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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龙蛇争霸

一、秘帖

兹订于X月X日下午七时正,假九龙城金盛开赌馆,庆祝同心会创立,聊备薄菲水酒,敬祈莅临为荷。

此致

XXX台端

这是一张印刷极其­精­致的请帖,但左下方却没有主人的具名,而仅仅印着一条栩栩如生,昂首吐信的金­色­响尾蛇!

接到这样请帖的人,俱是港九黑社会颇有声望之士,他们对这神秘的请帖感到诧异,也同样感到怀疑和好奇:

同心会是什么组织?

金­色­响尾蛇代表什么标志?

为了要摸清这请帖的秘密,港九各帮各派,牛头马面,俱皆蠢蠢欲动。

九龙城,静静地躺在九龙半岛狮头山的山脚下。

它不过是个方圆只有千余码的弹丸之地,却因地理的特殊环境,使它无形中成了藏污纳垢的罪恶渊薮,亡命之徒的乐园!

早年,这里到处充斥着罪恶,一切­奸­、­淫­、邪、盗……无所不有,唯独没有法律的存在,而代替它的却是刀、枪和拳头。

九龙城向来是城开不夜,但今晚的情形却大反常态,仅有的一条大街,和两条小街,店铺早早地就打了烊,娱乐场所也都牺牲了夜间的营业,使得全城陷入一片紧张的静寂气氛中,仿佛面临无限危机。

这是九龙城从未有过的现象,究竟今夜城里将发生什么惊人事件,谁也不太清楚。

整个城里,只有小街尽头的那家“金盛开赌馆”,仍是大门四敞。灯火辉煌,虽然门口临时挂了块木牌,声明是“装修内部暂停营业,”实际上馆内却比往常更加热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令人颇费猜疑。

只见行行­色­­色­的人物川流不息地涌进了“金盛开赌馆”,天刚黑,从香港过海来的,也陆续赶到。

七点钟不到,馆外已是车水马龙,馆内则是龙蛇杂处,瞧!平时在三尺地面上混生活,各霸一方的牛头马面,九流三教的人物,齐集一堂,真是热闹无比。

可不是,今晚莅临这“金盛开赌馆”里的,正是应邀而来的港九黑社会的各­色­人物。

他们均抱着好奇心,想看看这“同心会”的发起人是谁,它的­性­质是什么?因为他们对那没有具名的请帖太感意外,太感狂妄了。

这位狂妄自大的神秘人物——金­色­响尾蛇,将要出什么点子?这是在场人物心中唯一的疑问。

别人不知道内情尚有可说,而“金盛开赌馆”的主人,独眼龙曹金盛要说不知底细,那简直就是半夜里坟上聊天——鬼话。

难道是曹金盛捣的鬼?但凭他在黑社会的权势实在又不配!

那么……

大家议论纷坛,认为视钱如命的曹金盛,今晚要不有个交待,势必要有一场难堪给他尝尝。

九龙海关的大钟响了七下,赌馆里己是“高朋满座”,席开流水,随到随坐,随吃随喝,足足摆了有三十来桌。每一桌几乎都坐满了,只有正上方的那桌,仍然是空着,似乎是虚席以待,留给今晚的主人,以及那些在三尺地面上“亨”字辈人物的专席。

今晚负责招待和张罗的,清一­色­是独眼龙曹金盛的手下,平时混在赌馆里。而专靠拉赌客下水,伸手讨生活的赌场老鼠,一个也不照面,大概全给撵了出去。

也正因为如此,大家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开怀畅饮,心里却不免怀着鬼胎,觉得气氛过于严肃,说不定真是个鸿门之宴呢!

独眼龙曹金盛始终坐在靠近门口的那桌席上,身旁是他的手下两员大将,外号叫三把火的于大头,和一杠子周大冲。

他们选了这个座头,显然是为了坐镇,以防万一发生意外事故。因为今晚到的人太杂,独眼龙曹金盛虽不是“同心会”的主人,但在他的赌馆里,他就不得不处处小心,随时注意进出的人物了。

这时候,他正“巴嗒已嗒”地吸着那根长烟杆,忽然老烟虫赵长风,正悻悻地冲着他走过来。他发觉对方的脸­色­不对,心里不禁一突。

老烟虫赵长风身高不到五尺,又加常年吞云吐雾,让“黑饭”把他薰得又瘦又­干­,全身只剩了一把骨头,看上去弱不经风,但他骨子里却有股狠劲,九龙城里也算得上是号人物。

他的脸­色­本来就很苍白,现在就甭提要有多难看了!

他走到独眼龙曹金盛面前,白眼珠朝上一翻,不悦地说:“喂,曹老大,请帖上订的是七点,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到现在主人还不露面,这究竟算是怎么回子事?”

“抱歉得很,”独眼龙曹金盛冷冷地回答说:“今晚的主人不是我曹金盛!”

“那么是谁?”老烟虫赵长风盛气凌人地问着。

“不知道!”实际上他也同样想知道金­色­响尾蛇是谁。

但这句话可把老烟虫赵长风惹火了,只听他­干­巴巴地一声冷笑,摆出咄咄逼人的神气。

“曹老大,你这句话可就未免太不上路啦,地方是你的,难道没有个人出面向你借?嘿嘿,我想那个出面的人,如果跟你曹老大够不上一点交情,你曹老大绝不会轻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阵人声­骚­动,竟把他的话打断了。

这时候,从门口涌进了十几个人,在座的几乎都认得,为首那个瘦高个子,就是香港“飞刀帮”的首领胡豹,绰号催命无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职业凶手。

独眼龙曹金盛忽然起身说:“赵老大,地方就是他出面借的,你有话不妨跟他去说!”

说完,他露出鄙夷地一笑,径自迎向那个杀人魔王。

老烟虫赵长风不由一怔,顿时噤若寒蝉。

独眼龙曹金盛对那杀人魔王十分巴结,笑容满面地陪着他走向空着的那桌,直等胡豹坐定,他才附耳向胡豹低语起来。

胡豹先是面露得意之­色­,微微地笑着,听到最后,脸­色­倏地一沉,眼光向举座一扫,忽然将桌子重重一拍,使得全场都猛吃一惊。

只见他冷森森地狞笑着说:“哼!我不信少了他们几个老鬼,今晚这个会就组织不成!”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到现在才明白,今晚邀请港九各路人马到来,竟是要组织“同心会”!

谁来领导组织?凭他胡豹?他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拥有十几个亡命之徒和职业凶手,就够资格把港九的牛头马面,全部纳入他的势力?真是不自量力,见他妈的大头鬼!

人声哗然中,狂妄自大的胡豹站了起来,用手一抱拳,朗声说:“各位老大,兄弟首先要抱歉,因为临时有点事耽搁,所以没有能准时赶到……”

“姓胡的,帖子可是你发的?”

发问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黝黑的脸,光秃秃的脑袋,身体十分健壮。

胡豹认出这人是九龙码头上混生活的高振天,是个不怕事的硬汉,海这边除了九龙城的郑二爷,就以他的实力最雄厚了。

他所问的,正是在场很多人想问而不敢贸然问的,一经他提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静待着那杀人魔王的答复。

谁知胡豹竟哈哈一笑,皮笑­肉­不笑地说:“兄弟哪敢劳动各位的大驾,不过是替人跑跑腿……”说着把手一摆:“高老大请上坐!”

高老大被他一谦让,倒也不便发作,只好起身转到那桌上去,觉得脸上毕竟有了光彩。

胡豹暗使一下眼­色­,独眼龙曹金盛立时会意,把在场的黑社会中身份较高的人物,一一请到了这桌,只留着主位空着,表示今晚真正的主人尚未到。

很显然的,被请到这桌来的,都是些炙手可热的“大哥大”级人物,但有很多未被请而自命不凡的,难免就要心里不服了。

胡豹看在眼里,根本不当回事,他等大家坐定之后,终于说:“今晚能蒙各位老大赏光,真是甚感荣幸,兄弟先代表‘同心会’的发起人,向各位致谢,并且也要向各位致歉。因为发起人临时被事耽搁,可能要迟一点赶到……”

场内响了稀落的几下掌声,他继续说:“不过,在发起人未到之前,由兄弟先来把组织‘同心会’的宗旨和它的­性­质,向各位报告一下。”

全场静了下来,于是他说:“今天在座的各位老大,无论是在香港方面,或者是九龙方面,反正我们都是在三尺地面上混生活的。为了生存的竞争,难免不发生冲突和磨擦,事情可小可大,弄不好还得受‘条子’的气。所以,有鉴于此,现在有一位拥有庞大实力,并且在社会上也很有地位的人士,发起组织这个‘同心会’。目的是要大家成为一家人,不分彼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样就不会再发生明争暗夺,勾心斗角的现象……”

又是几下稀落的掌声,发自那些跟着胡豹同来的应虫声,表示他们的附和。

其他的人则有的微微点头,有的露出不屑之­色­,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保持着缄默。

忽然,右边桌上站起了一人,浓眉大眼,蓄有一大把兜腮大胡子,身材十分雄伟,他朗声说:“兄弟百分之百地赞同阁下的提议,不过如果要组织‘同心会’,群龙无首,那就成了乌合之众,势必要一位颇有相当才­干­和魄力的人来领导。请问那位发起人,是否自信有能力来领导我们?”

胡豹向这人看了一眼,却不识得他是何许人,心想:港九地面上稍有名气的人物,我哪个不认识,今晚差不多全在场,他们尚且没话,你小子算哪棵葱!

于是,他嘿然一声冷笑,不屑地说:“这倒无须阁下费心,既然人家能发起,当然事先总有周密的筹划。至于说领导,不如说是替大家服务,如果在座的哪位自信能有这份能力,发起人倒不见得非争这个领导的职位,以示绝不存私……”

大胡子笑着说:“胡老大,现在讨论由谁来领导,似乎还嫌太早了一点吧?”

“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胡豹铁青着脸。

“至少应该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看大家是否有加入‘同心会’的兴趣呀!”大胡子仍然笑着。

“我想不会有人反对的,”胡豹断然说:“因为这是为大家好,关系到今后大家的生存……”

“姓胡的,”高振天不能保持缄默了,他提出异议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不会反对?老实说,我姓高的就对这鬼名堂毫无兴趣!”

胡豹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忽听老烟虫赵长风婉转地说:“胡老大,这位发起人究竟是谁,总得让咱们先知道一下吧?”

“嘿嘿!”胡豹连声冷笑,陡然面露杀机,狞声说:“老烟虫,你要见他?”

“我……我……”老烟虫赵长风被他那凌厉的眼光逼视,竟嗫嚅地答不出话了。

胡豹不由纵声狂笑,鄙夷地说:“凭你也配!”这句话似乎冲着大家讲的。

高振天忿然起身,怒声说:“姓胡的,在九龙城你说话得有点分寸!”

“怎样?”胡豹狂妄地狞笑着:“高老大不服气?”

“哼!”高振天不甘示弱,昂然说:“在香港是你狠,在九龙城我倒不相信你能把我摆平!”

这时候,已有二三十人站了起来,都是高振天带来的手下,一个个摩拳擦掌,声势滔滔。

情势突然紧张起来,胡豹眼光向那些人一扫,居然有恃无恐地沉声说:“高老大,你别仗着人多气壮,不是兄弟说句狂话,今晚兄弟是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同心会’今晚是非组成不可,谁要反对,嘿嘿,只怕难走出这金盛开赌馆!”

高振天豪气遄飞地大笑起来:“我高振天偏不信这个邪,后会有期!”说完,向他手下一挥手,扭头就走。

“呼!”一柄飞刀不知从何而来。

接着一声惨叫,飞刀Сhā入了高振大的背心!

全场哗然大乱,高振天的手下更是怒不可遏,一齐发动。

“咯咯咯,咯咯咯……”这是轻机枪的吼声。

虽然子弹是朝天发的,但它毕竟有着惊人的威力,立刻镇压住了全场的混乱。

全场都被机枪声惊愕住了,定下神来,才发现门口出现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绅士。已经是晚上了,他居然仍戴着一付宽边太阳眼镜,手里提着一根“司的克”。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汉子,手里正提着两挺“乌滋”冲锋枪。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同心会”的发起人,他大概也揣出了众人的心理,首先就自我表明身份说:“各位不要误会,兄弟跟胡老大一样,也是替人跑腿的。今晚‘同心会’的发起人,因为香港方面有件重大的事件无法抽身,所以派兄弟来一趟,带来一本结盟册,请每一位到场的在上面签个名,就算正式加入‘同心会’。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胡豹立时接口说:“如果谁不同意,高振天就是榜样!”

在两挺“乌滋”冲锋枪的威胁下,没有人敢贸然妄动。

胡豹见没有人再表示异议,就说:“现在我们开始签名入盟,哪一位老大先请?”

“兄弟扰个先吧……”独眼龙曹金盛为了表示巴结,第一个率先响应。

当他刚要提笔签名之际,忽然听人叫了声:“慢着!”大胡子昂首阔步地走上前来。

胡豹脸­色­一沉,狠狠地盯住他,厉声说:“阁下还有什么高见?”

大胡子充耳不闻,一直走到那中年绅士面前,才洪声说:“兄弟有句不太中听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中年绅士朝他看了一眼,冷冷地说:“既然你知道是不太中听,与其说了后悔,就不如考虑仔细了,再决定该不该说!”

他这番话分明是提出了警告,但那大胡子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居然模仿着他的口吻说:“多承关照,兄弟刚才已经考虑过了,如果大家签了名后悔,那就不如事先考虑仔细了,再决定签与不签!”

全场的人都暗吃一惊,替大胡子捏了把冷汗,想不到在两挺杀人利器的威胁之下,他居然有胆量说出这种话来!这种胆识、气魄,十足令人咋舌。

中年绅士和胡豹,两人脸­色­齐都一变,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那意思已然很明显——­干­掉他!

胡豹眼露杀机,走上一步,恶狠狠地说:“阁下是存心想搅局头?”

“胡老大,”大胡子明知面临杀身之祸,居然神­色­自若地说:“请放个交情,等兄弟把话说完再命你手下的朋友发飞刀!”

胡豹被他一语道破,只得示意身后的飞刀手,暂且按兵不动。

“不必打过门了,”他咄咄逼人地吼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大胡子镇定地说:“兄弟并非存心搅局,只是觉得今晚的‘同心会’,竟好有一比,像硬打鸭子上架,又像是张飞卖­肉­,更像是上了贼船……”

胡豹正要发作,大胡子却又继续说:“照说呢,这个组织既是为了三尺地面上混生活的朋友们生存,谁也没有理由不参加——除非是他不想混!不过,究竟发起和领导的是哪一位,我们似乎有权要知道。譬如说是胡老大吧,大家都知道他拥有一帮玩飞刀的班底,谁要不服,立刻就会惹上杀身之祸,刚才高老大就是个现成的榜样!”

大胡子这几句话,分明是明捧暗讥,句句带刺,胡豹哪会听不出来,直气得他脸­色­铁青,恨不得立时就给他一刀。

“就说是这位老兄吧。”大胡子忽然转移了目标,冲着那位中年绅士说:“哦,对了,恕兄弟有眼不识泰山,枉在港九地面上混了不少年,还不知道老兄是……”

“你在盘我的底?”中年绅士怒视着他。

“不敢,”大胡子说:“老兄既然能代表‘同心会’的发起人说话,自然是有身份的,那只怪兄弟眼拙了。所以我说,如果这个组织是由你老兄领导,就算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至少总算见到了你老兄的面。不看别的,单看你老兄的气派,和这两位手里的家伙,兄弟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句话还中听,中年绅士微微一笑,显得很得意。

大胡子顿了一下,又说:“但发起人是个不愿露面的人物,那就应当别论了!”

“你是不愿入盟?”中年绅士­阴­沉着脸。

“别人我不知道,”大胡子毫无疑问地说:“兄弟正是这个意思!”

“好!”中年绅士冷笑起来:“入盟不入盟,由各位自己选择,兄弟绝不勉强!”

话才一落,“呼!”地一把飞刀已到。

大胡子早有戒备,身子急向旁边一闪,避过了飞刀。

说时迟,那时快,陡见他拔出腰间Сhā着的两把左轮,“砰砰!”两响,­射­的不是那发刀的,却是中年绅士身旁那提着冲锋枪的两个汉子。

枪弹正中两人手臂,痛呼一声,冲锋枪已脱手坠地。

大胡子乘机冲向中年绅士,用枪抵在了他腰间。

变生突然,但这一连串动作,大胡子却是一气呵成,使得那一向以神枪手自居的胡豹和他的手下,竟来不及应变。

“你敢妄动,我就先­干­了你够本!”大胡子威胁着中年绅士,另一把左轮的枪口,却指向了惊惶失措的胡豹。

这一着出其不意的行动,使全场无不惊服这大胡子的机智和胆识,但直到这时候,大家才不约而同地想起来,这陌生的大胡子究竟是谁呢?

此时此刻,已无暇寻思大胡子的来龙去脉,高振天手下见机不可失,早有人冲过来抢起地上的冲锋枪,其余的则纷纷亮出了家伙,大有火拼一场,为高振天报一刀之仇的趋势。

情势立即转变,但飞刀帮都是亡命之徒,又占了散布在全场的地势之利。除非机枪乱扫,大家同归于尽,不然他们就可利用别人作为掩护,因此也都准备发动。

身为主人的独眼龙曹金盛,一看情势不对,心里焦急,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子。

“各位老大,大家都是在三尺地面上混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朋友,照子放亮点。”中年绅士虽已被制,居然有恃无恐,低声向大胡子威胁着:“外面还有我的人,如果你想逞英雄,大家都难看!”

大胡子淡淡一笑说:“兄弟不想当电影明星,并不在乎好看难看!”

“­干­了他们,替高老大报仇!”

“­干­!”

高振天的手下已群起高呼,准备火拼。

情势已是一触即发,全场的人都捏了把冷汗,因为只要双方一开火,势必掀起一场混战,在场的无一能幸免不遭波及。

大胡子说话了,他一面制住中年绅士,一面振声说:“各位老大,请不要意气用事,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把事态扩大,演成不可收拾的残局。关于高老大的事,冤有头,债有主,日后由兄弟负责,心给九龙码头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哼!”中年绅士冷笑着说:“除非同归于尽,今晚你们谁也出不了这里!”

“不见得,咱们等着瞧吧!”大胡子胸有成竹,于是向全场说:“各位如果信得过兄弟,就请三思而后行,不然兄弟也只好撒手不管,任由各位去火拼。”

这句话很有份量,眼前的情势已经摆明,双方都已蓄势待发,果真火拼起来,彼此都占不了便宜。只怕由此一战,港九的黑社会实力,必将毁损大半,再要想恢复元气,恐非一朝一夕所能的了。

因此,全场陷于一片沉默之中!

大胡子深能把握群众心里之窍,见情势一缓,立即振声说:“现在就请各位速离现场,最好不要跟外面的人冲突。至于高老大的事,三天之内,兄弟负责给九龙码头的弟兄一个交代!”

除了高振天的手下,仍然心有未甘,燃烧着愤怒之火,其他的人,则己巴不得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大胡子的话一说完,就纷纷离席而去了。

大胡子的枪仍紧抵在中年绅士腰间,冷冷地说:“你不必怕,兄弟今晚不难为你,只要他们安全地离去,你也可以没事!”

“你能没事吗?”中年绅士满脸杀气地问。

“这倒不需你老兄担心。”大胡子若无其事地笑着:“兄弟的命没有你们两位的命值钱!”

“好!这句话够意思!”中年绅士沉声说:“今天我总算见识了,九龙城里还有你这等狠角­色­!请问朋友是哪条线上?前人是那一位?……”

“兄弟虽然是个无名小卒,”大胡子说:“但脾气跟你老兄一样,不大喜欢让人盘根问底!”

“够意思!”中年绅士狠狠地说:“山不转水转,港九只有这么大,咱们哪里遇着哪里算!”

大胡子冷哼一声,没有再答话。

这时,全场的人几乎已离去了大半,高振天的手下经过一阵私议,也只好暂时按捺下报仇之心,悲愤地抬走了高振天的尸体,也带走了那两挺冲锋枪。

最后,赌馆里只剩下了几个身份不明的汉子,散散落落地布在四方,其余皆是独眼龙曹金盛的手下,还有飞刀帮的十几个亡命之徒。中年绅士带来的人,已成了斗败的公­鸡­。

势在必成的“同心会”,竟如此散了,实在大出意料之外!

中年绅士忽然发出一阵狞笑,说:“我看你如何走出此地!”他把大胡子恨之入骨。

大胡子笑而不语,心里默默估计,离去的人大概已去远了,于是笑着说:“今晚多有得罪,后会有期了!”

他的话仿佛是一声暗号,陡见散落在四方的那几个身份不明的汉子,同时一齐出手,掷出了手里的圆筒形之物。

轰!轰!数声爆响,刹时全场浓烟弥漫。

他们掷出的,竟是烟幕弹!

烟!烟!烟!整个的赌馆内全是烟!令人无法睁眼。

“好小子!”

“刁那妈的!”喝骂声四起,大胡子已在浓烟中消失了……

二、企图

夜­色­茫茫,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地驶向西城角,在一幢巨大的旧宅门前刹住车。

几个大汉簇拥着大胡子,从车里跳了出来。

几乎是在同时,巨宅里也涌出几个大汉,向他们匆匆打过招呼,就钻进车里。轿车立刻又加足油门,一阵风似地开走了,这仿佛是事先就已安排好了的。

这幢巨宅的主人,就是九龙城地面上,实力最雄厚,无人不知的郑二爷!

今晚在“金盛开赌馆”举行的“同心会结盟”,整个九龙城的牛头马面差不多均已赴约,唯独是郑二爷的人,一个也没有去参加。

这时候,郑二爷正在客厅里坐镇,他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但­精­神仍然十分健旺。尤其是今晚,当他得到手下的报告,知道大胡子在“金盛开赌馆”已经得手,更是兴奋得无以名状,立即就跟香港通了电话,传报捷音。

现在他刚搁下了话筒,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痛快,痛快!哈……”

郑二­奶­­奶­斜着身子,坐在二爷身边的沙发扶手上,替老爷子轻轻地捶着背,显得十分的体贴。在场的只有她的表弟尚东明,以及郑二爷的几个心腹,神手小李,飞毛腿常三通,歪嘴盛国才,另两个就是终日不离郑二爷左右的保镖。

由于今晚的情形特殊,一般的手下和那些小角­色­,根本不敢擅入客厅,只在园中待命,随时准备行动。

郑二爷的笑声才落,就见负责把守的铁牛吴环兴冲冲地跑进来禀报。

“二爷,他们回来了。”

郑二爷闻言立即起身相迎,但大胡子这时已经进了客厅。

“痛快,痛快!”郑二爷竖起了大拇指,冲着大胡子连声说:“­干­得真痛快!”

“侥幸之至,”大胡子虚怀若谷地笑着:“幸亏二爷的几位兄弟相助,不然真不容易脱身呢。”

“二爷,”郑二­奶­­奶­迎了上来,嫣然一笑说:“您也真是的,让人家坐下来歇歇再说呀!”

“对!瞧我简直太兴奋了,”郑二爷也笑了,指着沙发说:“请坐,请坐,今晚我们得痛痛快快地庆祝一下!”

“二爷好久没像这样高兴了,”郑二­奶­­奶­向大胡子说,“刚才二爷听说你们的事得手了,马上吩咐摆好酒菜,我看你们还是边吃边谈吧。”

说着,望着大胡子,咯咯咭咭笑个不已。

别看她已经是个徐娘,却是风韵犹存,尤其笑起来更有种说不出的媚劲儿,令人神魂颠倒!

大胡子直被她笑得不对劲,道:“郑太太,你笑什么?”

“你看你这把大胡子,吃起东西来有多不方便呢?”

大胡子这才恍然大悟,哂然一笑,把脸上的伪装除下。恢复了本来面目。瞧!他竟是个异常英俊潇洒的年轻小伙子呢!

“方兄,”尚东明也凑了上来:“今晚真太辛苦你了,二爷特别关照小弟,安排了一些节目,要好好地慰劳方兄一番。”

“二爷何必把我当外人?”他说:“再说我今晚还得赶回香港去……”

“天仇,”郑二爷忽然以郑重的语气说:“希望你也不要见外,林老大那里,刚才我已经通了电话。林老大的意思跟我一样,要你今晚留在此地,明天再过海……”稍顿,接下去说:“这次的同心会,要不是林老大独具慧眼,识破其中的­阴­谋,请你出来阻止,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今晚我们为你安排的一切,只能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敬意,无论如何,你必须接受大家的一点心意。”

“方兄,”尚东明献媚地说:“小弟为了安排今晚的节目,整整动了一天的脑筋,方兄千万得赏个脸……”

方天仇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现在我们开始第一个节目,方兄请!”尚东明兴冲冲地把手一摆,作了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动作。

郑二爷陪着方天仇,其余的人跟在后面,一齐进入了饭厅。

这饭厅比外面的客厅较小,但没有客厅里那些占面积的家具摆设,空间反而显得比客厅还宽敞。西式餐桌横摆着,而怪的是只有靠墙的一面有座位,其他的三面却是全空着,桌前布置成一个小型的舞池。

厅角小茶几上,安着一组新式CD音响。

餐桌上已摆好酒菜……

郑二爷跟方天仇坐了当中的主位,其余的人分坐在两边,尚东明忽然向郑二­奶­­奶­低声说:“表姐,你最好不要……”

“为什么我不能看?”郑二­奶­­奶­执拗地说:“你这小鬼最不是东西,今天跟我嘀咕了一天,我偏不信,你们男人可以看女人,为什么我们女人反而不能看女人了!”

“那么……”尚东明的脸上,又是尴尬,又是无可奈何的神情,唯有以求援的眼光投向郑二爷。

郑二爷只好向郑二­奶­­奶­使了个眼­色­。

“好吧,方先生,那我就暂时失陪了……”郑二­奶­­奶­把嘴一嘟,扭着ρi股向外走去。

郑二爷于是举起了酒杯说:“天仇,今晚你太辛苦了,我先敬你一杯!”

“我敬二爷!”方天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郑二爷­干­了杯,小李立刻替二人又斟满酒,向方天仇说:“方老弟今晚要多­干­几杯!”

“久闻方老弟是海量,”常三通举起了酒杯:“今晚我常三通决定舍命相陪!”

盛国才习惯地把嘴一歪,打趣说:“今晚你陪?方老弟恐怕就没胃口了!”

这句话引得哄堂大笑,方天仇却有些茫然。

“节目开始!”尚东明站在音响旁,大声地宣布。

饭厅的灯在笑声中突然灭了。

黑暗中,音乐响起,是一支节奏缓慢的“勃露丝”舞曲,充满了埃及的情调。

灯光复明时,厅里已出现一位埃及装束的少女,轻纱薄翼,若隐若现地展示着她那玲珑婀娜诱人的胴体。

她深深地向郑二爷和方天仇一鞠躬,开始了她最拿手的表演。

郑二爷轻声向方天仇强调说:“她是蓝天戏院的台柱露娜,是东明特地请来的。”

方天仇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想不到半小时前,在“金盛开赌馆”里出生入死,现在居然享受着醇酒美­色­,这对人生岂非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好在他一生中经历的惊险场面,已经多得无法记忆,根本已不当回事,现在乐得把紧张的心情松弛一下。

埃及肚皮舞是闻名于世界的一种舞艺,它的服装和动作,均充满了挑逗的意味。尤其由一位体态美妙的少女,舞动起来,更是春­色­生香,妙不可言。

只见她随着缓慢的音乐,表演着各种动人的舞姿……

节奏突然变快,她开始颤动着肚皮上的肌­肉­,臀波|­乳­浪也随之而起……

肚脐上镶着的假钻石,闪烁着眩目的光芒!

在座的除了郑二爷和方天仇,都看得目瞪口呆,神魂荡然,飘出了九霄云外。

这确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不仅惟妙惟肖,最绝的是她的动作,俱有“­性­”的强烈暗示,逗得人心痒痒的,无比地消魂!

一曲终了,她的表演也正好结束。

“再来一个!”常三通禁不住冲动,脱口叫起来,他忘了是在郑二爷的公馆,还以为是在“牛­肉­场”看脱衣舞呢。

“别着急!”盛国才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嘴一歪说:“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

露娜舞毕,又向观众一鞠躬,然后径自从桌旁绕至方天仇面前,嫣然笑着说:“您多指教。”

“跳得好极了!”方天仇拍了几下掌,表示激赏。

她又是嫣然一笑,径自在他身旁的空椅子上坐下,拿起他面前的酒杯,妩媚地说:“我敬您一杯!”竟把酒递到了方天仇的­唇­边。

方天仇张口一饮而尽,不料酒杯才一离­唇­,一张朱­唇­竟已香啧啧接上。她那富有­肉­感的胴体也竟几乎压在他的身上,给了他一个热情的香吻!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倒把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方天仇,窘得面红耳赤,急忙将她娇躯扶正,偷眼看看其他的人。

但,好像这场面是他们安排好的预定节目之一,郑二爷他们根本视若无睹,正准备欣赏下面出场的表演。

音乐果然又响了,这是一只“探戈”舞曲。

饭厅通厨房的侧门开了,但不是上菜,而是增加­精­神食粮。

出场的是一男一女,女的艳若桃李,满身珠光宝气,穿的是袒胸露背的晚礼服,使她全身的曲线尽量暴露。

那男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穿的是黑­色­燕尾服,但从他的身形上,可以看出是女的乔扮。他们一出门,便以轻松的“探戈”舞步,翩跹于餐桌之前,表示他们愉快的心情,和稍具的神秘。

女的舞着舞着像是有了倦意,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开始卸装,以缓慢的动作,随着缓慢韵律,把身上的佩戴,衣物,一件件地除去……

餐桌上的观众,心情随着她身上的衣物减少,而紧张起来。露娜这时却把整个上身依偎在方天仇的怀里,似乎有点酸溜溜地,附在他耳边说:“你喜欢看嘛,回头我单独表演给你看……”

方天仇淡然一笑,脸上却有些发烧。

那女的只剩下了身上的衬衫,褛花的­奶­罩,透明的迷你三角裤,秋毫毕露!

男的似乎兴犹未尽,抬手看看表,作出要外出的模样。

女的阻止他外出,于是争吵起来,继而动手,大发其雌威,把男的衣服一件件撕开。

这是一场别出心裁的脱衣舞,男的身上衣服均是特制的,稍一用力,便告脱落,于是露出了她丰满的女人胴体,上身只是挂着被撕成一条条的衬衫,下身一条短裤。

他为了表示“男子气概”,也不甘示弱,索­性­把撕破的衬衫脱掉,露出一对丰满的Ru房。

餐桌上引起了一片爆笑。

露娜也有了动作,她把方天仇的手,抓住按在自己的胸部,轻抚着……

扮男的开始反攻了,她一伸手,拉掉了女方的|­乳­罩,跳出一对挺实的­肉­球,于是她们整个的上身已经赤­祼­了。

女的尖叫一声,一把抓住了男的短裤,往下就扯……

正在这种Gao潮迭起之际,把守在门外的吴环,急急忙忙闯进饭厅。

“什么事?”

吴环紧张万分地报告。

“码头上高振大的人,跟飞刀帮在城外­干­起来了!”

“噢!”郑二爷一怔,目光移向了身旁的方天仇。

方天仇轻轻推起怀里的露娜,沉思一下说:“这事很棘手……”

郑二爷看他欲言又止,知道是顾忌这几个舞女在场,于是吩咐她们一齐退下去。

“高振天的人,简直太不合作!”方天仇这才郑重地说:“刚才我已经保证三天之内给他们交待,他们偏要意气用事,现在事情弄僵了,我们还真不便Сhā手!”

“你是说,我们不能出面?”郑二爷感到诧异。

“嗯!”方天仇点了下头说:“这次‘同心会’的发起人始终不露面,等于是在暗中掌握全局,而港九地面上的朋友都在明处,形成了敌暗我明的局面,谁也摸不清那神秘人物的底细,所以无法防范他的­阴­谋,因此林老大派兄弟化装混入,目的是以牙还牙,也给他们来个疑神疑鬼,拿不准我是谁的人。现在高振天的人跟飞刀帮­干­起来了,如果二爷这边的人一出面,那么我们全盘的计划就要破坏了。”

“不过,”郑二爷义薄云天地说:“高振天遭遇不幸,若他的手下再被飞刀帮赶尽杀绝,在道义上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这个二爷倒不必担心,”方天仇肯定地说:“依兄弟推测,飞刀帮的真正企图,不过是想证实一件事,因为今晚九龙城里,只有你郑二爷的人未参加。他们不敢确定,你二爷是不屑参加,还是存心跟他们过不去。如果二爷现在出面替九龙码头的人撑腰,那么事态就明显了,他们可以按图索骥很容易就查出兄弟的来龙去脉了。”

“对!”盛国才说:“方老弟的猜测不错,咱们不能中飞刀帮那些兔崽子的圈套。”

常三通急于看最­精­彩的一幕,立即附和说:“咱们不上那个当,去他娘的,咱们继续看表演!”

郑二爷正在犹豫未决,负责今晚随时行动,调兵遣将地马老三又匆匆来报:“二爷,‘金盛开赌馆’的独眼龙带着一帮人来了。”

“独眼龙?”郑二爷颇觉意外,“他来­干­什么?”

“他要见二爷。”马老三说。

“说我不见!”郑二爷断然拒绝。

“可是……”马老三欲言又止。

“你怕阻挡不了他?”郑二爷发火了:“他要敢硬闯,你就替我­干­了他!”

“是……”马老三只好唯唯应命。

“慢着!”方天仇阻止说:“二爷,我看你还是见他的好。”

“怎么?”郑二爷茫然地问。

方天仇向他附耳说了几句,郑二爷终于同意了。

“好吧,”他向马老三吩咐:“让他进来,不过你告诉独眼龙,我这里不像他的赌馆,不三不四的人少带进来!”

马老三领命而去,郑二爷也带了两个随身保镖到客厅,饭厅的门关上了,继续着­精­彩的表演。

郑二爷刚坐定,马老三就领着独眼龙曹金盛,于大头和周大冲三人进来。

独眼龙曹金盛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一踏进客厅,就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郑二爷说:“二爷好自在,有福气的人到底是有福气。”

郑二爷并未起身相迎,只把手一摆,表示让坐,一面说:“曹老大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晚来,不知有什么指教?”

独眼龙曹金盛也不坐下,冷冷一笑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兄弟的地方今晚叫人给砸了!”

“哦?”郑二爷故作惊诧:“赌馆出了事?”

“二爷,你何必跟兄弟来这套,”独眼龙曹金盛恨恨地说:“今晚的事,你二爷明明知道!”

“嗯,听说你的场子借给‘同心会’了,”郑二爷不屑地说:“可惜我家里今晚有点应酬,不能参加这盛会!”

“二爷!”独眼龙曹金盛狞笑起来:“咱们不扯淡,长话短说,兄弟今晚的损失,怎么说?”

“曹老大这话是什么意思?”郑二爷寒着脸。

“二爷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独眼龙曹金盛­阴­森森地说:“兄弟今晚把场子借给‘同心会’,本来可以收一笔租金,可是场子给人砸了,非但租金无着落,馆里的设备也毁了大部分,这个损失兄弟实在担受不起……”

“所以你来找我?”郑二爷哈哈一笑说:“牛儿不喝水,不能强按头,我郑某人今晚没去参加你们的盛会,说我狂妄自大也好,说我目中无人也好,那是我的自由,谁也不能勉强我非去不可。至于说你曹老大的场子被人砸了,咱们都是在三尺地面上混生活的,你曹老大有困难,只要一句话,兄弟多不敢说,帮个十万八万的,还能拿得出手。”

“二爷的牌头大,手面宽,这区区之数,自然不算回事。”独眼龙曹金盛沉下了脸:“不过兄弟还不至于混到‘赖’字辈,吃烂饭吃到你郑二爷的头上来!”

“既然如此,你何必来找我?”郑二爷站了起来,准备下逐客令。

独眼龙曹金盛终于毫不保留地说:“找不到和尚,只好找庙,今晚是你二爷的人,砸了兄弟的场子,兄弟不找你二爷找谁?”

郑二爷微微一怔,随即沉声说:“曹老大,我郑某人从来不背黑锅,你得还出个公道,否则大家难看!”

“二爷不必动肝火,”独眼龙曹金盛见他发怒,毕竟自己没有拿到人家真凭实据,只不过是想来探探虚实,或者讹诈出一点头绪,一见场面要僵,马上态度软了下来,笑着说:“也许兄弟是受了别人的愚弄,不过砸兄弟场子的人,到现在尚未离开九龙城。兄弟是接到人家的密告,说那小子在二爷的公馆,所以才冒昧前来。如果二爷否认,兄弟自然信得过,改日一定摆下场面向二爷致歉……”

郑二爷余怒未消,冷然说:“这倒不必!”

“二爷,”独眼龙曹金盛说:“兄弟尚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二爷能否帮忙?”

“曹老大的吩咐,郑某人敢不从命!”郑二爷嘴上一口答应,心里却在暗暗盘算,不知道对方又动什么鬼心眼呢。

“二爷言重了”独眼龙曹金盛说:“二爷在九龙城的势力遍布,兄弟的人手有限,如果二爷肯帮忙,发现那小子只要关照兄弟一声就是了。”

“这个郑某还能做到,”郑二爷若有其事地问:“不过,砸曹老大场子的人,是怎样的人物?”

“体格很壮,腮下蓄着一大把胡子,”独眼龙曹金盛肯定地说:“很眼生,绝不是本地的人,可能是外来的。”

郑二爷心里暗笑,你猜得很对,他是外来的,但他腮下那一大把胡子却是伪装的啊!

独眼龙曹金盛正要告辞,忽然被饭厅里传出的美妙音乐吸引,不禁朝饭厅睨了一眼。

郑二爷知道他已起疑心,于是笑着说:“今天是内人的小生日,弟兄们起哄弄了些节目,曹老大可有兴趣观赏一下?”

独眼龙曹金盛满腹心事,哪有心情留下,恨不得赶快回去料理善后,那知周大冲却灵机一动,暗向他使了个眼­色­。

他立刻会意过来,改变意念说:“承二爷看得起,兄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二爷颇出意料之外,想不到他们居然毫不客气地留下,这倒有些棘手。但事到如今,也只好陪同他们进入饭厅里去。

方天仇忽见郑二爷邀了他们同来,不禁意外地怔了一下,郑二爷连忙使以眼­色­,表示他是弄巧成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厅内单人表演的一场脱衣舞刚好完毕,那脱得一丝不挂的女郎,拾起了地上的衣物,匆匆退了下去。

九龙城原是弹丸之地,在三尺地面上混生活的,几乎随时照面,那个不认识那个,所以根本无须乎介绍,彼此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独眼龙曹金盛虽然只有一只眼,但那只眼却比谁都尖,一进饭厅就发觉方天仇十分陌生,不是郑二爷的人。

郑二爷倒也细心,立刻灵机一动,冲着方天仇问:“小仇,你带来的节目,可有最­精­彩的,快去挑几个来表演,我要招待贵宾。”

方天仇马上随机应变说:“是,二爷,我这就去叫他们准备上演。”

说完,就拉了露娜匆匆从侧门出去。

独眼龙曹金盛果然被瞒过,由郑二爷招待在座位上坐定。

方天仇只在厨房打了个转,立刻又回到饭厅,报告说:“二爷,节目马上开始。”

尚东明有些慌了手脚,他不知道预先安排的节目是否有所变动,一时不知该放什么音乐才好,万一弄错了,岂不当场露出马脚。

幸而方天仇胸有成竹,走过去低声对地说:“外甥打灯笼!”

尚东明心里有了谱,一切照旧,放音乐。

灯明时,一位装束时髦的大脯|­乳­女郎已登场,随着疯狂的音乐,表演出喷火的舞姿,然后把衣服一件件地脱下,直到全身赤­祼­……

节目一个紧接一个,虽然最终都是千篇一律地脱光为止,但因为经过别出心裁的设计,真是各有千秋,各有巧妙,看得独眼龙曹金盛他们,也不由一个个心魂荡漾。

毕竟独眼龙曹金盛心里有事,便暗向身旁的周大冲示意要离去,但周大冲却另有主意,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表演最Gao潮的时候,以极低的声音向独眼龙曹金盛说:“这几个妞儿都是蓝天戏院的,刚才跟那小子进去的叫露娜,是蓝天的台柱!”

这几句话,使独眼龙曹金盛恍然大悟,原来周大冲粗中有细,心里早有了计谋,今晚总算既饱了眼福,又不虚此行呢!

等这个节目一表演完,独眼龙曹金盛便起身告辞说:“今晚多承二爷招待,兄弟这里先谢了,至于打扰之处,改天兄弟一定专程陪罪,现在兄弟告辞了。”

郑二爷寒喧了几句,亲自送他们离去,回到饭厅里来,只见方天仇郑重地说:“独眼龙在打这些舞娘的主意了!”

“何以见得?”郑二爷尚未往这上面想。

“二爷方才不是对他们表示,我是这群舞娘的领班吗?他们要想知道我这扎眼人的底细,自然会从舞娘身上入手。”

“这倒不妨,”郑二爷乐观地说:“好在她们只知道你是我的客人,并不知道你就是那个大胡子呀。”

“不过,”方天仇沉思一下说:“刚才吴环进来报告,露娜和金氏姊妹都在场,我们的话她们都听到了……”

“呃——”郑二爷也觉得当时疏忽了这点。

“这个好办,”尚东明有了主意,他建议说:“如果担心露娜和金氏姊妹受要挟,就让她们暂时在我们这里住下,不要回戏院去。”

“露娜是蓝天的台柱,恐怕营业会受影响吧?”方天仇不愿为自己的事影响别人生计。

“这倒无所谓,”郑二爷慨然表示:“蓝天方面由我出面打个招呼,所有损失由我付就行了。”

事情已经如此,同时也想不出更妥善的方法,只好这样决定了。

时间已近午夜,表演节目到此便告一段落。

接着是慰劳方天仇的下一个节目,由特地从香港请来的两位日本籍按摩女郎,替他洗身,按摩……消除他周身的疲劳。

再下一个节目,到了郑二爷特别为他准备的卧房。

尚东明负责招待,亲自陪送到房门外,神秘地笑着说:“方兄,希望今晚你能尽兴,……”说完,转身就走。

方天仇经过刚才的一阵按摩,己使他的几分醉意消散,感觉浑身无比舒畅,­精­神也非常振奋。

他进了房,一眼发现席梦思床上,斜卧着一个身披薄若蝉翼晨褛的女郎,巧目微睁,意态动人,好一付撩人心魄的画面!

他以为是尚东明喝醉了酒将他领错了门,转身即欲离去,那女郎却在他身后,忽然娇唤道:“方先生!”

方天仇甚感意外的转回头,她已下了床。仔细打量之下,更令他深感尴尬。

“露娜,原来是你?”

露娜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妩媚地说:“你刚才已经答应我,该不会说了不算吧!”

说完,她的­唇­又落在他的­唇­上……

三、围墙

凌晨。郑公馆的电话铃声大作……

睡在客厅沙发上的尚东明,从甜梦中惊醒,一面揉着惺松的睡眼,随手抓起茶几上的话筒。

“喂!是郑二爷公馆吗?”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声音。

“是的,”尚东明说:“你是那一位?”

“我是林公馆,请方天仇老弟讲话……”

“他还没起身,要不要我去叫醒他?”

“不用了,”对方说:“麻烦老兄告诉方老弟,林老大这里有点急事,请他尽快赶回香港!”

尚东明刚“噢”了一声,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林广泰有急事,尚东明哪敢耽搁,立刻就上楼去通知方天仇。

方天仇听说林广泰有急事,召他返回香港,于是便匆匆的奔下楼。

来到客厅,郑二爷已得到消息在这里等候。

“天仇,”郑二爷见了方天仇,就急不可待地说:“你快赶去香港,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好,我们随时保持联络,”方天仇说:“一切谢谢了!”

说完就告辞而去,但他刚要走出客厅,马老三却匆忙地闯了进来。

“二爷,”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着:“公馆附近,九龙城外,一直到尖沙咀码头,布满了独眼龙的人,还有很多是生面孔一看情形咱们这里有人放了风。”

“独眼龙,你好大的狗胆!”

郑二爷怒极骂了出口,眼光向众人一扫,尚东明是内亲,神手小李,飞毛腿常三通,歪嘴盛国才……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死党,绝不可能向独眼龙放风的。

方天仇乔装大胡子捣散了“同心会”的事,只有这几个心腹大将知道底细,他们既然不会出问题,那么……

郑二爷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问:“蓝天的那些脱衣舞女,昨夜都回去了?”

小李接口说:“小的跟马老三负责送他们回蓝天戏院的。”

“姓金的两姊妹呢?”郑二爷追问。

“他们大概还没起来,”尚东明说:“我去看看……”

尚东明勿匆奔出客厅,方天仇忽然说:“二爷不用担心,谅他独眼龙也难为不了我的!”

“谨慎一点好,”郑二爷慎重地说:“独眼龙是‘烂仔’混出来的,什么卑鄙手段都要得出,我们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

说话之间,尚东明已经气急败坏地奔来,紧张地说:“她们都不见了!”

郑二爷气得脸­色­一沉,向尚东明大吼起来:“你办的什么事?交给你的人,在我公馆里还看不住!”

“我先问问蓝天戏院,”尚东明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去拨电话。

电话接通了,对方是蓝天戏院的总务。

“金氏姊妹回戏院没有?”尚东明急急地问。

“没有呀,”对方诧异地反问他:“他们不是要在郑公馆住几天吗?”

尚东明木然挂断了电话,沮丧着脸说:“她们没回戏院……”

郑二爷大发雷霆,传令给马老三,查问公馆里所有的人,金氏姊妹的失踪,不仅对郑二爷颜面有关,就是蓝天戏院来要人,他也无法交代,所以事态可说异常严重。

方天仇却也未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离奇的变故。要说戒备森严的郑公馆,能让独眼龙登堂入室,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两个人弄走,他实在不敢相信对方有这等神通。

但金氏姊妹在公馆里失踪是事实!

马老三查询的结果,除了他自己派出的几批小角­色­,从昨夜到现在,郑公馆里根本没有任何人进出。

难道金氏姊妹还在公馆里藏着?这似乎不可能,要不就是她们Сhā了翅膀,飞了出去!看情形,郑二爷公馆附近,九龙城外,一直到尖沙咀天星码头布下的人,便是有目的的安排了!

方天仇这次化装来九龙城,独力破坏了“同心会”组织,可算是大获全胜。但由于身份终于泄露,对于林广泰的全盘计划,却是受了极大的影响,看来正面冲突已是势在难免了。

现在林广泰那边来电话告急,方天仇必须赶去香港,纵然独眼龙布下了千军万马,他也不能不去。

方天仇沉思良久,终于灵机一动,把郑二爷叫到饭厅,关上门秘密商谈起来。

过了片刻,郑二爷单独出来,向小李和常三通关照:“你们带着家伙,跟我找独眼龙去!”

“二爷,”尚东明诧然说:“您不多带几个人去?”

郑二爷豪气遗飞地说:“不需要,我又不是去砸他的场子!”

说完,立即带了两员大将,向门外走去。

尚东明怔了怔,急向饭厅里去,却已不见方天仇的影子,一时把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

郑二爷专用的豪华轿车,平时都停放在车房里,很少动用,现在却已驶出。

他们登上轿车,立即驶出大门,风驰电掣而去。

徘徊在附近的独眼龙手下,认得这是郑二爷的专用车,虽然惊鸿一瞥,却也认清了车内的人,司机旁的是常三通,郑二爷和小李坐在从座。

郑二爷这一大早出门是绝无仅有的事,但谁也不敢贸然招惹,神手小李的快枪,在九龙城确是数一数二的!

一路无阻,郑二爷的座车直驶到“金盛开赌馆”门前,停住了,二爷领着两员大将下了车,径往里去。

经过昨晚的事件,“金盛开赌馆”外边损坏尚不大,里面则已面目全非,大部分设备已告毁坏,四壁和天花板竟被熏得乌黑!

独眼龙曹金盛满面沮丧,跟他的手下正在交代如何整修,一见郑二爷来了,马上迎上去,忿声说:“二爷,您瞧瞧!我曹金盛在九龙城混了大半辈子,今天居然让人把我的场子给砸了!”

郑二爷哈哈大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曹老大正好借这个机会把赌馆面目重整一新,大展宏图呀!”

“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独眼龙曹金盛脸­色­一寒,忿忿地问。

“我说的是实话。”郑二爷从身上掏出张事先开好的支票,递在他面前说:“昨晚我已经说过了,你我都是三尺地面上混出来的,你曹老大遭遇意外损失,我郑某人理应相助一臂之力。这一点小数目,就算我的一点心意,务必请曹老大收下。”

独眼龙曹金盛大为意外,独眼朝面前的支票上一瞥,竟是凭票即付的五十万港币!

这数目使他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讷讷地说:“二爷,您,您这是要收买兄弟的赌馆?”

“郑某人还不至于趁人之危,”郑二爷笑着说:“这不过是我在道义上表示的一点心意,曹老大如果觉得不过意,可以算我暂借的,也可以算我的投资,曹老大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还我。”

独眼龙曹金盛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何况眼前是一笔可观的大数字,但他毕竟是个老­奸­巨猾的老江湖,知道这笔钱是不好白拿的,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

因此,他忽然纵声大笑说:“二爷,咱们不兜圈子,有话直说,这笔钱准备要兄弟付什么代价?”

郑二爷豪迈地笑起来。

“曹老大果然痛快!”他说:“不错,有道是善财难舍,郑某人这点小数目虽然不想白送,倒也不要曹老大付多大代价。只有点小事,在你曹老大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兄弟若能效力,二爷吩咐好了。”独眼龙曹金盛毕竟不忍放弃那诱人的五十万港币。

“事情非常简单,”郑二爷说:“只要曹老大出面充个和事佬。”

“哦?”独眼龙曹金盛大为意外,急问:“二爷跟那一位……”

郑二爷郑重地说:“飞刀帮的胡老大!”

“他?”独眼龙曹金盛一怔,心里凉了半截,觉得这五十万巨款到底是不容易到手了。

“嗯!”郑二爷认真地说:“昨晚的‘同心会’,我实在事先不知道是由胡老大出面,否则怎样也要到场的。如今胡老大必已对郑某人存了误会,所以我想请曹老大出来,把这一层误会化解。”

“这个绝无问题,包在兄弟身上!”独眼龙曹金盛又是一阵意外,想不到事情这么简单,马上拍着胸脯,表示他有绝对把握,并且问:“二爷准备几时去见胡老大?”

“现在!”郑二爷说:“我的车在外面。”

独眼龙曹金盛犹豫一下,终于看在五十万的巨款份上,欣然同意立刻过海。

“我交待一下,马上陪二爷。”

他接过了支票,向手下低声交代了一阵,当即随同郑二爷等人出发。

离开赌馆,车出了九龙城,直驶尖沙咀。

沿途都有些身份不明的人物活动,也有独眼龙曹金盛的人混在里面,俨然如临大敌似的,由九龙城驶出的车辆,均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之下。

郑二爷的座车被阻了几次,好在有独眼龙曹金盛在车上,只须打个招呼,就毫无留难地放行了。

“想不到我郑某人的行动,居然受了限制!”郑二爷有些气愤。

独眼龙曹金盛看在巨款的份上,连忙陪笑说:“兄弟也是在受人摆布,二爷刚才看见了,兄弟的人数有限,大部分是香港来的……”

郑二爷有心套话,故意说:“他们都是飞刀帮的人?”

独眼龙曹金盛摇摇头,苦涩地­干­笑说:“飞刀帮的人比兄弟的人手还少……说句不怕您二爷见笑的话,这些人的来龙去脉,连兄弟也摸不清。”

“你倒放心跟他们打成一片?”郑二爷问。

“没办法呀!”独眼龙曹金盛苦笑一下,无可奈何地说:“这都是胡老大关照兄弟的……”

“为一个大胡子,出动这么多人?”郑二爷进一步试探:“曹老大你可得着眉目了?”

独眼龙曹金盛可也厉害,他丝毫不动声­色­,只是肯定地说:“那小子还在九龙城!”

郑二爷心里暗笑,脸上却也不露声­色­。

沉默了一阵,车已到了尖沙咀。

这里可不是九龙城,黑社会的人物不敢明目张胆活动,毕竟“条子”使他们有所忌惮。

但这时候,尖沙咀一带却出现了不少鬼鬼祟祟的人物,其中尚混有独眼龙曹金盛的人,如果真发现了大胡子,放个冷枪还不是难事,暗杀,在他们实在是家常便饭。

车驶近海底隧道时,曹金盛突然拍拍司机肩:“请停车。”

司机刹住车,独眼龙曹金盛却独自下了车,跟一个穿西装戴太阳眼镜的人低谈了几句,又跟他的手下交代一番,才回到车里来。

郑二爷看在眼里,却未过问。

过了海,郑二爷暗中留意,码头附近居然也布下了人马,一部分是香港码头黄牛的党羽,一部分是飞刀帮的人,可见他们是非得大胡子而不甘休呢!

轿车驶离码头百余码,忽然一个煞车,停住了。

郑二爷突然严肃地说:“好了,到此为止,不劳曹老大远送了。”

“什么?”独眼龙曹金盛颇感意外地一怔。

“我忽然改变了主意,”郑二爷说:“现在我不想去见胡老大了。”

“噢?——”独眼龙曹金盛这才明白过来,他已受了他们利用,将他们送过了海,不由恨声说:“好哇,二爷居然跟兄弟来这一手!”

郑二爷纵声大笑,他的笑里充满了豪气,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赤手空拳打天下的岁月。

驾驶座位上的司机,忽然回过头来,摘下太阳眼镜,冷冷地说:“曹金盛,你可以回去叫那些人散水了,兄弟多承你们看得起,劳动了这么多人马,以后我们总有机会碰面的!”

独眼龙曹金盛闻言一愣,再一细看开车的司机,不正是昨晚在郑公馆见到的“小仇”?为什么他竟被自己忽略了?曹金盛气得咬牙裂嘴,发狠地说:“好!兄弟领教了!”

小李反手开了车门,独眼龙曹金盛正要下车,化装司机的方天仇以警告的口吻说:“曹老大如果够交情,金氏姊妹你也可以让她们回戏院去了!”

独眼龙曹金盛已经下了车,方天仇的话使他一怔,来不及搭腔,车门已砰然关上,风驰电掣而去,气得他一跺脚,恨恨地骂起来:“刁那妈的!”

郑二爷的车子里,传出了胜利的笑声,直驶麦当奴道而去。

这一带是高级住宅区,住在这里的大都是外籍人士,或者在香港社会上有地位的知名之士,林广泰的公馆就设在麦当奴道上。

林公馆是幢华丽的花园住宅,高墙铁门,墙上尚装置了铁丝网,戒备十分森严。

喇叭按了一阵,铁门上的防盗眼方才启开,露出个神光十足的睛晴,认清开车的是方天仇,于是整个的铁门迅速开启了,等车进入,重又紧紧地关上。

轿车通过宽敞的花园,直驶到华丽建筑的大理石阶前停住,郑二爷等人下了车,一行四人便登级而上。

林广泰是个清瘦的中年人,在社会上,他是交游广阔的“林记航运公司”董事长,提起他林广泰三个字,就是南洋一带也赫赫有名,认为他是东南亚的航业界巨子,实际上他是靠恶势力起的家,是个黑社会的头子。

近年来他功成利就,己有厌倦黑社会生涯的意念,正在物­色­一个适当的人选,以便“让贤”,继续出来领导这一股黑社会的潜势力。

“同心会”在暗中酝酿,林广泰早已有了情报,只是对方的行动十分诡谲,使他用尽所有力量,仍然查不出幕后的主持人是谁。

三天前他接到“同心会”的正式请帖,以事态紧急,才决定把远在菲律宾的方天仇急电召来。

方天仇的过去,以及他的能力,林广泰是非常清楚的。这次“同心会”的事他感到十分棘手,所以才几经考虑,觉得只有方天仇的机智和勇武,才足胜任,果然他的估计不错,方天仇没有使他失望。

这时候林广泰已在客厅里等候,嘴上叼着那弯型的桃木烟斗,神情略显焦灼。

方天仇他们来到,林广泰才如释重负,连忙关心地问:“你们路上没遇上麻烦?”

郑二爷上前打过招呼,方天仇就把经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好在你们没事,”林广泰松了口气说:“不然我这里派去接应天仇的人,就不免要跟他们正面冲突了。”

“现在已经无法避免正面冲突了!”方天仇说:“对方已经知道这次破坏‘同心会’,跟二爷有着密切关系,只要动一动脑筋,就会想到您林老大。所以我认为这次我们的计划还是不够周密,如果您跟郑二爷昨晚都到场,那就圆满得多了。”

“嗯——”林广泰点头说:“这确实是百密一疏,看来我们打击对方的全盘计划,是有必要变动一下了。”

郑二爷忽然说:“我得打个电话,通知九龙的银行,止付那五十万块钱……”

“二爷,不必了。”小李从口袋里掏出了支票。这是郑二爷亲自交给独眼龙曹金盛的,但他不愧是神手,非但以快枪闻名,更有一手妙手空空的绝技,不知什么时候,那张巨额支票已到了他手里。

郑二爷接过支票,把它撕碎,笑说:“这倒省得麻烦了,林老大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方天仇想起早上的电话。

林广泰忿忿地说:“今天一早有人送来一封信,限我在十一点钟以前,交出昨晚在金盛开赌馆闹事的人,否则将以爆炸今天启航的泰和轮为报复!”

“泰和轮几点钟启航?”方天仇急问。

“中午十二点,载货直放日本……”

林广泰的话还没完,电话铃响了。

方天仇站在茶几旁,离电话机最近,随手抓起话筒。

“林董事长公馆!”他报出了名衔。

“请林广泰讲话!”对方说。

方天仇向林广泰使个眼­色­,就把话筒递过去。

“我是林广泰!”他向话机里说。

对方先传来一阵狞笑,接着说:“林广泰,早上的信相信你已经收到了,现在人已经在你那里,希望你在电话里给我一个答复!”

林广泰毫不考虑,直截了当地拒绝说:“我的答复只有四个字——悉听尊便!”

“好!但愿你林广泰不要后悔!”

对方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方天仇抬手一看表,刚好是十一点钟。

“我去码头看看……”他知道时间已很迫切。

“他们当真会?……”郑二爷有些紧张。

“我想他们还不敢!”林广泰断然地说。

“林老大。”方天仇郑重说:“你不能这么肯定,还是等我去看看情形再说吧。”

林广泰本想劝阻,但一想,泰和轮是他公司里最大的一艘货轮,万一有个差错,就算是保了险对他公司的信誉仍不免要遭受影响,于是马上改变了主意。

“走!我们一起去一趟。”

“林老大去太显眼,还是我单独去的好。”方天仇不同意的说。

“小李跟你去好了,多个帮手总好些。”郑二爷说。

“也好!”

方天仇未再坚持,立刻偕同神手小李,匆匆离了林公馆,驱车赶往统一码头。

“林记航运公司”的仓库就在码头上,方天仇先赶到仓库,管理员已经接到董事长的电话通知,站在仓库外恭候。

方天仇说明是董事长派来的,遂问:“泰和轮的货上完了?”

管理员看看表说:“最迟十一点半可以上完。”

“有没有是今天上午才托运的?”

“让我查查……”

管理员进去在办公桌抽屉里,翻出了托运及装载的纪录,查看了一遍说:“有一笔,早上九点钟才交来,——是永安堆栈转过来的八件棉纱……”

“船靠在那里?”方天仇急问,他心里己有了数。

“三号码头。”管理员向不远处指着。

方天仇立刻偕同神手小李,以参加短跑比赛的速度,急急奔到了三号码头。

泰和轮尚在装载,一件件的货物,正由起重机吊上船去,船上的水手也在忙碌,准备启航,轮机已在试车……

事态紧急,方天仇已无暇通知船长,与神手小李直接攀下货舱,在那堆积如山的大木箱,大麻包间查看。

舱口忽然冒出一个人头,厉声喝问:“喂!你们­干­什么?”

神手小李抬头回答说:“我们是董事长派来的,永安堆栈托运的八件棉纱在那里?”

“我去问问……”舱口的人头缩了回去。

神手小李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二十三分!

他的心情紧张起来,额头上不住地冒出冷汗。

方天仇则保持他特有的冷静,一心一意地在找寻那八件棉纱,因为他已认定了这批货有问题,说不定里面预置了定时炸弹!

现在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又是三分钟过去了,而他们仍然毫无头绪。

正在这时候,仓库管理员接到董事长的第二次电话,立刻赶到了船上,向他们说:“永安的货在后舱下面!”

方天仇赶紧攀上舱面,随同管理员奔向后舱,终于在一大堆木箱间,找到了那八大捆可疑的货物。

神手小李赶来,三个人合力把八件棉纱拖出,抬到留作走道的空间。

方天仇找到两把铁鍬,马上动手鍬断麻包外的铁皮条,开始检查……

突然,一个粗哑的嗓子喝问:“你们­干­什么?”

方天仇一回头,发现舱里已多了四五个大汉,管理员惊得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想­干­什么?”方天仇手并不停,反问了他们一句。

“咔!”地一声,那大汉弹出了手里的弹簧刀,不声不响地就猛朝方天仇腰上刺去!

方天仇弓腰急退,跟着一铁鍬,砸中了大汉的手腕。

大汉“哎哟!”一声呼痛,刀已脱手坠落,接着ρi股上捱了一脚,全身跌了出去,撞在棉纱堆上。

其余的大汉也已发动,分向方天仇和神手小李扑去。

神手小李年轻力壮,尤其手里有把铁鍬,更是如虎添翼,立刻大发神威。

方天仇本来就是勇猛善斗的角­色­,如在平时,就凭他的一对铁拳,就足以让这般家伙尝尝厉害,现在由于时间紧急,必需尽速把他们打发了,所以也就毫不客气地挥动铁鍬,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管理员不善打斗,他却乘机出舱去求援了。

仅仅一交手,方天仇和神手小李已尽占上风,两个人宛如生龙活虎,把几个大汉打得东跌西倒,落花流水。

他们一看情势不对,已不敢恋战,其中一个大呼:“散水!”夺路就向舱口的铁扶梯冲去。

其余的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争先恐后地抱头而逃,无奈铁梯狭窄,这一挤,挤成了一堆。方天仇飞步赶过来,伸手抓住落在最后那大汉的衣领,猛力一摔,把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快说!”方天仇一脚踏在他胸前,厉声喝问:“东西放在那一捆里?”

那汉子吓得全身发抖,却是闭口不言。

方天仇脚尖猛一用力,逼问:“说不说?”

那汉子痛得沉哼一声,冷汗直冒,居然咬紧了牙关,抵死不说一句话。

“好!”

方天仇一看,表已经是十一点三十四分,但他却说:“现在已经十一点五十五分,还有五分钟就开船……”

说着,顺手抽出一条绵纱,把那大汉捆了个结实。

“我们走吧!”方天仇向神手小李使了个眼­色­。

神手小李一怔,尚未会意出他的用意,那大汉却已沉不住气了,大声哀求起来:“老大,别……别丢下我,我,我说……”

方天仇心中暗喜,却故意说:“说不说在你,反正咱们不会陪你送死,现在时间已经快到,我要下船了……”

“我说,我说,”大汉急得汗如雨下,大声叫着:“就在角上撕破一块的那捆里……”

方天仇示意神手小李来制住这大汉,立刻就跳过去,找出那捆角上撕破一块的棉纱,动手用铁铙弄开。棉纱当中,赫然预置了一颗定时炸弹,爆炸的时间定在十二时五分!也就是说,当泰和轮启航,尚未出港,就要遭到炸毁沉没的厄运了!

四、红­唇­

“好险!好险……”

方天仇说完泰和轮上查出定时炸弹的经过,郑二爷情不自禁地连呼侥幸。

如果不是方天仇的机警,只要行动稍迟二十分钟,那么这艘“林记航运公司”吨位最大的货轮此刻已被炸沉在防波堤外的海底了。

而现在,泰和轮正以稳定的航速,乘风破浪,向着预定的方向航行。

林广泰第二次向仓库管理员通过了电话,仍然放不下心,立刻偕同郑二爷等人赶赴统一码头,登上仓库三楼,遥望着停靠在三号码头的泰和轮,以观事态发展。

直到方天仇和小李离开现场,泰和轮的船长领了警察登记,他的心情始终是紧张的。

方天仇搜出定时炸弹,任务已经完成,现场的善后留给船长和警方去处理,立刻和小李蹓下泰和轮,来到仓库的三楼,把经过简略地述说了一遍。

林广泰站立在窗前,眺望着远去的泰和轮烟囱所冒出的浓烟,好一阵子,才回过头来,凝重地说:“这一次只能算我们侥幸,以后他们仍然会不择手段向我们攻击,令我们防不胜防……”

“林老大,”郑二爷­唇­齿相关,立刻表示意见:“我看只有出动我们所有的人手,查出金­色­响尾蛇究竟是谁?来个擒贼先擒王!”

“这是上策,”林广泰掏出了他的弯形烟斗,一面装着烟丝说:“只是恐怕不太容易着手。”

郑二爷想了想,把大腿一拍说:“嘿!我们何不查查永安堆栈,就知道那八件棉纱的来源了!”

“根本不用查,”林广泰果断说:“这准是胡豹捣的鬼……”

方天仇却不以为然地说:“我认为永安堆栈方面,不妨还是查一查。”

这时候,管理员匆匆奔上楼来。

“郑二爷,九龙城来的电话,要二爷亲自接。”

仓库未装分机,郑二爷只好下楼去听电话。

林广泰唤住了管理员,问:“码头那边的事处理完了?”

“那小子给带到警署去了,”管理员说:“刚才蔡帮办临走说,要我打电话通知您,回头到警署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

林广泰示意管理员离去后,淡淡一笑说:“蔡帮办这个人跟我还有点交情,只是像这种棘手的案件,他恐怕也要无从着手了。”

坐在一旁猛吸香烟的小李,忽然冷冷一笑,Сhā嘴说:“据我知道,蔡约翰这条鬼子佬的警犬,在圈子里也吃一份,平常跟胡豹那帮人都有勾结,像前些时威利麻街的七尸案,谁都知道是胡豹做的,偏巧警署派了蔡大帮办承办这件凶杀案,要不是他得了好处,怎能让胡豹逍遥法外。”

方天仇忿然说:“照这么说,如果定时炸弹是胡豹那帮人弄上船的,蔡约翰就一定会包庇他们了?”

林广泰点点头,感慨地说:“所以说,今天要想在香港的三尺地面上立足,只有以强对强,以暴还暴,如果依赖港英政府的法律,那就无法生存!”

正说之间,郑二爷接完电话,垂头丧气地上楼来,沮然说:“金氏姊妹真的失踪了,蓝天在向我要人,我得赶回九龙城去……”

“路上会不会有麻烦?”林广泰表示关切。

“妈的!谅他独眼龙还不敢!”郑二爷动了肝火。

小李朝腰问一拍,笑笑说:“林老大放心,有我小李在,二爷的汗毛也没有谁敢动一根!”

常三通也不甘示弱,将腰间藏着的家伙一拍,表示他们可以负责郑二爷的安全。

林广泰也知道,郑二爷在九龙城的势力极大,若凭独眼龙,还真惹不起他。不过,如今曹金盛有了靠山,居然跟飞刀帮坑瀣一气,更与发起‘同心会’的金­色­响尾蛇搭上了线,情况就不同了。

因此,当郑二爷领着他的手下两员大将离去后,立刻调遣了十几个打斗能手,暗中跟随过海,以防万一。

现在房里只剩下了林广泰和方天仇,彼此相对沉默了一阵,显然是在思维里,极力捕捉金­色­响尾蛇这神秘人物的影子,可是凭空是无法捕捉得到的。

“天仇,”林广泰终于郑重地说:“现在你的身份即已暴露,就无须单独行动,不如把人手全交给你指挥,­干­脆放手去­干­吧!”

方天仇沉思一下,摇着头说:“在目前还不到劳师动众的时候,我想还是单独行动比较方便些。等到金­色­响尾蛇正式出面,也就是到了他们摊牌的时候,那时我们再出动所有力量,无疑就是以逸待劳的局面了。”其实他说这话是另有顾忌。

“你认为这个金­色­响尾蛇,是男的还是女的?”林广泰忽然提出了这个从无人想到的问题。

“这很难说,”方天仇莞尔一笑说:“反正它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响尾蛇是最毒的,他用这个别号,显然就是要人知道他的厉害。不过,响尾蛇碰到了印度猫,那就遇上克星了!”

“我希望你就是这头印度猫!”

林广泰这句话,引得方天仇哈哈大笑。

“可惜我是菲律宾来的狼——­色­狼!”方天仇自我解嘲地替自己加了个别号。

林广泰也禁不住大笑起来。接着,他们商定了步骤,立刻就付诸行动,二人开始分头进行。

为了有图谋爆炸泰和轮,身为“林记航运公司”负责人的林广泰,不得不去警署一趟,虽然他明知此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方天仇则是单枪匹马,来到永安堆栈。

他和小李赶赴统一码头,原是驾的郑二爷那辆轿车,刚才已经开回九龙城了。而林广泰本要把自己的车子给他用,但他却坚持不肯,宁願临时雇“的士。”

“的士”到了威利麻街码头,距离永安堆栈尚有二三十码,他就要司机停了车。因为遥见堆栈门口,正停着一辆警车,可能正是警方人员在调查泰和轮的八件棉纱来源。

此刻既有警方人员在场,方天仇自然不便介入,只好在附近徘徊。直等那辆警车扬长而去,他才急步走进了永安堆栈。

这是一幢不够高大,也不够壮观的落伍建筑,式样和建筑材料,说明它至少是在半世纪前残留下来,侥幸未被列为妨碍公共安全的“危楼”,而遭到强制拆除的命运。

方天仇早已拟定了腹案,看那目送警车远去的麻脸大汉,刚要转身进去,立刻赶前几步,急急地问:“喂!哥们,没麻烦吧!”

麻脸大汉被他没头没脑地一问,不由愣住了,露出诧异的眼光,冲着方天仇冷冷地问:“你是?……”

“胡老大叫兄弟来的,”方天仇镇定地说:“刚才那两个家伙,可是来调查的?”

麻脸大汉只微微点了下头,说:“请进来吧。”

方天仇跟着进了堆栈,只见里面的情形比它的外貌更糟,货物倒是堆了不少,但乱七八糟。尤其光线十分昏暗,大白天仍然靠几只六十瓦的灯泡,才能使整个的栈房获得光亮。

麻脸大汉把方天仇带进来,掏出他的香烟敬客,忽然问:“请问老兄刚才说的,是哪位胡老大?”

方天仇不由一怔,但仍然保持镇定说:“胡豹胡老大……”

麻脸大汉满脸的­肉­跳动了一下,以那种近乎不屑的口吻说:“胡老大­干­的是他杀人的买卖,跟咱们这行是风马牛不相­干­,不知老兄此来有何见教?”

“那八件棉纱出了纰漏!”方天仇只好单枪直入。

“怪事!”麻脸大汉一脸茫然的神气说:“刚才警署来的人,也在问什么棉纱,这几天堆栈根本就没出这一件货,哪来的八件棉纱?”

方天仇大为意外,但他何等机警,察言观­色­,已经知道对方是有所顾忌,于是莞尔一笑说:“哥们,警署的人跟兄弟身份不同,兄弟是胡老大派来的,因为不放心这边,怕老兄遇上麻烦,所以……”

“哈哈,哈哈……”

一阵狂妄的笑声,打断了方天仇的话。

方天仇一惊,听出这笑声发自身后,立刻惊觉地回过身来,发现在那­阴­暗的角落里,正站着一个人,由于灯光被堆着的大木箱遮断,以致无法看清那个人的面貌。

狂笑声陡然停止,躲在­阴­暗里的人冷声说:“好小子,我早知道你会来的!”

方天仇心知不妙,刚要有所行动,不料麻脸大汉己趁他回身之际,掏出了一只四五口径的曲尺手枪,枪口正对准着他,大声喝令:“不许动!”

方天仇既已受制,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自然不能贸然妄动,但他却神­色­不改地笑着说:“朋友倒真是神机妙算!哈哈……”

“你小子的胆量,也不由得我不佩服!哈哈……”

角落里的人走了出来,灯光照­射­在他脸上,不由使方天仇心里一惊。这家伙不是别人,赫然就是那杀人魔王胡豹。

此时此地,胡豹是把对方看作了瓮中之鳖,故而由他的笑声中,散播着不可一世的得意,同时也意味着一种残酷的恨和怒!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九龙城栽的跟斗,是他生平的奇耻大辱,他岂会遽尔忘记?

尤其现在是仇人见面,分外的眼红!

笑声甫落,胡豹挺身上前一步,满脸的杀气,狞声说:“相好的,到了这里,你可得放乖些,由不得你放肆的!”

他倒不是虚张声势,危言耸听,话才一说完,就见四面八方,从堆置的大木箱暗角里,闪出了七八个握着短枪的汉子,把方天仇包围在核心。

到了这时候,方天仇知道已经身人重围,落入对方的手里,但他可不甘心束手就缚,只要有一线机会,他仍希望扭转眼前的局面。

胡豹也就是看破了他的企图,才把他事先布下的人手抬出来,好让对方知难而退,不敢轻举妄动。

但方天仇却是毫无惧­色­,依然若无其事的笑着。

“胡老大,兄弟既然敢来,大概不至于被你的几句大话吓住吧?”

胡豹身为飞刀帮的老大,自然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单凭他能料中方天仇会根据那八件棉纱,按图索骥地找到永安堆栈来,而事先安排了伏兵,可见他亦是善工心计的了。

不过,颇出他意料之外的,是方天仇居然还敢单枪匹马地直闯虎|­茓­,这份胆气实令人不得不佩服!

所以在方天仇刚一进入堆栈,他已暗命手下从后面绕了出去,以为对方必然带来了帮手。

这时候胡豹的手下,已从外面察看了回来,报告说:“老大,这小子是放的单!”

胡豹从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倏地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匕首,一步步向方天仇逼近。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生的是什么胆……”

就在胡豹举刀欲刺的刹那,方天仇出其不意地猛一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狠狠一拳捣在麻脸大汉的腹部。

“噗!噗!”麻脸大汉吃痛一弯腰,手里的枪也走了火,由于装有消音器,所以枪声并不大。

两弹均­射­向地面,而方天仇却就势一滚,滚向了右侧的大木箱堆里,以极快的动作藏起身来。

胡豹这一刀,差一点误刺在麻脸大汉背上,幸而收刀够快,才不致伤了自己人。

一见方天仇避入了大木箱堆里,不由气得他怒声怪叫:“守住前后出口,烧了这屋子,也不能放这小子出去!”

他是怒极口不择言,若真为了个方天仇,而把偌大堆栈付之一炬,自然他还作不了这个主。尤其这里位于“上环”,又是码头重地,当真闹出火警,事态就会扩大了。

方天仇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不必担心对方真会用火相逼,不过,要想突围而出,却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时胡豹和他的手下,都已各自选择了避弹的位置,以防方天仇的­射­击。

整个的堆栈,突然被紧张的气氛镇压下来,静静地似乎些微的动静,均足以招来死亡的威胁。

胡豹蹲在方天仇藏身的近处,一堆大木箱的角落里,凝神屏气,手里紧握着一柄装了灭音器的短枪,半天未见一点动静,终于沉不住气了。

“小子,你跑不了的,放光棍些,自己出来吧!”

方天仇置之不理,那堆矗立的大木箱,静静地,没有丝毫动静。

胡豹侧耳静听,半天听不出一点声息,心里不免有些纳罕,难道那小子已经逃出堆栈了?

因而他心慌起来,急向伏在附近麻包堆旁的麻脸大汉一挥手,示意叫麻脸大汉采取行动。

麻脸大汉刚才捱了狠狠一重拳,现在犹隐隐作痛,心里实在不甘,既得胡豹的命令,他立刻以双肘支持上半身的重量,匍匐到大木箱堆的左侧。

握紧着手里的“曲尺”,正要由木箱的空间爬进去,不料堆在最上层的一只大木箱,突然朝他压了下来。

麻脸大汉大惊,连忙一个滚身,但已经来不及避开,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木箱,整个地砸在他两条腿上。

“啊!”一声惨叫,麻脸大汉当场痛得昏了过去。

“刁那妈的!”

胡豹怒骂一声,激动的情绪已使他不能自制,扣动扳机,盲目地朝那堆大木箱,连放三枪。“噗!噗!噗!”这是他忿怒的发泄!

但那堆木箱之中,依然没有动静。

这真是个难堪又尴尬的局面!

“小子,你要有种,就出来跟老子们硬拼一下!”胡豹又开始叫阵了。

沉静了片刻,木箱堆后终于传出了方天仇的声音:“胡老大,兄弟很想请教一下,怎样叫作硬拼?”

大概方天仇也觉得,这样僵持下去毫无结果,所以开始运用他的机智来打开这个局面。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你看着办吧!”胡豹气呼呼地嚷着。

“不!”方天仇说:“客随主便,还是胡老大划出道儿来的好。”

胡豹憋着满腔的怒火,心想:只要把你小子弄出来,还怕煮熟的鸭子会飞上天去?

于是他提起了嗓门,高声说:“一对一,怎么样?”

“很公平!”方天仇笑了笑,才说:“不过,你胡老大的话,却不大信得过。”

胡豹想了想,毅然说:“好!”

立刻向四处伏着的手下,以命令的口吻说:“你们全都退出去,未得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如果这位朋友能够走得出去,谁也不准留难,违者严处,知道吗?”

他特地把“能够走得出去”几个字说得沉重有力,似乎极有把握,方天仇绝对是走不出去的!

那几个汉子唯唯应命,迅速退出了堆栈。

胡豹接着说:“兄弟用的是德制‘勃朗林’弹荚十发,刚才已用了三发……”

于是,他一口气将所­射­的七发,向地上一一­射­出。

“够意思!”

方天仇说了一句,接着听见木箱后发出六响低沉的枪声,表示他也同样­射­尽了“左轮”里的六发子弹。

枪声方落,方天仇已从木箱顶上一跃而下,双方的距离约在五码之遥。

胡豹从心底冷冷一笑,随即上前几步,从腿肚上拔出两柄匕首,Сhā在刚才砸下的那只大木箱的两边缘,然后退回到原来的地方,两人距离木箱的远近正好相等。

只见他狞笑着说:“老兄,我们不必耽误时间了,请!”

方天仇会意地咧着一笑,知道对方是要跟他以刀相搏,胡豹是飞刀帮老大,对于刀自有独到的心得,方天仇何尝不明白他的居心。不过方天仇生就了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性­格,明知这种决斗与己不利,却根本不愿斤斤计较。

双方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一步步向木箱缓缓接近……

这种短兵交接之下,当然谁抢先一步拔得匕首在手,谁便占了优势,可以抢先发动攻势。如果动作够快,也许未等对方的手触着刀柄,便已死于非命了!

但他们彼此却以最慢的速度走向木箱!

距离木箱只有两尺了,任何一方只要一扑过去,就可拔到匕首……

突然——

胡豹出其不意地探手入怀,掏出他预藏的另一只短枪。

“别动!”

不料方天仇的动作比他更快,胡豹的枪才掏出一半,他的手里已握了另一把“左轮”。

“放手!”

胡豹只好放手,不由一阵­干­巴巴的狞笑:“老兄居然也会这一手!”

“这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方天仇冷冷地说:“跟胡老大这样的人打交道,兄弟不得不防着点,抱歉!”

“小子!你的戒备还不够!”这声音发自方天仇身后。

方天仇一惊,正欲应变……

“不许动!”身后的人已厉声喝制。

胡豹可逮着理了,一个箭步上前,夺下了方天仇手里的枪,顺手就是一枪托,击在他的左颊上。

方天仇一个踉跄,幸而扶住了木箱,才不致倒下。

“哈哈,我们真有缘,在此地又遇上了!”

方天仇觉得这人口音好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但还没看清那人的面貌,猛觉后脑又捱了重重一击,一阵天旋地转,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方天仇已睡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席梦思床上。

周身肿痛,尤其头部胀痛欲裂,但这种痛楚告诉他,他仍然活着,并没有把命送在永安堆栈里。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置我于死地?

方天仇想不通这一点,更想不出自己怎会睡在这张席梦思床上。

这是什么地方?

一阵阵浓郁的幽香,使他猛然产生了一个意念——女人!

不错,只有女人的闺房,才会有这种芳香……

哗哗的水声,惊破了他的遐想,同时也使他想到了,这里是有第二者的。如果他的判断不错,那么这里的主人必是个女人,而现在正在沐浴。

一种本能的警觉,使他顾不得身上的痛楚,倏地坐了起来。

目光一扫房内的摆设,凭他的经验,觉得这应该是个中级旅馆的套房。

浴室的门正紧闭着,水声从里面传出来。

方天仇支持起来,走近窗口,发现“娱乐大戏院”就在对街,知道自己是置身在中环,皇后大道附近的旅馆里。

转回身,走到浴室门口,他迟疑了一下,终于用手指向浴室门的毛玻璃上轻弹了两下。

“请等一下……”浴室里传出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方天仇知道里面的女人尚未浴毕,只好坐到沙发上去等,同时掏出了香烟,藉以消磨时间。

倏而,浴室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个身裹浴巾,头上包着毛巾的女人。

她的体态是那样的婀娜而轻盈,仿佛娇柔无力,这时身上仍散发着热气,真像一朵出水芙蓉,娇艳欲滴!

这少女毫无拘泥之态,懒散地走向方天仇,嫣然一笑说:“你醒啦。”

方天仇漠然地点点头,表示回答,也算是招呼。

“你一定对自己怎样会到这里,感觉很诧异吧?”她大方地在他对面沙发上坐下,把左腿向右腿上一搁。

“是的……”方天仇的眼光,被她露在巾外的大腿吸引了,他在想:这少女除了身上裹的浴巾,里面一定是赤­祼­的了。

“我可以简单一点告诉你,”她好像并不在乎他的贪婪眼光,坦然地说:“我从西环回来,发现你仍然昏迷不醒,我只好把你带回这里。”

方天仇听完经过,不由感激地说:“小姐这份相助之情,我应该如何报答呢?”

“你以为我留在这里,是希望你醒来,得到你的报答?”她向他反问。

“当然不是……”方天仇连忙改变了语气,“那么我可以请教小姐的芳名吗?”

“我叫白茜,”她弯身在茶几上取了支香烟:“你呢?”

“我叫牛约翰……”

方天仇随口说了个姓名,眼光却­射­向她­祼­露在浴布外的雪白酥胸,当她弯身取香烟的时候,一双丰满的|­乳­峰,几乎倾之欲出。

可惜好景不常,等她恢复了原来的坐姿,胸前只能看到一条深深的|­乳­沟了。

方天仇替白茜燃着了烟,她猛吸一口,轻轻地喷了出来,然后才好奇地问:“牛先生怎么会昏倒在那僻静的地方?是遇着了强盗?”

“不是,”方天仇漫答着:“我是跟人打架……”

“噢?”白茜神秘地笑起来:“我猜一定是为了争风吃醋。”

“这次不是,”方天仇说:“但下次可能会是。”

“这话怎么说?”白茜茫然地问。

“今天能认识你白小姐,以后为此争风吃醋而打架,那自然是难免的了。”

“你倒真会说笑话!”

两个人都笑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上有人急促地连敲了几下。

白茜收敛了笑声,起身向方天仇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牛先生,待会儿万一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你不必介意。”

方天仇还没有体会出她这番话的意思,房门又急促地响了几下,白茜快步走过去,贴着房门问:“谁?”

“我!”房外是个洪亮的男人声音。

“小朱吗?”白茜故意问了一句,心念一动说:“我现在有客人……”

外面的人根本不理她这一套,厉声说:“你开门,我有话对你说!”

这好像是一道命令,白茜对它没有抗拒的勇气。她回头又看了方天仇一眼,终于作出个无可奈何的神情,拨开了房里装的闩锁开了房门。

进来的是个嬉痞型的年轻人,穿的是深蓝­色­破旧牛仔裤,上身套一件黑­色­皮茄克,手弯里还夹了个很时髦的黑­色­铝盔,显然他是骑着摩托车来的。

他一眼发现了逸然坐在沙发上的方天仇,脸上不由掀起那种不屑的神气,带着讥讽的口吻向白茜说:“我来得太不巧了,哈哈——”说时向她身上看了一眼。

白茜惟恐他闹事,连忙问:“小朱,你有什么事?”

“怎么,你想撵我走?”小朱脸一沉:“白茜,你心里放明白些,我可以不挡你财路,但你可得叫我心里痛快些!”

“小朱,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茜只好陪着笑脸:“我是怕你有什么急事呀。”

“嗯!”小朱冷冷地哼了一声,才把手朝她面前一伸。

“又要钱?”白茜对他的贪得无厌,感到实在不胜负荷:“昨天不是刚给你两千……”

小朱把眼睛一翻,志在必得地说:“今天我有急用,必须凑足五千块钱!”

“我哪来那么多钱?……”白茜对这数字吃了一惊。

“你没有?”小朱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实在拿不出……”白茜凄凄地说:“如果能缓几天,我一定替你想办法。”

小朱冷笑一声,眼光朝方天仇一瞥,忽然说:“那么你不反对我向这位……”

“小朱!”

白茜激动地喝制止小朱,但她终于气馁地叹了口气,忿忿地说:“好!我给你!”

方天仇冷眼旁观,已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个是在声­色­圈中混生活,兼带“副业”的欢场女子,一个则是仗势欺人,专门吃女人软饭的无聊角­色­。

像眼前的情形,在香港地方随处可见,所以也就不足为奇了。

于是,方天仇站了起来,拦住正要往衣橱去取钱的白茜,笑着说:“白小姐,这位朋友既己有意向我开口,而我也乐意能为白小姐效点力,感到荣幸。好在这位朋友需要的数字并不大,我还能拿得出,不如就赏我一个脸吧。”

“牛先生,你……”白茜无所适从地望着他。

“钱财是身外之物,白小姐不必介意。”方天仇笑笑,走向小朱面前,问:“这位朋友需要的是五千吗?”

“嗯!”小朱冷冷地应了一声。

方天仇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大钞,似乎有意在对方面前炫耀他的财富,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数了五张千元大钞,递了过去。

小朱是见钱眼开,他接过了五千元,心里直后悔,刚才如果狮子大开口,现在不也同样到手了?

他大概把方天仇看作了“凯子”,所以把钞票往茄克口袋里一塞,就笑着说:“这才够朋友,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的雅兴,希望你们玩得愉快,再见!”说完,他很潇洒地把手一伸。

方天仇握住了对方的手,忽然说:“兄弟并非是小气,不过,这五千块钱希望能向朋友提出个小小的要求。”

“请说!”他们的手仍然握着。

方天仇若无其事地笑着说:“这五千块钱,算是白小姐最后一次付给你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白小姐麻烦,兄弟只有这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话!……”

小朱脸­色­一变,正要发作,但忽然觉得自已被对方握着的手一紧,如同被一付钢钳夹住了,愈夹愈紧。

立刻,小朱的脸­色­涨得通红,转白,变青……

方天仇却是神­色­自若,只向对方微微地笑着。

小朱终于挺不住了,腰一弯,腿一屈,整个身子扭曲成了个“S”形了。

方天仇手一松,小朱失了重心,全身跌了下去。

“兄弟的话,希望你好好考虑!”方天仇叮嘱了一句。

小朱爬起身来,左手握住右手,狠狠地说:“好!咱们走着瞧!”

说完狠话,他心犹未甘,朝惊得呆如木­鸡­的白茜吐了一口口水,才转身夺门而去。

方天仇望着他狼狈的背影消失,微微一笑,却听白茜伏在沙发上低泣起来。

“怎么啦?”方天仇走过去,诧然地问。

“我连累了你,”白茜撑起半个身子,泪涔涔地说:“牛先生,你快走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你放心吧,”方天仇却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我早说过了,为了你,争风吃醋打架是无法避免的。”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白茜认真地说:“小朱是横行香港的黑骑……”说到这里,她忽然住口不说了。

“是黑骑士那帮飞仔。”方天仇却替他说了出来。

白茜惊诧地望望他,郑重说:“小朱是黑骑士的老二,他们人多势众,而且都有背景,警署都对他们无可奈何。现在你为我惹上了他们,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赶快离开吧。”

“你在下逐客令?”方天仇问。

“不!”白茜真挚的表示:“我实在是担心你……”

“如果我一走了之,”方天仇说:“他们必然会对付你的。”

“我受惯了……”白茜又低泣起来:“你还是快走吧……”

方天仇是不怕事的,在九龙城举行的“同心会”,几乎包括了港九黑社会上的各­色­人物,他尚且敢单枪匹马去破坏。“黑骑士”不过是些不良少年,飞仔们的组织,自然更不会放在他心上。

不过,他此时也正有着重大的任务在身,既然白茜执意促他离去,他也就不便留下了。

于是,他依恋地说:“白小姐,今天承你相救之情,我会记住的,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见。”

“再见……”

白茜怅然自失地抬起头来,正好四目相对,她忽然情不自禁地投入他的怀里,四片火灼的热­唇­,吻合在一起……

五、丽人

郑二爷安然回到了九龙城,一路上幸未发生故事。

座车刚一停在门前,就见盛国才和尚东明迎上来,拉开车门,便急不可待地报告说:“二爷,蓝天的经理,要二爷回来立刻就去一趟。”

“他不能来见我?”郑二爷觉得在九龙城里,他必须保持他的身份。

“周强已经来过三四趟了,”盛国才忧心忡忡地说:“看样子他是很急。”

“好,我亲自去一趟。”郑二爷只好移尊就教。

盛国才和尚东明都钻进了座车,郑二爷回到九龙城,没有下车,就原车驶向蓝天大戏院去。

蓝天的经理周强,平日在九龙城得郑二爷的关照不少,照说为了两个舞娘的失踪,怎么也不好意思劳动二爷的大驾,亲自上他戏院里去。

所以,郑二爷听说事情非他亲自去解决,打从心眼里就不是味道,车到蓝天大戏院门口,又不见周强迎接,自然火就更大了。

郑二爷领着小李,常三通,盛国才,尚东明,怒气冲冲地进了戏院,直闯到二楼的经理室来。

一进经理室,就见周强正鞠躬作揖,向着四个飞仔型的年轻人说好话。

那四个飞仔,一律是深蓝破旧牛仔裤,黑­色­皮茄克,气势汹汹地把周强围在当中。

“周经理!”尚东明抢前一步:“二爷来了。”

周强正被逼得焦头烂额,听到这一声:“二爷来了”,直如弹尽粮绝的孤军,忽然得到了增援,不由喜出望外地迎过来。

“二爷来了,可好了,可救了兄弟……”

郑二爷看他那付可怜相,实在不忍心再对他发怒,只好表示关切地问:“还没有消息?”

周强哭丧着脸,连连地摇头。

“九龙城只有这么点大,”郑二爷一撩长袖,拍着胸脯说:“三天之内,我郑某人负责把人交还给你!”

“二爷的话,兄弟还有什么话可说,”周强朝那四个飞仔一瞥,沮然说:“可是这几位……”

“他们是……”郑二爷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

周强急忙轻声向郑二爷说:“他们是香港黑骑士的人!”

“金氏姊妹失踪,关他们什么事?”郑二爷却故意提高了嗓子。

“金家姊妹就是那位金老大的姐姐……”周强指了指那个油头粉面的飞仔。

姓金的飞仔这时己大刺刺地走过来,朝郑二爷打量一眼,满脸邪气地问:“这位就是郑二爷吧?”

周强慌忙替他们介绍:“这位是郑二爷,这位是金老大……”

“关于令姐在舍下失踪的事,”郑二爷沉声说:“我感觉非常诧异。”

“哪里,”姓金的用手习惯地摸下鼻子,似笑非笑地说:“本来这件事是应该由周经理负责解决的,不过郑二爷既然出面,兄弟自然愿意听听二爷的高见。”

“首先我要声明,”郑二爷郑重表示:“令姐在舍下失踪,这是事实,至于是被人绑架,或是发生其他的意外,到目前为止,我们尚无法确定。不过,我相信在三天之内,我们必能尽最大的努力,使两位金小姐无恙地安返戏院!”

“这算是郑二爷给兄弟的保证?”姓金的问。

“在九龙城,郑某人说的话还能不算数!”郑二爷毅然地回答。

“如果只凭郑二爷的一句话,”姓金的冷笑说:“那么兄弟宁可跟周经理办交涉了。”

“你信不过我郑某人?”郑二爷动了气。

“可是兄弟需要有力的保证!”姓金的双手在胸前一交叉,表示他的强硬态度。

“周经理,”郑二爷怒问:“你答应给他们什么保证?”

“兄弟可没有答应,”周强连忙否认:“他们要我提出一百万港币作为保证,如果超过三天,交不出人来,非但钱要充公,还要砸我的院子,所以兄弟不敢答应,要等二爷来了才能决定。”

“金老弟!”郑二爷沉下了脸,“我比你老弟虚长几岁,可以这样称呼吗?”

“二爷抬举了。”姓金的皮笑­肉­不笑地说:“二爷德高望重,兄弟慕名已久,像我这种无名小卒,那配跟二爷称兄道弟。”

“好!那我就以老卖老了,”郑二爷说:“金老弟,我觉得你老弟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吧?”

姓金的忽然一阵大笑,然后寒着脸说:“不错,兄弟提的这项保证,数字是大了点,不过,兄弟要的是人而不是钱,如果周经理现在能交出人来,兄弟绝不敢有任何要求。话说回来,郑二爷既然自信三天之内,能使家姐无恙归来,到时候保证金完璧归还,兄弟绝不取分毫,那么又何必在乎数字的多寡?”

这番道理,说得振振有词,听得郑二爷哑口无言。他说的是事实,如果三天之内能查出金氏姊妹的下落,而使他们安然返回戏院,一百万港币不过是保证金氏姊妹的安全,又不是白白送给这姓金的,那怕什么呢?

事到如今,郑二爷话已出口,他不能塌这个台,只有毅然一口答应。

“周经理,我们照办!”

周强却大出意外,面有难­色­说:“可是,二爷,兄弟一时哪能……”

郑二爷知道他的困难,说:“你跟这位金老弟立个字据,钱由我付!”

周强喜出望外,连忙到办公桌上,跟姓金的写下字据,订明双方互遵的规定;三天之内,金氏姊妹如果安然归来,一百万港币保证金当完璧归还郑二爷,若超出三天,则保证金将作放弃。

郑二爷当场开了张凭票即付的一百万支票,由周强陪同姓金的赴银行兑现,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字据。

金氏姊妹的失踪,总算暂时解决了一场纠纷。

可是,那郑二爷离开蓝天大戏院,返回他的郑公馆,立刻就召集手下,举行紧急会商,拟定步骤,急向九龙城展开了全面的搜索。

九龙城郑二爷的人马,正在为金氏姊妹的失踪,全力展开搜索的当儿,对海的香港,却已获得了她们的下落。

林广泰跟方天仇在仓库分手,就驱车径赴佐治公园旁的警署,因为蔡帮办是在此地的,他以为暴徒必然是押在此地了。

谁知到了警署,一经查询,才知道这件案子已由港警重案组接手,疑犯直接押去警务处了。

林广泰扑了一空,只好又赶到湾仔,在警务处会见了另一位许帮办,他承办这件案子。

据许帮办表示,香港警务处非常重视这件案子,因为它关系着公共安全,尤其对香港政府的荣誉有关,所以由警务处把全案接办了。

许帮办要求林广泰充分合作,提供任何有关的资料,以作侦查的线索,并且说明已向永安堆栈方面着手,调查那八件棉纱的来源。

林广泰顾及江湖道义,不愿让警界介入黑社会圈子的私人恩怨里,所以只含糊其词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就辞别了许帮办,取道回府。

驱车返回麦当奴道的公馆,已是将近下午三时。

跨进客厅,一眼瞥见厅内放着两只特大号的皮箱,不禁令他颇感惊异,便向正替他递毛巾过来的张妈问:“这是谁的行李?”

“噢,”张妈好像这才记起来似的:“刚才有人送来的,说是九龙城郑二老爷叫送来的,这里还有封信。”

张妈随即从围裙的腰间,取出一个西式信封,递交给主人。

林广泰诧然地哦了一声,接过信封,见上面写着“林董事长亲启”。

急忙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映入眼帘的是:

“九龙城金盛开赌馆里,阁下开了个很幽默的玩笑,可惜本人不在场,不能恭逢其盛。不过阁下应该知道,本人对这种玩笑并不欣赏,也绝不容许阁下有再次表演的机会!同心会势在必成,本人不容许任何阻力破坏它,因此奉动阁下,大可不必枉费心机。至于举行的日期和地点,本人将会专帖恭请,务盼能在万忙之中,拨冗莅临指教。

最后,为了答谢阁下在九龙城开的玩笑,特选赠薄礼两件,也许你们正需要它,敬祈哂纳。

金­色­响尾蛇即日”

看完这一封信,林广泰惊怒交加,气得握紧拳头,重重地在沙发扶手上一捶,目光不由地投向了那两个皮箱。

由泰和轮的事件,使他猛然联想到,这两只皮箱内极可能玩的是同一个花样——内中或许置有定时炸弹!

不过,根据常理判断,定时炸弹是预定有爆炸时间的,如果爆炸的时间林广泰不在场,对方岂不是枉费心机?所以林广泰根据这种判断,也就稍感释然。

但究竟箱内藏有何物?为了谨慎起见,林广泰不敢贸然在客厅里启视这两只可疑的皮箱,便吩咐张妈去把保镖王贵发和吴长根唤来。

“这两只皮箱里,可能装着危险­性­的东西,你们拿去花园里,当心点把它弄开来。”

看两个保镖虽然身体强壮,臂力过人,但提起这两只皮箱,像是亦感觉吃力。

林广泰跟着他们来到花园,便由两个保镖动手,开启皮箱。箱子并未上销,抽开两旁的击带,只要一掀箱盖就开了。

“慢点!”林广泰忽然喝阻了他们,沉思一下,终于拿定了主意,吩咐说:“好,你们掀开来看吧!”

两个保镖经他这一喝,心情不免也有些紧张,生恐箱盖一掀,就会突然爆炸似的。彼此互望了一眼,才同时以迅速的动作,一掀开箱盖就在草地上滚出老远。

林广泰也下意识地急退几步,然而,他们的估计错了,皮箱并没有发生爆炸,徒使他们虚惊一场。

当他们惊魂甫定,急急走近两只皮箱看时,却又使他们大吃一惊,原来箱内装的,是用透明玻璃布包着的两具赤­祼­女人尸体!

尸体的四肢和头均已分解,并且经过了化学药物的洗涤,割切的部分呈灰白­色­,而没有一点血渍,每只皮箱的容量,正好装得下一具尸体。

林广泰虽是黑社会的头子,目睹这种残酷的手段,也不禁感到怵目惊心。

金­色­响尾蛇的手段也太毒辣了!

但这两个受害的是谁呢?

王贵发趋前打开了玻璃布,细细地辨认着那女人的容貌,忽然惊宅地咦了一声,大叫起来……

“这不是叫喷火女郎的金妮吗?”

吴长根也认清了另一个,说:“可不是,这好像是外号‘波霸’的金娜咧!”

林广泰暗吃一惊,急问:“是蓝天戏院的金氏姊妹?”

“是的,”王贵发说:“以前在香港表演,上个月才让九龙城的蓝天戏院请去。”

“糟了!”林广泰把脚一跺,立刻就三步当两步地奔回客厅。

他拿起电话筒,电话接通了九龙城的郑公馆,偏巧郑二爷不在,接电话的是郑二­奶­­奶­。

“是林大哥吗?”郑二­奶­­奶­娇滴滴地说:“二爷带着人找独眼龙去了,林大哥有什么事对我说好了,回头二爷回来我告诉他。”

林广泰不愿把真相对郑二­奶­­奶­说明,所以只好向话筒里说:“我有点事要跟二爷亲自谈,二爷如果回来,麻烦嫂子告诉他,立刻跟我通个电话。”

电话挂了,林广泰吩咐两个保镖把皮箱盖好,暂时置于车库里,严禁公馆里上下任何人把事张扬出去,以免让警方获悉,招来更大的麻烦。

交代完毕,他就背着双手,在客厅里来回地踱着。

这件事的表面,显然是“金­色­响尾蛇”对林广泰的一种恐吓手段,实际上是由昨晚九龙城而起。方天仇在金盛开赌馆破坏了“同心会”,对方藉此报复。可是“金­色­响尾蛇”用金氏姊妹这两个无辜的弱女子作牺牲者,手段未免过于残酷而卑鄙了。

然而,林广泰这时尚不知道,金氏姊妹与“黑骑士”老大金营保的关系,“金­色­响尾蛇”这一招,就是要把这批无恶不作的飞仔掷入漩涡呢!

这位“七虎”的老大,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昔日“草泽龙蛇”的威风,忽然间消失无遗。

“我老了——”他心里泛起了凄凉的意念。

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倒下去,更不愿被“金­色­响尾蛇”推倒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他要振作起来,哪怕是孤注一掷,只要粉碎“金­色­响尾蛇”统治整个港九黑社会势力的­阴­谋,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林广泰的庞大组织里,老二宋公治是律师,老三罗俊杰担任“林记航运公司”经理,主持银星夜总会的是老四庄德成,老五费云经营朝发贸易公司,老六廖逸之是“文化人”,自己手头弄了个“不定期刊物”,老么俞振飞原想打入警界,可惜过去的犯案纪录,使他不得其门而入。最后只得挂起私家侦探的招牌混饭吃。不过由于他本身是黑社会人物,尤其林广泰的耳目众多,接办的案子部能如期达成,所以近年来他在这一行中,倒也颇有点名气。

多少年来,这七个人有个惯例,平时不碰面,每逢周末的晚上在“银星”聚会,若­干­重大的策略,都是在这灯红酒绿的气氛下决定的。

这一次“同心会”的事,林广泰只嘱咐他们相应不理,而对于电召方天仇来港,则秘而不宣,惟恐节外生枝。因为他的把兄弟里,罗俊杰和俞振飞,曾经跟方天仇发生过不愉快的冲突,始终存有芥蒂。

林广泰看看手表,已经是三点半钟。

方天仇去查永安堆栈,到现在尚未回来,难道遇上了麻烦?还是有了发现,而在作进一步的追查?

现在,林广泰觉得事态严重,似乎有召集一次紧急会商的必要,于是,他拨出了电话。

电话是打给老二宋公治的事务所,宋律师正在与一位雍容华贵的少­妇­洽谈一笔生意,桌上的电话铃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宋公治拿起话筒,听出是林老大,立刻向他的女顾客瞥了一眼,说:“好,我半个小时内赶到。”

放下电话,宋公治继续向那少­妇­笑着说:“对不起,金小姐刚才的意思我还不太懂,是否能说得详细一点?”

“我没有别的意思”,少­妇­微笑了一下,掀起一对迷人的酒窝:“我只希望在合情合理的条件下,独得我应得的权益。”

“金小姐可以提出证件吗?”宋公治问。

“可以的,”少­妇­肯定地说:“如果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提交给贵律师。”

“好,那么我完全遵照金小姐的意思去办好了。”宋公治表示乐意接受这桩委托。

“谢谢宋律师啦。”

少­妇­起身告辞了。

宋公治将少­妇­送出事务所,立刻拨了个电话给“银星夜总会”的庄德成,转达了林广泰的命令。

半小时内,除了老么俞振飞“因公外出”“行踪不明”,无法通知外,宋公治、罗俊杰、庄德成、费云、廖逸之均相继来到了麦当奴道的林公馆。

林广泰心情异常沉重,等几位把兄弟坐定了,就简单扼要地把召集这次紧急会商的目的说明。

庄德成是个老粗,立刻表示不满地说:“老大,不是我放马后炮,像这样重大的事情,咱们哥儿们总得有个商量,怎么能让姓方的一意孤行?老实说,这当子事要是交在我老粗手里,也不会像姓方的弄到这么糟!”

“德成,”宋公治老成持重地说:“现在我们不必发牢­骚­,事情既然棘手,我们就得商量个对策出来。”

“不错,”罗俊杰一向是仰林老大鼻息的。马上附和说:“老大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老大召我们来,不是要我们发牢­骚­,是要我们拿个主意出来。”

“依我看,”庄德成忿声说:“没什么好商量的,就一个字,跟他们‘­干­’!”

“­干­?跟谁­干­?”宋公治笑起来:“到目前为止,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还没弄清,不能胡­干­一通呀!”

庄德成哑口无言了,廖逸之忽然文谄谄地说:“我倒有点马路消息可以供给……不过,可不知道对这件事是否有关系。”

“噢?”宋公治诧异地望着他,挪揄说:“老六的内幕新闻,一定是权威­性­的吧?”

“权威说不上,不过倒确实是独家新闻……”廖逸之自我解嘲地笑着。

“老六!”庄德成不耐烦地说:“你别拖腔拉调的,有什么消息­干­脆点说出来不成吗?”

廖逸之依然不慌不忙,­干­咳了一声,才慢条斯理地说:“我的这个消息不一定可靠,不过确实有人发现,澳门‘红中党’的人,最近时常出现在香港。”

“洪大麻子的人?”林广泰显然对这消息极为重视。

“据我知道,”宋公治表示他的传闻说:“洪堃现在只是个傀儡,背后有人提着线,凡事他都作不了主的。”

“谁­操­纵了‘红中党’?”庄德成急问。

“一个很神秘的人物,”宋公治说:“到目前为止,据说除了洪堃直接听他指挥,整个‘红中党’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真正的首领是何许人呢!”

廖逸之点了点头,接口说:“所以我刚才忽然想到,澳门的那个神秘人物,跟最近在香港闹得满城风雨的金­色­响尾蛇,他们的行径倒是如出一辙的呢。”

“你认为他们可能是同一个人?”林广泰神­色­凝重地问。

“这很难说,很难说……”廖逸之不敢妄下断语。

大家都沉默了,陷于困惑中,沉思着。

就在大伙儿伤脑筋之际,俞振飞赶来了,他一进客厅,就神­色­紧张地说:“老大,这里出了事吗?怎么附近有好几辆警车在监视……”

“警车?”大伙儿异口同声地惊问。

“嗯!”俞振飞朝沙发上一坐:“至少有三四辆,都停在附近的路边。”

“嘿!好个金­色­响尾蛇!”宋公治忽然若有所悟的,以右拳击了左掌心一下。

大伙儿都茫然地望着他,林广泰素知这位老二擅工心计,连忙问:“你认为这是金­色­响尾蛇捣的鬼?”

“嗯!”宋公治老谋深算地说:“事情太明显了,金­色­响尾蛇把两具尸体送来,料定老大绝不可能把尸体留在府上,必然要设法处置,那么一定得弄出去。因此很显然是他们向警方告密了,只要两具尸体一出这里,就会被警方拦截。这样一来,老大岂不是要掷人一件人命案件的漩涡?”

“对!”庄德成对这番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二哥真是料事如神,准是这么回事!”

“这很有可能……”林广泰点了点头。

“老大,”宋公治胸有成竹地说:“既然对方不择手段,我们也就不必顾什么江湖道义,­干­脆将计就计,跟他来个以牙还牙!”

“公治,你有什么对策?”林广泰问。

“很简单,”宋公治笑了笑:“他们不是要把老大牵入人命案件吗?我却要使他金­色­响尾蛇这个隐号,从此不敢在香港用!”

“哦?”大伙儿都感觉惊诧。

于是,宋公治有条不紊地,说出了他的锦囊妙计。

这一个妙计,直听得诸人眉飞­色­舞,拍案叫绝,林广泰立刻交出了那封具名金­色­响尾蛇的警告信,其他的人则即时展开行动,准备向金­色­响尾蛇采取报复。

等几个人都出了客厅,宋公治忽然把林广泰扯到一边,郑重地告诉他:“老大,玲玲来香港了!”

林广泰脸­色­顿时一变,恨恨地说:“她还有脸回来!你在那里见到她了?”

“刚才你打电话到事务所的时候,她正在我那里。”宋公治说:“她居然委托我向老大办交涉!”

“跟我办交涉?”林广泰怒声说:“我跟她早已一刀两断,还有什么交涉可办!”

“事情可能有点麻烦,”宋公治正­色­说:“她手里握有香港政府婚姻注册所的签证,有那张东西,老大就不能否认你们之间的夫妻关系。”

林广泰好像一条蛇被人捏住了七寸要害,顿时气馁地叹了口气,沮然问:“那么……她想恢复我们的夫妻关系?”

“不是,”宋公治摇摇头说:“她的目的,是想染指老大的产业!”

这句话使林广泰大为震怒,不由恨声大喝起来:“这个无耻的女人!她敢动我的歪脑筋,我就……”

“老大,你不要太激动,”宋公治有着临危不乱的沉着,他说:“玲玲明明知道我们是叩头拜把子的弟兄,而香港的名律师多如过江之鲫,她却偏偏来委托我,由这一点来看,她是有持无恐的。所以我说,这件事不宜意气用事,她既然找上了我,我自会有办法应付,暗中再摸清她的底细。在香港三尺地面上,我们要是斗不过这么个女人,那么也就不必混了。”

“她住在哪里?”林广泰的脸­色­浮现一股杀气。

宋公治善于察言观­色­,这时已猜到老大的心思,于是笑了笑说:“老大,她虽然没有留下住址,不过真要查明她的落脚处,那也不是难事,但我以

为……”

正说到这里,庄德成兴冲冲地进来了。

“老大,都弄好了,是不是现在出发?”

“好!”林广泰点头说:“现在立刻出发,不过行动要当心点,不要弄巧成拙。”

“老大放心,这点事我庄德成还办得了。”庄德成说完,就转身出了客厅。

林广泰和宋公治也跟了出来,这时他的座车已停在阶前,车后的行李箱门盖已打开,两只大皮箱并置其间,由于皮箱过大,而露了一部分在外。

庄德成和费云担任这次的行动,他们上了轿车,由庄德成驾驶,发动引擎,缓缓驶出了林公馆。

车子一上麦当奴道,果然后面有警车紧紧地辍了上来。

费云向反光镜里看了一眼,笑着说:“那话儿来了!”

庄德成哈哈一笑,足下猛踩油门,车子就风驰电掣地如飞而去。

“呜……呜……”

警车响起了鬼哭狼嚎般的怪声,紧紧地追了下去……

六、斗智

宋公治的锦囊妙计,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是“调虎离山”,由庄德成和费云执行,已经把那几辆警车引走了。第二步则是“借花献佛”,派出罗俊杰和俞振飞执行,他们的行动虽然定在夜里,但现在却必需离开林公馆。

二人驾了罗俊杰的轿车,在庄德成他们离去五分钟后,也悄然驶出了大门,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宋公治和廖逸之留在林公馆,他们商讨着应付金玲玲的对策,因为她是林广泰的续弦,彼此在香港政府的婚姻注册所,登记为合法的夫妻。

几年以前,也就是林广泰走霉运,事业一蹶不振,几乎宣告破产的时候。金玲玲突然叛离了他,席卷一切细软而去,使林广泰遭受到生平最重的打击!

如今,林广泰功成利就,她却忽然回来了,并且企图染指那庞大的产业,这件事不是容易解决的,因为那女人手里握着一张王牌——婚姻注册所的一纸证明,在法律上,她仍然是林广泰合法的妻室!

所以,对付起来颇感棘手。当他们商榷对策时,方天仇回来了。

他拖着倦乏的身子,和一个颇堪寻味的回忆,蹒跚地进了门。

宋公治和廖逸之都认识方天仇,也不必介绍,彼此点头招呼了一下,林广泰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可查出了眉目?”

方天仇坐定下来,把经过情形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最后摇摇头,显得茫然地笑着说:“我既已落在他们手里,而居然能留得命在,这件事实在令人百思不解,他们怎么会忽然仁慈起来了?”

“我看这倒不见得是仁慈,”廖逸之说:“他们之所以手下留情,极可能是另有­阴­谋,说不定还在想利用你呢!”

“利用我?”方天仇大笑起来:“那他们只有自讨苦吃了!”

“天仇,”林广泰神­色­凝重地说:“这次我们可要栽筋斗了……”

“怎么?”方天仇大为诧然,他真不敢相信,素日达观自信的林广泰,居然说出这样泄气的话来。

林广泰长叹一声,接着把发现金氏姊妹遇害,以及宋公治的锦囊妙计,一口气说了出来。并且沉重地说:“我担心的是,郑二爷那边对蓝天,恐怕不好交代了……”

方天仇听说金氏姊妹已经遇害,便感觉对方过于棘手,沉思有顷,他终于沉声说:“对方既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不仁,我就不义,看来我方天仇只有大开杀戒了!”

“方兄准备如何着手?”宋公治故意问。

方天仇深知此人极为自负,尤其妒才,不愿别人的能力超过他,所以郑重说:“兄弟还没有想到对策,——不过,宋大律师安排的锦囊妙计,使我万分佩服,这也算让兄弟出口气了。”

宋公治对这奉承十分消受,立刻堆起了满脸笑容。

“哪里,哪里,这件事还得多仰仗方兄的大力呢。”

林广泰忧心忡忡地说:“郑二爷那边,你们看要不要……”

未等他说完,电话铃响了,是九龙城郑二爷公馆打来的。

林广泰听出对方是尚东明,急问:“二爷回去了?……什么……二爷受伤了……喂!你说清楚一点……嗯……嗯……好的,好的,你们好好照顾二爷,我立刻派人来。”

电话挂了,林广泰神­色­焦灼地说:“郑二爷为了金氏姊妹失踪,带了人去找独眼龙,逼他交出人来,结果动起手来,独眼龙受了重伤,二爷也挨了一刀。”

“老大准备上九龙城去?”宋公治问。

“我想……”林广泰犹豫起来。

“还是我去一趟比较好,”方天仇自告奋勇说:“港九认识你的人太多。”

“也好,”林广泰表示同意。但他同时也想到了一点:“不过,蓝天方面如何应付!”

方天仇沉思一下,忽然灵机一动说:“我有办法,不过,也许要请廖兄跟我合作一次。”

“我?”廖逸之受宠若惊地说:“方兄别拿我开心了,兄弟手无缚­鸡­之力,动动笔杆还凑和,刀呀枪的可摸也没摸过……”

方天仇却笑起来:“廖兄请放心,用刀用枪是兄弟的事,必要时只需要廖兄动动笔杆就行了,请廖兄暂时不要离去,等兄弟的电话好了。”

谁也不知道方天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请廖逸之留在林公馆,自己立刻离去,拦了部“的士”由海底隧道过海。

抵达郑公馆,始知郑二爷的伤势并不严重,仅只肩头上被刀割了一道口子,经送医院缝了几针,敷药包扎后已无大碍。

但是,郑二爷认为独眼龙居然敢跟他公然作对,感到万分气恼,虽然对方被小李在大腿上­射­中两枪,他仍然消不了这口气。

此时郑二爷躺在卧床上,房里只有郑二­奶­­奶­和两个女佣照应,其他的人都留在客厅,遵照医生的嘱咐,要让伤者静静休养。

方天仇是唯一被接待到卧房里来的人,他见郑二爷的伤势虽无大碍,但此时若贸然说出金氏姊妹遇害的事,对伤者的刺激必然很大,所以经过考虑,决定暂时不提。

劝慰了郑二爷几句,方天仇就退了出来,客厅里坐着尚东明,小李,盛国才,常三通,马老三和吴环,他们个个愁眉不展,显得异常的沮丧。

方天仇坐定下来,向尚东明说:“尚兄可否把经过告诉我?”

尚东明迟疑一下,只好把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随郑二爷去蓝天大戏院后,回来召集了一次会商,决定立即采取行动,向九龙城展开全面搜索。

搜索分头展开,郑二爷亲自带了小李等十人,浩浩荡荡开向了“金盛开赌馆”,开门见山地要独眼龙交出金氏姊妹。

独眼龙曹金盛被利用作了一次傀儡,愈想愈不甘心,回来才发现支票不翼而飞,更是愤怒交迸。心里的一口怨气尚未消,郑二爷居然领人找上门来了,自然是火上加油,顾不得什么后果了,便与郑二爷冲突起来。

要知道这独眼龙曹金盛,在九龙城里也算得上是号人物,平常忍气吞声,是自忖斗不过郑二爷的势力,如今既然有人替他撑腰,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双方三言两语就起了冲突,独眼龙把心一横,摸出一把弹簧刀,出其不意地就给郑二爷一刀!

幸而郑二爷闪让得快,刀锋只在肩头上划过,几乎在同时,小李的枪冒出了火舌,两枪均中独眼龙的大腿。

赌馆顿时乱成一片,枪声四起,小李等人因见郑二爷受了伤,肩头血流如注,于是不再恋战,急忙掩护郑二爷退出了现场。

方天仇听完这段经过,一时沉默不言,他想不到事态的发展如此复杂,居然那么巧,又把“黑骑士”的人扯上了,下午他才跟那朱老二照过面,现在……

他忽然拿定了主意,决定要把郑二爷的一百万保证金弄回来,不然那笔巨款落在那批飞仔手里,不知将为香港带来多大的风波和灾害!

于是,他打了电话到林公馆。

接电话的是林广泰,他听说郑二爷的伤势无碍,总算放心了,立刻把电话交给廖逸之。

“方兄有什么吩咐?”他问。

“廖兄跟新闻界比较熟,”方天仇在电话里说:“今天的晚报能不能发个消息?”

“今天来不及了,晚报早已经出了……”廖逸之茫然问:“方兄要发什么消息?”

“那么明天的日报一定要登出来。”方天仇说:“消息的内容是这样的,就说金氏姊妹因为忽然生病,将停演两天,决定后天继续在九龙城蓝天登台表演。多写点捧场的话,同时替蓝天也登个启事,说明金氏姊妹因病不能登台。”

“可是金氏姊妹已经……”廖逸之困惑地说:“后天怎么能登台表演?”

“我知道,”方天仇坚持说:“廖兄照我的意思发消息就是了,噢,还有,请转告林老大,‘借花献佛’千万不能在今夜行动,最好跟我这边配合,万万不能误事!”

挂了电话,尚东明不禁诧然问:“方兄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

方天仇笑而不答,只说:“我要去蓝天一趟,代我向二爷说一声,请他安心养伤,一切有林老大会替他解决就是了。”

离了郑公馆,方天仇立即赶到蓝天大戏院,会到了经理周强。

方天仇自我介绍了一番,就说明来意。

“两位金小姐现在香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需要休息两天,决定后天晚场返回九龙继续登台。”

“真的?那可太好了,太好了……”周强大喜过望,恨不得把带来这喜讯的方天仇捧上天,他热烈地拥抱着他,表示出自己心里的高兴。

方天仇只是淡淡一笑,说:“兄弟已替周经理登了启事,也托人发了点消息,相信后天一定能卖个满堂,周经理准备替她们安排几个什么节目,最好能告诉我,我好转告她们,事先好有个准备。”

“她们俩最叫座的是‘夜游归来’……”周强想了想说:“这么吧,第一个就表演‘夜游归来’,再来个‘疯狂的赌注’,‘强盗与美女’,这三个节目都是她们最拿手的。”

方天仇把这三个节目记住了,随即向周经理告辞,离开了蓝天大戏院。

他这一番安排,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金氏姊妹已经遇害,后天晚场她们怎能登台表演?

这些答案,只有方天仇自己心里明白!

方天仇刚离开蓝大大戏院,没走几步,忽然听见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不由停步回头看,竟是露娜追了上来。

“­干­嘛走那么快啊,”她急急走了几步,娇喘呼呼地说:“害我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不是要在郑二爷公馆住两天?”方天仇对她的公然出现街头,感觉十分诧异。

“你又不在,我住那里多没劲!”露娜表示她的多情。

“他们知道你出来?”方天仇问。

“当然知道,”露娜把嘴一呶:“不然他们会放我出来?”

方天仇待再问,忽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向他们张望,仔细一看,才认出是郑二爷手下的小角­色­。

于是他恍然大悟,郑二爷一定是有意让露娜自由活动,暗中派人跟踪,目的是利用她作饵,看是否再有人对她绑架,以便查出绑走金氏姊妹的是那路人物了。

这不能说不是个办法,只是太冒险了!

方天仇忽然灵机一动,说:“露娜小姐有空吗?”

“怎么?”露娜神秘地笑着。

“我有点事想请教!”方天仇征求她的意见:“我们可否找个地方谈谈?”

露娜虽然不知他有什么话说,但也正中下怀,向对街一家旅馆一指,说:“到我的住处去好吗?”两只会说话的眼睛,闪烁着明媚的光彩。

“如果方便的话,”方天仇灿然一笑说:“我该说能够一探露娜小姐的香闺,是十分荣幸。”

露娜妩媚的一笑,把手搭在他的臂弯里,仿佛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相偕穿过了对街。

就在两人刚刚要踏上人行道的一刹那,突然一辆重型机车,以风驰电掣的惊人速度,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方天仇发觉情形不对,赶紧猛力一拉露娜,双双跳上了人行道,只差两寸距离,机车擦身而过,冲向了街的尽头,扬长而去。

虽只惊鸿一瞥,方天仇已看清了那骑士的背影,深蓝破旧牛仔裤,套着黑­色­皮茄克,正是“黑骑士”的打扮!

露娜几乎一跤摔倒,幸而被方天仇拉住,吓得她芳容失­色­,等到惊魂甫定,不由娇声怒骂一句:“要死的冒失鬼!”

方天仇一笑置之,偕同露娜若无其事地走进旅馆,乘她不注意之际,暗向跟踪的那个汉子打了个招呼。

露娜是“蓝天”的台柱,自然享受着较好的待遇,周强替她在这里订的是间特级套房,备有浴室起居间,还装有电话。

仆人替他们开了门,就知趣地躬身而退。

露娜把房门反手带上,就发起嗔来。

“刚才那冒失鬼,真把我吓死了,你摸摸看,我的心到现在还咚咚咚地跳呢!”说着就拉住方天仇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表示她并非说谎。

方天仇只好强自一笑,说:“嗯,可不是,真的跳得很厉害……”

“喂!你的手摸到那儿去了?”露娜嘴上在问,其实是她自己把对方的手,移向了丰满挺实的Ru房上。

方天仇要抽回手,却被她执住不放,只得笑着说:“露娜,我们先谈点正经事好吗?”

“谁又跟你不正经了?”露娜故作嗔状,把他的手一摔,发愣说:“我们谈吧!”

“别生气,我的小露娜,”方天仇取出香烟,递在她面前:“来,抽根烟,消消气,常生气是容易老的。”

露娜被他这一逗,忍不住笑起来。方天仇替她点着了香烟,自己也点起一支,然后并肩坐在沙发上。

“露娜,”方天仇说:“听说金氏姊妹之所以能号召观众,是她们有几个拿手的节目,是吗?”

“这是你要谈的正经事?”露娜有点醋意。

“你别误会,”方天仇尴尬地笑笑,说:“我不过是想知道,周强为什么对他们这样看重,其实她们的表演,舞艺实在比你差得太远了。”

“哼!”露娜鼻尖一皱,不屑地说:“他们还一直就想把我顶走呢!”

“真的?”方天仇趁机表示同情说:“我看周强总还能分得出,你跟她们谁的舞艺好吧。”

“唉!”露娜感慨起来:“现在脱衣舞也不容易跳了,光脱就是脱得再彻底也不行,一定要加些挑逗的动作,愈Se情愈好,不然观众就觉得不够刺激。”

“她们也不过就会几个节目吧?”方天仇觉得是时候了,故意说:“听说她们最拿手的,是什么‘夜游归来’,‘疯狂的赌注’,还有什么‘强盗与美女’,是么?”

“你倒记得很清楚!”露娜酸溜溜地说:“哼!如果我能找到搭档合作,绝对比她们的演技­精­彩!”

“真的?”方天仇急问:“这几个节目你都会?”

“那有什么会不会,只要知道剧情!上台把衣服一件件照脱就行了,”露娜说:“如果我有搭档,我可以编出比她们更­精­彩动人的剧情!”

“露娜,”方天仇趁机说:“老实对你说吧,我有两个亲戚,最近刚由大陆出来,现在在香港无法生活,很想­干­你们这一行,你能不能帮忙教教她们?”

“只要人年轻,脸蛋儿长得漂亮,身材生得健美,根本不需要人教,她肯脱,戏院老板准要!”

“我的意思是想走捷径,”方天仇挨近了她说:“现在有个机会,金氏姊妹忽然生病这两天都不能演出,后天也不一定能上台,但周强已经把广告发出了。所以我想,如果你能帮忙,把金氏姊妹最拿手的那几个节目,事先教会她们,到时候如果金氏姊妹不能登台,就由她们出场表演。万一能受观众欢迎,不是可以代替金氏姊妹的地位了吗?”

露娜是女人,女人大多数善忌,金氏姊妹对她的台柱地位有着莫大威胁,听说有机会把金氏姊妹挤走,她自然求之不得,当时就欣然同意。

她一高兴,不禁出了个异想天开的主意:“现在让我来学她们的表演,你看像不像,噢,对了,你得跟我搭档。”

“我跟你搭档?”方天仇茫然问。

“你过来嘛!”她不由分说,硬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你算是金妮,我是金娜,我们现在表演‘夜游归来’,昨晚上你已经看了这节目了。现在我们表演从外面回来,我开始卸装……”

于是,她嘴里哼着音乐,以美妙的动作,把外衣脱下,然后,继续脱着……

方天仇啼笑皆非,只好木然的站着,看着她健美动人的胴体,逐渐地暴露出来。

在这时,旅馆的附近,却出现了十几辆重型机车,秘密的监视着他们这里,俨然如临大敌!

七、情挑

九龙城的无法无天,就像美国开拓时期的西部地方,所以街上出现了不少“黑骑士”,虽然不引起行人的侧目,但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因为,在这个罪恶之城里,寻衅殴斗简直就像家常便饭,尤其是飞仔滋事,如果有一天不发生了辩证思维的最基本形式。强调美德即适当,过度和不足都,那会成为九龙城的大新闻!

所以方天仇虽然目注在露娜美好的胴体上,但他却没有心情去欣赏。因为他知道,刚才与露娜穿越街心,那飞仔滋事未逞,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有注疏。今本《孟子外书》系后人伪托。,也许有更泼辣­阴­毒的手段,即将对付他。可是他却不知道,旅馆附近已被“黑骑士”包围。

露娜既早已心甘情愿的,毫无条件把身体献给了方天仇,所以她此时为他单独表演,更为卖力使出浑身解数,极尽诱惑之能事谐就是整个宇宙的秩序。主张灵魂不死、灵魂转世说。他们,只见她蛇腰款摆,­肉­浪波动,并不时的投以媚眼和浅笑。

她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娇娃吗?不!绝不!虽然她是风月场中出卖­色­相的女子,但她还有几分矜持,并且眼高于顶。自从下海以来,就不乏巨商富贾,不惜任何代价欲求一视芳泽亡后潜心为学,发愤著述。学贯于天文、历法、数学、地理,,但均被她拒绝。是以,身价愈抬愈高,拜倒石榴裙下的知名之士,也就日多一日,现在她可以称上九龙城红过半边天的名女人了。她何以独对方天仇这般垂青?当然,他的仪表,他的倜傥,他的男­性­魅力,深深吸引了她。所以,她也不惜一切的奉献出她自己,当她一舞即将甫毕之际,正好滑到方天仇身边,音乐停止,她已全身赤­祼­­祼­的投入他怀里,嗲声嗲气地问:“我表演的不如她们吗?”

她指的她们,自然是那金氏姊妹,方天仇不觉有些慨然,心想,女人的心地真狭窄,金氏姊妹已经香消玉殒,露娜居然还在对她们嫉妒!

可是他不便说明,只好哂然一笑说:“你比她们实在高明太多了……”

露娜芳心大悦,勾住了他的脖子,脚尖一垫,小嘴向上一凑,送上一个熟情似火的香吻。

方天仇拥吻着露娜,一阵轻风吹来,掀起了玫瑰­色­的窗帘,恰好让他瞥见了街上的情景,和那些吊儿郎当,一味天不怕地不怕的“黑骑士”。

“露娜!”他的嘴离开了两片火灼的嘴­唇­:“我们有麻烦了。”

“哦?”露娜一脸茫然的神气。

方天仇把她拉近窗口,掀起一角窗帘,指着街上那些“黑骑士”给她看。

“你认识他们吗?”

露娜摇摇头,不解地问:“你说麻烦,就是这些飞仔?”

“嗯!”方天仇答应一声,心里却在暗忖对策。

“他们凭什么找我们麻烦?”露娜想起刚才险些作了轮下之鬼,不禁仍有余悸,忿然说:“刚才那个冒失鬼,差一点把我们撞倒,我们还没有找他麻烦,他……”

方天仇不等她说完,笑了笑说:“露娜,我们是无法跟他们讲理的。”

“周经理认识他们。”露娜说:“让周经理出面跟他们……”

方天仇忽然灵机一动,立即把露娜拥向床边坐下。

“对了,你替我拨个电话给周经理。”

露娜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却是顺从地抓起电话,请接线生把电话接通了蓝天大戏院。

“蓝天吗?请周经理讲话……”露娜妩媚的向方天仇瞟了一眼:“你要跟他讲话?”

方天仇从手里接过话筒,对方已经传来周强的声音。

“哪一位?”他的声音有些急促。

“我是方天仇,”他说:“周经理,街上的情形你看到了吗?”

周强刚才离开经理室,也正是闻报街上出现了大批“黑骑士”,心情颇为紧张,赶紧亲自到戏院门外去看看动静,生怕是他们敲去了郑二爷的一百万意犹未足,又来向他动脑筋了。

“他们又来了,”周强失魂落魄地说:“这会儿二爷已受了伤,兄弟实在……”

“周经理,”方天仇安慰地说:“你先别紧张,这次他们是冲着兄弟来的。”

“真的?”周强半信半疑问,其实他心里在想,只要他们不找到他头上,那就是姓周的祖上有德了。

“我跟他们有点过节,”方天仇索­性­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以使周强放心,他说:“现在只有点事要麻烦周经理,请你去看看,街上来的这批飞仔,其中有没有他们的老大,那姓金的在内。务必看仔细了,然后拨个电话给我,我在露娜小姐这里。”

周强搁下电话,刚想按照方天仇的意思,到外面去察看有无姓金的前来。一抬头,发现经理室门口,站着个又瘦又­干­的矮老头,他嘴上刁着根长长的烟杆,那不是九龙城里黑籍窝主老烟虫赵长风吗?

赵长风平素与他交情不坏,所以便忙打招呼。

“老烟虫,今天吹的什么风呀?”

“没事,没事,”赵长风咧嘴一笑,露出满嘴几颗稀落的黑鼠牙:“这两天生意不济,闲着无聊,出来走动走动,顺便来看看咱们周大经理……怎么样,财运亨通吧?”

“唉!”周经理满腹心酸,不由长叹了一声。

“哟,哟,老兄弟,你这是怎么啦?”赵长风有意无意地说:“老哥哥刚才虽然说过这两天生意不济,总还不至于向你老兄弟开口哇,你何必这么长吁短叹,来这一套给老哥哥看呢,这未免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别提了!”周强懊丧着脸说:“老烟虫,你我兄弟不是外人,兄弟这个院子,说不定这两天就要垮了。”

“怎么?出事啦?”赵长风惊异而又关切地问。

“可不是!”周强神­色­凝重地说:“郑二爷替我挺了一下,不但漂了一百万,并且人……”

想起郑二爷受伤,他更心烦意乱,实在说不下去了。

不料赵长风却忽然­干­巴巴地笑了起来。

“老烟虫!”周强被他笑得不是滋味,不由把脸往下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兄弟,别发火,”赵长风依然打着哈欠:“老哥哥跟你什么交情?你该不会认为我是黄鹤楼上看翻船——幸灾乐祸吧?”

“哼!”周强忿忿地说:“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老兄弟,”赵长风终于言归正传了:“姓金的两个妞儿究竟有没有查出下落?”

“怎么,你已经听说了?”周强听出他提出金氏姊妹失踪,不禁感到十分的惊诧。

“九龙城只有这么点大,”赵长风咧嘴一笑说:“老哥哥的消息再不灵通嘛,郑二爷的人马,今天差点把九龙城的地皮都翻了个儿,我也该有个耳闻呀。老兄弟,你说是不是?”

“所以你老烟虫就专程来看我兄弟出丑?”周强的脸­色­铁青。

“老哥哥是这种人吗?”赵长风大笑起来。

“老烟虫!”

周强正要发作,赵长风已经止住了笑,正­色­说:“常言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次姓金的两个妞儿在郑二爷公馆里失踪,照说应该由他负责。但老兄弟是戏院的经理,总脱不了­干­系。不过,老兄弟是有福之人,怎知不能因祸而得福呢?”

“此话怎讲?”周强茫然地望着老烟虫。

“那就要看你信不信得过我这老哥哥了”赵长风一脸倚老卖老的神气。

“老烟虫,”周强郑重说:“咱们的过门已经拉了半天啦,你要认为咱们的交情还过得去,就请有话直说,不然……那兄弟只好失陪了。”

老烟虫倒也­干­净俐落,马上把脸一板,说:“好,咱们长话短说……”

赵长风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叠美钞,大约有两百张,票面都是一百元的。

周强一时莫名奇妙,望望递在面前的花旗钞票,又望望老烟虫,诧然问:“这……这算怎么回事?”

“老兄弟,”赵长风笑着说:“只要你信得过老哥哥不会叫你吃亏,这个尽管放心拿着,不但那两个妞儿失踪的事由老哥哥负责了事,而且以后钞票会滚滚而来!”

周强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圆。

“这……”

花旗钞票固然有着极大的诱惑力,而更迫切的,是金氏姊妹的踪迹问题。如果老烟虫能从中想出办法,或获得解决,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而愿把这事了结。

老烟虫知道周强的意思,但他却笑笑说:“收下呀!”

“老烟虫,”周强摇了摇头,郑重说:“无功不受禄,尤其这份外之财,兄弟更不敢乱收。只是金氏姊妹的事,兄弟倒愿听听金老大的条件。”

“没有条件,只是合作。”赵长风轻描淡写地说。

“合作?”周强茫然讶异地问:“跟谁合作?”

赵长风­干­巴巴地咳了一声,方吐出一句:“金­色­响尾蛇!”

“金­色­响尾蛇?”

周强全身一震,打了个寒颤,仿佛眼前站着的老烟虫,就是一条恶毒无比的响尾蛇!

正在这时候,电话铃响了。

周强蓦然从震惊中恢复了知觉,拿起话筒,对方传来了方天仇的声音。

“周经理吗?”

“是……是……”周强这时才记起对方要他做的事,连忙撒了个谎:“对不起,我这正有点要紧的事急着办,马上就办完,五分钟内给你通电话。”

放下电话,他强自定了下神,终于向老烟虫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就回来。”

赵长风颔首而笑,看着周强匆匆出了经理室。

五分钟后,方天仇接到了周强的电话,知道街上的那批飞仔中,并没有他们老大金胜保在内。

这点果然不出方天仇所料,金胜保此刻身怀巨款,自应避免惹是生非,也许正在一掷千金地花天酒地哩!

搁下电话,他满意地笑了笑,向依偎在他怀里,赤­祼­­祼­一丝不挂,温柔得像头小猫似的露娜说:“露娜,我要走了。”

“街上那么多飞仔,你……”露娜为他的安全担忧。

方天仇却是毫不在意地笑着:“我去跟他们打点交道。”

“你别傻,他们人多势众,”露娜缠住了他:“我不让你去!”

方天仇只好安慰她说:“你放心好了,他们绝不会伤害到我的。”

他虽然表现得如此镇定而有保证,露娜却是不放心,她已动了真感情,眼圈红红地说:“我不让你去冒险,天仇,跟他们斗是不值得的……”

“露娜,谢谢你的关心,”方天仇深受感动,叹了口气说:“今晚我实在还有很多事要办,不能呆在这里了,这两天我还要到九龙城来,随时会来看你的。”

说罢,又在额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露娜忙乱的抓起一件晨褛,披在身上,深情万种眼巴巴地望着他,咽声说:“天仇,你真的要走?”

方天仇坚决地点了下头,再度走近窗口,掀起一角窗帘,往下看,只见蓝天大戏院门外,散布着不少郑二爷的人马。

尤其售票口旁站着的两个彪形大汉,正是郑二爷手下的两个大将,竟是常三通和马老三!

郑二爷负伤在家,而他的手下却在这里出现,显然跟踪露娜的那两个小角­色­,发觉黑骑士有对方天仇不利的行动,才向郑公馆报了讯,常三通和马老三便率领人马赶来增援。

大概黑骑士们也觉出苗头不对,才投鼠忌器,怕跟郑二爷的人正面冲突,才按兵不动,否则恐怕早已直闯露娜的香闺,找方天仇寻衅了。

方天仇有他的一套对策,必需由他自己独力去达成,所以当他发现郑二爷的人马赶到,反而感到犹豫着急起来。这时双方是绝对不能冲突的,否则他的计划就将被破坏了。于是,他沉吟了一下,暗自下了个决定,对露娜说:“露娜,我走了!”

也不等露娜回答,便似急惊风般奔出门外。

露娜满腔热望,付诸东流,不由大失所望,她含泪走至窗口,拉开了整个的窗帘,看见方天仇已出了旅馆,心里不禁替他捏了把冷汗。

守候在附近的飞仔,一见方天仇由旅馆出来,立刻一齐发动机车,一个个猛加油门,使引掣发出怒吼,仿佛在故意炫耀他们的威势!

马老三的神情颇为紧张,他把嘴上叼着的半截香烟一丢——这是准备行动的暗号,散布在附近的人马,立刻向对街移动……

情势顿时紧张起来,这时候,蓝天大戏院门前巨幅广告牌之上的一个窗口,正有两个人在注视着街上情势的发展,那悠然自得的神情,真有点像隔岸观火!

“怎么样?老哥哥说得不错吧?”说话的是老烟虫赵长风,他轻轻拍了拍身旁周强的肩膀。

周强默不作声,他只勉强笑了笑,笑得很尴尬,又像是苦笑。

可是事情大出赵长风的意料,那方天仇出了旅馆,居然对黑骑士的兵临城下视若无睹,反而若无其事地直朝他们走过去。

方天仇也真够镇静,他走到距离他们只差两三步,才停住了,摸出香烟来朝嘴上一叼。

他刚摸出打火,突然“咔喳”一声,一只拿着打火机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方天仇连看都不看是谁在替他点火,把烟凑到火头上点着了,才说声:“谢谢!”

“牛先生,我们又遇着了!”这飞仔竟是小朱。

“有缘!”方天仇冷冷地说。

“不错!真有缘!”小朱咄咄逼人地狞笑着:“牛先生是场面上人,今天这段缘该怎么了,请放句话过来吧!”

方天仇心知对方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并非是怕他的身手不凡,而是顾忌郑二爷的人马虎视在侧,只要黑骑士的人一动,自然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他若无其事地笑笑,忽然沉声问:“金胜保怎么没有来?”

小朱不由一怔,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金胜保是黑骑士老大,对方居然直呼其名,难道这小子跟金老大认识?愣了半晌,才说:“你问的是我们金老大?”

“哦?不错!”方天仇故作惊讶地说:“可是我不知他就是你们的老大?”

“嗯!”小朱的脸­色­有些犹豫:“牛先生跟金老大……”

“他跟兄弟有个约会。”方天仇郑重地说。

“约会?在这里?”小朱更觉茫然了。

方天仇微微点下头,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兄弟也太天真了,早该料到他不会来赴约的了!”

马老三和常三通越过街心,看他们双方并未动手,暂时不便Сhā手,就在街边站住了。

小朱本来挟怒而来,仗着人多势众,准备向方天仇下手,以泄日间受辱之恨,哪知道劳师动众地追踪到九龙城来,对方居然搬出了郑二爷的人马撑腰,事情就棘手了。

黑骑士在香港是横行无忌的,但强龙难斗地头蛇,九龙城是郑二爷的势力范围,在这块地盘上,小朱毕竟还是不敢开罪郑二爷的。

尤其对方一番没头没脑的话,更使他莫测高深,猜不出方天仇跟金胜保究竟是什么交情。

由于对方的身份不明,小朱只好暂且搁下私怨,先把方天仇的来历摸一摸。

“牛先生既然跟金老大有约,他不来,兄弟来了也是一样……”

“你嘛?”方天仇摇摇头,继而大笑起来。

“姓牛的!”小朱勃然大怒:“你看不起我?”

方天仇止住了笑,不屑地说:“并不是兄弟看不起阁下,而是阁下在几个小时前,还曾经向兄弟伸过手,所以兄弟知道阁下手头一定不太宽裕,此刻要阁下拿出五十万港纸的数目,阁下大概不方便吧!”

“五十万?”小朱目瞪口呆:“你,你是说金老大?……他凭什么要给你五十万港纸?”

“这内情阁下就不太清楚了,”方天仇故弄玄虚地说:“反正金胜保今天刚到手一百万,兄弟出的力不少,他答应跟我二一添作五的。”

“这事是真的?”小朱急切地问。

“百分之百的真!”方天仇正­色­说:“阁下能否替我找到金胜保?”

小朱犹豫了一下,毅然说:“好!我现在先去找金老大,晚上在‘黑美人’酒吧见面,不见不散!”

方天仇点头欣然同意:“不见不散!”

“牛先生,你我的过节……”

“随时候教!”

“好!”

小朱转身就走,一声招呼,跨上了机车,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呼啸而去。

黑骑士一离去,紧张的情势立即解除,可是蓝天大戏院楼上的两个人——赵长风和周强却似感到失望。

常三通和马老三也没想到,势在难免的一场狠斗,居然被方天仇的几句话,就把来势汹汹的黑骑士人马打发得一­干­二净,不知他闷葫芦里卖的什么玄虚,竟有这样的力量。

方天仇由于身份的暴露,已使打击“金­色­响尾蛇”的全盘计划受到颇大影响,所以他现在采取的对策,完全欲谋补救,处处居于被动地位,因而不得不更加慎重。

整个的行动,就像实力相当的一局棋赛,每一个棋子的落下,必须经过缜密思考,并且推算出对手的反应,和对于全局的影响力。

现在他在黑骑士的“心脏”埋入一颗有力的棋子,小朱受愚匆匆离去,谅他必然是找金胜保分“红”去了。他欲使那百万元巨款保持完整,因此刻不容缓地采取下一步行动。

他同马老三和常三通招呼一声,并对他们的赶来增援,表示了一番谢意,便匆匆离了九龙城。

回到香港,已经是夜幕低垂了。

他首先在电话亭拨了个电话到林公馆,这时林广泰已在半小时前出去,张妈又不知道主人去了哪里,堪称不巧得很。

方天仇不担心别的,就怕宋公治定下的“借花献佛”之计,来不及阻止,则在今夜不能按照预定计划行动,那么他的全盘计划就要全部泡汤了。

他灵机一动,从电话簿上找到了宋公治事务所的电话号码,立刻连按号码键。

可是对方的铃声阵阵传来,却是没有人接听,他一看手表,已经快八点了,这才想到事务所早已没有人了。

小朱约定在“黑美人”见面,并没有指定时间,好在是不见不散,他如果去迟了,对方一定会等,因此他决定先进行别的事。

想了想,他决定去找庄德成。

雇车来到中环,银星夜总会正是上座的时候,庄德成穿着笔挺的黑­色­小礼服,打着领结,俨然一派绅士,正在各处巡视,并向跟在身后的仆人领班交待着一些事务。

当他发现方天仇的不速而至,似乎并不欢迎,把脸一沉,冷冷地说:“你来­干­嘛?”

方天仇并不在意,坦然地问:“庄经理能否抽几分钟时间?”

庄德成犹豫一下,终于把仆人领班打发走,领着方天仇到了经理室。

“有何贵­干­?”他径自往沙发上一坐,也不招呼方天仇坐下,态度表现十分冷落。

方天仇对他的无礼甚为忿然,但却不便发作,径自把半个ρi股朝那张大办公桌上一挪,哂然一笑说:“庄兄,你们的‘调虎离山’,一定很­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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