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经是将近晚饭的时间了,真想不通哪里早啊。用钥匙开了门正好遇上父亲路过走廊。
“爸。”
“啊,回来啦。”对他笑着,脚步也不停歇地拐进房间。
弯身换了鞋子,屐着拖鞋就往里走,哥哥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他看见哥哥,哥哥看见他,说“回来啦。”
他看着他的眼睛什么也不说只点下头,就转身上了楼进了房间。把包往床上一扔整个人也无力地瘫在床上。有点困,但是更想上厕所。
于是起身进了二楼的卫生间。解决完问题之后走到洗手台洗手。微微抬头,看见大镜子中的自己。
漆黑的眼睛,因为最近都没有打理所以深黑色的头发已经像个音乐青年一样地长长了。暗褐色T恤下的身体,已经又结实又漂亮地长成一百八十多公分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小时候很熟悉的男人味。
不禁苦笑。
这样的自己,已经不能用“吃一家饭,像一家人”来荒唐掩盖身份了。父亲虽然一直没有说出口,但是后来说的“如果阿存愿意,可以以养子的身份喊我爸爸啊”他没能拒绝。只是一个称呼,既然父亲那么介意,给他好了,反正事实如此。
知道事实,还是在三年级的时候,哥哥说的。后来才懂,哥哥当时做的事情叫做性侵犯,对未成年人,同性,是又犯法又变态的。哥哥的妈妈却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而疯的,会经常地自杀,一直住在神经病院。被她差点杀死的那次,在混乱过后她也自杀了,那次成功了。哥哥无法接受刺激,对他实行了报复。如果这样说来,大概彼此是扯平了吧,如果还有微微的失衡,对亲人的爱或者可以抵消那些部分。
所以自己也理不清对哥哥的感情,无法再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去喜爱哥哥,也没有恨哥哥的立场去恨哥哥,这个问题很复杂,想起来就疲乏。然而哥哥也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想,那次事情被哥哥说成单纯的暴力泄愤,因为阿姨的丧事而憔悴不堪的爸爸悲愤之下打了哥哥两个耳光。后来爸爸问他伤得怎样,他也没有告诉他哥哥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因为暝暝之中知道并不是好事,所以哥哥不说,他也不说。哥哥自那之后说为了中考,在半学期的时候要求转入县中,高中仍然在县中读了,大学也去了外地。哥哥不在家,为了给爸爸减少麻烦,他也选择了住校。哥哥的假期也不愿意回来,说是学业紧张,有时候爸爸坚持得紧了,一年两人能碰上那么几回,除了生硬地打个招呼,再无其他语言了。有时候他想哥哥究竟还恨不恨自己了,却没有人能回答他。
等到自己进入大学的时候,哥哥已经有了稳定的职业,稳定的女友,稳定的住房,当一切都稳定的时候,爸爸也老了。爸爸说骆骆你每周回来一次好不好,就一家人吃吃饭就行。爸爸虽然在说,口气中却有了求的成分,他回头看,哥哥没点头也没摇头,后来某个周五的时候他到家看见了哥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自此每个周五哥哥都会回家来吃个晚饭,吃完洗过碗就走。
发完呆回了神,在毛巾上擦了擦手,就下了楼。
电视响着,他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和南骆一起看电视。
电视似乎很无趣,但是没有人说话。
他知道他不多话。
也知道当年觉得温良高大的身材今日只觉得瘦小。
知道他肤色苍白总戴亚银框眼睛。
却不知道他最近生活如何。
和女友交往如何。
还有他在想什么。
不着边际地想一大堆,直到父亲喊开饭。
爸爸真的老了,吃饭的时候不再说冷笑话然后自己笑了,只是偶尔含笑地看着儿子们,眼角皱纹深。是什么让他这么迅速老去的呢,吕清泽还是安彦?后来知道,自己的生母名叫安彦,是父亲提到就会神色暗淡的女人。当然父亲不会在他们面前提,这是爷爷弥留之际告诉南存的。爷爷在他初二那年不行了,躺在病床上的爷爷知道他已经知道事实后只是叹气。其实爷爷应该是外公,安彦有了孩子却没办法顺利产下,她却坚持要生,为此同她大吵的外公非常气愤。最后她还是死了,但是孩子留了下来,留给了她的父亲。
“阿存,你上次跟我说的问题,我考虑过了,也跟你哥哥商量过。”席间爸爸突然开口,还提到哥哥,他愣住。
上个星期的时候,他跟爸爸提出想搬出去住。学校到了晚上熄灯后着实诸多不便,平日热闹的氛围他也并不太喜爱。经营着外贸公司的爸爸,经济并不是问题,而且自己打工的话,也可以。没想到跟爸爸提了,他却半天不说话。好半天突然问了一句:“阿存啊,是不是有女朋友啦?”不理解地回答说没有,爸爸却摇了摇头:“也不用骗我了,我也不是不开明的人,但是才大学的头两年就同居的话还是太早了。”哭笑不得地说真的没有,爸爸就继续摇头说,再议,再议。
本以为没了希望的事情,现在却又被提及。
“你哥哥的房子呢,正好就在大学城那半块。你一个人出去住,我也委实不放心。”
唔,但是你的不放心不太对方向啊。
“所以啊,要不你就和哥哥一起住吧。兄弟间嘛,到时候也好照应……”爸爸还说着什么,他却震撼到不行。
看哥哥,却只是低头斯文吃饭,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
“……你哥哥呢,刚刚跟他说这个事,他也就主动提出来了,所以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了。”
是哥哥主动提出来的?立刻胸中一阵烦闷的明了,一定是爸爸的语言过于暗示了。和有着芥蒂却还不得不说“那就住我那里”的哥哥一起生活,该是怎样尴尬的处境啊。
哥哥突然抬起头,笑着说:“是啊,住我那里吧,没关系的。”
招牌式假笑。
哥哥啊,就像那些女孩子一样猜不透,甚至更难猜。但是南存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他还推辞,这顿饭会吃得很不愉快。
忽然就醒了过来。
东方泛白。伸手摸索摸索,在床头摸到了冰冷的表带,拿起来,四点多。
自然醒--这么诡异的事,竟然发生了。
攥着被角,大大的身子侧着蜷了起来。可以清醒地张开眼睛,闭上,再张开。听见远远响起的号角声,就好象从另外一个亲切的空间传来的,让他有点恍惚。发现半天看着的,是自己的一截大腿的时候,呼了口气翻起了身。
这种苍白啊,最薄弱又最坚持一样的存在,是凌晨的天空。窗外的时间全部定格在空中,房屋全是阴蓝的,又浓郁又寂寞。除了起夜,并没看过这个时候的这里。
很安静啊。
住的地方,无非家和学校。这么多年,连大学也没有选择要去外地念。将来啊,也希望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有个爱微笑的温柔妻子,会是长发,每天对着可爱的孩子说,“爸爸要上班去咯,来跟爸爸说再见……”,然后可爱的孩子会抱着自己,眼泪都要抹在西装的裤子上,小脸哭得红扑扑地说,“爸爸不要走,爸爸不要去上班了嘛……呜呜呜呜呜~”然后温柔的妻子就会笑着为难地说,“宝宝乖哦,爸爸晚上就回来了哦……”啊呵,呵呵,真,真拿他们没办法啊,呵呵呵……结果有只野猫从对面房檐上路过苟着脖子看自己的时候的时候才注意到已经在窗台边面部抽笑半天了……于是又无端郁闷起来,这样的自己,爷爷知道一定很伤心吧……至今想起“阿存长大以后一定要做个男子汉哦”这样的话都会觉得很不安。
阿存啊,意外地喜欢可爱的东西。
对外形高大俊朗的南存表示好感的女生不在少数,然而自己无一例外选的全是可爱型的,个子娇小胸部发达,在床上可以蜷缩着身子搂着那个体温,看着自己喜欢的某个五官,觉得真可爱啊。然而到最后也总是自己被甩,“比起男友,南存的感觉比较像亲人,这样下去太奇怪了……”“……你真的当我是女人吗!感情这种事不是笑笑就可以敷衍过去的!”“对不起……还是分手吧……”有人惋惜着走开,有人在怀里痛哭,有人恋恋不舍,最后吐出的却都是“分手”。女孩子啊,长得小小,抱着软软,过程有不同,冷酷是必然啊。
“咚,咚”的敲门声,回过头来对上哥哥有点吃惊的视线:“已经起了么,把东西收拾一下吧,还要去学校把东西也拿过去的吧。”然后就退了出去把门啪地一关。
唔……
窗外的天还没亮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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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昨晚吃饭时候说要搬明天就搬吧,周六搬了周日好处理琐碎的事情。结果兄弟二人都是愣住,哥哥说房间还没有拾腾出来呢,父亲说没关系没关系,搬点东西剩下的时间到了再收拾就可以了。父亲这么着急,究竟是怕哥哥反悔,还是怕自己反悔呢。
所以吃了早饭,就把打包的东西送上了哥哥的车里。本以为一趟就可以搞定的事结果来来回回让哥哥跑了3趟,这才带上他又往学校奔去。到了学校把东西收拾好,办理了退宿舍的手续,又是好久。带着东西下楼的时候看见哥哥的车突兀地停在校门外面,忽然觉得时间好象停止了。
哥哥的别墅啊,他竟然从来没有来过的。
果然是贴近着大学城,只知道当初买的时候并不贵,现在看来真的是很大呢,又空又大。过于简洁的装饰让这个房子缺少生气,只有那张全透明的玻璃桌上一对水蓝底色蓝灰海豚玻璃杯的存在诉说着女人的痕迹。
换了鞋子哥哥就拎着他的行李上了楼,他也拎着剩下的几包跟了上去。楼上不比楼下,关着门的几个房间显得十分暗静,阳台也拉上了褐色的窗帘,越发地深沉。哥哥打开靠近里面的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储物柜。灰尘漫扬。
把东西都拎了放进房间,两人就开始马不停踢地收拾了。先是开窗透气擦地掸灰,然后把柜子里面的东西挪到另外的房间,再把包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拾出来,用的排好不用的再打包,两人上上下下搬了几个橱柜上楼来,虽是换上了便装,扔搞得灰头土脸。反正搬家绝非什么轻松的事情,麻烦又琐碎。结果全部都拾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哥哥洗完澡后他洗,疲乏地洗完澡出来看见哥哥在厨房站立着切菜,米白色的针织衫无褶皱地从肩胛骨上垂下,勾勒出完美的体型。想着什么就恍神了,懵懵懂懂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哥哥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一眼,又回过头去。
饭就在玻璃桌上吃的,他没说话,哥哥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简单炒了几个素菜,哥哥还是很擅长烹饪。吃过以后收饭桌,连一句“我来”的机会都没给他,就把碗桌全部收拾好了。他坐在那里,反而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好了,撑着下巴坐在那里发着呆就困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床,所以他选择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迷迷糊糊想着以哥哥的个性今晚肯定是有一个人睡沙发了,所以更安心地睡着了。
“……阿存,阿存。”听见有人喊,他困难地睁开眼睛。是哥哥。
哥哥身后的座钟,10点。南骆穿着西装。
“进屋睡去吧,我房间有床。我马上有点事情,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语气和缓表情却冷淡,南存看清了,又迷糊地点头。
起身爬起来上楼,到哥哥房间门口的时候听见楼底下厚重的大门关上的声音。推门进了去,哥哥的房间很大,很空。衣柜,书橱,电脑,床,空调。依次绕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在床上躺下来,有车灯从窗户中探过,应该是哥哥的车吧。
这么晚了,是去女朋友那里住了吧。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底有一种感情在缓慢发酵,这种感情叫寂寞,它可以磨灭人的意志。
那次事情之后其实是哥哥把自己背回来的。在哥哥的后背看不见哥哥的表情,但是记忆犹新,哥哥耳后被汗水打湿粘腻在一起的发丝。父亲忙于丧事,那一个礼拜每天给烧得糊里糊涂的他粗鲁灌药的人其实也是哥哥。哥哥啊,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了,打不进攻不入,即使闯入他的领地,他也无非后退一步。
在哥哥的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的南存,觉得好象孤独地在宇宙中漫步。宇宙越是浩瀚,寂寞越是咧噬。在无助的行走中,手机响了起来。漂浮于小行星,恍惚地按下接听键。
“哎你个猪不住校啦!”尖锐的女声使他一下从飘渺宇宙摔回陆地。
“……啊,是。”
“怎么好好的突然不住啦。”
“……”如果仍然住校,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阴郁了吧。
“……是不是有什么事?”毕竟还是女孩子敏感吧,曲翔的口气一下子变地柔和下来。因为她柔和的语气,才让他更加地脆弱。
“……没有啊……困了。”曲翔也就没多说什么了,后来说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宽慰,听着听着他也就睡着了。
昏昏沉沉结果第二天早上果然还是被南骆喊醒的,穿着昨晚出去时候的西装,转身出去的瞬间,他想着哥哥昨晚在女友家两个人应该做了吧,那个背影的感觉。
结果起床之后就被要求一起去买日用品。两人逛了半天的床,南骆看东西那个速度啊,很让人怀疑是不是很仇视购物。也或者是南存太懒散了,想着无所谓无所谓睡袋都可以的事,使得两个人的节拍是完全地不搭调。后来终于在家具城的顶楼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床。不是满意吧,是非常满意,甚至让南骆停下脚步,而南存并步上前。黑色的床米白色的床单,棱角处的半圆化处理,使简洁中难免可爱的侵袭,大小与房间更是适合得不得了。
“还满好的。”
“是啊。”
结果就是付了钱,说是下午4点送到家。然后两人跑了超市买了日常用品和菜就回家了。一个开车,一个发呆,车子又稳又快。
到家时候已经1点了,停了车在周围的小饭店草草地点了菜送上门来,吃什么他也没主意,南骆也就没问一口气点了下去。菜还好也没有他不喜欢吃的东西,饱的时候他就开始犯困了,磨磨蹭蹭竟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是被一阵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弄醒的,很不清醒地听见“喂你好……是……”恩恩啊啊冷淡的一阵应声,还有“那么久么……”“请尽快……”这样的只言片语。
爬坐起来,乜乜地望向南骆,迎上哥哥的视线:“床厂家那边发货出了点问题,今晚来不了了。”
甚至要等一个月。
结果生活竟然没有出现任何尴尬。
他下课回去后南骆已经做好了饭菜。两人沉默地吃完饭以后南骆收拾碗筷,弄清之后就洗澡更衣。
然后每晚都不在家里面住。
周身洋洋漫漫,女人香水。
几天以后曲翔拉他到M记打工他没有拒绝,反倒是曲翔一脸诧异地问他怎么可能答应了呢,跟他宝贵的睡眠时间分手了么。
这倒不至于,只是早早回去后睡在那张有着南骆气息的床上,而空空荡荡的别墅主人不在,莫名觉得很空虚。躺下来就感觉得到,与其这样他宁愿不睡觉,而是去打工。
他不在家,南骆却没有问一声,也许是从父亲那里知道了,也许根本就不好奇。反正南骆只在那几个划定的时间段出现,然后固定消失。他想至少自己开个口,南骆却吃饭时连眼都不抬。
周五时间交错地回家一起吃了顿饭,父亲问问琐碎的事情一顿饭也就过去了。奇怪了,时间突然变得又快又慢,艰涩又难以把握。
南骆在家啊,总穿着那件米白色的针织长衫,做饭或者洗碗的时候系暗兰色的皮质围裙,戴同色的防水手套,那个装束啊,像年轻的母亲在做家务一样,却又有着高大斯文的男性气质。他就坐在后面,把玩着桌子上那一对海豚杯子,看着自己的亲人。
时间总是就从指缝流逝了。
那天离开M记的时候曲翔说吃到一家很不错的穆斯林餐馆,半拖地把他拽了去市内,七绕八绕到一家新疆餐馆。
看了看四点钟,这个时间掐得尴尬,虽然不至于太饿,但现在吃完了显然回家是不可能再吃了。
“等我下,打个电话。”
“你,快快快。”催促的时候,曲翔已经对着菜单戳戳点点开始要东西了。
手机打回家,哥哥这个时候应该刚到家不久。果然响了一会儿听筒就被接起来了。那一刻竟然喉咙干涩觉得紧张。
“喂你好。”
“哥,是我。”
“恩,怎么。”似乎微微有些吃惊的。
“晚上的话……应该是不回去吃饭了。”
“恩,知道了。”那边好象就要掐线的样子,而事实是果然很快就掐了。这样被忽略对待的感觉让他心中默默受伤的感觉。
哥哥啊,其实做的事情也不太成熟吧。
“哎电话打完了快点菜,磨磨蹭蹭你都不饿的啊。”喊着快快快的曲翔竟然跺起了脚,她很饿么,这样想着翻开了菜单,看着看着阴郁的思绪慢慢就忘却了。
结果两人点的东西放满了一整张桌子,味道果然很好。尤其是那个大大的羊肉串,香料的味道深深渗入了肉质中,咬下去超自然的肉香和着独特的口感,两人吃了又要,竟吃了三十几串,十分过瘾。还有爽嫩的羊排肉和鲜美的羊肉汤,羊肉的膻味完全感觉不到,本来不是很饿的他也变得欲罢不能。结果吃到最后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又饱又撑地半天不动了。
“爽啊!~”这样叫着的是曲翔,开心得比划着拳头。这种漂亮的长相竟然是豪放做派的,他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女孩的天真面,不管哪种类型的都很可爱。
虽然曲翔表示说还是AA的好,他也还是付了全帐。毕竟和男子的他相比,曲翔吃的只是小头,而且今天自己吃得也很愉快。曲翔于是没多推辞,狡黠地笑着说谢谢,下次一起去吃另外一家吧她请。南存也就笑着没头没脑地答应了。
和曲翔散开以后他回了家,路上看看手表不过也才6点左右。不过真的很饱啊,那种吃得很好的满足感不禁让人想微笑,于是他就笑了。进门后收不住笑似的,见了那个穿米白衣服的人也忍不住笑脸相迎。不过好象吓了那个人一跳,神情疑惑地又坐回饭桌。看着这样的哥哥又不禁觉得很好玩,于是脱了鞋子进了屋也在饭桌上坐下,陪着那个人吃饭。
哥哥看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开口。他想了想,于是说:“我吃过了。”果然南骆就不理他了,埋头吃着饭。他不在家,南骆竟然吃得很简单,心中蓦地觉得暖洋洋的,似乎哥哥其实有注意家里有着和自己一同居住的他一般。
南骆吃东西倒是斯文,不像买东西时候那么恨。长长的眼睫覆在眼睑,亚银眼镜棱角不明显的脱色,近处看微微干燥的皮肤,令他感动。为什么就会感动呢,好象是明明地知道了这是真实存在的人,这样真实存在的哥哥,与他同桌。
那样真挚的视线,不知道南骆有没有发现呢。哥哥只是一直在吃着饭,保持着消化器官的运动,却不看他。这么多天来,都是这样。为什么不看看他呢,其实哥哥应该连他手机号码都没有,如果只听父亲说打工,一定连他是在M记都不知道,然后会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很喜欢吃哥哥当年买的那些东西,额角的疤被头发遮住是淡淡的肉痕,可以摸得到手指感觉得到头感觉不到心可以感觉得到。他想说点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口腔中羊肉的余味显得苍白而索然无味。
南骆却似乎已经吃完了,站起来的时候椅子在地面上发出了摩擦的声音。把吃完的饭菜一番收拾,消失在厨房里面。过了一会又出来,手上拿着白色的抹布。大大的手按在软棉抹布上面来回擦着,指端透明的白色皮肤下充混着红色的存在。桌子就一点一点干净了,抹布上原来飘散的雾状热气也渐渐消失了。然后哥哥直了直身子,抹布搭在手上又往厨房去。
于是哥哥今天的任务就又算完成了吧。
哥哥进去厨房的时候就会听到厨房开水洗抹布的声音。
然后屐着拖鞋离开厨房上楼,到了楼上拿了衣物进去浴室。
关上浴室。
水声。
水声停止。
衣服穸挲一阵,门打开。
再回到卧室,过一会卧室的门会被打开,然后又会屐着拖鞋下楼出现在客厅,只是已经穿好了西装。
如果看见客厅里那个吃好了饭却还坐在那里的人,就会轻轻说一声“我走了”。
然后转身。
从鞋柜里面拿出鞋子,弯腰穿好。
起身时候必然拍拍西装。
打开门会有风吹入。
啪咚。
厚重的门就又关上。
留他一人。
这样的过程啊,他都会背了。
这样的无视,却变得不能容忍!
他不要!
“东条巷美人!”
那个向厨房走去的背影一下子震住了。
然后回过头来,那样的脸孔上又是愕然又是吃惊。
这样的表情,熟悉的直视,又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呢。最终他还是看向他了。
他又怎么可能害怕这样的视线,这样又熟悉又真实的哥哥。所以他迎上他的眼睛,心中坦荡而温柔。
这么多年还是不会变的,少年的身体怎样长大,那双微微上吊的眼睛,双眼皮很深。轻轻地,睫毛扫了下来,那个人就笑了。
“很久没人这样叫了呢。”
哥哥苦笑着说。
哥哥啊,只有苦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感情对他。
知道那是真,所以他也笑了。
多希望一笑泯恩仇,自古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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