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流行歌曲,而有一首歌每每听到它便心潮澎湃。不是它的曲调,不是歌者的技巧,而是铿锵有力呼之欲出的三个字:追!追!追!追爱情也好,追事业也罢,与追车有着同一个根。要赶早,就得撒开腿去追,就得不计得失地一路跑下去。汤芙怀揣着这件宝贝匆匆赶往风满亭。文学社因为是民间组织,所以根本没有固定活动地点,只得打游击。汤芙对风满亭情有独钟,决定在那召开招募新成员大会。开会的只有五个人,除汤芙外都是责任编辑。以往的主编升为副社长了,美编升为理事,总之只要当官就是一个升字。本次会议结果如下:从新生中招录责编四名,美编二名,通讯员四名,记者四名。选取分三步走:第一上交简历及代表作各一份;第二在竞选中作即时三分钟陈述;第三现场命题作文。这第三步是汤芙后加上去的,意在加大入社的难度。这同追女人一个道理,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有人珍惜。而且男女有别的规定了三要三不要:对男士实行三要政策:一,文笔不行长得帅的要二,长的不行文笔帅的要三,长的不行文笔也不行,想入就要。对女生的三不要政策:一,常换男朋友的不要二,没有男朋友的不要三,有男朋友但两地分居的不要。此政策是文学社建社以来的老黄历,意在保护男性不受蹂躏,同时保证入社女生机会均等。虽说有点黄,怎耐肉少狐狸多,也是逼不得已。散会后汤芙溜溜哒哒地向教室走去,正与白冰峰迎面相逢。她放慢了步子心中此起彼伏。一个多月不见了,万事皆更变,如今竟是找不出一句话可说。汤芙站在门口等他先进,谁知白冰峰退后彬彬有礼地道:“请进。”汤芙惊讶,暗想以往的他小气好使性子,开个玩笑也会恼,今日的所为却有君子风度,士别三日当真得刮目相看。可是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干,她点点头淡淡地走进去,故意拉开彼此的距离,一直退到相逢的最初。屋里就他俩人,汤芙感到不自在,思想无法集中。恨自己没定性,一咬牙向门外走去。就在她经过白冰峰身旁时却听见一声长长的柔婉的口哨,这声口哨好比孔雀张开的吸引异性的屏峰,勾得汤芙又要自作多情。
《琥珀的眼泪》三十六
选新社员这天同窗真给汤芙做脸,不仅参选的人多的空前绝后,还满满地围了一屋子看客。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叫张林的男生,他一只手端放胸前,说话像领导做年终总结:“各位前辈,很荣幸站在这个位置参选。我从小就爱文学,已经著有一本诗选———”,说着双手捧上一个本子。众人哗然。汤芙也难免动容,她知道出书的不易。谁知接过本子才知是手抄本,笑着翻开去,叹现在的小孩真敢做虚假广告。诗大部分都很年轻,没离开纯文学的调调,只有一首叫《如果》的诗写的不俗:“……如果,如果命运注定我生存在魔鬼之间,就让那仅有的阳光变成刺透我胸膛的利剑,我用自己的鲜血滴向生命的高点!”汤芙冲着这首诗的面子把主人留下。第二个上场的宋军是矮个子的四川人,一脸严肃紧张,表达了极想入社的理想,让人觉得他是报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条来的。汤芙不想杀生,把他也留下了。第三个男生叫吴刚,长得膀大腰圆,说话像说相声:“我叫吴刚,却从来没遇到过嫦娥。我这个人特实在,舞文弄墨的活也不大会干,但是我特想为文学社做贡献。给社员扛东西,跑腿,当保镖,这些活我都能干———”说着一只手把桌子举起来以示自己的本领大。最后这个活宝也被留下。接下来的这个男生长得像当红小生何润东,还没等他开口呢汤芙已经拿准主意了:市政府大楼可以卖掉,帅哥必须留下。这次大会成果丰硕,录取的男女比例居然持平,这是文学繁荣的好兆头。汤芙踌蹰满志地迈出会场,遇见汤容白彦去吃饭,三人同行。白彦打趣汤芙:“汤主编能同我们老百姓一起吃饭,真荣幸啊。”汤芙回道:“所以啊,这顿你请了。”汤容忽道:“你们听说没,宋漠庭与白冰峰闹翻了。”汤芙瞅瞅白彦心想这事只有她最清楚,果见白彦脸色一变:“他的事与我无关。”汤容道:“怎么?两口子闹别扭了?”“别,以后的事谁知道。”白彦漠然道。白彦不想深谈可急坏了汤芙,她又记起白冰峰的口哨,那分明是求救信号,等着自己奋不顾身的拯救。她母性大发,逼着汤容道出实情。原来系里为艺术节排演交际舞,陈圆圆挑白冰峰为自己的舞伴,这激得宋漠庭醋性大发,处处同他不对付。白冰峰也是个命蹇的人,只要同美女沾一点边就被攻击的体无完肤。汤芙心中的冰块稀哩哗啦地融化,水位上涨到可以去漫金山。只碍着白彦在不能尽性献身。她正懊恼着,忽地瞥见乾清眉飞色舞地给身边一清爽干净的女生夹菜,忙推汤容道:“天啊,他怎么又换啦!”汤容以为有什么新情况,及至看见乾清啐了一口道:“大姐,你写书写傻了。这早就不是新闻了。”汤芙不依不饶:“那严眉怎么办?”“怎么办?凉拌!”一转头,对桌的严眉吃的吐沫横飞,爽朗的笑声振得金属嗡嗡直响。汤芙怀疑她表情的真实度,一个女人被扔一次,即使不摔得血肉模糊也得鼻青脸肿,除非她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就在此时,汤芙又发现了新情况,汤容不知在谁的辐射之下羞红了脸,接着默默点了点头。她顺着汤容的视线寻去见七哥直勾勾地盯着这边,汤芙“啊”的刚要发表议论,被汤容在桌子下捏了一把大腿,她忍住痛和好奇等着一会同她算总账。等到她俩单独相处时汤芙责怪道:“亏得我们还算最好的搭当,怎么有事都不同我说一声。”“不是我不想说,就这二天的事。你忙着文学社的事哪有空理我。”汤容垂下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汤芙才不在乎她的叙述方式,一叠声地催她:“七哥他怎么跟你对上眼啦?”“我们不是同桌么,平时处的挺好的,就在前天他约我吃饭,饭桌上一个劲地说他以前同一个小姑娘的事。说那小姑娘谁也追不上,偏他一说就成了。当时我就感觉不妙,一直劝他喝酒,想把他灌醉就算了,谁知他到底说出来了。”汤芙心道多少的故事都跟同桌的你有关,道:“他说什么了?”汤容红脸呸道:“还能说什么!我觉得他人挺好的,相处也挺愉快,只是并没有那种感觉,又怕伤害他的感情,愁死我了。”“那你到底怎么说的?”“我告诉他先相处看看,我不能保证会爱上他。”“噢,”汤芙叫道:“那就是同意喽!怪不得食堂里你们隔桌相看红脸呢。”汤容捂住汤芙的嘴:“这事我谁也没告诉,要是传了出去,你左右是个死!”汤芙忙对灯发誓,说她的这张嘴铁锥也扎不开,这秘密就当是陪葬会同她一起烂在棺材里。
《琥珀的眼泪》三十七
二人被情爱激荡着相约着去饮酒,走进一家饭店却发现七哥与冯闻钟也在。汤芙唬得拔脚要逃被七哥一噪子喊住:“汤容,汤芙真巧啊,一起来坐!”冯闻钟见自己朝思梦想的情人乐得直唱“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汤芙这边擢发抽肠,叹天公弄人。汤容也是有苦难言,只得挨着七哥坐下。剩下的二个空位,一个在七哥与另一学长中间,一个在汤容与冯闻钟之间,汤芙忙捡七哥身边坐下了。冯闻钟摆出老大的派头起身介绍道:“这是我的铁哥们,吴可,长我们一年,叫他学长好了。这位是汤容———”学长与汤容瞪视了几秒钟后,仿佛记起前朝旧事,恍然道:“我们见过面的,那次在学生部联谊会上———”汤容“啊”了一声表示自己尚未失忆,“那次真的多亏你了———”他二人在那神交目会,七哥心中不是滋味,忙岔开话头道:“这位是汤芙。才女啊。”学长礼貌地点头:“久仰大名,你的《牡丹图》画得太好了,哪天有空送我一幅。”汤芙含笑回点。饭桌上的五个人各有各的心事。汤芙想尽可能快的摆脱掉冯闻钟的淫威,冯闻钟想与她进一步建交;汤容对七哥兴趣不大,七哥盯着学长总觉得他是个劲敌。所以饭桌上话语不多只听到喝酒的声音。女生们在未进大学之前多半是滴酒不沾的,便错以为自己不善饮。待到被逼着灌了几瓶之后方知喝酒与已正好比是为长者折枝,日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完全有实力把男生干倒。汤容与汤芙喝了几杯之后方醒悟自己的酒量不次于“酒量大如牛”的刘姥姥,而酒一喝话也跟着多起来,学长起先隔着桌子同汤容谈笑,谈得兴起便挨到她的座旁,不一会二人跑到店外去了。七哥闷闷地一个人喝酒,让人联想到一副对子“药能医假病,酒不解真愁”。汤芙盯着冯闻钟,想着自己二年多的酸楚,一时间国恨家仇统统涌上心头,遂恶向胆边生要做戏给冯闻钟好看。她将身子挨近七哥,近的可以不分彼此,将唇贴近他的耳根,使出那枇杷门巷女子的功力浪声浪语道:“七哥,你真坏!答应过人家要请客的,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来,先罚你一杯!”说着将酒杯举至七哥唇边,七哥受了女人的刺激,哪里顾得上一旁的冯闻钟,就着汤芙的手吃了一杯道:“那这次就当是我请了吧。”“那怎么成?”汤芙媚眼乱飞,整个人几乎趴在了七哥身上:“要单独请,就我们俩人儿。”冯闻钟这边青筋暴跳,熊熊大火可以再造一座火焰山,拿白酒当凉水喝,喉咙里发出的只是“咕咚”二声。汤芙心情大快,正要快马加鞭再造辉煌,不料一阵尿急,忙起身到后院小解。厕所与饭店有一段距离,汤芙摸黑慢走,恍惚大树底下站着一对男女,竟是汤容与学长。不知何时他俩绕到后院来了,听那学长道:“这世界太小了,没想到又遇见你。”汤容道:“是啊,那日多谢你照顾。”学长道:“是我的荣幸。”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学长借机道:“起风了,靠过来我为你挡风。”说着两只手臂把汤容揽在胸前,“我这样可以么?我比你大,应该保护你。”汤芙吓得厕所也不想去了,悄悄逃回店内,见到沉默的七哥越发觉得他可怜。散席后汤芙找个没人的地儿,逼问汤容。汤容一派天真地回道:“我和学长什么关系也没有啊!”汤芙想难道撒谎是人的本能,怎么个个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脾气,只好使出杀手锏:“你就招了吧,大树下的场面我都看见啦。”汤容登时面红耳赤,颤巍巍地道;“起初我还以为他把我当妹妹看待,后来才知其实他———喜欢我。”汤芙啐道:“天底下真正的哥哥没一个对妹妹这么体贴温柔的,不过话说回来,他长得还真不赖,你什么态度呢?”汤容不语,不过表情足以说明一切。第二天上课,白冰峰神神秘秘地凑到汤芙跟前问:“你昨晚同谁吃的饭?”汤芙以为他在吃醋,惊喜交加,忙澄清道:“我同汤容吃的呀,碰巧遇到了七哥和冯闻钟他们。”白冰峰自言自语:“这就是了。”又追问:“席间发生什么事么?”汤芙觉得汤容的绯闻与他没多大关系遂略去不谈:“没什么事呀,怎么了?”白冰峰斜睨汤芙道:“昨天冯闻钟回寝躲在被窝里哭了大半夜,一定是你把他刺激到了。”汤芙万没想到自己的功力如此浑厚,满意地谦逊道:“他哭不哭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琥珀的眼泪》三十八
下午汤芙在图书馆读书,忽觉一阵阴风吹过,旋尔桌上多了一封信而人影消失在门外。她展信一阅方知是冯闻钟的不平之作。内容可归纳为三点:一是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如果把男人比作鸡那他就是鹤,以此类推,如果男人进化成鹤了,那他就是鹤顶红。缘何这么一位杰出人士被撅被踹?当真是千古之谜。二是对汤芙性别的否定,大凡女人都是水做的,世上所谓的冷美人也无外乎是水结成的冰,终究会融化成水。而汤芙是个特例,心硬如石,而且是茅坑边的石头———又臭又硬。三是对自己前半生行为的检讨。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并预言汤芙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无知行为痛悔。汤芙此时正痛悔着,痛悔自己脚力不足,无法追上冯闻钟再把信塞给他。出于礼貌汤芙回了一信,极力赞同冯的观点把自己贬的一无是处,恭喜他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并且祝愿他早日匹配佳人。还用了几句古诗以增强阅读性,什么“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劝他及时行乐。写完信她站在男寝门口等冯闻钟现身,好了却这一段孽缘。偏偏左等右等都不来,看看夜色已深汤芙摇摇信叹美文无人赏识。正准备离去白冰峰摇摇摆摆地走回来,汤芙沉吟了片刻,似觉不妥,但想终无大碍便把信托他交给冯闻钟。也是汤芙失于考虑,让情敌传信息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果然当冯闻钟从白冰峰手上接过信时,眼中的火几欲把信烧毁,终是功力不够,遂点燃了一根火柴当着白冰峰的面把信烧成灰烬。这个场面是白冰峰转述给汤芙的,她感觉像看了场恐怖电影,即刺激又有些后怕。不久冯闻钟与一班学委结成良伴,据说还是女方先表达爱意。一次汤芙与他们在楼梯口相遇,听那学委对另一同伴“诉苦”:“他对我一点都不好。尽我照顾他啦。”冯闻钟忙接茬道:“还不好?什么东西不都尽你先。”二人一唱一和好不甜蜜,汤芙低头而过,心中禁不住感慨万千。七哥好多日子没有在课堂现身了,汤芙怀疑与汤容的移情有关。汤芙一直认为感情世界里无对错,只要是真心付出的就不能责怪谁,更何况汤容与七哥之间本还没有什么。然而心中免不了对七哥感到遗憾。还有一个人比汤芙更急,韩霞一天打十几个电话查寻七哥的下落。如果七哥是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有美人热心相助倒也在情理之中;然而七哥不过是个单薄的小男人,韩霞唱的是哪出戏谁也摸不清。后来直到他二人同居了人们才明白,原来最能令女人动心的就是这种落魄的小男人,这就是梁朝伟这个瘦小男人桃花运最盛的原因。自从冯闻钟有了女友再没有人用他跟汤芙作耍,她顿时感觉生活轻松了不少,遂把精力都投入到《清流》的编辑工作上。文学社经过重组收入了不少甘为文学献身的有志青年,汤芙是主编,操着稿件的生死大权,社员们无不另眼相待,做人硬气了不少。今天编辑部正有个会,商讨《清流》的改版事宜。因为没有专门会议室,汤芙看本班教室没人就暂定在此开会。汤芙道:“新学期要有个新面貌,以往的杂志不受同学欢迎就是因为太陈旧,没有新鲜感。就拿封皮来说,一点不吸引人,美编,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当美编的小姑娘皱着眉头道;“什么样的封皮才吸引人呢?”汤芙惊讶她能问出这么没质量的问题,本想置之不理又怕影响自己的形像,遂解释道:“创新啊,不用现成的图片,自己动手去设计———”张林,那个曾吹嘘写有诗集的诗人,突地Сhā嘴道;“干嘛这么费事,依我的主意就给主编您照张相,印在封面上。现在不是流行美女作家么,您这么漂亮不用多可惜———”偏巧这时李小丰回教室取东西,这一段话一字不漏地掉进她的耳朵里,惊得她险些把吃的东西都呕出来。汤芙也是脸红如猪肺,忙斥道:“别胡说!万万使不得!”张林还在那以理据争,听到汤芙的那句“再胡说我就炒你的鱿鱼”才打住。不过马屁算是拍出去了,所以心里依然很爽。汤芙表面上虽是斥责不断,可心里早对张林产生了好感,决定委与重任。孺子可造啊。对于版块的设计很快答成了一致。减少政治方面的让人看了第一句就知道第二句的口号文章,增加小说散文的版面。汤芙因为对小品文情有独钟,所以主张开辟一个新栏目“清流小品”,无论如何要把自己的那篇《追车小忆》塞进去。分配好任务后汤芙宣布散会。她伸了伸双臂,觉得自己真是块当领导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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