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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4)

不管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总之,雪轩了解到自己的伟大使命:其实就是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挖出一个可能存在于暗处的“敌人”。

所谓三班倒,就是四个勤杂工轮换,每人做8小时,真的是很轻松。和若青一样,她们俩总是一块上下班。

雪轩压根就没问自己的劳力值多少钱。把她弄去,本就和钱无关。

和别人没话说,不过和春大爷倒可以尽情海聊。看门的和打杂的,谁也不会留心。春大爷把每个进来出去的人说给雪轩听,谁是谁,哪个是官,哪个是官他太太儿女侄子外甥,等等。雪轩听得头大三圈——

若说是那起名字起的很没学问的三兄妹(王德良、王德中、王德光),一看就是赖不了的关系,彼此之间略显亲密,倒也能看出来。可是,一个西装笔挺,一个工友打扮,迎面走在路上彼此一眼不看的竟是夫妻,这,谁能看得出来?就是领导拿着花名册,夫妻也是没法对的上的。

周家在这里势力孤单,只有嫡亲兄弟两个和一些远房,远房里又都是些地位极低的。就一个好处,两个人都是单名,相貌差的大,没人知道这一层极亲近的关系。周川有一次对雪轩说,要是有谁联系着他害周俊,他一定把这个人先办了,以防再去联系别人。雪轩独生女,这种竭尽全力的维护让她觉得很温暖,当然对舅舅惟命是从。

有了底,事情就好办。雪轩也学会了和前后班的人胡闹,不要紧的时候偷个懒,拣不要紧的地方乱晃,跟不要紧的人侃大山。明里,她成了若青的跟班小妹,“姐”长“姐”短喊的殷勤。有时候看见周川,周大队长对这些不正­干­的毛丫头片子连扫都不扫一眼,偶尔看不下去了还要呵斥一声,立马就把雪轩吓回小屋里去。

过的太平淡,雪轩觉得自己的伟大使命实在是一桩没谱的事。略有些头脸的人根本不会在她身边停留,更别说说些有价值的话了。其实就是多了一个玩的地方。

回家来周川也不问她,其他人也都是老样子。倒是­奶­­奶­担心她好不容易找了工作,时不时地提醒她要老老实实地给人家­干­活。每次周川夫­妇­听见,都要窃笑。

这天,忽然来了一个人,招了所有收费员开会。雪轩听着动静,那人愤怒的恨不得把房顶掀出去,吼得叫人没法不听见:这一班,收的钱总是比其他班少,很明显是有人偷拿。这直接上缴国家财政的东西,关系到这个小小收费站从上到下的前途生计。

好大的胆子,天大的罪过。

“要是查不出是谁­干­的,你们都给我滚蛋!”愤愤的领导最后冲着这几个小姑娘摔下一句狠话,走了。

这几个人尽量装着若无其事的穿过院子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她们也知道,看似空空的院子,其实窗口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们,幸灾乐祸着。她们都是内部的子弟,被指为内贼,自己丢工作是小,全家都受要牵连抬不起头——就算没人知道被开除的贼是你外甥,你自己心里也得虚虚的吧,凡事都会不自觉地让一步,怎么再往上走?

雪轩想,千万不要是若青。不过,若青名声在外,就算不是,她的嫌疑也最大。不知道明路上她是走谁的关系进来的。

又过了几天,有一个小姑娘调班了。说是调班,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在挨个排查,小丫头没准现在正在家里哭的昏天黑地,被父兄来回逼问到底有没有­干­坏事呢。

正值运输淡季,收费站少了一个人也没什么,无非四道并三道。

发过脾气的领导又来了,又发了一次——敲山震虎不管用,钱还是少。

又一个小姑娘走了。

还是少。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这些个小女孩胆子可真够大的。到这份上还敢继续偷拿钱,真不敢说是没脑子还是亡命。

雪轩心里有数,这一定是若青无疑了。这个姐姐,好事坏事,从来不懂得避让风头,倒是颇有点顶风作案的倾向。越往东拉越要来劲地往西跑。雪轩在家里埋怨周川不把若青第一个拎出来,她走了钱不再少也很可以解释为那个贼被吓住了,还不至于弄到现在马上要丢大人。周川周俊却说没办法,若青不是他们直接出的面,而且他们具体也不管抓贼这事,出头了反而不好。

虽然明知道周川周俊也在生气急眼,雪轩还是忍不住腹诽。她找若青,当面问她是不是她做的,若青却乜斜了眼:

“不是!”

再问,还是“不是”。问多了没意思,雪轩只好正­色­告诫若青:

“不管是不是姐姐,总得撇开嫌疑。下一个被拎出去的不管是谁,姐姐,你总得能直起腰杆来才是。”

若青不理她,不耐烦地皱了眉,只管玩弄手上闪亮的新戒指,转了几圈又开始玩指甲。雪轩在大都市上学,一眼就看出那指甲油颜­色­鲜艳而不失自然清新,定然价格不菲。

“姐姐,这种事瞒不过的——”还没说完就被若青一把推了出去。

“滚!”若青一股怒气冲上来,接上来就要打。

雪轩腿上还没恢复好,又是猝不提防,倒退几步,失了重心,便结结实实跌在地上。尾椎股上疼得钻心,却只是坐在地上发愣,心里自嘲:还是没想到若青的­性­子爆到这种程度。若青显然没料到雪轩身子这么不禁推搡,又惊又急,想扶她起来,却还有一口怒气没发出去,僵直地站在原地,瞪着雪轩,雪轩却眼睛茫然不知看向哪里。

姐妹俩呆了片刻,雪轩挣扎着爬起来,再没多说一句话,也没再看若青,径自慢慢的扶着墙出了若青家,走了。

晚上,雪轩给周川说了她的推测和若青的反应,只字未提推她的事。周川不置一词,只是略带嘲讽地问她:

“你这么找上门去,她没揍你?”

雪轩低了头,“没有。”确实没有。虽然若青当时是有这个打算的。

“她自己不知道死活不­干­你的事,离她远点,免得最后拖你做替死鬼。虽然你不在家里常住,闹了出去也不好看。”周川明知若青被雪轩当面戳穿难免上火动手,却不便深问,只好略抚慰雪轩几句。

某善今晚即携女友北上开始五一假期,特此请假!

­阴­谋(完)

休班,呆在家里。

雪轩给自己揉揉尾巴尖儿,揉揉膝盖,揉揉肩膀,哄自己开心。若青的这一手死不承认真是快把她气死了:她不气她推她,如果真是无辜,雪轩宁可被若青打了。可惜,麻烦一天比一天近了。

看来曲明玉已经知道这姐妹俩闹了别扭,笑得满是怜悯,且一再的支使周樱给雪轩洗水果讲故事。雪轩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心里郁闷。

周川教给她的平心静气和在庸俗丑陋里面找心理平衡,听的时候觉得没什么深度,陶渊明说的远比这个神奇。真遇到事情,雪轩才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的没用多了。竟然没办法把自己从忧虑中解脱出来:正经在漩涡中心搏斗的周俊周川还能天天开心过日子,她一个不需要­操­心的小角­色­,慌什么呢?

“陈雪轩!”

是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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