,瞧着那张俏脸被红彤彤地烟花映衬得格外娇美。

“小事而已,替我系上吧。”

“是,皇上。”若涵低头专心地替他系上香囊,总算神不知鬼不觉地调了包。

胤禩地目光却在她低头后闪烁过一丝­阴­霾,白净如玉的脸庞也黑了少许。

系完了香囊,若涵抬头便瞧见胤禩冷若冰霜的表情,疑惑不解地愣了半晌。

“朕累了,回养心殿。”

太监宫女们伺候着皇上梳洗沐浴完毕,若涵则铺好床被,服侍着他躺下。

“若涵,替我捏捏肩。”

若涵应允,力道恰好地替他揉捏着肩膀。那里的肌­肉­僵硬而结实,连日的朝政,显然使得新帝力不从心。

“若涵,你说我把你赐给老九可好?”胤禩忽然紧握住她的柔荑,目光深沉地望着她。

若涵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握紧。“皇上是征求若涵的意见么?”

对上他探索的眼眸,毫无胆怯。

胤禩终于松开了她,叹道:“去吧,朕歇息了。”

回到小屋的若涵坐在铜镜边拆除了头上的珠钗,心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了领口。她终于知道为何刚才胤禩会用那种目光瞧着她了。原来领口遮掩不住胤禛留在颈间肌肤上的痕迹,红红点点,暧昧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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