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娇在院里弹琴,心事重重。
自燕王举旗以来,她就关注着战局,打听万古雷的消息,但所知有限,使她牵挂万分。
据公冶勋得来的消息,燕王以少数卫队战胜了北平都指挥使司的官兵,用计杀了都指挥使,公然反叛朝廷。
接下来燕军破朝廷军于怀来,败老将耿炳文于真定,燕军的胜利震撼着朝廷。
当李景隆替代耿炳文成为征讨大将军之际,父亲公冶子明和哥哥公冶勋都摇头叹息,认为不该撤了老将耿炳文。
郑村坝大战李景隆失败后,她从张镇东那儿听到,锦衣卫派高手潜入北平城,试图里应外合攻陷北平,结果被万古雷识破,将他们逐走。
万古雷是燕军精锐天豹卫的掌印。她听后又惊又喜。
她希望万古雷得胜,平平安安活着。但他要是胜了,大哥和父亲又该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心情矛盾己极,无论是燕王或皇上取胜,对她都不利。她像在水中陷进了一个漩涡,旋转着永
远脱不出身来。
她常常问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她一次又一次地回答自己:“无论天崩还是地陷,她都要和万古雷在一起,别的都可以不管。”
这是她安慰自己的话,她一定要这么做。
双龙镖局的陈卫、张权,飞龙堡的申勇志,对她都有情意。
陈、张二人隐晦些,申勇志则有些大胆,时时出语暗示,她装做听不懂,抛诸脑后,但也起了疏远之心。
从那夜有血蝴蝶上府第来侵扰之后的第二天起,京师不再听见他们的消息,忽然间就消失了,一连十几天都不再有人作案。
之后不久,燕王举事,震惊朝野,但战事离京师甚远,京城中仍是一片太平景象。
她虽与张权、申勇志保持联络,但相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只有张镇东,五六天在马禾的茶馆里见一次,以探听锦衣卫那一伙的消息。
岁月匆匆,日子在思念中飞逝……
来年春天,李景隆调集兵马,要与燕军决战。皇上有意罢兵,派哥哥公冶勋送信去德州。
回来后把在德州见到万古雷的详情告诉她。
兄妹俩在花园里谈心。
公冶勋忧心忡忡叹了口气道:“愚兄总有一种不祥之感,皇上的江山就是毁在李景隆手里,所以愚兄直言不讳,把爹娘和你托付给万兄弟,一旦乾坤倒转,你们好有个归宿……”
她问哥哥:“他怎么说?”
“万贤弟说,他决不负娇娇,决不负愚兄所托。愚兄相信万贤弟,一诺值千金!”
“你是说他没有忘了娇娇?”
“他在愚兄面前怎好说得太露,但愚兄看得出,他对妹妹也是一片痴情!”
“我相信他不是薄情郎!”
“啊,对了,锦霞到了北平府,她现在是凤凰山总舵的副总舵主,带了一支三百人的响马来助北平守城,她最高兴皇上一家人火并…”
“啊哟,柳姐姐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她不愿提起愚兄,郭剑平兄曾问过她,她似乎心如止水,她以为大哥沉迷于功名…”
“万大哥怎不叫她上京师找我们?”
“说了,她说她也许会来的?不来则已,来了就让血蝴蝶复活,扰乱京师,扰乱皇上心神,她此生此世就要向朱氏王朝复仇!”
“啊哟,柳姐姐她……她……我说不出她的心境,但若一个人活着只为报仇,这不是既可怕又没有意思了吗?哥哥你说是不是?”
“是的,但愿我能见她一面。”
“哥哥你该劝劝她……而且你该对她有个许诺,要不然她不会听你的。”
“许诺?愚兄的处境如此,能给她许诺吗?”
“我们女子若把心许给了人,如果那人连个许诺都没有,你又怎能抛下一切跟他走呢?”
“愚兄身为皇上亲军掌印,锦霞是钦犯……”
“掌印怎么了,钦犯又怎么了?你不会辞去官职,还你自由之身吗?”
“皇上恩准,爹娘也不会同意……”
“我不管,只要你没有忘记柳姐姐,你就该给她一个许诺,把官职抛了,隐姓埋名,离开京师,找个地方过日子去。爹娘面前,我替你说话。柳伯伯是冤死的,爹爹不是不知,柳姐姐
又有何罪?只要哥哥下了决心,爹爹会谅解的。”
“娇娇你说得对,愚兄也正想如此,曾在皇上驾前暗示过,皇上说如今烽烟匝起,正是用人之际,卿何以萌生退意,莫非朕有对不住卿的地方吗?娇娇,你听听,叫我怎么开口!”
“好,等机会吧。但记住了,若以后真能见到柳姐姐,你一定得给一个许诺!”
这次谈话,深印在她心里。
万大哥对她不止一次作了承诺,她相信他,等着他,但愿很快就能见面。
之后燕军失利于济南,朝廷又安了心,皇上采纳大文人方孝孺之见,将皇城门的名称改掉,又津津有味地谋划复古之制。
公冶勋回来时,与爹爹议起朝政,无不摇头叹息,父子俩力主杀李景隆,皇上不允。
公冶勋上表请皇上允准他上前线,皇上说侍卫亲军他走了交给谁,不准他请调。
她问他:“哥哥你真要去前方?”
“这是愚兄脱身之计,先上沙场,然后再设法去职,否则留在宫中就无法脱身。”
哥哥有此愿望,她自然非常高兴。
又一年过去,燕军大举南下。
她在这些日子里越来越少出门,只除了去探望宫师叔,不时与张镇东等见面之外,大多呆在家里。
申勇志每见到她都要说些缠缠绵绵的话,他回了沪州府两次,每次都很快回来。她干脆躲着他,不与他见面。
昨夜她一夜未眠,张镇东告诉她,皇甫楠又加派了人手,要混到燕军中暗算万古雷。
据张镇东说,任威告诉他,燕军节节胜利,皇甫楠感到万古雷不除,是今后大害。
至于派了什么人去,任威不得而知。
昨夜她复思量,很想去找万古雷。但是,她不能不为爹爹、不为大哥着想。
一早起来,她心情烦躁,只好操琴。
她拿不定主意,是自己去还是请宫师叔他们去。她十分想见到万古雷,恨不得Сhā翅北飞。
但又顾虑到消息传出,会害了爹爹和大哥。
正因为犹豫不决,她才坐卧不安。
琴声虽在响,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直到“嘣”一声,一股弦断了,她才停下。
看来,只有去请教宫师叔。
两年多来,她长高了,亭亭玉立,无比娇艳,走到街上,行人停足相望。
她只有穿男装,但娘说她穿了男装也是一股脂粉气,世上哪有这么娇美的男子,除非是妖精变的。
可是,她总不能不出门呀!
娘说:“提亲的人越来越多,娇娇你……”
她一听这事,提脚就走,娘拉住她,说她年龄不小了,吏部尚书家公子爷才学渊博,人品又好,没听完,她就说:“娘,女儿的心事娘该知道,再说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提这事干什么,还不知今后是什么世道呢!”
娘把这话对爹说了,爹觉得颇有道理,于是再不拿这事烦她了。
她匆匆换上男装,叫翠喜跟她走。
翠喜这个头也长高了些,胖了些,人也出落得花朵似的,若没有娇娇在旁边,她也会被人盯着看。
两人很快打扮好,带上兵刃出门。
“公子爷,去哪儿?”翠喜问:“双龙镖局的两个镖主望眼欲穿等你呢,还有申公子……”
“少嚼舌,我们去六顺巷!”
“咦,不是才去过的吗?双龙镖局有整整一个月没去了,公子爷该发个善心……”
“你喜欢会就去吧,别拖上我!”
“哎哟,公子爷你真是的,那三个傻瓜水中望月,可怜兮兮的,去看他们一眼何妨?”
“住嘴!要不你就回去!”
翠喜翘起了嘴,不说话了。
宫知非的八卦摊没有再摆,成天蹲在院里,忙着炼制一种祛毒丸,他说以后用得着。
见娇娇主仆来了,他推开一些药书,道:“丫头绷着脸,出什么事了。”
公冶娇把听来的消息说了,宫知非却不放在心上,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公冶娇嗔道:“人家都急死啦,你怎么无动于衷?他是你师侄,你不管吗?”
宫知非道:“我老人家为何要急?谁能奈何得了他?派几个杀手能把他怎样?何况这小子在军中做官,前呼后拥,威风得紧,杀手去了敢下手吗?他们肚里揣着几个胆!”
公冶娇道:“话不能这般说,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事你不能不管!”
“他在万里外的沙场,我老人家怎么管?”
“正因为他离我们远,有危险也不能帮他,所以才着急呀,你是师叔,他是你师侄,你就不能上他那儿去一趟吗?”
“啊哟,他在领兵打仗,东跑西颠的,怎么找?我说你尽可以放心,这小子能耐大,是三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他虽然笨,总还是学了几手功夫,别人奈何不了他……”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管?”
“不是不管,是没法管……”
“我有法子管,你跟着我去一趟就明白了。”
“什么?跟你去一趟,你要去何处?”
“找你师侄呀,我不像你,心肠那么狠,见死不救。我已经想好了,亲自走一遭。明天我再来找你,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走了!”
公冶娇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喂,回来,咦,你这蛮丫头……”
娇娇不听,出了门便往家里走,她要等爹爹上朝回来,把这事说了。
翠喜紧跟着她,道:“阿弥陀佛,小姐你真要私奔?”
娇娇叱道:“胡说八道,这叫私奔吗?”
翠喜道:“我的意思是你要瞒着老爷夫人出走吗?阿弥陀佛,我可不敢。被老爷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娇娇道:“放心,我又不带你去,你自管在家和凤喜磨磨牙,睡睡懒觉……”
“啊哟,小姐呀,做人不能没良心,出远门不带人家去见识见识,把人家扔在家里不可怜吗?再说没有我小翠作伴,你会寂寞的。”
娇娇道:“你不怕老爷扒皮了?”
“怕啊,怎能不怕呢?”
“那我管不着,去不去由你。”
“啊哟,不管不成,只要小姐不偷跑……”
“那可说不准。”
“求你啦,千万别偷跑。带累了我小翠……”
两人嘀咕着,不一会儿就回到家。娇娇到福寿居见娘,正好爹刚回来,准备用午膳。
娇娇道:“爹、娘,女儿有话说。”然后手一挥,把风喜等丫环仆妇打发出去。
公冶子明笑道:“什么事,机密大事吗?”
娇娇道:“爹,要是燕王果真打进京师来,我们一家该怎么办?”
公冶子明吃了一惊:“咦,你怎么随便说话,这种话说得吗,别给你爹惹祸!”
娇娇道:“爹,一家人说话,不避讳,要是真有这一天,爹爹如何打算?”
公冶子明道:“不会有这一天的,朝廷已调集天下兵马,北平弹丸之地,怎当得起一击。用不了多少时候,必能平息叛乱?”
“爹,只怕不见得吧!燕王雄才大略,文武双全,每在两军对阵之际,亲自率兵冲杀,因此士气极高。李景隆败后、连大家称道的盛庸也败了,照此下去……”
公冶子明叹口气道:“别说啦,娇娇,为父不想让你担上心事,否则前方情形为父岂能不知?真要有这么一天,公冶家大难临头矣!”
夫人也叹道:“你父身居吏部侍郎之位,你大哥是皇上亲军掌印,要是燕王进了京师,你父兄不投降,那自然是灭门之祸!”
“爹娘既知后果,为何不早早设法?”
公冶子明道:“为父身受皇恩,你哥又为皇上赏识,纵使朝廷兵败,也不能对不起皇上。只可惜皇上天天与几个文士商议复古之制,又用了李景隆这个误国的小人……”
娇娇道:“我有个应急避难之法,只不知爹娘愿听不愿听!”
公冶子明奇道:“你有什么妙法,不妨说来听听,但照为父看来,只怕无用!”
娇娇低下头,不由红了脸,道:“有用的,我们以后只有投奔万古雷……”
公冶子明讶然道:“你说些什么呀!投奔他有何用?燕王要治大臣之罪,他能奈何?”
娇娇道:“大哥此次在德州见到了他,当他的面,把我们全家托付给他,他一口答应,这事哥哥没和爹娘说起吗?”
夫人道:“没有呀,怎么回事,快说!”
公冶娇把哥哥说的重复了一遍,续道:“我想过,燕王要是进了京师,爹爹就弃官而去,这样做既不得罪燕王又不背叛皇上,一举两得。要是有人找麻烦,有万大哥庇护……”
夫人忍不住接话道:“咦,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想得出这样的好办法!”
公治子明想了想,道:“还不如早些弃官……”
话未了,又道:“不妥不妥,这样做岂不是背弃了皇上吗?唉,只有到那时再说了,也许先帝在天之灵庇佑着皇上,战局会扭转过来……说到这里,为父想起了许多老将,只可惜被先
帝诛尽,以至朝中再无战将!”
娇娇道:“这是老皇帝自酿的苦果!”一顿又道:“我欲前往北方去见万公子……”
她把锦衣卫派刺客的事说了。
公治子明道:“这如何使得你一个大姑娘家怎能出这门。
再说让人知晓,为父岂不成二通敌犯,娇娇你太不懂事!“
娇娇道:“女儿身具上乘武功,又有宫师叔他们一同上路,没人能欺负女儿,此其一;女儿一路上改名换姓,有谁知道女儿是谁?此其二;女儿此去见面,一是向他报知险情;二是为
了今后公冶一家的出路,此其三。请爹娘仔细斟酌,看女儿可行不可行。”
公冶子明叹道:“燕王所到之处,文武官员纷纷投降,不屈的极少。朝中大臣因对黄子澄、齐泰有怨言,也是各怀鬼胎。济南之役后,皇上又明着让他们参与朝政,几个文人忙着恢复周制,这确实令人担心。
看来,不留下一条后路是不成的了!这样吧,等你哥回来商议,你不可冒冒失失出门。“
夫人道:“我怎能做得下心,北方兵荒马乱,你一个女儿家,不成不成……”
娇娇道:“女儿有武功,担什么心?知道吗,柳姐姐已成了关东凤凰山总舵副总舵主,成了个绿林好汉!这就因为她有一身武功,不做官家小姐也能在江湖上闯荡一番!”
夫人讶然道:“你如何知道?”
娇娇把大哥说的说了一遍,公冶子明和夫人都惊奇不已。
夫人道:“为何你兄妹俩知道的事都瞒着你娘你爹?你娘你爹又非食古不化之人。”
娇娇道:“这不是说出来了吗?”
夫人道:“今后有什么消息,及早告诉爹娘,不许你们再隐瞒!”
娇娇道:“是,遵命!”
公冶子明道:“吃饭吧,爹叫人到宫中唤你大哥回来,这事得认真思量一番。”
夫人当即传命摆上饭菜,没料到公冶勋居然回来了,喜得娇娇一把拉住他道:“好哥哥,你总算回来啦,娇娇正等你回来主持公道呢!”
夫人笑道:“这妮子什么话,你爹你娘叫你受委屈了吗?该掌嘴!”
公冶勋笑道:“娘就放心吧,爹娘只会把娇娇宠坏的,哪里会让她受委屈!我能信吗?”
娇娇笑道:“人家一身武功,天下都可去得,偏是爹娘不放心,这不委屈吗?”
公冶勋道:“你要出门?怎么回事?”
公冶子明道:“吃饭,边吃边谈!”
娇娇又摒退丫环仆妇,把锦衣卫要暗算万古雷,她想去找万古雷的事说了。
公冶勋一惊,道:“居然有这事,唔,这事非同小可,不能不管!”
娇娇道:“我告诉爹娘了,你去年冬在德州把我们全家托付给他,所以……”
公冶勋道:“我明白了,但万里之遥……”
“我请宫师叔他们陪我去,你还不放心?”
“原来如此,我看可行。”
娇娇马上夹块鱼给他:“真是我的好哥哥!我知道大哥最疼娇娇……”
夫人笑道:“你想收买人心呀,勋儿你可别上当!”
公冶勋道:“娘,这事娇娇说了,儿把话就明说了吧。燕王雄心勃勃,不到京师不罢休。到那时,儿不能舍弃皇上回来照顾爹娘,惟一可靠的就是古雷兄弟。他与娇娇情同意合,正是
天造地设的一双。有了他,娇娇终身有托。他在德州对我许诺,到时庇护全家……”
公冶子明道:“到那时,他是燕王麾下有功之臣,燕王篡夺了皇位,他自然受封受赏,一旦身居高位,还敢收留我们这些建文朝臣吗?这事勋儿你仔细想过没有?”
“想过,古雷兄弟并不热衷功名,他也是身不由己。若非仇人皇甫楠身居锦衣卫高位,他也不会落到这一步。燕王在他艰难时收留了他,天下之势未定,他不能从军旅中退出。只要大
局一定,他不会留恋官场。我敢说,为了娇娇,他可以抛掉头上的官帽。对他,儿放心!”
娇娇害羞地低着头,听哥哥赞扬古雷,心中甚是欢喜。巴望爹娘准她运行。
公冶子明叹道:“我儿也以为燕王必胜吗?朝廷在各地还有许多卫士卒,难道大势已去了吗,为父对此不以为然。”
公冶勋叹道:“孩儿并不希望燕王杀进京师,但观朝中情形,由不得孩儿不丧气。前方一有败迹,皇上就想罢战。今把黄子澄罢黜,又修书给燕王,徒丧士气。今燕王派使送书信来京,又听方孝孺之言将使者拿下锦衣卫大狱。
总之,陛下优柔寡断,用人不当,长此下去,足堪忧虑,是以爹爹应早谋退路。“
公冶子明道:“儿在皇上身边,为何不提醒皇上,直抒己见。以挽狂澜。”
公冶勋苦笑道:“孩儿已尽力矣。以孩子之见,娇娇武功不亚兄长,可以去得!”
娇娇喜得忘了羞涩,抬起头拍手叫好。
夫人笑道:“如你的愿就好,不如你的愿就不好,哪能事事都由着你!”
公冶子明道:“什么时候走?”
夫人道:“真不放心,莫去了吧!”
娇娇道:“娘,让娇娇去吧,儿很快就回来,决不让娘牵挂就是了!”
夫人道:“不成不成,你走了好寂寞!”
娇娇一头扎进夫人怀里,使劲摇晃,夫人大叫吃不消,忙说让她走,她这才罢手。
这一闹,公冶子明和公冶勋都笑起来。
下午,公冶娇迫不及待跑到六顺巷,得意地告诉宫知非,后天一早她就出发。
宫知非瞪着小眼珠问她:“慌着去嫁人吗?我老儿祛毒丸还未制成,你……”
“呸!你才要去嫁人呢,人家去救他的命!”
宫知非叹息道:“烽火连天,不嫁人去干什么?大老远的,兵荒马乱……”
“你再说、你再说,我掀了你的药罐!”
“好,不说不说,这样吧,让汤老五和补锅匠陪你主仆二人去,如何?”
“这还差不多!可是你呢?”
“我老爷子要制药,分不开身,再说万古雷那小子死活关我什么事?”
“咦!你说得好轻巧,他是你师侄!”
“他这个师侄够我老爷子操心的了,那疯老儿一去从此无消息,害苦了我老爷子!”
“够了够了,谁高兴听你诉苦,那是活该!”
有汤老五、刘二本随行,足可放心,她高高兴兴走了。
燕军转战数月,有得有失,于建文三年七月上旬进入林县。
谁知朝廷大将平安,乘隙进军北平府,以至北平告急。告急书信是关中四剑祝源等人突围送出来的。
平安是员猛将,去年就吃过他的亏,军中曾有人戏言,不除掉平安这人,大家永远都不能“平安”。
燕王知道他的厉害,当即下令回师北平。
大军来到定州,燕北三杰季国盛、王兆康、刘继贤又突围送来紧急求援书信。
他们都已带伤,疲累不堪。三杰此次未随燕王出征,留在王宫随侍世子殿下。
据他们说,敌军功势甚猛,留守士卒以及道衍法师率领的百姓拼死抵御,但难以抵挡敌军的攻势,若再无救兵,城破矣。
诸将闻之心急如焚,尤其是万古雷和郭剑平、罗斌等人,惦记着钟玉桃等诸女,恨不得Сhā翅飞往北平。
燕王则果断下令,派一支铁骑迅速前往救援,大军随后就到。万古雷愿做救援铁骑的先锋,率天豹卫和顺义卫中的骑兵先走。
关中四剑、燕北三杰愿随前锋一起回。
稍事准备,万古雷下令起程。由熟悉道路的士卒引路抄小道近道,行军时并不隐蔽,有意让敌方探子知晓,援军已到,以震慑敌军。
这一路紧赶,夜间在旷野歇息。
时下正值炎热之际,他们一直走了八个时辰,真是人困马乏,顿饭功夫,关中四剑来到他眼前。
祝源道:“万大人,该起程了!”
熊杰火气大,厉声道:“北平危急,世子殿下、王妃殿下的安危,你可是不放在心上?”
万古雷一愣:“各位,这才刚刚坐下,至少歇息两个时辰再走…”项飞道:“什么?两个时辰!这还得了,你这不是想把北平城送给平安老儿吗?”
茅镇方冷笑道:“你投效燕王殿下乃属迫不得已,与朝廷要人勾勾搭搭,藕断丝莲。北平府这般危急,你居然在此停留两个时辰,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居心何在?”
离得不远的燕北三杰被惊醒,连忙走了过来。季国盛劝四人有话好说。
万古雷大怒,但压下火,道:“四位,说话须慎重,不可口无遮拦,士卒若不歇口气,赶到北平府又如何能冲得进城?”
王兆康道:“这一口气马不停蹄走了七八个时辰,大家都已疲累,四位救城心急,出于公心,但万大人说得对,明日即可赶到城下,若士卒乏力,又如何攻得进去?还是歇着吧。”
熊杰斥道:“北平城危如累卵,哪里还管得着疲劳不疲劳,万古雷有意延误军情,犯了大罪,你们还敢为他声辩吗?”
季国盛道:“熊大人,话不能这般说……”
熊杰“刷”一声抽出长剑喝道:“住口,万古雷若不及时下令行军,罪该万死!”
祝源、茅镇方、项飞也抽出了长剑,剑尖直指坐在地上的万古雷。
刘继贤也火了,道:“咦,四位这是干什么?竟然把兵刃指着万大人,你们也太放肆!”
季国盛忍住气道:“各位收起兵刃,有话好说,这样剑拔驽张成何体统!”
就在这片刻间,李杰和卫队士卒已被惊动,立即抽出兵刃围了过来。
万古雷喝道:“李杰,退下!你们要惊扰大家吗,快去睡觉,明日将有激战!”
李杰不敢违令,当即率卫士退下,但离得不远,俱都朝这边看着。
四百卫士中,有二十人是亲随,李杰带他们跟着万古雷,寸步不离,此刻俱都忿忿然,盯着关中四剑。
祝源道:“立即下令起程,救兵如救火,你若再延误下去,休怪我等翻脸不认人!”
万古雷抑住心中忿火,道:“明日即可赶到城下,士卒若无精力,怎能突围人城?四位救城心切,古雷尚能体谅人意,请各位把剑收起,平心静气坐下来想想……”
熊杰咬牙道:“从你投效燕王之日起,我就信不过你,你与皇上亲军掌印勾搭,去年在德州相会,你干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明白,正是你心怀鬼胎,所以此刻故意迟延,你若不马上不
令起程,今日便将你就地正法!”
茅镇方冷笑道:“万古雷,你果然不出所料,半路屯军。以待城破……”一顿,对季国盛等三人道:“季大人、王大人、刘大人,万古雷已显出本来面目,机心奸诈,三位还不与我等
共同擒拿叛贼。以解北平之危吗?”
万古雷越听越不是味,关中四剑话中有话,而且越来越放肆,竟敢当着部下的面指斥他为叛贼,不禁勃然大怒、喝道:“在口!你们目无军纪,信口雌黄,若不顾全大局,我万某必与
我们争个短长。如今军情危急,暂不与你们计较,速将兵刃拿开,一旁歇息,休要在此扰乱军心,再有过激举动,严惩不贷!”
关中四剑的四把剑,直指万古雷上身要害,距离不过一尺,只要四人迅猛刺出,从他们的功力,坐着的万古雷势必不能全都避开。
此时除掉万古雷,实在是好机会!
季国盛迅速抽出腰刀喝道:“祝源,你们若伤了万大人,非但你们性命难保,也将危及救援北平,速将手中剑撤回!”
王兆康、刘继贤也抽出腰刀,往前逼来。
就在这时,三人猛觉身侧劲风猛然,只见关中四剑身后突然多了四个人,手中握着四把明晃晃的鬼头刀,对准了四剑后颈。
又听万古雷喝道:“四位住手,使不得!”
王兆康等十分惊诧,万古雷手下居然有这样的高手,身手之敏捷,堪称一流!
四人不声不吭,只把刀对着四剑。
祝源等又惊又怒,不约而同旋身出剑,嘴里大喝一声:“找死!”
只听“当”一声,火星四溅,鬼头刀自上而下挡开剑身,震得祝源等人虎口疼痛。
万古雷一跃而起,沉声道:“四位,顾全大局,不必与他们计较,请回原地歇息。”
祝源等四人激怒万分,这四个家伙坏了自己的大事,哪里肯放过他们。
正欲拉开架式,季国盛等已来到近前,李杰率二十名亲随将他们围在当中,若再动手,只怕犯了众怒。但是既然已撕破面皮,也管不了许多。
四剑心意相通,相继向对手攻出。哪知四个使鬼头刀的家伙,动作比他们还快,剑招才施,鬼头刀已砍到,接连三刀又猛又快,使他们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只得抽身退后,这才知道对手的厉害。
万古雷连忙跃到秦忧跟前,把他拉回后退,道:“都是自己人,不能自相残杀!他们四位牵挂北平安危,故有些过激言行,不必计较,请四位歇息养神,明日进城还要仰仗大力!”
秦忧冷哼一声:“你真没用!”接着对杨孤等人道:“他愿受气,与咱们无干!”严寒道:“他是自作自受,走,睡觉去!”
陶悲道:“咱最看不起软骨虫!”
四人摇摇晃晃走了,在不远处坐下。
季国盛等又去劝说关中四剑,把他们拉到十丈外,一场纠纷,这才平息。
万古雷怒气未平,关中四剑的话刺伤了他。原来他们一直对他不放心,这仅仅是他们四人吗?去年在德州见公冶勋的事,是谁在四处传播,有何企图?以后得查清楚。
他越想越怒,但自己肩负重任,不能乱了心神,于是屏息敛神,使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季国盛等三人又来到他面前,劝他不要计较,关中四剑救城心切,口不择言。
万古雷道:“三位放心,古雷并非量小之人,此时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三位请去歇息,明日将有一场激战,须保持精力才是。”
季国盛道:“只要贤侄心宽,我们就放心了。”说完三人自去一边养神。
万古雷拿眼去看四个怪人,见他们打坐调息,心想他们居然在危急时拔刀相助,这可是想不到的事,这般冷漠孤癖的人,也生出侠义心,可见是面冷心热的直性汉子。
获得他们的几分友谊,弥足珍贵。以后当对他们刮目相看,消除对他们的怀疑。
一个时辰后。后援大军已到。又过一个时辰,他率先锋队启程。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离北平府十多里的一个村庄,万古雷下令在村庄外歇息,不准扰民。
大家摸出干粮,饱餐一顿。只等大军来到,就由先锋队开路,直冲进城。
忽然,天豹卫郭剑平、曹罡、耿平、罗斌和几个平民百姓骑马跑来,万古雷觉得十分诧异,莫非有什么军情来报。
来到近处,发现郭曹等人笑嘻嘻的,跟在他们后面的也有四骑,被他们遮挡着,看不真切。
万古雷站了起来,郭剑平等已到跟前,一个个翻身下马,后面的百姓也跟着下马,人被马匹遮着。
郭剑平、曹罡等四人不均而同齐声道:“来贵客啦,猜猜是谁?”
接着就见汤老五、刘二本笑嘻嘻从四人身后钻出来,喜得万古雷连忙迎上去,嘴里道:“汤师叔、刘叔叔,两位怎会到这里来了!”
杨老五笑道:“不光我老哥俩,你猜还有谁,可别猜错了!”
万古雷举目看去,有两人藏在曹罡罗斌等人身后,便笑道。“莫非是宫师叔和马师叔他们?”
曹罡呵呵笑道:“错了错了,再猜!”
郭剑平笑道:“自己看吧!”
他和罗斌、耿牛从两边散开,只见两个面如冠玉的青年公子正盯着他,其中稍高的一人竟然泪珠滚滚,刹那间他被惊得目瞪口呆,顿觉喉头干燥、心潮澎湃,冲口喊道:“是你,娇娇!天哪!想不到,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娇娇止住泪道:“万大哥,总算找到你!”
万古雷抑制使满腔的热情,道:“二位师叔,娇娇,还有这位兄台,草地上坐吧!”
翠喜撇嘴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兄台’,万公子贵人多忘事,记不得婢子翠喜了吗?”
万古雷实在记不得见过她,只好说:“对不起,对不起,姑娘换了男装,一时认不出来。”
娇娇拭去了泪水,道:“我呢,大概也忘了吧,要不早就认出来了!”万古雷感叹道:“两年多不见,娇娇长高了,模样儿……”
他想说模样儿就更俊了,但马上想起当着这么多人不妥。
连忙改口道:“模样儿也有少许变化,再者我哪里敢想娇娇会到北方来,所以一时认不出……”
汤老五道:“我们从京师出来,进入山东地界后,得知燕王大军攻彰德府,我们便往河南方向走,又听说大军去了林县,便赶往林县了,到林县大军已前往定州。到定州大军欲往北平
府,我们拿银子向士卒打听天豹卫行踪,听说已出发驰援北平。我们又一路尾追而来。到了涿州,遇到一些办粮草的士卒,就拿银子打点,告诉他娇娇是天豹卫头儿的表弟,要他说出万贤
侄的行踪,他们说天豹卫、顺义卫昨夜就过了涿州,于是他们连忙赶路,总算追上了你们。士卒以为我们是奸细,我们指出各位贤侄的大号,他们才带我们去见郭贤侄……唉,这一路真不
容易,上天有眼,总算不虚此行。”
万古雷道:“辛苦了四位,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面……”
一顿问道:“娇娇,你从京师出来,家中伯父母安好吗?”
娇娇一笑:“怎么,你怕我偷跑出来?告诉你,人家可是得到爹娘允许的,别担心!”
万古雷以为公冶家出了什么事,要不然就是娇娇偷偷跑出来,听她这么一说,放下了心。
他笑道:“好,好,伯父母安康我就放心了。公冶兄呢?他没有出京师吧?”
“没有,唉,一言难尽,等有机会再谈吧。”
万古雷道:“再过半个时辰,等我们的人一到,我们先锋队就要接战敌军,四位不如先返回涿州,等我们击退敌军后,再来北平。……”
公冶娇道:“什么话,我们和你们走!”
刘二本笑道:“让咱们也见识见识两军对阵,就随大军一起冲进城吧!”
汤老五道:“好不容易找到你们,自然是一同前往,谁还愿回涿州去!”
万古雷道:“阵前箭矢乱飞,十分凶险,比不得江湖上一对一,千军万马纠缠在一起,又有盾牌盔甲作护身,老是杀不完的人……”
言未了,公冶娇道:“我不回涿州,和大家一起上北平,见识见识沙场征战!”
翠喜道:“千军万马那么多人,你砍我杀的,想想都叫人害伯,公子,我们回涿州吧。”
公冶娇道:“万大哥,派两个人送她走!”
翠喜一愣,叫道:“公子爷,在乱军中你要是有点差错,回家去我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公冶娇白了她一眼。“谁要你交代啦,你要是害怕就自管走,我是不去的。”
翠喜道:“好,进北平吧,我翠喜一身武功,莫非还怕几个不成气候的虾兵虾将吗?”
万古雷无奈,道:“娇娇,你和翠喜姑娘随郭兄他们走吧”娇娇道:“我是你表弟龚小龙,翠喜叫王小虎,别姑娘姑娘的,记住了,事关重大,马虎不得,不能让我来找你的事传出去。”
万古雷道:“好,记住了。现在就改口。”
郭剑平道:“龚贤弟,两位师叔,我们该回天豹卫了,估计后面大军已快到,走吧!”
娇娇道:“你们去吧,我跟我表哥走。”
万古雷低声道:“表弟,愚兄打头阵,你随天豹卫稍后一步来……”
言未了,娇娇道:“我说了,跟你走!”
郭剑平等知道她想和万古雷在一起,就不再多说,只等万古雷决定。
万古雷无奈,娇娇的脾气他知道,扭起来可是没法,便道:“好,就随顺义卫去吧。”郭、曹、罗、耿便告辞而去,汤、刘要跟随娇娇,便一起留在顺义卫。
季国盛等在六七丈外看到了他们所见面的情况,感到十分惊诧,不知几个百姓来干什么,见他们没和郭剑平等一起走,便走过来打听。
“万贤侄,这几位是来干什么的?”他问。
万古雷道:“两位是我表弟,两位是我表叔,他们从涿州来找晚辈。”说着替燕北三杰引荐。季国盛觉得娇娇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直拿眼去打量。
万古雷知瞒不过他,低声道:“三位莫声张,小龙就是娇娇,认不出了吗?”
季国盛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咱一直瞅着眼熟,可又记不起是谁。小龙比过去长高了,人也大了,故认不出来”
万古雷道:“请三位勿泄此机密,表弟他们是来找我的。给人知道了又惹是非。”
王兆康道:“放心,咱们都叫她小龙。”
刘继贤道:“咱们是今天才认识的,是万贤侄的表弟,其他一概不知。”
万古雷知道:“多谢三位!”娇娇道:“季兰姐姐好吗?”
季国盛道:“劳贤侄动问,她很好。”
娇娇叹道:“一转眼就过去了两年多,想起在就京师相聚的日子,真像做了一个梦!”
此刻,关中四剑阴沉着脸走来了。
祝源道:“已歇过气,为何还不走?”
万古雷道:“等后面的大队人马。”
熊杰喝道:“北平城这般危急,你却再三拖延,我问你,你究竟是何居心!”
他这一吼,惊动了李杰和四个怪人。
四个怪人双肩微摇,居然由坐着的地方从空中“移”了过来。因为他们身子未动,更没有站起,在盘脚而坐的坐姿,从七八丈夫飞了过来,落地时仍保持着坐姿,坐在离万古雷只有两
丈余的地上,睁着八只眼,恶狠狠地瞪着关中四剑,那样子实在可怕得很。
这一招,惊动了关中四剑和所有坐在附近侍卫队的人,一个个都朝他们看。
刘二本、汤老五暗自惊心,这四人好深的内功,浑身散播着杀气,瞧他们江湖味十足,不像军旅中人,不知是什么人物。
娇娇先被关中四剑的无理惊动,后又见到四个怪人的举动,不由注意起他们来。
关中四剑受到四个怪人的威胁,不敢背对他们,便移了位置,侧身对着万古雷。
此刻万古雷板着脸:“四位,我已再三忍让,休要这般咄咄逼人。北平府危殆,谁不着急?但弟兄们连着赶路,十分疲乏,到城下又如何能厮杀?再者后面大军未到,莫非我们冲进城去后,他们再冲一次不成?办事应多思量,不能焦躁,四位退下去吧!”
项飞道:“万古雷,你因循拖延,一误再误,到北平后,我们定向王妃、世子殿下告你一状,到时看你有个什么下场!”
万古雷道:“四位只管去告,何惧之有?”
季国盛道:“不多时就要与敌军厮杀,四位再忍耐忍耐,大家不必再说。”
关中四剑忿忿然离去,公冶娇讶然道:“表兄,这是些什么人,怎么这般无礼?”
万古雷道:“他们救北平心切,说话就没有遮拦,不必与他们计较!”正说着,李杰接报,大军已到,主将传令万古雷,一举冲破重围进城。
万古雷立即下令上马,刹那间几千人马就列好了队。娇娇向后望去,旋旗飘扬,甲胃闪光,军容威武雄壮,人多得看不到边,不禁心中赞叹,古雷哥哥的队伍,不同凡响。
翠喜伸了伸舌头,低声道:“好威风!”
万古雷请汤老五等与他的亲随在一起,可娇娇与他并肩而立,没有退下去的意思。
他无奈地抬手一挥,纵马前行。
季国盛等紧随他二人之后,翠喜等则跟着李杰。四千铁骑,奔向北平城。
顿饭功夫,北平城遥遥在望,万古雷命士卒停下,率亲随走近些观察攻城战局。
只听鼓声隆隆,催人奋进。城下旌旗招展,密密麻麻的人群往城墙下跑去,无数条的云梯上,一个一个的人往上爬,城垛上刀光映日,人影晃动,已经有不少敌人爬上了城头,守城燕
军正拼死力战。那运送巨木的大车,已过了护城河,正往城门推去。战况十分激烈,丽正门已岌岌可危。离城墙数百丈外,整整齐齐排列着一队骑兵,攻城主将正等步卒把城门打开,一鼓
作气地冲进城去。这支马军人数不下三千,攻城的步卒,不下五千。
万古雷很快返回,命随身士卒把天豹卫头头叫来,又请季国盛、祝源等商讨对敌之策。
熊杰一见他就吼道:“你还磨蹭什么,快传令上阵,北平城只怕就要断送在你手里……”不等他吼完,万古雷喝道:“住口!我再三忍耐,不与你计较,你竟敢胡搅蛮缠,可是以为我
怕了你?你给我滚开,不配来议事!”
娇娇从未见他这么凶过,不禁吓了一跳,两年多不见,他有些变了,她呆呆注视着他,人依然英俊漂亮,原来在他身上显示出来的、富家公子的潇洒似乎没有了,代之以一种严峻的、
带兵官具有的威懔神态。两年多的沙场征战,他变黑了变瘦了,不知他吃了多少苦啊…。
这一瞬间,她双目又注满了泪水。
祝源此时喝道:“放肆,你……”
季国盛连忙道:“各位,这是争吵的时候吗?万大人要下令攻敌了,这不是扰乱自己吗?王妃和世子殿下苦等咱们,北平的百姓在等咱们,个人意气之争就算了吧!”
万古雷强忍火气,对李杰道:“传下令去,顺义卫攻击敌人马军,击溃后不准穷追,立即会合天豹卫,驱散城下敌人步军。”
李杰大声道:“遵命?”当即勒马而去。
关中四剑怒目而视,但不再作声。因为他们瞧见那四个使鬼头刀的人正盯着他们。
少时,郭剑平、曹罡飞马来到。
万古雷道:“郭兄,请耿贤弟带五百骑助我攻敌人马军。顺义卫展平攻击后,天豹卫立即冲向城下,驱散攻城步卒。城们开后,只管入城。留下五百骑,接应顺义卫和马上就到的援兵
进城,请立即下令出动!”
郭剑平、曹罡齐声答道:“遵命!”立即掉转马头奔去。
万古雷向亲随中的旗手喊道:“走!”五名旗手立刻展开旗帜,并肩冲去。
万古雷看着娇娇一笑:“表弟,走吧!”
娇娇也望着他一笑,道:“好,走!”
两人快马加鞭,追上旗手,大队人马紧跟在后。一时间马蹄掀起阵阵尘埃,如千只战鼓震响着野地。公冶娇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免感到心惊动魄,但只要能和古雷在一起,就是
赴汤蹈火她也心甘情愿。
“杀——”万古雷抽出了神罡剑,一声大吼。
“杀!——”顺义卫骑士应声呐喊。
公冶娇抽出了飞虹剑,全身顿时紧张起来、只见敌方铁骑也在主将军领下,高举马刀,呐喊着迎了上来,她虽然武功高强,但从未经历战阵。只见数千名骑士如冲岸的大潮,汹涌地卷
了过来,阳光映照下的马刀,闪出令人惊惧的寒光,她不由生出一丝怯意,扭头去看古雷,只见他意气风发、杀气腾腾,但又十分镇定。这给了她很大的安慰,忙使自己沉下气来。
此时万古雷忽然扭头对她喊声:“表弟,跟着我,下手莫留情!”她大声答应:“知道了!”
万古雷朝着敌方主将冲去,娇娇忙跟着他,可是有几名骑士朝她冲来,她立即挥剑迎敌,刀剑相交,相互穿梭而过,迎面又是一个敌人。她与他斗了两合,马上就被数骑围住,匆忙间
扫眼去寻古雷,早已没了踪影,她挥剑挡往攻来的马刀,感到在马上不好施展,又要驭马又要挥剑,招术全用不上了,敌人则熟练地驾驭马匹,绕着她来回转。杀了几个回合。她一个敌人
也没砍下马来。三个敌人围着她,一心要将她毙于刀下,她不禁又急又怒,坐骑不是战马,站在原地不肯移动,她只能抵挡敌人的进击,情急之下提起七成功力,将对方马刀震脱出手。
此时万古雷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只见他剑光一闪,便有敌人落马,瞬间就把几个敌人结果,冲到她面前。
“表弟,跟我来!”他说着又往前冲去。
娇娇勒马紧跟,这回懂了些门道,遇敌抢先出手,把敌人刺伤。
忽然,他听见翠喜在附近尖叫,忙循声瞧去,只见她被四个敌人围着,像她一样,只是挥剑招架,而且慌里慌张,吓得手忙脚乱,正欲掉转马头去救她,忽见四个使鬼头刀的年青汉子
杀了过来,手一挥,敌人翻身落马。
一个汉子道:“这般没用,来干什么?”
又一人道:“手上拿刀,又不是烧火棍,你不会用来砍杀了干么像个娘们尖叫?”
翠喜道:“咦,你们胡说什么,我张小虎一身武功,只是骑在马上施展不出来,休要小看了人…”
话未完,又有敌人十余骑向他们冲来,那四个壮汉同声道:“不管他,让他去杀!”
他们果然骑在马上不动,把翠喜惊得连忙向他们靠过来,嘴里叫道:“快杀呀,你们怕死吗,胆小鬼,软骨虫……”
四个壮汉冲了过来,眨眼间就把十多人放倒,翠喜大喜,道:“我跟着你们!”
娇娇道:“表弟,过来!”
翠喜见了她,忙跑过来,叫那四人道:“喂,跟着我们,包你们不吃亏!”
那四个汉子互相瞧瞧,一声不响跟在两人后面。此时,又冲来了大批敌人。
娇娇道:“抢先出手,运足内力……”
翠喜叫道:“我不敢杀人呀!”
娇娇喝道:“那就人家杀你!”
话声中人已到,她挥剑攻出,砍倒一人。翠喜被逼无奈;抢先出手,果然伤了一人,但她见对方鲜血冒出,吓得失叫一声。
秦忧问她:“小子,你挨刀了吗?”
翠喜道:“呸!你才挨刀呢,我把他刺伤了,你没瞧见吗?”
陶悲道:“那你叫什么?”
翠喜道:“我头一次伤人,自然害怕。”
严寒道:“你这人神智不清。”
杨孤道:“你小子胆小如鼠,没种。”
翠喜大怒,骂道:“你才胆小……”
话末完,又有敌人冲来,她只有壮起胆迎敌,顾不上再骂人。
娇娇挥剑砍倒了七八人,但仍然不断有人冲来,不禁心生寒意,究竟要杀多少人才算完结!放眼四周,刀光闪烁,鲜血飞溅,不时传出声声惨嚎,惊人心魄,这一切要何时才能结束?她不禁颤抖起来,想赶快离开这屠宰场。
“表弟,小心!”猛听万古雷喊她,一抬头正好见一个敌人翻身落马,是被万古雷砍翻的。她因为走神,差点遭人暗算。
“走!”万古雷带转马头,继续冲去。
她不假思索紧跟于后。由万古雷在前开路,她用不着再杀人,她只在心里祈祷,菩萨保佑,赶快冲进城里去吧!
万古雷不时回头看她,见她紧紧跟着,便放下心,他不时挥动长剑,击杀任何一个敢于阻路的敌人。片刻后。敌军终于不支,大败而逃。万古雷停下来,寻找冲散了的旗帜。许多士卒
见他在此,一个个集合在他周围。旗手们也找到了这里。万古雷以剑一指城门方向,高喊道:“冲进丽正门,杀——!”“杀!”骑士们挥舞马刀,齐声呐喊。
又是一阵激烈的奔驰,娇娇眼前看城墙越来越近。她和万古雷并留疾奔,身后是千骑奔腾,形成一股强大的、不可摧毁的力量。她不由激动起来,渐渐觉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和这许许多多的骑士共患难、共生死,以前的悲天悯人之心淡了下去……
但此时攻城的步卒早已被天豹卫驱散,城头上的守军见到援军、不禁欢呼起来,连忙放下了吊桥,打开了大门。
万古雷在城下勒马停住,看见在他后面的大军已到,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进城,不禁松了口气。大军过完,他命令所有人进城。
城里宽阔的大街上,挤满了百姓,他们为援兵到来额手称庆。上城楼的石梯上,站着孙锐锋、季兰、钟玉桃等姐妹。郭剑平、耿牛、罗斌、曹罡正往城门上走。城垛上,季国盛和关中
四剑等人正向世子殿下说着什么,世子高兴地边听边看着入城的队伍。不一会儿,援兵主将也上了城楼,他让李杰带娇娇他们去阜财坊的家中,自己上城楼去见世子殿下。
他快乐地踏着石级,嘴里哼着小曲,适才的冲杀已抛诸脑后,心里只有娇娇……
第二日,万古雷等与守军合兵一处,与敌决战,把平安打得大败而逃,解了北平之危。
当天他便把郭剑平、钟玉桃等都叫到阜财坊家中,大家欢聚一堂。
钟玉桃等诸女见到娇娇,又高兴又感慨。
翠喜见她们在王宫卫队当差,不胜羡慕,问长间短,十分好奇。
万古雷心中欢畅,多饮了几杯,然后叫钟玉桃弹琴,说他要唱曲。
公冶娇道:“有多余的琵琶吗,我也弹。”
丁小菊马上取出琵琶给她。
万古雷诧道:“娇娇,何时学会了琵琶?”
娇娇一笑:“你去后。说,唱什么?”
万古雷道:“我来唱秦观的
众人都叫好,欢呼拍手。
钟玉桃道:“好,来吧!”示意娇娇弹奏。
琵琶声起,丁小菊以萧和进来。
万古雷轻声唱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歌声一落,钟玉桃便接着又唱一遍。她刚唱完,万古雷接着再唱,还比手式要大家来和。郭剑平。罗斌跟着他唱,其余人不会,只是听。这最后的两句,万古雷重复了两次。
这首词说的是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故事。
秋日夜晚,天空的云彩变幻奇巧,婀娜多姿,闪烁的星星流露出无限的离愁别很,牛郎织女要渡过宽阔无垠的银河来相会,这金风玉露的秋夜一聚,足比得上人间的无数次相会。
柔情似水一般绵长无尽,可惜相会的相刻又太短太短,以致像做梦一般便要分别。来时,喜鹊搭成的桥,此刻又成了归路,多么叫人难舍难分。
但是两人的情爱如果是真诚而长久的,哪怕分离了很长时刻永远不会改变……
万古雷唱得情意深长,陶醉了满屋老少。歌虽唱完,却令人回味无穷。
一个个陷入沉思……突然,万古雷头一抬,对着门外沉声道:“四位既然听完我等唱曲,不妨下来一见!”
话声刚落,天井里就飘下四个人来。众人吃了一惊,一个个站起身来,万古雷却笑着叫大家坐下,道:“自己人,各位莫慌!”
说着起身迎到门外,道:“四位请进,对了,李杰是不是在大门外?”
来的是四个怪人,大摇大摆走进来。
秦忧道:“你怎知李杰来了?”
万古香笑道:“他不来。四位找不到这儿来!”遂唤家丁开门把李杰叫进来,又把四人引荐给四个怪人。
他们见有这许多男女。似乎有些惊奇,尤其是公冶娇、翠喜恢复了女装,四人看着眼熟,不禁十分惊诧。
翠喜一吐舌头,扮个鬼脸,道:“看什么?不认识我啦?”
一指严寒道:“你还骂我神智不清,我看你才智神不清呢,见了我也不知道是谁?还有你,你……”她分别拿手指点杨孤、秦忧,“你们还骂我胆小如鼠,说我……”
万古雷怕四个怪人发火,连忙道:“翠喜姑娘,客人刚到,你该敬酒才是呀!”
翠喜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还多亏你们在我旁边,帮我杀退了哪些讨厌的家伙,好好好,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原谅了你们,这就给你们倒酒喝!”
她麻利地把下人刚送来的酒杯—一斟满,道:“来呀,别像根木头似的站着不动!”见四条汉子呆呆瞧着她,脸上的神情怪怪的,似乎是他们见到了什么稀罕之物,不禁嗔道:“看什
么,快来喝酒呀!”
秦忧道:“原来你当真是大姑娘!”
杨孤道:“难怪见了血就尖叫。”
严寒道:“所以咱怎么看也不像个男人。”
陶悲道:“咱也怀疑她是个假货,不配做个男子汉!”
翠喜叫道:“呸!谁稀罕做你们男人,我本来就是姑娘家,你们只会说废话!”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姑娘们催他们喝酒。
这时,李杰来了,一脸的不好意思。
四个怪人把酒喝干,翠喜又替他们斟上。
万古雷道:“既然来了,为何站在门外?”李杰道:“四位爷有急事要找万大人,咱便把他们带来,还未敲门他们就上了屋顶,咱不敢跟他们上房,站在门外等候。”
说话间,翠喜已让四人干了三杯酒。
万古雷道:“四位爷,有什么要紧事?”
秦忧道:“你请这么多客,有意冷落咱兄弟,咱此刻不想告诉你有什么事!”
陶悲道:“你不够朋友,又何必帮你?”
严寒、陶悲道:“咱们走!”
万古雷笑道:“错了,我本想请各位来的,但各位似乎不愿与人多往来,我怕四位来了兴味索然,所以就……”
翠喜嚷道:“亏你们是男子汉,却原来一个个小鸡肚肠。知道吗?来的都是在京师就相交的老相识,大家共甘苦,同患难,是生死之交的弟兄。你们来了,算你们一个,还有什么不高
兴的?”
四人相互瞧瞧,齐声道:“真的吗?”
钟玉桃见四人有些憨愣,笑道:“真自然真,但也要看你们真不真。”
丁小菊道:“对嘛,我们这些弟兄姐妹,都经历了不少的患难,谁知你们心里真不真?”
四人又相互瞅瞅,不作声。
万古雷笑道:“别拿四位爷开心,来来来,大家敬四位爷一杯。四位爷与我同在顺义卫,也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那天关中四剑拿剑对着我,多亏四位爷替我解了危……”
钟玉桃等诸女叫了起来:“有这等事,快给我们讲讲!”
万古雷把当时情形说了,众女一个个大骂关中四剑不是东西,又大大夸赞四个怪人,抢着向他们敬酒,感谢他们帮了“万大哥”。
四个应接不暇,多喝了几杯。
秦忧道:“原来这个四个王八羔子是关中四剑。天一黑。他们来营中找刘百户,咱四人刚好听到他们的声音,便尾随了去。只听四人问刘百户,跟随万大人来的四个百姓是什么人,住
在何处。刘百户说不知道,只听说是万大人的表兄弟。四个家伙告诉刘百户,要他很快打听出来,说这是世子殿下的命令,不得有误,刘百户便连声答应。咱们听了后,便来找你。”
李杰岔话道:“四位爷,说真话吧。关中四剑来找刘百户,四位爷瞧见了不动声色,等关中四剑一走,四位爷便去逼迫刘百户说出真情,刘百户不敢说,被四位爷整治得死去活来,最
后被迫招供,还承认他被派到顺义卫来的时候,关中四剑就找过他,要他保持联络。”
秦忧道:“你真噜嗦,何必说这般详细。”
严寒道:“只让刘百户吃了点苦头,让他学得聪明些,又没怎么整他。”
众女笑起来,说那刘百户倒霉,活该。
说话中又相互敬酒,钟玉桃又唱了几首小曲,万古雷禁不住大家要求,也唱了两支。
众人惊奇的是,四个怪人听曲时,居然半闭着眼,用筷子敲酒杯,合着节律。
这一顿饭直吃二更才散,李杰和四个怪人被安置在前院过夜。钟玉桃等也未回王宫。
等二天一早,公冶娇到楼上万古雷的住室来见他,他早已起床等候,这时昨晚散席时,万古雷以传音入密对她说,明日一早楼上见。
一进房,娇娇便扑了过去,万古雷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嘴里哺南道:“娇娇,娇娇,我日思夜想的娇娇……”
娇娇低声啜泣起来,这是兴奋、激|情和悲伤搅和在一起的泪水。
长别离的哀痛,短暂相聚时的甜蜜,化作了两行清泪,宣泄着无尽的相思和相聚后又得面临的痛苦别离……
片刻后万古雷把她带到太师椅上坐下,道:“娇娇,您长大了好多,人更俊了,这一别两年多,愚兄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你,真想抛下军营,悄悄飞到京师去探望你……”
娇娇扬着通红的小脸,道:“你为何不来?我也时时想到北方找你,我怕离别的时间太长,你把我忘了呢……”
“我会忘了娇娇?说真的,我担心娇娇年幼,把愚兄忘了,还担心公冶伯父将娇娇许配给门当户对的公子……”
“别说傻话,自古女子多真情,你们男子多的是薄情儿,我的心思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可你当时年幼……”
“我不是一如既往,来找你了吗?”
“是的是的,这回我放心了,我的娇娇是个一诺千金的好姑娘,我决不负娇娇一片真情!”
公冶娇叹口气道:“我来找你真不容易,又不能背着爹娘逃走,这一次找你,大哥同意,爹娘也同意,你知道为什么?接着把前面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我们一家人的安危,都寄
望于你了,你说该怎么办?那时你有功于燕王,成了有功大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公冶家却成了罪人,你……“万古雷拿手轻轻掩住她的小嘴,道:”娇娇,我只愿终身与你相伴,那头
上的乌纱愚兄弃之如蔽履。只等进了京师,天下大定,愚兄便弃了官职,与娇娇永远厮守。只是杀父之仇不能不报,到时皇甫楠等若受到燕王殿下的惩治也就罢了,若彼辈逃匿江湖,愚兄
就得追踪他们,直到将他们的除去的那天,因此到时还请娇娇原宥,愚兄一时不能相伴……“
“你说些什么呀,皇甫楠是你的仇人,自然也就是我的仇人,我与你仗剑江湖,比翼双飞,那不是天天在一起了吗?我可不愿再分离!”
“愚兄自然想和娇娇朝夕相处,只是不愿让娇娇再历风险,仅此而已!”
“放心,我的武功这两年多来大有长进,决不会拖累你,有我相助,定报父仇!”
“好,一言为定。娇娇回京师后转禀伯父伯母,只要愚兄一进京师,就亲自来接两位老人家到军中,当时再商议往何处去,好吗?”
“好的,我等着哥哥。”
“今日是七月二十,但愿明年就能相聚。”
“哥哥,你真以为燕王会得胜吗?”
“燕王高瞻远瞩,用兵如神,未来入主中原者,必是燕王无疑。”
“建文帝性情谦和,信用文臣,是个好皇帝,燕王若进了京师,会怎样处置他呢?”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皇上今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实在难以预料!”
“我也为大哥忧虑,他忠于皇上,燕王如进京师,他会拼死保护皇上的,这会是个什么结果,真叫人不寒而栗,你说该怎么办?”
万古雷叹口气,道:“皇上待大哥不薄,大哥定然忠于皇上,况皇上仁慈宽厚,是个好皇帝,大哥没理由背叛他,惟一可行的,是赶快辞去军职,休闲在家。但我知道大哥不会在皇上
危难时离去,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哥为锦霞姐姐曾有去职的念头,在皇上面前也用言试探过,被皇上拒绝。大哥心情极为矛盾,当此国家大乱之际,身为武官又怎能为私事蜷缩于家中?唉,身不由已呀,正如你所
说那样,大哥要为皇上尽忠,到头来……唉,我真不敢往下想,只祈求上天保佑!”
“处于乱世,我们都身不由己,只好听天由命,但愿菩萨保佑我们一家平安吧!”
“哥哥,这一别不知何日才相见,不管到什么时候,也不管天崩还是地裂,只要娇娇活着,就盼着与哥哥相聚的一天,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娇娇,哥哥你定要记住娇娇的话!”
“是,愚兄记住了,愚兄对天发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愚兄一定前来寻找娇娇。愚兄想过,战乱之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因此娇娇也要牢记愚兄的话,如果因什么变故一时不见愚兄
来,娇娇也要等待,要相信愚兄总有一天会来到娇娇身前,哪怕是五年十年,哪怕是一辈子,愚兄不找到娇娇永不甘休永不停步!”
娇娇从椅上跳起来,又扑到万古雷怀中,激动地低声道:“娇娇记住了,娇娇永远等着哥哥,哪怕是等一辈子!”
万古雷紧紧抱住她,在她粉脸上忘情地亲着。两颗心溶和到一起,苦涩而又甜蜜。
他们忘掉了战机,忘掉了未来可能有的灾难,忘掉了同遭的一切,沉浸在短暂相聚的幸福中,只感受到彼此的温存和浓浓的情爱……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楼下耿牛的声音道:“师兄,道衍大法师来啦!”
万古雷放开娇娇,轻叹一声:“唉,身不由己,……妹妹稍候,愚兄去去就来。”
娇娇轻声道:“去吧,我等着。”
万古雷下了楼,郭剑平等已迎出门外,便匆匆往外走,只见道衍法师已被众人簇拥而来,便上前行礼问候,大家进客室坐下。
道衍法师笑道:“师侄回城,老衲因事不能来探望,派人到营中去请,方知回了家……”
万古雷忙道:“不敢当,理应由弟子前往宫中叩拜师叔才是!”
道行法师道:“你军务繁忙,也不必拘礼。若非大事,老衲也不会急着找到师侄。”
万古雷惊:“敌军又来攻城?”
道衍法师摇头:“非也非也,只因有人暗到王妃殿下和世子殿下处,说贤侄充当援军先锋,一路上故意迟延……”
曹罡怒道:“哪有此事,真是岂有此理!”
万古雷却心平气和:“季前辈等对此事一清二楚,不知王妃和世子问过他们没有?”
道衍法师道:“已经问过,关中四剑还说贤侄军中来了可疑之人。老衲想听贤侄亲口说明原委,须知关中四剑原是燕王殿下外出时的亲随,深得宠幸。如今又派到王宫随侍世子殿下,
他们的话颇有份量,大意不得!”
万古雷遂把前后经过详述一遍,道:“至于军中来人,系愚侄亲人,并不相干。”
道衍法师道:“贤侄处置军务并无不当之处,关中四剑对贤侄实属偏见,老衲自会对王妃和世子禀明。至于来了亲人之事,更不能乱加妄语。老衲不解的是,关中四剑人本正直,何以
对贤侄带有成见?”
万古雷摇头苦笑:“自投入燕王府,他们对弟子就看不顺眼。也不知谁人四处散播流言,说我与朝廷特使相勾结……”
道衍法师道:“别小看了这些流言蜚语,日久对贤侄将大大不利……”
一顿又道:“老衲当注意此事,贤侄也不可掉以轻心,慢慢总会查到真相。就因为你见了朝廷特使的事,才会让你去顺义训练士卒。这事本不想让你知晓,但一而再,再而三有人在殿
下王妃世子前进谗言,说明那人有心栽诬师侄,今后定要小心了,否则后患无穷!”
万古雷道:“是,愚侄一定留意此事。但真金不怕火炼,只要心怀坦荡,岂怕奸邪之徒栽诬!”
道行法师道:“还有一事要问贤侄,见特使公冶勋时,有无涉及燕王殿下书信的事?”
万古雷道:“我与公冶兄叙旧、并不涉及公务,我所持书信呈给李景隆时,他也在座。私下见面时,从未再提及此事。”
道衍法师道:“原来如此,老衲明白了。”
一顿,又道:“燕王殿下若知北平之危已解,便不会再回来,若不派人来召贤侄,贤侄可在北平休整一些日子。老衲有事,告辞!”
送走法师,曹罡、郭剑平、罗斌、耿牛议论有人挑拨离间的事,都说应该查个水落石出,瞧瞧究竟是谁在作祟。
此时钟玉桃等诸女来辞别回宫,公冶娇从楼上下来,彼此互道珍重。
公冶娇骂万古雷:“你也是个厚脸皮!”
万古雷呵呵直笑,乐得很哩。
大家开怀大笑,都说翠喜功劳大,她更加得意,问万古雷:“公子爷,该如何谢我呀!”
耿牛忽然道:“为你找个汉子,俺军中有许多男儿,个个是好汉,可都没老婆……”
翠喜不防他会这么说,气得蒙起耳朵直跺脚:“你快闭嘴,我才不要你那些粗鲁汉子!”
众人大笑。四个怪人也咧开了嘴,居然还笑出了声音:“啊、啊、啊啊……”
随后,郭、曹、耿、罗送诸女回宫,好长时间不见面,也无暇细说别后之情,一个个依依不舍。诸女中只有黎香蕊落单,万古雷有意撮合李杰,叫他也去送。
余下汤老五、刘二本、西门仪和秦忧等人,大家在一起闲谈,舒玉琼和张氏也来相陪。
接下来过了十几天舒心日子,这当中钟玉桃等不时回来,季兰也特意来看过娇娇,家中时时热闹已极。
只可惜好景不长,公冶娇不能多留,万古雷也要操持军务,要说的话都说了,遂决定了行期。
第二天又把大家找来,欢聚一日,第三天大早,公冶娇、翠喜、刘二本、汤老五起程回京师。
众人骑马送了一程又一程。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万古雷等只得勒马停住。
娇娇、翠喜泪流满面,老少爷们也默然神伤。这正是:“故人一别几时见,春草还从旧处生。”
这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
翠喜道:“我要是在京师,就跟姐姐们去,当王妃的侍卫好不威风。”
这话恰巧让刚进来的四个怪人听见,不禁嗤一声微微冷笑,满脸不屑的样儿。
翠喜嗅道:“笑什么,我的武功不差,在京师也是叫得响的人,做个王宫侍卫,绰绰有余。”
公冶娇道:“玉桃姐,把她带去吧!”
翠喜道:“去哪儿?”
“你不是要去做侍卫吗?请便!”
“啊哟小姐,人家不过说说而已。”
钟玉桃笑声:“你以为做侍卫好玩吗?成天呆在宫里值卫哪儿也不能去,我们都腻了,可又脱不得身,还是在家里好。”
公冶娇道:“听见了吗?你以为是美差,那就不妨去试试。”
秦忧忽然岔嘴道:“她又胆小又怕死,怎能做王宫待卫,真是自不量力!”
杨孤道:“这叫无自知之明。”
翠喜嗔道:“咦,关你们什么事?谁又胆小怕死啦!再说嘛,我又何必要死,跟着我家小姐有吃有玩,好不快活,死了岂不太傻?”
四个怪人相互瞧瞧,无话可说。
公冶娇道:“我看就你一人好过,无忧无虑,没心没肺。成天吃吃玩玩,不操心!”
“咦,我小翠可是最有良心的人,要不会千里迢迢跟着小姐来会情郎,兵荒马乱的……”
众人大笑,公治娇满脸臊得通红,骂道:“你嚼什么舌一点不害臊!”
翠喜冲着万古雷听道:“公子爷,婢子可是为了你不辞劳苦,如今小姐还骂人家,你也不为婢子说句话,好没良心!”
万古雷笑道:“是是,翠喜姑娘为了让我们相会,不辞苦劳万里而来,功不可没!”
翠喜道:“小姐听见了吗……”
娇娇、翠喜不断回头,万古雷等不断挥手,直到娇娇等四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万古雷不胜惆怅,掉转马头往回走,一路默不作声,他的魂灵儿已随娇娇送去,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鼻头发酸,无限落寞……
快进城时,李杰忽然发现走在最后的四个怪人不见了,忙禀告万古雷。
“什么?为何不见了?”他茫然问。
“他们走在最后,起先还见他们跟着,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们到哪儿去了?”
郭剑平道:“只这么一条路……”
万古雷猛省道:“他们莫非又回头去送娇娇他们?”
罗斌声:“怪事,要送也该打个招呼呀!”
西门仪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这一刹那间,万古雷心中念头急转。
四个怪人来时就觉得诡诈,因此对他们多了一层防范。
但后来四个怪人除了脾性冷漠、古怪,也不见有什么异常举动,便消除了对他们的怀疑。
今日他们为何悄悄离去,难道要对娇娇她们下手吗?继而又想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该无端猜疑他们。
因道:“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些意外。”
郭剑平道:“要不要转回去瞧瞧?”
万古雷道:“让李杰去吧!”
李杰当即掉转马头,万古雷道:“别说我让你找他们。”
李杰道:“是,属下知道。”
回到家中,万古雷心绪不宁,偶然若失。与娇娇半月相聚,他对她的情意更浓烈也更深厚。
临别时,他几乎把握不住自己,真想就此随她去!
他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泪水盈眶,心中的痛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唐人诗云:“人间离别尽堪哭,何况不知何日归!”
他独自坐在房里,万分苦恼。
一个时辰后,他听见耿牛在楼下叫他:“师兄,李杰他们回来,出事啦!”
他一惊跳起,急忙下得楼来,只见李杰和四个怪人身上溅有血迹,正走进天井。
“出什么事啦?”他惊问。
秦代道:“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兄弟们杀了几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杰面色苍白,有些激动,道:“我说不要杀,他们就是不听,惹下大祸!”
陶悲道:“祸是咱们惹的,自有咱们兜着,你怕什么?”
万古雷道:“坐下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杰道:“属下先说。属下往回跑出十多里地,远远只见有十来人与四位爷厮杀,地上还睡着好几个人。等属下赶到面前,只剩下了四个人。这四人吓破了胆,拼命逃跑,但都被四位
爷截住,跑也跑不掉。属下说这是些什么人,那四人大叫说他们是宫中的卫士,奉命捉拿奸细,要属下命他们四位爷住手。属下说带他们回来见大人,那四名卫士说好,他们愿跟属下回来,在大人跟前表明身份。属下说你们奉何人之命,抓的奸细在哪儿?对方一人回答说,奉祝源祝大人之命,到官道上堵截四个奸细,两个中年汉子,两个年轻书生。属下说,那么奸细呢,你们见到了吗?对方说,已经围住了,可被这四位爷赶了来,奸细乘机逃走。属下说你们有何凭证,说人家是奸细。对方说,他们不知详情,只是奉命行事。属下说,那好,走吧!哪知四位爷听属下说了个‘走’字,一个一刀,把四个杀了。属下说,他们是宫中卫士,你们怎么能乱杀?严爷说,你数数地上躺着的,多的都杀了,剩下四人何用?属下一数,地上躺着二十二人,便说把他们埋了吧,于是把尸身搬到了道旁的林子里,草草掩埋……”
万古雷两眼冒火:“好一个祝源,竟敢做出这等事来,我要找他算账!”
杨孤道:“杀了他的人,谁也不知道,你凭什么跟人家算账?”严寒道:“对嘛,多此一举!”
万古雷一想也对,关中四剑不安好心,悄悄派出人,妄想捉住娇娇他们,说不定已得到了世子的允应。
如今四个怪人不声不响把人杀了,自己就当不知道这回事,这才是一着妙棋。关中四剑不见他的人回来,只能吃哑巴了。
他点点头:“二位说的是,就当不知道。”
耿牛道:“你们怎知有人找公冶小姐的麻烦,我们回来时一路并未碰见人呀!”
秦忧道:“早有人监视这院子,我们的举动人家岂能不知?所以猜到必有人拦截。”
杨孤得意地说:“咱们是什么人,这点小伎俩还能瞒得过咱们?”
陶悲道:“哼哼,在咱们眼皮底下玩花招了,他们还嫌嫩了点儿!”
万古雷知他们江湖历练多,这确实不是大话,便道:“多谢四位,解了敝友之危。”
秦忧道:“不对,他们不只是你的朋友,也是咱们的朋友,你谢咱也是多余。”
李杰道:“留下四个活口才好说话,不然宫里追查起来,怎么交代?”
杨孤道:“你这人真笨,死心眼。”
陶悲道:“和你说不清,免谈!”
万古雷道:“李杰,你不必担心,只要不提起此事就成,有人问就说不知道!”[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李杰道:“是。可要是他们把杀人罪栽到小姐她们身上,岂不糟糕?”
万古雷道:“这就是四位爷的高明之处,这叫死无对证。娇娇他们只要出了北平城,就不在我方控制内,大可放心。”
当天下午回了军营,忙碌处置军务。
十月初,燕王破大同之敌,万古雷等奉派至永平与辽东兵马大战,击溃了对方。
十月下旬,燕王班师回北平,奖赏有功将士。万古雷升为都指挥使,郭剑平、曹罡升都指挥同知,罗斌、耿牛升了都指挥使议事。
李杰、查俊褚红、杨大刀升到指挥佥事。
诸女也得到了封赏,季兰为千户,钟玉桃等诸女被任为百户。众人时时在家中相聚,黎香蕊已由万古雷做媒,征得黎母黎成同意,许给李杰。
大家还到顺义县府去看望李杰一家。李母为有个好儿媳高兴万分。
李杰的舅父张木匠更是欣喜若狂。两个儿子张超、张鼎都做了百户,在黄知县面前非但不矮一分,反而高了一寸。
外甥李杰是正四品的官,两个儿子是正六品的官,在小小的顺义县府,再无第二家这般兴盛。
十一月,许多将士和宁王都上书燕王,劝其在北平称帝,被燕王拒绝,说他起兵只为诛奸臣。为这事,道衍法师与万古雷交谈过。
“师叔,燕王若不称帝,又为何拒绝朝廷提出的罢战,这其中到底是……”
“并非殿下不愿称帝,而是时机不到。虽说燕军节节胜利,但转来转去只在北平城附近,师侄想想看,被我方控制的城池仅三四郡,能北面称孤吗?况朝廷还能调集各路大军,与燕军
周旋。故而群臣劝进之事,实属荒唐。”
此刻,他们二人坐在大庆寿寺的方丈室中,清清静静,无人打忧。这是道衍法师特意安排的一次见面,就为的是能单独谈谈。
万古雷道:“师叔,这战事何日才会结束?这般一城一池地攻打下去,没完没了。”
道衍法师笑道:“老衲在举事前就对师侄说过,不出四年,江山易主。明年就是燕王殿下进入京师、坐上龙椅的时候。”
“师叔,一年就能打进京师吗?”
“不错,贤侄你听说了吧,近日从京师官中逃出来一大批太监,他们三三两两来到北平,说朝廷把重兵派在外,京师城内空虚,奏请燕王殿下绕开城池,直取京师,则天下定矣!”
“宫中太监,为何出逃?建文帝对太监限制甚严,不似燕王殿下任用太监。几次出征,太监立功不少,在各军中都留有太监督军。因此皇上周围那些不得志的太监便偷跑出来,相约投
奔燕王。”
“那么,直袭京师之说当否?”
“直袭京师是燕王殿下入主神器的捷径,纵观各地文武官员,都持观望之态。谁进京师掌政,他们就听谁的。燕王殿下又非别人,是先帝之子,由他登上宝座替换建文帝,又有何不可?因此燕王殿下已采纳此议,绕过各地城池,大军直扑京师,则天下大定。”
万古雷叹道:“但愿如此,以免战祸伸延各地,百姓苦不堪言!”
道行法师道:“这场劫数不可避免,此是天意,非你我能左右。”
一顿,又道:“今日访贤侄过来,有一事相询。贤侄与孙锐锋孙指挥使可有什么过节?”
万古雷甚是诧异,道:“没有,孙指挥使与愚侄较过技,愚侄也是出于无奈…”
“这事老衲知晓,比武后贤侄有没有与人说过他的闲话?”
“从未在人前提起过,师叔这话何意?”
道衍法师道:“老衲只是澄清一些事,故有此一问。还有,贤侄是否在人前说过,贤侄想做王宫侍卫,以天豹卫取而代之?”
“愚侄从未想做王宫侍卫,此话从何而来?”
道衍法师道:“贤侄不必追问,这事由老衲处置。老衲深知贤侄为人,断定贤侄光明磊落……不过,贤侄有事不该瞒住老衲。皇上亲军指挥使公冶勋之妹公冶娇到北平城,贤侄只说来
了亲戚,当时为何不说出真情?”
万古雷一愣,道:“那是人多,未能详说,小侄并不想瞒住师叔。公冶娇在京师时就与小侄私订终身,是小侄的红粉知己。此次涉险万里奔波来探望愚侄,纯属私情。季国盛等前辈也
认识娇娇,他们知晓此事……”
道衍法师“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老衲明白了。”
一顿又道:“有哪些人知晓此事,贤侄—一道来,不要漏了一人。”
万古雷把知道的人说了,道衍法师道:“那么老衲断定,此事必由季施主告诉了孙锐锋,孙锐锋禀告了世子,世子再禀告燕王。”
万古雷道:“燕王知晓也无妨,我……”
道衍法师道:“话不能这般说,要是燕王早知此事,此次贤侄就不会升到都指挥使了。”
万古雷道:“做不成就不做,愚侄并不把功名放在心上。”道衍法师道:“燕王殿下是前天才知道这事的,招老衲询问,老衲不知所以,只好说待问了贤侄再禀告。”
万古雷道:“孙锐锋告小侄的状,岂是大丈夫行为,这样的小人……”道衍法师忽然道:“不对,若是孙锐锋告状,岂能等这么久?”
万古雷一想,道:“季兰姑娘来探望过娇娇,季姑娘钟情于孙锐锋,必是季姑娘告诉他的。如果不是他告状,那就是关中四剑。”
道衍法师道:“何以见得?”
“孙锐锋与关中四剑交好,定是告诉了关中四剑……不过,这也不对。若是关中四剑告状,也等不到今日。奇怪,还有谁会这么做呢?”
道衍法师道:“有一人,贤侄想不起来吗?”
“谁?愚侄一时想不出。”
“方天岳,除他还能是谁?”
万古雷道:“是吗?可并无凭据。”
道衍法师道:“老衲料想是孙锐锋告知方天岳,方天岳禀告殿下,此事容后证实。”
万古雷道:“愚侄与他并无过节,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一时说不清,先放下。不久燕王便要出征,望贤侄多保重,小心谗言!”
万古雷叹口气道:“小侄并无对不住燕王殿下之处,燕王殿下若是相信这些谗言,小侄也无可奈何。”
“贤侄与公冶家小姐私自定亲,这本是在京师那个时候的事,如今世事变化,燕王入主京师后,公冶家若不投效燕王,贤侄这门亲事只怕成为泡影。
贤侄为何不说动公冶家小姐,劝其父其兄效忠燕王殿下,今后就成了美满姻缘,公冶一家仍旧在朝为官,免遭灭门之祸!“
“这事小侄也为此犯愁,今后是如何一个结局,实难预料,只有到时候再作计较了。”
道衍见他并未回答所问,也不再多说。
他知道朝中许多官员只遵奉先帝遗命,忠于当今皇上,视燕王为逆贼。
只有等燕王入主京师后,恐怕才会有所改变,此时要劝降,为时过早。因道:“惟愿贤侄有个美满结局!”
万古雷长叹一声:“但愿如此!”
第十一回皇宫诉衷肠
历经五个月的征战,燕军将士损折不少,加之南方正值雨季,许多士卒都得了病。
四月中旬与朝廷大将平安战于小河,燕王坐骑被射杀,差点就被敌军活捉了去,幸得部将拼力冲杀,才把燕王救出。
此役双方死伤士卒甚众,溺死者阻塞于河道,河水不流。
燕军与敌军对峙数日,再相持下去极为不利,遂渡河绕至敌后发起攻击,但朝廷大将徐辉祖已率援军赶到,燕王下令退至齐眉山。
万古雷眼看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病的病,心中不禁焦虑万分。
由于小河大战,天豹卫、顺义卫的弟兄死伤过半,遂将两卫合兵一处。
天豹卫举事时的六百弟兄,如今只剩下三十来个,顺义卫挑选出来的卫队损失了百来人。
至于两卫共余弟兄,死伤近二千人。他只有三千弟兄能继续作战,可其中有数百名得了疾病。
然而大战在即,不能让弟兄们休整。燕军士气大大低落。
夜晚,他带着郭剑平等巡视营地回来,商议明日大战如何安置伤病弟兄,正好朱能来到营地,他此时已是都督,天豹卫、顺义卫属他统辖。
大家相互见礼坐下。
朱能道:“天豹卫顺义卫尚有多少士卒?”
万古雷道:“能出战者二千余人。”
朱能一惊:“两卫相加方有这么点人?”
万古雷叹道:“除死伤的弟兄,还有不少人生病,这样下去,只怕不利。”
郭剑平道:“何不转移个地方休憩?”
朱能道:“有的人主张撤回,有的人主张移动休憩我却不以为然。”
万古雷道:“朱兄的意思……”
朱能道:“后撤大是不利,此紧要关头只能进不能退。
否则,四个月的征战所得,付之东流。咱们此时不管有多大损伤,只能乘胜而进。小河之役虽受挫,但咱们必能击溃敌军。
各位不可气馁,要鼓足士气与敌决战。”
罗斌道:“徐辉祖听说是徐王妃的兄长,明日与我军对阵。
他会不会……”
朱能笑道:“徐玉妃的两位兄长待咱们可不一样……”
接着压低了声音道:“徐辉祖忠于皇上,徐辉寿却与咱们燕王殿下,暗中保有联络。此事极为机密,诸位切勿外泄!”罗斌叹口气道:“可惜不是徐辉寿来。”
朱能还要巡视其他卫,不能久留。
他走后,万古雷等决定由查俊带二百名步卒守护伤病弟兄,不使他们受到损伤。
第二日早上饭罢,双方列阵待决战。
万古雷遥看敌军,除小河之战的老对手何福、平安的部下外,徐辉祖军旗如林,盔甲鲜明,军容威武。
他们刚刚开到,未经阵仗,是一支生力军。今日之劲敌当属他们。
俄顷,号角鸣,鼓声起,马军步军开始移动。万古雷看得真切,对方大队人马也齐齐整整迎了上来。
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万古雷不如以往那样昂奋,他保持着平静,但夹有几丝忧虑,为他的士卒担心。
此刻不容他多想,双方距离已近,他抽出神罡剑,对方马军已放开四蹄冲来,他和往常一样,高声大喊:“杀——!”
“杀!”弟兄们激昂地呐喊。
双方马军片刻就交织在一起,展开大战。
万古雷砍翻了几人后,朝敌军旗手奔了过来。
他发现旗手相随的敌将十分厉害,已砍杀了己方好几名弟兄。
他愤怒地冲了过去,那人也向他迎了过来,这一照面,万古雷见此人好面熟,只是不知在何处见过。
他一剑劈向对方,对方举剑来迎,两剑相交,火星四溅,双方都感震惊,遇到了强手。
又是几招过去,双方马匹擦肩而过。
万古雷刚把马头带过,却见对方手一抖,长剑出手,向他闪电般飞到。
他急忙挥剑一挡,那剑并未掉落,“嗖”一下飞回对方手中。
原来。剑把上系着一根铁链。万古雷想起他是谁了,不禁十分惊诧。
此人就是当年柳锦霞夜闯宫禁时遇到的旗手卫掌印铁索煞星张孝龙。当时自己在暗中,没有露面。
此刻,“刷”一下,张孝龙手握链剑横扫过来,万古雷运起功力一剑劈下,把铁链荡开,因剑速极快,未被铁链绕住。
正在此时,旗手卫指挥同知包占斌挥腰刀冲过来,万古雷策马迎上,但突然间对方马儿长嘶一声摔倒,把包占斌掀下马来。
紧接着张孝龙的马也惨呜一声倒地,张孝龙立即腾空跌下。
万古雷一看,原来是秦忧和陶悲,他们不喜在马上厮杀,每到上阵,都要下马格斗。
正是他二人把张、包两人的坐骑砍杀了。
包占斌大怒,喝道:“逆贼找死!”
喝声中蹿上来,朝秦忧攻出一刀。
张孝龙则向陶悲杀来,两人斗到一处。
万古雷勒马立住愿战,凡有人向他冲来,便举剑把对方劈下马来。
那铁索煞星张孝龙武功卓绝,右手使剑,左手握一截铁索,当作软鞭使用,十分厉害。
秦忧与他正好是棋逢对手,一柄鬼头刀使得神出鬼没,毫不逊色。
突然,杨孤、严寒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立即分别扑向张孝龙、包占斌。
这一来,张、包二人哪里吃得消,眼看十分危急。
万古雷连忙道:“四位,放了他们!”
秦忧等四人立即跳了开去,问他:“为何放了,你的朋友吗?”
万古雷点头,四人便冲向其他人。
张孝龙、包占斌仔细看了万古雷一眼,从阵中找到两匹失去主人的战马,拐到南边去了。
万古雷也说不清,为何放了他们。
杀、杀。杀。他策马往人多处冲去,毫不留情地斩杀敌人,以挽救自己的弟兄。
他所向披靡,引起敌军的恐慌,引起敌将注意,马上就有两人向他冲来。
一照面,他不由一愣:“是两位,别来无恙!公冶兄来了吗?”
来人正是苏杰、黄铮,他们怒目而视,也不答话,两把雁翎刀朝他身上招呼。
万古雷连忙招架,道:“两位不忘旧情,那就各走各的吧!”
苏杰骂道:“旧情,你有什么旧情?你反叛朝廷,为虎作怅,掀起战乱,祸害百姓,你还有脸来叙旧,纳命来吧!”
黄铮叱道:“大好江山,被你这等反贼遭践,你有何面目再见故人!”
两人挥舞雁翎刀,两次向他发起攻击。
万古雷连连招架,道:“我的处境两位应该知晓,纵使我不报效燕王,这场战祸也不能免,再位怎么不分青红皂红!”
黄铮道:“杀反贼,保家国,我等义不容辞,这叫做为公灭私!”
两人拼命砍杀,万古雷有些火起,但看在公冶勋伤上,不与之计较,便兜转马头想走,苏、黄二人却紧不让他走脱。
万古雷道:“二位,各为其主,去一边厮杀吧,何苦纠缠小弟?”
苏杰喝道:“杀敌当斩贼首,你休想逃!”
话声刚落,那马一声狂嘶,碎然倒地,惊得苏杰措手不及,从马上跌下。
黄铮与他一样,马儿被杀,与他同时跌下地来。
万古雷一瞧,又是秦忧和陶悲。他们一攻上前,朝苏、燕二人挥刀就砍。
苏、黄急忙从地上跃起,举刀招架,但急促应战,被对手抢了上风,被杀得手忙脚乱。
二怪决不留情,出刀又猛又快,只四刀就把黄、苏二人逼入险境,万古雷连忙喝止,但二怪却不听,反而越攻越猛。
万古雷大急,正欲上去制止,忽听一人喝道:“两位休慌,愚兄来也!”话声中一人从马上飞跃而下,仗剑猛砍秦忧后背。
秦忧连忙反手一刀横砍,刀剑相交,火星四溅。
万古雷忙跳下马来,压低声音喊道:“公冶兄,是小弟!”
公冶勋头一抬,见是万古雷,便收了手,道:“是贤弟!
快命你的人走开!”
万古雷正欲对秦忧、陶悲说,两人已自动退开!
但四只眼睛盯住公冶勋,面上神色古怪,瞬间就消失在战阵中。
公冶勋道:“战阵不是叙旧场所,兄弟多保重!”
万古雷道:“是,望兄也保重!”
公冶勋上了马,苏、黄二人已觅得两匹马和公冶勋并肩往左侧冲去,万古雷则往右侧冲去,避免再见面。
这一仗直打到黄昏,双方死伤惨重。
燕军诸将纷纷主张后撤,只有朱能等少数大将力主只进不退。燕王十分果断,不准后退。
众将虽不敢再言退,但无不忧心忡忡。
万古雷发觉自举事以来,虽也受过挫折,但士气都不像这一次消沉,不禁十分担忧。若朝廷大军再接再励发动攻击,燕军只怕支持不住。
虽说燕军转移了阵地,但与敌军相距不远。
但令他不解的是,敌军并不进攻,便燕军得以休整,重振士气,更妙的是,不几日徐辉祖忽然退走,返回京师。
这样一来,敌将何福等陷入孤军作战的不利境地,遂撤往灵壁。
徐辉祖撤回京师一事,莫说燕王等不解,就是公冶勋也觉得莫名其妙,但这是皇上的诏令,只得从命,他憋了一肚子气回京师。
第二天下午,他到后宫晋见皇上。
皇上正与几位大学士商议军机朝政,没有见他,要他一个时辰后在御花园亭中见面。
他烦躁不安来到御花园,在僻静处等候。
这次皇上派旗手卫、金吾左、右卫等亲军出征,公治勋要求忠义卫随行,被皇上拒绝,但准许他随旗手卫到前线一行,回来如实禀告战阵情形。因此他带苏杰、黄铮随行。
齐眉山之战使他领略了燕军的战力,也看到了朝廷大军的士气。
他觉得士卒都十分英勇,就看主帅能否运筹帷幄,策略上高敌人一着。
他认为,只要有好的主帅,定能击败燕军。和皇上在亭中见面时,他把所见如实讲了。
皇上听后,道:“果如爱卿所言,朕无忧虑矣,但愿何将军他们能阻止燕军。”
公冶勋道:“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为何陛下招回徐大将军,致使何将军孤军作战?”
皇上道:“闻听燕军不日北撤,京中不可无大将,放将卿等招回。”
公冶勋十分惊诧:“陛下。燕军非但未北撤,反而继续南下,不知何人谎报军情……”
皇上手一抬,道:“并无人谎报军情,爱卿不必多疑……”
一顿,续道:”爱卿可知徐大将军是燕王妃徐氏的兄长吗?”
“微臣知晓,但徐将军忠于皇上……”
“这个朕自然知道,但握重兵在外,若是有了异心,后果不堪,不得不谨慎……”
公冶勋一听,心凉了半截。无话可说。
皇上轻叹一声道:“燕军自举事起,节节胜利,许多文臣武将叛离朝廷,朕不得不……”
一顿,续道:“爱卿亲自上了沙场,所闻所见是实,朕听后心中十分欣慰,但愿如爱卿所言,战局扭转,灭燕除害!”
此时,太监史靖禀报,几位大臣求见,皇上便匆匆走了。
公冶勋依然留在亭中,心里不是滋味,想了想,回家探望双亲,以免挂念。
苏杰、黄铮跟他回到府中,早有下人报与老爷夫人,大公子回来了,公冶娇与翠喜,抢着出门来迎接,彼此见面,十分亲切。
苏杰、黄铮不便参予公冶一家人相聚,按老习惯自去书剑居等候。
在福寿居的客室里,大家问了前线情形,公冶勋说了个大概。
说到与万古雷相遇时,夫人和娇娇都叫了起来,要他说详尽些。
公冶勋道:“我只说赶快走开,战场不是叙旧的地方,嘱他保重,他也这么说了一句,我们就各奔一方,就是这些,再没别的。”
“你再想想呀,莫漏了什么!”娇娇说。
公冶勋道:“你去北平时也随军冲杀,当知对阵情形,哪有功夫叙旧,你再问无益。”
公冶子明道:“以我儿所见,朝廷大军尚有可为,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为父心安多了。”
公冶勋道:“如果皇上不撤回徐辉祖大军,只要与范将军协力,可破燕军,但皇上不放心徐大人,坐失良机……”
娇娇道:“燕军屡战屡胜,燕王身先士卒,冒矢石之险,与将士共存亡,是以燕军士气一直不衰,哥哥你只怕猜测错了。”
公冶勋道:“燕军连战数月,人马疲乏,加之露雨天气,北人不服南方水土,得病的多,大大影响了士气,这并非大哥妄加猜测,与燕军对阵时,大哥亲见燕军战力不盛。但说这些已经无益。时机已失,时不再来。我想说另外的事,齐眉山之战后,我方俘获了一些受伤燕军。
我将他们—一审问。我问的事很多,比如燕王如何对待部下,燕王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宁肯背叛朝廷效忠燕逆。还问了燕军中的生活情形等等。有一半,我听了很受感动,燕王抓到我方几位将军,这些蒙古人原都是他的部下,但忠于朝廷,与他大战。捉到这些人后,你们猜他如何处置?”
公冶娇道:“听你口气就猜得出,燕王不杀他们,把他们放了以示宽大。”
公冶勋道:“不,他让他们做了贴身侍卫,这使其余部下大惑不解,纷纷反对,要是这些人在战场上行刺,那可是防不胜防!”
公冶子明叹道:“燕王大才,从这事就可见一斑、用人不疑,疑人就不用!”
公冶勋道:“正是如此!反观皇上,疑人而用,自是不放心,所以……唉……”
娇娇道:“大哥,你说战局还可扭转吗?”
公冶勋道:“燕军虽取胜,但天下兵马还多,朝廷并未输了全盘,应该可以扭转局面。
娇娇叹道:“那么要打到何年何月才会有个了结?但愿早些还百姓一个安宁!”
公冶子明道:“这个谁也无法预料,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不见分晓,岂会甘休?哪怕是生灵涂炭,在所不惜!”
娇娇道:“叔侄俩争天下,害苦了百姓。”
公冶勋道:“这都怪燕王有野心,不甘居藩王之位,公然违背祖训,实属大逆不道!”
娇娇道:“那也不尽然,皇上削藩,他要自保,所以情有可原。”
公冶勋道:“藩王恶行甚多,削藩势在必行,就是燕王做了皇帝,也要削落。”
娇娇道:“不说了,不说了,这些事与我们何干?都搅得家中不宁,天下不宁!”
公治子明道:“真是孩子话,怎会与我们无关?燕王进了京师,为父何以自处?”
娇娇道:“还是做百姓好,谁做皇帝都不相干,我说爹爹大哥你们都卸职还乡吧!”
公冶子明道:“身受皇恩,岂能在国家有难时卸职,这种事为父做不出来。”
公冶勋道:“皇上待我有知遇之恩,愚兄也不能负了皇上”
娇娇叫道:“哎呀,这样说来你们岂不误了自己,叫我和娘怎么办?”
公冶子明笑道:“不过说说而已,又不是燕王已经进了京师,你何必着急?”
夫人道:“阿弥陀佛,但愿双方议和罢战。燕王与皇上是叔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的事好商量,何必非得动武,死那么多人。”
公冶子明叹道:“夫人,此乃江山之争,叔侄也罢、父子也罢,都不会善了。”
娇娇道:“烦死人,说别的吧!”
公冶勋道:“这叔侄之争是保国窃国之争,一旦窃国者得胜,满朝文武之忠良者,势必遭灭门之祸。公冶家父子皆朝廷忠良,不会屈身事贼。这燕王虽是王叔,做了皇帝也是篡位。
到时爹爹要及时逃出京师,隐姓埋名度日,娇娇你要保护好爹娘,千万不能有差错!”
娇娇道:“光我一人担不了爹娘安危,到时你该来家会合,一同出京师才是。”
公冶勋道:“愚兄身为忠义卫掌印,又升了都指挥使掌宿卫,到时必须保护皇上,所以说不准到时该怎么做,但愚兄自会审时度势,预先告知你们。不过,这也只是说说而已,朝廷扔握有军权,可调动四方之兵,足可抵御燕军。”
说来说去,话题仍离不开当前局势,每人都带有深深的忧虑,不管朝廷还拥有多少兵力,但失败的阴云笼罩在心头,驱之不散。
饭后,公冶勋和苏杰、黄铮回宫。
自从宫中有不少太监投奔燕王后,皇上对太监更为严厉,宫中内卫也由忠义卫担当。
公冶勋责任加重,随着燕军节节胜利,更要防范内外刺客,是以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夜晚他常常出来巡视查哨,十分辛苦。
这天晚上,他又出来巡视,漫步到御花园,便去探望御花园总管吴乾仁老太监。
吴乾仁见他来了,进忙行礼问候。
“多时不见公冶大人到御花园来……”
公冶勋岔话道:“我去了前方,与旗手卫随徐都督赴援何福何总兵。”
吴乾仁道:“原来如此,前方战局如何?”
公冶勋简要说了说齐眉山会战情形,未了道:“我在燕军中遇到了几名宫中太监,都被我斩于马下,这班人实是可恶!”
吴乾仁道:“皇上对太监严加管束,燕王则用太监,那些功名心重的太监自然要去投奔,其中会武功的走得最多。
再过些时日,若燕军直逼京师。出逃的恐怕更多。”
公治勋道:“全是没心没肺的小人,我让他们一个也定不掉!”
吴乾仁道:“燕王文武双全,又具韬略,上阵时身先士卒,颇有先帝遗风。
恕我直言,皇上仁弱,朝中又无治国之才辅佐,这场龙争虎斗,只怕是燕王占了上风,到时公子如何处之,能坦诚相告吗?”
公冶勋叹道:“皇上待我不薄,到时我决不背弃皇上,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吴乾仁道:“依我之见,公子不如离开宫室,去做个自由自在的平民百姓,不参予社稷之争,莫陷入朱家叔侄争夺皇位的漩涡,为其殉葬,糟踏了公子一生!”
公冶勋又叹口气,道:“公公所说,在下也曾想过,但为时已晚,除非当年我不入宫。如今皇上处于困境,我岂能忍心弃之而去!”
吴乾仁也叹气道:“自古一个‘忠’字,从来是用鲜血写成,可敬可叹。公子不愿背义而去,老夫十分敬佩,到危难时,老夫愿助公子一臂之力。脱此劫难!”
公冶勋站起一揖:“多谢公公!”
吴乾仁连忙回礼:“不敢当,请坐下。”
公冶勋道:“朝中并非无大将,各地也并非无兵,只要谋略得当,并非不能制伏燕王!”
吴乾仁道:”皇上太年轻,被几个文臣大儒左右,热衷于改制仿古……”
一顿,摇了摇头,续道:“老夫以为,大局难以挽回。”
公冶勋道:“自征讨燕逆以来,错失许多良机,又用错了大将,相信皇上已汲取了教训。若能策划得周密得当,不难挽回败局。”
吴乾仁道:“但愿如此吧!”
公冶勋道:”若真有哪一天,公公将如何处之?是留在御花园还是……”
吴乾仁道:“身为太监,也无处可去,但若是投奔燕王的那班太监回来作威作福,老夫恐怕也看不下去。老夫此时尚无打算,只有到时再看情形了,大不了出京师隐姓埋名度日。”
公冶勋道:“燕王纵使登基,也逃不了一个‘篡’字,受万世唾骂。身为朝廷大臣,又怎能屈身事贼,公公还是离宫为好!”
吴乾仁道:“公子莫忘了,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再况燕王与皇上本是叔侄。燕王乃先帝之子,皇上乃先帝之孙,这篡不篡位,后人只怕也不会多加指责。”
一顿,又道:“世事大局,你我难以预料,多说无益。公子难得到御花园走一遭,你我小饮一杯如何?”
公冶勋想了想,道:“公公说得是,今后世事难料,人生聚散无常,就叨扰一杯吧!也许今后一别,就永无相聚之日了呢!”
吴乾仁叹口气,唤周典进来,叫他备两个菜。
周典答应着,先送了一壶酒来,片刻后就端了几碟菜放到桌上。
吴乾仁举起酒杯:“敬公子一杯!”
两人饮罢,又把酒杯斟满,再干一杯。
公冶勋道:“公公还记得四年前有人夜闯禁宫被宫中卫士追捕,后被公公藏于屋中……”
吴乾仁十分惊诧:“咦,公子如何知晓?”
公冶勋叹口气道:“那女的是柳都督家的千金,叫柳锦霞,男的是本城富豪之子万古雷。他们都是在下的好友,公公助他们逃出宫后,万古雷逃往北平,在下当时奉皇上之命赴燕暗访,归途中碰到万兄弟,他把此事告诉了在下……”
接着把柳、万二人的情形说了个大概,末了道:“如今柳小组到关东做了响马,万兄弟做了燕王麾下的都指挥使,公公今后若出宫,不妨去找万兄弟,我与他是莫逆之交,不瞒公公,若乾坤倒转,在下双亲幼妹,也得交托与他,否则在下忠孝不能两全,大难临头时惟尽忠而已,难以再顾双亲。”
吴乾仁感叹道:“原来其中竟有这么多的曲折……”
一顿,又道:“万公子既已效忠燕王,燕王入主京师原要论功行赏,若是万公子官升都督,身不由己,又如何能庇护令尊令堂?此事公子是否仔细斟酌过?
再说人随境遇而变,而公子愿抛掉锦绣前程,冒险为故交尽力吗?”又一顿,叹口气:“人心难度哪!”
公冶勋道:“万兄弟与舍妹早已有情,再说他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在下对他深信不疑,故请公公去投奔他……”
一顿,道:“对了,若公公真要离宫而去,先到我家隐藏,城破时请公公与舍妹一道,护在下双亲投奔万贤弟,不知公公愿不愿意?”
吴乾仁道:“公子既然将令尊令堂托付与我,到时我自会尽力,公子只管放心。”
公冶勋大喜:“乱世之中,若有公公护佑在下双亲,在下无后顾之忧矣!公公的大恩大德,在下此生若不能报,当在来世……”
吴乾仁忙道:“公子千万不要这般说,我随令尊、令堂去投奔万公子,不也是找到了一个安身之地吗?这叫两便,说不上恩德。”
一顿,又道:“到时我请韩公公、姜公公一起走……”
话未完,忽听人声嘈杂,正往御花园来,两人连忙出屋查看。只见东北角一片灯光迅速移过来,隐隐听见有人叫“捉刺客”,公冶勋大惊,正欲前去查问,被吴乾仁止住。
吴乾仁小声道:“不妨事,宫中卫士已发现刺客,看样子刺客又逃往御花园来,站在这里静观,说不定能发现刺客踪迹。”
话音才落,就见水池西面有三条黑影朝池边飞奔而来,公治勋道:“我去截住他们。”
吴乾仁道:“他们往我小屋而来,先别惊动他们,来到时再拦截不迟!”说完又命周典,把室内烛火熄灭。
片刻,三条黑影已来到五丈距离,公冶勋一个飞跃,突然站在三条黑影之前。
带头的夜行人惊得“啊”了一声,连忙站下,左手一扫,一条软鞭朝公冶勋击来。
从声音中公冶勋判断出此人是个女子,全身着黑衣,胸前系着一只红绸蝴蝶,戴红头罩、披红披风,惊得他闪身躲避之际,冲口道:“是锦霞吗?我是公冶勋!”
因为京师闹过许多假的血蝴蝶,公冶勋不敢断定她是不是柳锦霞,但对方使亮银鞭,与别的血蝴蝶不同,便试探着问。
血蝴蝶闻言一震,刹那间便停止攻击,呆得一呆,夺路欲走,被公冶勋拦住。
“霞妹,你难道不认识我了!”
血蝴蝶回头一看,卫士已追了过来,急得她一跺脚:“闪开,柳锦霞已经死了!”
公冶勋一听,不错,正是柳锦霞,他一时激动万分:“霞妹,你……”
此刻吴乾仁已来到近前,道:“柳姑娘,快随老夫到小屋,四年前你曾经来过!”
公冶勋急得催她:“快进屋,由我挡人!”
柳锦霞已无选择余地,只得招呼同来的索刚、田罡两人,随吴公公躲到屋里去。
片刻,追赶的人来到,是施鹏和卫刚,后面跟着三四十名卫土。
一见公冶勋,连忙行礼,灯笼火光照亮了一大片。
“做什么?”公治勋问,“出了什么事?”
卫刚十分激动,道:“禀大人,有刺客夜闯禁宫!”
接下来,他把卫士在前宫发现夜行人的事说了,末了道:“宫城内的值卫都已经搜索该辖区,属下发现刺客进了御花园……”
公冶勋道:“我就站在这儿,并未见什么人、你们搜索时不要喊叫,休得惊动圣上!”
施鹏道:“是。”
公冶勋道:“我与吴公公在此,有刺客自会捉拿,你们往别处搜索去,不要放走刺客!”
“是!”施、卫两人回答,遂带人走了。
两人心中都有些奇怪,公冶勋似乎并不着急,这不像他往日的脾性呀……
公冶勋待他们走后,停立了片刻,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早就盼望有见面的时候,他有许多许多话要说,他要劝她回心转意,别再冒险行刺,别再打家劫舍……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乱纷纷,走进了吴公公的客室。
只见灯已点亮,四人坐着等他。
公冶勋一进来,吴公公便对索刚、田罡道:“柳小姐与公冶大人是旧交,难得一见,二位随老夫到那边屋子去……”
索刚、田罡万分惊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一时坐着不动,拿眼去看柳锦霞。
柳锦霞略一迟疑,道:“去吧!”这才站起,跟着吴公公到邻室。
柳锦霞呆坐不动,也不说话。
公冶勋叹息道:“妹妹解去头罩见一面如何?几年来愚兄一直思念着你……”
柳锦霞冷冷道:“真的吗?柳锦霞已死,如今我叫薛俦,是血仇的偕音,我与你已经天差地别,你是朝廷大臣,我是钦犯……”
公冶勋道:“霞妹,我心目中只有你一个红粉知己,若有半句假话,五雷轰顶!愚兄年已三十,为何迟迟不娶,难道这不是愚兄苦等着霞妹的明证吗?霞妹你竟然不相信愚兄……”
柳锦霞流出了眼泪,一把扯下头罩,凄然道:“大哥,妹妹的处境……”
“你当初就该等愚兄回来见一面,你知道愚兄听到伯父母出事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你知道愚兄是如何急迫地盼望见到妹妹吗?你知道为了妹妹愚兄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吗?……”
柳锦霞泪如泉涌,公冶勋的激|情如一般暖流。融化了她几年来堆积在心中的寒冰。
她再也保持不住她的冷漠、矜持和怒恨,忘情地扑了过来,一头栽在公冶勋怀中,放声大哭……
深沉的痛苦和无尽的悲哀此刻全化作了泪水倾泻出来,引得公冶勋也泪流不止。
他紧紧地抱住她,泪珠儿不断滴落在她的秀发上,他此刻只觉得不能让柳锦霞离开,他要留下她永远相伴,不能再让她四海漂泊,心中敛集着仇恨、悲哀过一辈子……这一瞬间,他但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和她坐在柳家的花园里,卿卿我我,相依相偎,无忧无虑,甜甜蜜蜜……然而他又十分清醒地感觉到,往日的温馨岁月已消逝,已经发生的事不可逆转,柳家已被满门抄斩,锦霞是越狱的逃犯……
“唉——!”他止住泪,重重地叹了口气。无论他愿意与否,他都面对眼前的实际,幻想总归只是幻想。
这一声无奈的叹息,犹如一记钟声,惊醒了沉迷在哀恸中的锦霞。
几年来的遭遇,使她不再是一个骄傲的、幼稚的闺阁小姐,她马上止住了哭泣,从公冶勋怀中慢慢脱出来,拭去了泪水,使自己很快地冷静下来。
她凄然一笑:“这是做什么,我动的哪门子的情?此一时,彼一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公冶勋轻声道:“霞妹,你我的真情永不会改变,我对霞妹……”
柳锦霞道:“这个,我今日知道了,知道哥哥没有变心,没有忘了锦霞,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你是达官贵人,我是钦犯……”
“妹妹,你不是什么钦犯,你是我的好妹妹,是我钟情的红粉知己,是……”
“是的,我是哥哥的红粉知己,我们相互知心,可又能怎么样呢?你能离开皇宫,随我去江湖上飘泊吗?你能抛下功名富贵、抛下爹娘与我关东去做山寨主吗?”
“霞妹,愚兄并不留恋功名富贵,当初蒙皇太孙宠召,愚兄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我知道,那年你受皇太孙赏识,让许多官家子弟无比羡慕,妹妹也为你骄傲,男儿大丈夫,本该建功立业。
只可惜我家门惨遭不幸,所以我不愿连累了大哥,只有离京去闯荡江湖。就是现在,我也不愿误了哥哥前程。”
“哥哥还是把我忘了吧,另觅一位贤淑小姐……”
“妹妹,你千万别这么说。‘除去巫山不是云’,哥哥心中只容得下妹妹。
但现在燕王造反,节节取胜,未来之事难以预料。因此,哥哥并非贪恋功名富贵,哥哥只是重任在肩,身不由己,哥哥不能在风雨飘摇之际,背弃皇上一走之了。
因此请妹妹再等上一等,待愚兄为国尽忠之后,再去寻找妹妹…”
“哥哥此话何意?何谓尽忠之后?”
“哥哥将率王宫卫队,为保社稷江山,与敌决战。若是朝廷得胜,灭了燕王,天下太平,则愚兄立即挂冠而去,与妹妹成就良缘,从此隐姓埋名度日,再不涉及官场……”
“若是燕王取胜呢?”
“愚兄尽力而战,若不能挽回大局,实属无奈,到时愚兄便会悄悄去找妹妹……”
“你真的这么想吗?公冶伯父要是不允,你又该如何?”
“家父母并非食古不化之人,到时只要愚兄坚定不移,他们也不会为难,令尊亡死,纯属冤情,家父知道得一清二楚,何况二老对妹妹也极是喜爱,决不会不赞成。”
柳锦霞脸上有了喜色,她轻声道:“哥哥,但愿真有这一天,妹妹会等着你!”
片刻间,她脸上神色又暗淡下来:“唉,我们自己何必骗自己呢?你要为国尽忠,你我只怕再无相见之日……”
“妹妹,哥哥会来找你的,无论局势如何演变,最终都会使哥哥卸了肩上的职责,因此我们总有相见的时候,妹妹应该相信愚兄!”
“我不是不相信大哥,只是世事难料,谁知以后究竟是怎样一个局面,我真怕只剩下我自己,从此见不到哥哥……”
公冶勋又紧紧抱住她,哺哺道:“不会的,不会的,愚兄坚决相信有会面的那一天!”
“那好,妹妹在关东凤凰山总舵等候哥哥。”
“对了,今夜妹妹闯禁宫是为了……”
“我恨朱家的皇帝,我来是为了搅乱他的心,使他不得安宁,我要让血蝴蝶重现京师,搅他个天翻地覆,让锦衣卫那班小丑不得安宁,也要让皇上惶惶不安,我要报灭门之仇,此生此世决不善罢甘休!”
“我希望妹妹出京师回凤凰山,不要在京师惹事,这对妹妹十分凶险,望妹妹……”
“我可以听哥哥的,但不闹出一两桩案子,决不离开京师。
放心,我不会久留的!”
“妹妹,京师不比以往,盘查十分严格,锦衣卫、五城兵马司昼夜巡逻,妹妹最好立即出京,以免愚兄牵挂。”
“妹妹身负血仇,不冒风险又怎样出心头一口恶气,我答应你只做一两件案子……”
“妹妹,你今夜闯了宫禁,势必会禀告皇上,全城立即会搜索妹妹,若不于今晚出城,天明后只怕难以脱身,妹妹听我一次劝告如何?”
柳锦霞黯默片刻,道:“好,我答见你!”
公冶勋又得将她揽在怀里,久久亲吻……
忽然,只听门外一声轻咳,两人倏地分开,吴乾仁在门外道:“该出宫了。”
公冶勋拉开门,吴乾仁拿了套太监服给柳锦霞,道:“柳小姐,照老办法出宫。”
说完放下衣服又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柳锦霞扑到公冶勋胸前,紧紧抱住他:“哥哥一定珍重妹妹等着你!”
公冶勋也紧紧揽住她,道:“妹妹珍重,哥哥心里永远牵挂着妹妹,终身不渝!”
四天后,血蝴蝶袭击了锦衣卫衙门,杀了十五卫士,她的装束,使用的兵刃活着的人都看清了,血蝴蝶的同伙有两人,武功都堪称一流。锦衣卫剩下的十人不敢穷追,保住了性命。
同一天晚上都督同知许毅家遭劫。许毅的公子辣手太岁许亮都曾随李景隆出征,如今都在军旅中。
宫中财物被血蝴蝶一伙打劫,许夫人在威逼下只得交出珍宝。护院的家将士卒死了二十多人,粉墙上留下了血蝴蝶的印记。
据府台衙门的捕头判断,血蝴蝶在锦衣卫衙门作案后又到许都督家作案。在锦衣卫衙门滋事是为了扬威,在许都督家作案表面上是劫财,骨子里却不知怎么回事,因为四年前血蝴蝶就曾光顾过他家。
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成了人们饭后茶余不可缺少的谈话,暂时压倒了人们对战局的关注了。
公冶勋得到消息后,急急忙忙回家,把见到柳铁霞的情形告诉了公冶娇,让娇娇没法打听她的消息,找到她并让她赶快离京。
公冶娇听后叹息不已,遂带着翠喜去六顺巷找宫知非等人商议。
宫知非见她来了,便道:“假货又出来了,你有没有听说,假血蝴蝶……”
娇娇道:“糟得很,可惜不是冒牌货,这回真是柳姐姐回来了!”
此语一出,汤老五等人大惊。
宫知非道:“丫头,你怎知是真货?”
娇娇把大哥说的说了个大概,然后道:“全城都在搜捕柳姐姐,我们得帮她一把才好!”
宫知非道:“看你说的,她藏在哪儿有谁知道,又如何能帮他?”
娇娇道:“请师叔们设法找听,我这里去双龙镖局,从他们那儿可以打听出点消息来。”
杨老五道:“那好,分头进行吧。”
公冶娇带着翠喜来双龙镖局,这两年双龙镖局歇了业,张权、陈卫时已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