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道:“简单得很,我给你一粒天下至毒的药物,你先服用下去,然后我再取下面具,让你证实心中所思。”
容哥儿道:“好吧!”
黑衣人指指靠窗处一张小桌,道:“在那木桌正中抽屉之内,有一个黑色的铁盒,打开盒盖就是,你自己去取!
容哥儿双目凝注在那黑衣人身上瞧了一阵,缓步行近木桌,伸手拉开独屉,果然见到一个黑色铁盒,打开盒盖,只见盒中放着二粒黄豆大小白色丹丸。
容哥儿伸手取了一粒,托在掌心之上,道:“可是这白色药丸?”
黑衣人点点头,道:“不错,你要再想想是否该吃。”
容哥儿一举手,吞下药丸道:“现在阁下可以取下面具了?”
黑衣人缓缓取下面具,笑道:“其实你已经猜对了,为什么还要付出死亡的代价?”
容哥儿凝目望去,烛光下,只见一张轮廓秀美,面色苍白的脸儿,正是金凤门中的江大姑娘。容哥儿虽然已经猜中是她,但一旦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仍不禁有些愕然,道:“果然是你!”
江烟霞理一理长发,道:“不错,被你猜中了。”
容哥儿长长吁一口气,道:“当世武林之间,有几人能够想到,谋划称霸武林,依仗药物,统帅着近千武林高手的人物,竟然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女孩子!”
江烟霞笑道:“但是你猜中了啊!你值得自傲了。”
容哥儿道:“那是因为在下太敬佩江姑娘才华了。虽然是匆匆几面,但姑娘却表现了惊人的才华,在下想不出世间,还有比你江姑娘再聪明的人了,因此,常常想到姑娘。”
江烟霞微微一笑,说道:“没有那两次会晤,你今天也许不会死了
容哥儿心愿既偿,突然感觉一种死的悲哀,黯然无语,不觉垂下头来。
江烟霞淡淡一笑,道:“怎么?后悔了,是吗?”
容哥儿抬头望了江烟霞一眼,道:“在下并不畏死,只是感觉到死得太早了一些,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
江烟霞笑道:“我看到很多人,他们都有着慷慨赴死的精神,可惜的是,他们冷静下来想一会,大部都改变了初衷,自然不能深怪你容相公了。”她说话十分温和,盈盈微笑,神情娇柔,直似和闺中好友,促膝谈心,丝毫不见敌意。
容哥儿伸手摸摸怀中的剑谱,和那有关自己身世的记述,竟然连阅读的时间,也是没有,就要糊糊涂涂的死去。
想到伤心之处,不禁长叹一声,望了那江烟霞一眼,欲言又止。
江烟霞柔声说道:“坐下来,不要紧张,这药物虽然恶毒,但死亡时并无痛苦,我原是为自己准备的应用之物,想不到你却先我服用了一粒……”
容哥儿接道:“怎么?你随时准备死亡?”
江烟霞道:“俞若仙不是等闲人物,令堂更是位很难对付的放手,如若她们能够早两年联手合作,我绝然不是对手,因此,我不得不早。作准备,万一事败,服药自绝。”
容哥儿道:“现在,她们联手晚了吗?”
江烟霞道:“晚了一些,但他们还有机会。”
容哥儿沉吟了一阵,道:“在下还有一事请教,不知姑娘可否见告?”
江烟霞娇媚一笑,道:“反正你死定了,多告诉一些事,又有何妨?”
容哥儿道:“天下武林和你何仇何恨,你为什么要举行这次‘求命大会’?”
江烟霞笑道:“我如不举行这次求命大会,他们岂不要相继毒发而亡?你说这是为作恶,还是行善?”
容哥儿冷笑一声,道:“如若你不在暗中施展毒手,这些人就根本不会中毒了。”
江烟霞微微一笑,道:“你是说我在这些人身上下了毒?”
容哥儿道:“你是真正的一天君主,自然是你下的毒手。”
江烟霞道:“你看我今年几岁?”
容哥儿怔了一怔,仔细的打量了江烟霞一阵,道:“在下看姑娘不足二十岁。”
江烟霞道:“他们中毒已经多年,怎么能是我下的毒呢?”
容哥儿道:“那么你召开求命大会用心何在?”
江烟霞道:“你一定要知道吗?”
容哥儿道:“在下心中十分迫切知晓内情。”
江烟霞道:“好吧!对一个将要死亡的人,我一定不会使他太过失望……”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举行这次‘求命大会’,使武林道上中毒之人,全都解去内腑之素。”
容哥儿道:“这么说来,你是在做好事了?”
江烟霞道:“那也不是。”
容哥儿道:“你的用心何在?”
江烟霞微微一笑,道:“我要解除他们内腑之毒,然后收归己用。”
容哥儿叹息一声,闭上双目,不再多言。
只觉神志逐渐迷们,终于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容哥儿迷悯的神智,竟然清醒过来;
睁眼看去,只见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棕榻之上。这是一个布置华美的房间,木桌上置放着一支火烛,四壁慢以鹅黄色的经子,幽雅中,别有一种高洁的气氛。
容哥儿暗道:“我大概是死了,想不到阴曹地府之中,竟然有这等优美的住所,纵然是在阳世,也是不易找到。”
他缓缓站起身子,正待起身下床,忽闻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进来。
素帘启动,江烟霞缓步走了进来。
容哥儿眼看江烟霞出现于此,不禁一呆,道:“怎么?江姑娘也死了吗?”
江烟霞柔和一笑道:“咱们都没有死,阴曹地府,是一片冷漠的世界,哪里会有此刻这等柔和清静之处?”
容哥儿道:“这是什么地方?”
江烟霞道:“我的住所。”
容哥儿又是一怔,道:“江大姑娘的闺房?”
江烟霞道:“对待像你容公子这样的贵宾,不算委屈吧?”
容哥儿心神逐渐静了下来道:“江姑娘,你这般戏弄在下,不知是何用心?”
江烟霞笑道:“容公子替我送来了邓玉龙的剑话,我怎能不感激万分呢?”
容哥儿剑眉扬动,怒声喝道:“那剑谱现在何处?”
江烟霞道:“已然物归原主。”
容哥儿道:“你们把它抄写了一本副册?
江烟霞道:“我阅读了三遍,已然字字记在心中,不用再抄写副册了。”
容哥儿冷然一笑道:“在下身上还带有一册记述,想是姑娘也已看过了。”
江烟霞神‘情肃然地说道:“那是令堂的手笔,记述着有关你的身世。”
容哥儿道:“不错,姑娘也已经熟记内心之中了?”
江烟霞道:“我应该仔细阅读一遍才是,可惜我发觉了书中记述之事,就未再阅读下去。”
容哥儿忽然想起了玉梅的生死,忍不住问道:“和在下同来的一位姑娘,现在是生是死?”
江烟霞道:“她还好好的活着……”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俞若仙派你们主婢二人来此,别有用心,想来你心中早已明白?”
容哥儿道:“什么用心?”
江烟霞脸色凝重地说道:“俞若仙把令堂拖入漩涡,所以,才派你们主婢到此,她知道你们主婢进此险地,绝无法幸免被擒的噩运!”
容哥儿道:“我们沦此被擒,对万上门主又有什么好处?”
江烟霞道:“只有你们主婢身陷此地之后,令堂才肯全心全意的和我为敌。”
容哥儿道:“家母已经答允了和万上门主合作,自然是言出必践,那万上门主似是用不着再施用什么手段了。”
江烟霞道:“过去,贱妾也以为如是,但此刻,却又观念大变了。”
容哥儿道:“为什么?”
江烟霞道:“因为我们在玉梅口中,探知了很多有关令堂的事迹
容哥儿冷笑一声道:“姑娘外貌柔和,一脸病容,谁又会想到你竟是统帅着数百位高手的一天君主呢?”
江烟霞扬了杨柳眉儿,似想发作,但她终于又忍了下车缓缓说道:“容相公,任何一个人的忍耐,都有个限度,如果你一定要激怒我,那也并非是太难的事。”
容哥儿心中暗作盘算,道:“江湖之上,讲究机诈,此刻,我命在握其手,似是不直逼她翻脸……”
但闻江烟霞冷冷接道:“容相公不要心个误会,认为贱妾时你有情,才这样放纵你。我不忍杀作,只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妹妹,你误认我对你有情,那就想错了。”
容哥儿心意已改;不再处处顶撞,当下说道:“令妹现在何处?”
江烟霞举手理一下秀发,道:“怎么?你很挂念她,是吗?”
容哥儿道:“令妹虽然玩世不恭,但她确有一种巾帼豪气。”
江烟霞道:“我们姊妹生性不同,会妹员长辛与跨子伯蛐的们姐,却是极工心机……”
容哥儿接道:“这些话我们谈不报机,不田再谈了,此刻咱们被拽,姑娘想杀未杀不知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江烟霞道:“看在会妹的面上,我替你留下两条路,任你选择一条”
容哥儿道:“哪两条路?”
江烟霞道:“第一条,自然是和我合作最好,对我对你,都是最为有利。”
容哥儿道:“在下觉得注一条路,很难行得通,姑娘请讲第二条路。”
江烟霞道:“二条路,我送你和玉梅出去,让你们离开此地,此后为化敌为友,随你之便了。”
容哥儿沉吟了一阵,道:“姑娘此言可是出自肺腑?”
江烟霞道:“不论是否出自肺腑,但我既然说出口来,自然说了就算。”
容哥儿道:“没有附带条件?”
江烟霞道:“没有什么附带条件,你要走,立8阿以请便。”
容哥儿缓缓说道:“你不怕在下和你再行为敌吗?”
江烟霞格格一笑,道:“怕又如何?”
容哥儿率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未去之前,想奉劝姑娘几句话。”
江烟霞道:“嗯!什么事?尽管清说。”
容哥儿道:“目下武林形势,已然十分混乱,姑娘才慧绝世,武功高强,如果能挺身而起,放弃武林霸业之图,立可使混乱的武林局面,镇静下来,姑娘何乐而不为呢?”
江烟霞淡淡一笑,道:“话是几句,只是说得太晚了一些。”
容哥儿道:“此刻时日末晚,只要姑娘能够觉醒,在下愿代姑娘从中说合,罢手息争。”
江烟霞道:“你替我和谁说合?”
容哥儿道:“替你和万上门主说合。”
江烟霞脸色一沉,说道:“容相公,你既然决定要走,贱妾有几句话,希望你带回 极品御用闲人全文阅读去,转告给俞若他和令堂。”
容哥儿忽然发觉到那江烟霞苍白的脸上,泛现出一片杀机,不禁为之一呆。
但闻江烟霞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告诉令堂和俞若仙,在我本读那邓玉龙剑谱之前,对他们两位确然还有点顾虑,但此刻情势有些不同了……”
举手理一下长长的秀发,接道:“此刻他们如若能够及时回头,时候末晚,如若她们能够撒手不管,武林经此一变之后,并非如你想象的那么恶劣,如若他们硬要Сhā手其间,只有把事情闹得更糟了。”
容哥儿道:“古往今来,武林道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维护传统正义,洒热血,抛头颅,在所不惜……”
江烟霞冷笑一声,接道:“容相公豪气凌云贱妾极是佩服,湖畔已然备好小舟,容公子若不要贱妾相送,尽管自行登舟,驾舟人会把容相公送到俞若仙停身所在。”
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十分婉转,但实际上却无疑下了逐客之令。
容哥儿站起身子,缓缓说道:“不论江姑娘用心何在,在下都该一谢不杀之情。”
江烟霞端坐不动,淡淡一笑,道:“不用谢了。”
容哥儿不再多言,转身大步向前行去。
行出门外,只见一个女婢,掌灯在室外相候。
那执灯女婢道:“女婢奉命在此等候相公。”
容哥儿心中暗道:“看来,那江烟霞早已料到我不会答允和她合作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有劳姑娘带路了。”
那执灯女婢当先向前行去。容哥儿随在那女婢身后,一面行走,一面伸手探入怀中,取出邓玉龙的剑谱,和母亲手记,果是原物,心中稍感宽慰。
在行进之中,容哥儿暗中察看,此刻置身之地已然不是那石堡所在,但见黑夜中人影幢幢,防守极是森严。执灯女婢,步行极为迅速,快得使容哥儿无法细察四面景物。
转了几个弯子后,已然到了水边。
容哥儿抬头看过去,果见一艘木船,已然靠岸而停。
两个全身黑衣的摇橹大汉坐在船尾。
执灯女婢欠身一礼,道:“容相公请上船吧!”
也不待容哥儿答话,转身急步而去。
容哥儿望着那女婢背影,消失不见,才缓缓登上木舟。
这是一臾梭形快舟,舱位甚小。仅可容四人坐下。
两个坐在船尾的黑衣大汉,虽知容哥儿登上木舟,但却连头也未转一下。
容哥儿举步行人舱中坐下,心中暗道:“白娘子取去我的至得到,人也失约末至,想必是已被江烟霞发觉了她的行踪,予以囚禁了。”
付思之间,忽闻步履声响。一个劲装大汉,手执烛火登舟,放下火烛,和一个木盒,转身自去。
容哥儿才望了那木盒一眼,只觉那木盒十分精致,却不知放的何物,心中虽然生疑,却未动手查看。
又过了片刻,又是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容哥儿此刻,有着无比的镇静,竟然连头也不回。
只听一声清脆、惊愕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少爷,你无恙吗?”
容哥儿回目望去,只见玉梅站在舱门口处,满脸惊愕之色,望看容哥儿发呆。
容哥儿轻轻叹息一声举手一招,道:“俄很好。”
玉梅缓缓流下泪来,道:“他们以少爷生死作为要挟,迫我说出很多内情。”
容哥儿道:“不能怪你,你坐下来,咱们再谈。”
玉梅缓缓坐下身子,道:“他们说少爷已成残废,而且带找到行刑室外查看,果见少爷卧在一张木榻之上,双腿上尽为鲜血染红……”
只听沙沙几声轻响;小船离岸向前疾驰而去。
容哥儿接道:“他们用把我迷了过去,摆出一副身受惨刑之状,你不知底细,自然是要受他们之骗了。”
玉梅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婢早该想到才是,竟然一时大意,被他们骗去了全部秘密。”
容哥儿道:“什么秘密?”
玉梅道:“夫人山居中事,除了小婢之外,很少有人知道。”
容哥儿摇头笑道:“不用引咎不安了,这些事,也莫不得什么秘密。”
玉梅眼看容哥儿不但毫无责备自己之意,而且神情轻松,毫无讶异之感,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难道他经历之事,更重我十倍百倍吗?”
想到船捎上,还坐有两个摇船之人,也就不再多问,回目一项,看到了那只木盒,变转话题问道:“这盒中放的什么广
容哥儿摇摇头道:“不知道。”
玉海低声说道:“要不要小婢打开瞧瞧?”
容哥儿略一沉吟,道:“最好不要,他送这木盒来,用心也就在希望我们打开看看,我就是不要看它。”突然举手熄去舱中烛火,接道:“玉梅姐姐,咱们借此时刻坐息一阵,养养精神吧广两人不再谈话,小舟上陡然间沉寂下来。
那两个摇舟大汉,始终一言不发。
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色,已然是破晓时光。
容哥儿突然站起身子,行向船头,长长吁一口气,转目四顾。
晨光中,只见浩渺水面上泛起一片水雾。
两个摇橹大汉,一直运臂摇橹,望也不望穿哥儿一眼。
忽然间,快舟一个急转,直向正前行去。这时,晨光渐强已隐隐可见湖岸景物。
快舟如箭,眨眼间梭形快舟已然靠近湖岸。
那两个摇橹大汉,同时站起身子,左面一个人冷冷说道:“到了,两位请下船吧!”
右首那大汉道:“两位的东西别忘记带了!”
容哥儿道:“什么东西?”
那大汉道:“搬上已经交代,这木盒让两位带走。”
玉梅转身入舱,取过木盒,两人双双跳下梭形快舟。
那两个摇椅大汉,待两人身子跳起就立刻掉转船头而去。
玉梅放下手中木盒,道:“少爷,不知道这木盒中装的何物,咱们打开盒盖着看如何?”容哥儿道:“要多多小心!”
玉梅应了一声,把木盒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
仔细一瞧,不禁失声大叫,道:“人头!”
容哥儿道:“什么人头?”
玉梅道:“女人头。”
容哥儿缓步行了过来,仔细一看,长长叹息一声,道:“是白娘子,唉!无怪她失约未来,原来早已被杀死。”
玉梅合上木盖,道:“她给了咱们这一颗人头,不知是何用心广
容哥儿苦笑一下,道:“杀一做百,使咱们知难而退。”
玉梅道:“一天君主对待属下如此残忍,何以不杀咱们呢?”
容哥儿道:“她不杀咱们,必有作用,绝非慈悲为怀。”
原来带几分狂傲的玉梅,此刻却意气尽消,默默地跟在容哥儿的身后,缓步向前行走。两人行约十余文,到了一座竹篱环绕的宅院前面,篱门忽开,玉燕疾奔而出,迎上两人,说道:“两位无恙吗?”
容哥儿望了那宅院一眼,道:“万上住在此地吗?”
王燕道:“两位怎会找到此地?”
容哥儿道:“一言难尽,在下急欲要见万上,不知她是否住此?”
玉燕点点头,道:“万上正在和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商谈大事。”
容哥儿道:“那很好,就请姑娘替在下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玉燕道:“两位先请进入宅中别室小坐,小婢立刻给你通报。”
容哥儿道:“有劳姑娘。”举步进入宅院之中。
玉燕把两人领入一座厢房之中,道:“两位可要进些食用之物?”
容哥儿道:“不用了,在下立刻要见万上,顿劳姑娘快些通报。”
玉燕不再多问;匆匆而去。
片刻工夫,玉燕返回厢房,道:“万上有请。”
容哥儿回顾了玉梅一眼,道:“你好好休息。”
玉梅经过这一番折磨之后,傲气全消,点头应道:“小婢在此候命。”
容哥儿提起木盒,随在玉燕身后,穿过两重庭院,直入大厅。
行到厅门口处,俞若仙已然迎了出来,笑道:“容相公辛苦了。”
容哥儿欠身一礼,道:“晚辈无能,被人生擒,能够再见老前辈,已算两世为人了。”
俞若仙神情不安地说道:“你们主婢走后,我一直心中不安,幸好你们无恙归来,否则,我真的无法向令堂交代了。”
容哥儿道:“家母还未到吗?”
俞若仙道:“令堂一言如山,既然答应了,绝然不会失约,此刻约期已届,令堂还不见来,定然是有意外变故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以令堂之能,纵然有不测大变,亦能应付。”
容哥儿中心暗道:“听她口气是对我被擒之事,早已在预料之中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在下见到了那一天君主。”
俞若仙点点头,道:“容相公,请入厅中坐吧!我替你引见几位高人。”
容哥儿心中忖道:“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都是武林中极难见的人物,如非这次江湖大变,我容哥儿想见他们一面,实非简单之事。”心念转动,缓步行入厅中。
俞若仙指着一个身披黄色袈婆、两道白眉的老僧,说道:“这位是当今少林派的掌门人,慈云大师。”
容哥儿双手一抱拳道:“久仰大名,今日有幸一”
慈云大师道:“容大侠言重了!”
俞若仙又指着一个道长,道,“这是三阳道长。”
容哥儿道:“容某有幸,得会道长。”
三阳道长道:“浪得虚名,容大快见笑了。”
俞若仙目光转到一个身着月白衫裤,上面满是补钉一头蓬乱白发老人身上说道:“这一位是目下丐帮中弟子敬重购人物,无影神丐岳刚。
容哥儿啊了一声,道:“晚辈常闻丐帮弟子谈起岳老前辈。”
无影神丐岳刚一挥手,道:“容大侠不用恭维我了。”
容哥儿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目光环顾了四周一眼,停在俞若仙脸上说道:“区区奉命,混入求命大会中去,但却沿途被人截击,中了埋伏被擒……”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这番苦亦未受,”
俞若仙道:“什么内幕?”
容哥儿道:“发觉了那一天君主的真正身份……”
大约这个问题连武当掌门那等修为之人,也不禁问道:“什么人?”
容哥儿打开手中木盒,放在地上,道:“诸位可认得这颗人头?”
厅中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看过来。
瞧在那人头之上,希望能辨认出她的身份。
俞若仙看清了那盒中人头道:“白娘子!”
容哥儿道:“正是她,她的话,竟然是一番谎言呢!”
俞若仙道:“什么人杀了她?”
容哥儿道:“一天君主。”
俞若仙脸色凝重道:“那你见到了真正的一天君主了?”
容哥儿道:“照在下的看法,这番应该是不会错了。”
俞若仙道:“她为何不杀你,放你们逃出重围?”
容哥儿料她必将先问那人姓名,然后再问其他的事,却不料前若仙竟然先问那人如何放自己。问的大出意外,使咨哥儿征了一怔,才答道:“我无法测度她真正的用心,她可能受人所托,放过在下一次,以便向那人交代,也许她别具用心,挑拨离间老前辈和家母……”
俞若仙接道:“她如何一个挑拨之法?”
容哥儿道:“她告诉晚辈说,你明知我和玉梅,混入其内,难有生望,仍然派遣我们两人混入其中,用心不过是挑起家母的怒火。”
俞若仙微微一笑,道:“她说的很有道理,那是难怪你们相信了。”
容哥儿道:“在下并未信她之言。”
俞若仙笑道:“你为什么不信呢?
容哥儿道:“在下相信万上,并非如此用心。
俞若仙沉吟了一阵,道:“派你们两人前去,实也是一场赌博。不过,我已经事前想过,这场赌博的机会,胜大输小……”
容哥儿心中不服气,接道:“为什么?
俞若仙道:“因为我细数江湖人物,有此才能的,只有两人。”
容哥儿道:“什么人?”
前若仙道:“令堂和金风门中的江大姑娘。”
容哥儿征了一怔,暗道:“这前若仙果然厉害。”
但前若仙接道:“当我证明了令堂并非一天君主,余下的只有江烟霞了。”长长叹息一声,问道:“你见过那真正的一天君主之面,不知我的判断如何?
容哥儿道:“万上的推断不错,金风门的江烟霞,才是真正的一天君主,她因化身,造成了属下和武林同道一个印象,就是那一天君主是一位喜着青衫的老人,她自号无极老人,不过是众人为那化身所惑,想不到,那真正的一天君主,竟然是一位常带病容的少女。”
俞若仙沉吟了一阵,突然抬起头来,两道锐利的目光,缓缓由容哥儿、慈云大师、三阳道长等脸上扫过,道:“诸位是武林中的正义支柱,整个武林能否逃过这次大劫,全要依仗诸位”
慈云大师道:“老衲相信,就凭我少林门人亦可和那一天君主力战一场,但目下我寺中几位长老和各院中上坐弟子,大都中了奇毒,目前已无再战之能了。
三阳道长道:“武当门下,亦是如此。”我丐帮都不畏惧,但目下我帮中几个主事的人,都已经中了剧毒,且因此闹成了帮中分裂。”
俞若仙缓缓说道:“泪下可以和她接手之人,除了我万上门之外,还有容夫人的属下。我方虽是精锐之师,只是人数太少,不足和她对抗……”
慈云大师道:“老袖觉得眼下最为紧要的事,是设法先行找出解毒之药,才能谈到和她抗拒。”
三阳道长道:“可惜的是,我等毒发之前,都不知如何中毒,何时中毒,更没有见过她用的毒药了。”
容哥儿心中暗道:“少林、武当两派门人,最为众多,代代都有杰出的高人,这两派自甘认输,不愿再战,俞若仙只怕也无致胜之道了。”
但闻俞若仙缓缓说道:“我知道三位体念门下,不忍看他们毒发而亡…”
慈云大师接道:“我少林派虽然门现森严,但此刻情势不同,寺中千余僧侣,十之七八中毒,自老袖算起,至各院主持人,及殿阁中上座僧侣,无一未中奇毒,自从一天君主求命大会传出之后,几乎在同一天中,本寺各院主持及老初,同时中毒……”他扬了扬慈眉,接道:“当时老神和几位长老,及殿院主持,决定以本身内功,和寺中存有的疗毒丹九,一试和身中之毒抗拒,哪知,所中之毒,毒性甚烈,未运气抗拒之前也还罢了,一行运气抗拒,毒性发作更烈,除老纳和几位内功特别精深的长老,还勉强可以之外,大部分人立时晕倒,老袖和几位长老,虽未晕倒过去,亦感觉到困难,就在那时,一天君主的专使来访。”
俞若仙道:“他说些什么?”
慈云大师道:“他要我等,立刻停止运气和毒性抗拒,并告诉我等,凡是中毒之人,都已经失去动手之能,但三个月内,还不会死亡,唯一的求生机会,就是赶往求命大会中求命。”
俞若仙道:“因此,大师就决定了接受那一天君主之令,赶来此地求命。”
慈云大师缓缓说道:“老袖为此事已然苦思了数日夜之久,我不能使沿传千百年的少林基业,在老袖手中而绝……
三阳道长接口道:“为了姑娘的请求,我们已耽误晋见一天君主之期,我们不能再误,明日午时,如是万上门还无法解去我们身中之毒,贫道就不再等候了。”
以向多智见称的俞若仙,此刻竟然也想不出一点办法,沉吟了一阵,道:“道长既然决定了要去晋见那一天君主,我也不便阻挡……”目光转到慈云大师的脸上,道:“大师呢?是否也准备明日午时,去见那一天君主?”
慈云大师点点头道:“不错,如是明日午时之前万上不能想出解毒之法,为千百少林弟子的性命,老初亦不得不去见那一天君主了。”
俞若仙一皱眉头,目光转到了无影神丐岳刚的身上,道:“阁下呢?”
岳刚沉吟了一阵,道:“老叫化也得去瞧瞧。”
俞若仙缓缓说道:“三位既然都有此决定,我也不便阻挡,不过,我还有一事,提醒诸位。”
慈云大师道:“什么事?”
俞若仙道:“关于神秘的一天君主,此刻身份已经揭穿,她是金风门中的大姑娘,名叫江烟霞,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女。”
三阳道长接道:“不管她是何人,但她目前,却掌握着我们这几大门派的存亡。”
俞若仙抬头望望天色,道:“距明日午时,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也许,我能够在明日午时之前,想出解毒之法。”
慈云大师道:“真能如此,我少林愿为前驱效命。”
6此去合双栖为有夙愿鸳鸯交深金石再来成隔世依然前生鹤侣眷属神仙(上)
蜀山剑侠新传此去合双栖为有夙愿鸳鸯交深金石再来成隔世依然前生鹤侣眷属神仙(上)
话说当地乃是一条深谷,谷径宽广,山容雄秀,到处翠柏森森,繁花如绣,风景绝佳。左近更有一洞,石室两间均甚高大,里间并还设有木制门户和石榻几案,以及炉灶用具之类,彷佛历年颇久,门已朽腐,室中用具却甚清洁;尤其是那洞甚为眼熟,好似以前到过。
二人一到,便不知不觉自行走进,到了里室。孙毓桐见孙同康仍用一手半抱着自己,便佯嗔道:“人已到地,怎还不肯松手?”随说,随将孙同康手甩脱,同去石榻坐下,说道:“想不到今日成功,如此容易,只那妖蜃毒气厉害;你只顾用宝镜抵御,未用宝铲防身。我回得稍慢,你便难免中毒,临敌如此大意,我真替你担心呢!仙芝被我连根取来,芝实也还未落,正好服食。这类灵药,举世所稀,结实形色,因时而异,芝叶也有延年轻身之功。只是芝实必须即服,延时一久,灵效便差。休看你真元亏耗过甚,服后不久,立可复原,本来尚须和制,幸我早有准备。”
说时,她早从身畔取出一个玉碟、一柄玉刀,将那形如枇杷、色作金红的芝实轻轻切落;再取一粒灵丹,一同放入碟内,用刀一碾,立化成一碟青色乳浆,清香扑鼻。刚劝孙同康服下,觉着心头发热,身子疲软,懒洋洋大有神倦欲眠之象。暗忖:“先在空中飞行时,便觉身懒心热,不曾理会;此时更甚,这等现象自来所无,是何缘故?”猛抬头,见孙同康脸上通红,宛如酒醉;两眼隐蕴热情望着自己,似要冒出火来。心中一惊,想要斥说几句,话到口边,不知怎的不忍出口。
微一迟疑之际,忽听外面破空之声甚是迅急;同时孙同康也凑近身来,似要前扑。她刚低喝得一句:“你待作甚?”那破空之声已在洞前飞堕。二人因一路未现形迹,疑是白衣少年除却妖蜃跟踪寻来;但是对方怎会得知落在此洞,一到便对直下降?初次相遇,来意善恶难于预料。虽然芝实已服,无所用其顾忌,毕竟无事为妙。方打手式噤声潜伺,心盼来人也许住在近处,由外飞回;只等过去,便即起身。
忽听洞外厉声大喝:“小狗男女,偷犯鸠道长禁例,已是该死;竟敢将白龙涧兜率仙芝盗去。休看鸠道长先前入定,被你乘隙得手,回醒略一行法,立即查知究里。你们先犯禁网,已有感应,无论逃向何方,俱如掌上观纹;现已撒下天罗地网,休想脱身。晓事的,速将仙芝献出,少时鸠道长骂临,或许还能容你二人活命;稍有违抗,身遭惨死,还受炼魂之苦,悔之无及了!”
孙毓桐闻声,早有戒备;再听出来人竟是鸠道人洞中所遇妖人,并非白衣少年,情知不妙。不等说完,便将飞剑、法宝一齐施为,先将二人护住,然后一同走向外室。洞门外面已被妖烟邪雾布满,一片浑茫;妖人并未进洞,只在外面喝骂,也未当洞而立。
孙毓桐久经大敌,看出邪法虽然厉害,敌人不往洞内冲入,多半内怯。暗忖:“双镜合璧足可防身,听妖人口气,鸠道人尚还未到,正好乘机冲出;只能飞到峨嵋,立可无事。”心念才动,人已到了洞口,忙令孙同康将镜取出,与自己宝镜合用;在青、白两道剑光环身围护之下,一同飞起。荡开洞门妖烟,冲将出去一看;洞外烟光杂沓中,立着一个妖人,果是先前所遇。
一照面,那妖人便戟指喝道:“小狗男女纳命。”
孙毓桐见那妖人,形貌丑恶,声如狼啤,神态甚是凶横,不禁有气。知道白龙涧仙芝被己取走,妖人已成深仇;反正势不两立,乐得为世除害,去一个是一个。便鸠道人赶来,邪法厉害,有此双镜合璧和二人的法宝飞剑,纵不能胜,也不致为其所害。自己和孙同康历劫三生,应在今生合修仙业,同参正果;仙机早有预示,更无中道夭折之理。自己不过为了孙同康真元损耗,仙芝初服未久,为防意外,不愿多事。妖人这等可恶,反正不动手不行,怕他何来?想到这里,本就气往上冲。
那妖人名叫黑手真人乌蒙,乃竹山教余孽。自从竹山教被青城派剑仙吕灵姑、裘元、虞南绮、纪登、陶钧、陈太真、纪异等诛戮殆尽,乌蒙恰在外未归,因得漏网。自觉势孤力弱,报仇固是无望,还要防到仇敌搜索。无如平日性情乖戾,无甚同道之交,在竹山教中行辈颇高,其势不能改投别的异派。有两三处可投的,对方见峨嵋、青城两派日益昌明,威力至大,俱都胆怯怕事,各自敛迹,轻易连门都不出,岂肯收容逃亡?再说也无法进身,迫于无奈,只得匿迹销声,东藏西躲。
过了些年,妖人见对方并未赶尽杀绝,穷搜余党,心虽稍安;终觉孤立无友,遇上事,连个应授皆无。想起鸠道人,昔年曾有往还,后因屡次约他相助,均遭坚拒;嫌他胆小怕事,心存鄙薄,未再登门。此人骄旺乖僻,喜人奉承,尤其正教中人从不与之为敌;不特是个奥援,还可托庇。
那知寻到门上一谈,鸠道人先是淡淡的无甚表示。乌蒙知他性情古怪,事须渐进,便在左近寻一山洞住下,时往请见,词礼极恭。到了最近,鸠道人方始吐口说出炼法之事,只嘱不可泄漏。乌蒙探出他心意,自是高兴。
这日合当有事,孙毓桐、孙同康中途降落的山谷恰在妖窟左近,乌蒙早就发现,因鸣道人再工严嘱:“你住我附近无妨。如在此方圆五百里内生事,不必对头寻你,我便是你仇敌。真有要事,也须先对我说,经过商计,方能下手。”
乌蒙知他言出必践,自己法力又不如他,穷途求人之际,自无话说。当日发觉二人,看出敌党;左近素无正派中足迹,料定有事,随往报知。偏巧鸠道人完功在即;到时,二人避得又巧,未被识破。乌蒙连唤未应,去往后面竹楼一看,法台四外封禁,无法入见,轻将二人带出禁地。如非最末出口一关,将隐形法破去,妖法有了感应,妖人连影子也不会知道了。
乌蒙初遇二人,本无仇怨,只为邪正不能并立,心恨正派中人刺骨;又想讨鸠道人好,主人脾气太怪,便未惊动。直候到鸠道人事完相见,一说前事,鸠道人方欲行法查看;忽然发现后山出口,摄形禁制,有了感应。所设邪法甚是厉害,来人只一由此通行,真形立被摄去,此后百日之内,对方所去之处,全可查知;并且多高的隐形法,也吃破去。
鸠道人因自己久居本山,素无外人足迹,忽有正教中人通过,所去又是通往后山秘径,好生惊疑。忙即行法查看,才知后山白龙涧底,还藏有一株兜率仙芝和一个妖蜃。只为阴阳叟法力封禁,不特外人不知,连自己近邻多年,后山也曾去过,均未发现一点影迹。这两样全是仙凡罕遇的灵药奇珍,明是自己应得之物,竟吃外人盗去,如何不恨!
他先颇激怒,继一想,来人竟敢通行禁地;偏巧自己行法正亟之际,阴阳叟所设禁制,恰又在来人到时自行失效,仙芝灵实也正结实。般般凑巧,分明算知一切,早有安排;恐是青城、峨嵋两派门人所为。如若追去,保不从此便动干戈;虽然邪法已经炼成,到底深知敌势太强,而自己党羽又少,不可轻犯。
方自踌躇,吃乌蒙在旁巧语一激,鸠道人不由犯了平日骄愎之性。暗忖:“这两派门下往白龙涧,尽有途向;由空直下,更是迅速,断无怯敌之理。为何犯险,由此洞中秘径偷越?这两派门下,怎会如此清虚胆小?多年威望,如吃两个初出道的后辈偷越禁地,盗去灵药奇珍,何以见人?”越想越有气,因法台布置繁密,急与乌蒙相见,尚未撤去;便把所有摄形镜,连同一面妖旛交与鸟蒙。令照镜中所现来人去路,追踪赶往,自己随后就到;擒人不可杀害,务留活口,待己处置。
也是各人运数所限,鸠道人别的邪法均不寻常,惟独所习摄形法,乃南海鲛人岛妖道巫启明门人“神风使者”项纪私相授受。不久巫启明师徒,便在灌口为朱梅、杨瑾所杀,并未学会。用时只现人影,据以搜索去路;被摄人所经之处,一切物事却照不出;转不如鸠道人自练邪法,三五百里内景物,宛如亲见。
鸠道人为了忙于撤收法台,只看出了前半截,便与乌蒙商计追人之事;孙毓桐等途遇白衣少年,截杀妖蜃一段,恰未得知。否则,鸠道人对于同类妖邪固极骄狂,对于正派中人,却只自恃不出为恶,对方为难,有词可借;外强中干,心实畏忌。如被看出妖蜃就戮时情景,又见仙芝已被对方服食,也就息念,未必再追下去了。
乌蒙素来性暴,一心讨好,以为兜率仙芝如经制炼,或与正派中大小还丹之类灵药同服,功效更大。来人刚刚到手不久,又是连根采去,匆忙中必还未服;就服芝实,根叶也必尚在。妖蜃更是左道配制媚药的珍品。满拟此行不虚,闻命即行;妖镜所现人影在镜中心,随着所追途向,正反偏侧隐现,追寻极易。
此时白衣少年已将妖蜃除去,为恐贻毒害人,特将死蜃尸身摄回山中消灭,刚离开不久;双方相隔虽是极少时间,但是途向相反,恰巧错过。乌蒙寻到谷中,因鸠道人曾说:来者少年男女二人,各有珍奇法宝飞剑,深浅尚自难测。以前吃过正派中人苦头,又防遁走;一到,先将妖旛如法施为,放出千百丈烟光邪雾,将全谷笼罩封闭。正自对洞喝骂,忽见宝光剑光环绕之上,冲出一双少年男女。方看出不是易与,孙毓桐已当先发动,手扬处,一连串七枝尺许长的红光,连珠也似先朝乌蒙飞去。同时,两道镜光连合一起,所照之处,烟光妖雾立被冲荡成一个大供。
乌蒙看出红光乃飞针一类的法宝,自己还能抵敌;这两面宝镜素来未见,威力甚大,如被冲出遁走,岂不难堪?左肩摇处,飞出五枝飞叉迎敌,又放出一幢暗绿妖光将身护住。大喝:“小狗男女,速将仙芝蓝蜃献出,也许还能活命。否则,我已发动九天都箓大法,布就天罗地网,你二人形神皆灭了。”
孙毓桐恨他骂人,又见宝镜所照之处雾散烟消,虽然随灭随生,并阻不了自己;便鸠道人在此,一不能敌仍可冲出,怕他何来?心胆一壮,决计除此妖邪。口喝:“无知妖邪,死期已至,还敢猖狂!”随说随将飞剑离身飞起,直射过去。
乌蒙先见敌人飞针精芒闪闪,及至飞叉迎敌,竟是虚有其表。这道青色剑光却似厉害,忙放出一片绿阴阴的妖光,挡向前面,连红光带青光一齐挡住;一面将那五枝飞叉去敌飞剑。初意竹山教中本门炼魄叉,神妙阴毒;对方飞剑一不能敌,立即魂悸心摇,六神受制,昏迷倒地。越是身剑合一,感应越大。初遇不知深浅,才将惟一防身法宝全数发出。嗣见无什奇处,正好用此擒敌,特用妖光将叉倒换下来,去敌飞剑,不料上了大当。
孙毓桐一见妖叉,便看出是竹山余孽。知道此叉厉害,飞针不能破它,故意不发挥飞针威力,放剑出去,本就是想引其分散;及见妖人自行上套,再妙没有。一面加强剑光去敌飞叉,暗令孙同康加紧戒备。等双方斗到急时,妖人全神贯注叉上,倏地手扬法诀,向前一指,七枝飞针尖上,突发出一股极强烈的火焰朝前猛射,绿光立被冲破,势同电射。等乌蒙百忙中警觉,看出厉害,护身妖光已被飞针穿透;连想逃走的念头都未容起,一片连珠霹雳过处,飞针上烈焰已各化神雷爆发。只见一蓬烈火突然涌起,乌蒙已被震成粉碎。
孙毓桐成功原属侥幸,见妖人已死,烟光邪雾势仍强盛,心中惊疑。正忙着想收妖叉飞走,猛觉四外潜力加增,空中妖叉一闪不见;情知有异,敌人必有厉害党羽。方令孙同康同持宝镜,加意戒备;面前烟光分合中,现出一个鸠首黑衣、身材矮瘦、手持铁杖的妖道。
二人一见那等丑怪形貌,知是鸠道人到来,九天都箓邪法必已发动,如若冲不出去,凶多吉少。一时情急,各把手中宝镜同照过去,两道镜光合成一股,立发出百丈精芒,千重霞彩。妖烟邪雾立时滚滚翻飞,狂涛雪奔一般退去,当前无形压力,也轻松了许多。
孙毓桐因武当诸女曾说鸠道人邪法厉害,力嘱小心应付,预有成见;初遇劲敌,未免惊疑。及见这等情景,心中一松,方觉邪法威力不过如此。待要二次放出飞针、飞剑杀敌时,猛瞥见镜光到处,鸠道人身上起了一片黑烟;挡得一挡,好似不敌,往侧一闪,避开正面。未容镜光移照过去,忽向二入阴恻恻一声诡笑,人便隐迹不见。
眼前倏地一暗,上下四外立被黑眚浓烟布满,二人在那么强烈的护身剑光之下,竟不能看出一点景物。孙同康宝铲也化成一幢精光飞起,笼罩全身。虽未受什么危害,但是黑眚邪烟浓密,压力至大;镜光虽能冲荡开去,那黑青却成了一片烟海,浩际无涯;又是随生随灭,越聚越密,一任何方冲突,老飞不出阵去。
孙毓桐又把七枝飞针,放向镜光所冲烟供之前开路。那知飞针雷火,只在镜光前头乱爆如雨,一离宝镜所照之处,便吃阻住,怎么运用也不能冲向前去,火光也不甚强,这才知道厉害。双镜合璧虽能冲荡,但是妖法在敌人主持之下,随时颠倒挪移;除将妖法破去,任向何方冲逃,均是徒劳。幸而所用法宝、飞剑尚能防身,否则不堪设想。只可暂停,另打主意。念头一转,便停了下来;二人所中妖蜃淫毒之气,已自发作。只为身在危境,孙毓桐功力又深,情自虽在无形滋长,始终不曾动念。
本来还不致于有事,无如鸠道人邪法阴毒;又看中那两面宝镜,决意必得为快。及见对方护身法宝飞剑厉害,邪法难侵;又当往来冲突之际,两心合一,似动实静,杂念难生,邪法下易侵入。这类邪法最干正教之忌,初次炼成,功候尚不十分精纯;时候久了,万一敌党能手有人路过发现,必来作梗。就说不致惨败,从此多事;夺宝、夺芝也成空想。方觉急切间无计可施,二人这一停,正合心意,立将邪法全力施展出来。
孙同康中毒最重,如非预服芝实,不能自制,早为内火所焚,万无幸理。这时便无妖人暗算,也自难支,那再经得住邪法潜侵、魔头暗算?二人身外本是漆黑一片,除压力甚重外,也辨不出是烟是雾?
立定以后,孙毓桐法力木高,因恐妖道巧施乾坤大挪移法,暗中倒转,将自己移往法台之上,更是不了。一对面便把地势看好,将自炼法宝两仪针取了一枝,暗掷在地。
此针一阴一阳,灵感相通,专为遇见强敌,为邪法迷困时辨查方向途径之用。发时先用阴针,并无光华,由着宝主人的心意,不论山石林木一触即入,深藏在内;一任途向多么迷乱,只把阳针取出一弹,阴针立生感应,由藏处发出一道极强烈的毫光,上冲天汉,立可循径,重别原地,又可用为求救信号。先前敢于四面冲突,也由有此异宝,不怕迷失之故。
事有凑巧,藏针处恰在洞口。妖道防二人冲出太远,为人所觉;以为山谷高深,易于隐晦。妖窟太远,并未想到将人移往;只照着所飞途向,不住行法倒转,以致始终未离原处。二人也未看出是在洞口左近,立定以后,正在苦思脱险之策;忽见眼前一花,一片淡红光华闪过,离身不远黑烟中,现出六个腰系浅红莲花短裙、肩挂同色云披、此外臂腿全祼、身上笼着薄薄一层彩烟的少女;四外黑烟立时空出一段。少女一现身,便喜孜孜朝着二人,舞蹈歌唱起来。
这六个少女,全都粉妆雪琢,美如天仙;这一歌舞,越显出一身柔肌媚骨。玉映珠辉,星眸流转,妖艳绝伦;音声又是那么柔靡淫荡,端的令人见了心魄皆融。
少女歌舞未终,倏地旋风般疾转两下,轻笼身上的彩烟,立化作千万花片飞起。所着云披莲裙立时卸去,通体一丝不挂;粉湾雪股、玉乳酥胸全都呈露,在满天花雨缤纺中,越舞越急。一会双手据地,倒立旋转,玉户微张,元珠外孕;开翕之间,备诸妙相。一会又反身起立,曼舞轻盈,玉腿齐飞;花光掩映中渥丹欲吐,若隐若现,更易使人迷目心荡,撩动情思。
孙毓桐看出妖道急于取胜,竟把九天都箓大法中,最厉害的“六阴迷魂”施展出来,想将真魂摄去。此法最是阴毒凶险,也最犯天忌,自来邪魔左道精擅此法的,俱不敢于轻用。妖道刚邪法炼成,便敢大胆妄为。虽然迟早必伏天诛,但是此法暗有魔颈主持害人不成,魔头还攻,反害自身如今成了存亡不能并立之势 神魔界之旅最新章节。此时又不能破他,出手易为魔头所算。除用法宝谨密防身,不令魔头潜侵,静俟正教中人路过发现;或是武当诸友见己不归,寻来相救,更无良策。
不过这等相持,不知何时方能出困?在此期中,心念稍为把握不住,立被魔头侵入,危机瞬息,也是可虑。孙毓桐自信道力坚定,或者无妨;丈夫爱恋自己已历三生,山中相处,尚能发情止礼。这一路上,想因别远会稀,在在流露热情,分明蕴蓄已久,难于遏制;再见这等魔相,必易引起遐思,岂不大糟?心念一动,忙喝:“同弟,此是邪魔幻相,少时妖道必受显戮。速将双目闭上,照你本门心法,澄神定念,免为所算。”
说时,孙毓桐也早染了妖蜃毒淫之气。一则中毒较浅,道力较深,只管爱苗情苗无形滋长,未激发以前,并无杂念;加以一见魔女立即警觉,本来可以幸免。无如三生爱侣,关切太甚;邪法厉害,人易入迷。顷刻光阴,如历数年;虽只转念瞬息之际,对面魔头已现出千般幻相。被困的人,必须镇摄心神,形同入定,才可免难。
孙同康固早入魔,孙毓桐这一关心情念,当时也上了圈套。话才说完,瞥见孙同康并未目注前面,却把两眼望着自己,满面通红,宛如酒醉神气。同时,隐约闻到一丝从未闻到过的温香,立觉神思微微一荡。当时还未想到自身已入危机,只疑丈夫业经中魔入邪,不禁大吃一惊。知道身陷危境,难再相持;除将丈夫觅地藏起,自也难免。无奈四外沉冥,先前洞茓已难查见。
她心中一念,忽想起两仪针可以求救;虽然望少,终是一线生机。忙把阳针一弹,身侧不远忽放光明,定睛一看,立处恰是洞口前面。仗着心灵手快,连日一同修炼孙同康所有法宝,全能使用。先见双镜合璧,不能冲出阵外,末了光反减弱,没想到那是吃妖道预制机先的亏;孙同康又中毒神迷,不能发挥全力与之相合,方有那等现象,并非宝镜之过。为恐有失,各持手内仗以防身,未再发挥它的威力。
这时,一见洞口孙同康,又是如醉如痴神气,她急忙将所持宝镜劈手夺过。表面假作拚斗,一口真气喷向镜上;两道镜光立合为一,化作百丈虹霞,精芒电耀,先朝对面魔头六女照去。
妖道本怕这一双宝镜;就二人阵中冲突这一会,妖道表面获胜,无形中,平日聚炼的黑眚妖烟已然损耗不少。痛惜忿怒之下,想将双镜夺去,才把最后毒着妄施出来。开始还自内怯,惟恐魔头为镜光所伤,势成两败,暗中曾用妖法防护。及见二人停机以后,只与防身宝光连合防护,未再发挥全力;男的神情更似松懈。心料二人得之不久,尚未深悉微妙。
此宝与峨嵋“天遁镜”异曲同工,专破所炼邪法;妖道不得到手,必为异日之患,因此贪心愈炽,志在必得。为防夜长梦多,急于收功,竟忘顾忌。刚把邪法尽量施为,做梦也没想到对方有此一着杀手,所发镜光竟比先前加强数倍。光照之处,当头六个雪肤花貌妖艳柔媚少女,立现原状,化为六个青脸红发、獠牙森森的恶鬼,纷纷跌翻乱滚,各自怒吼连声,奋身挣起,齐朝妖道反扑过来。
妖道总算妖法高强,早有准备;一见形势不佳,不再施邪法对付敌人。一面行法纵避,一面取出法牌连击,咬破舌尖,一片血光飞出。魔鬼吃血光一罩,就地一滚,重又化为六个体态轻盈、柔肌如雪的美艳祼女,回身同向洞前扑到,仍是轻歌曼舞起来。此举妖道元气固是受伤不轻;不将敌人杀死,为防魔头反噬,还不敢轻收邪法,更成骑虎难下之势。
孙毓桐也是事出意外,到此方悟双镜威力甚大,只为丈夫功力不济,先前不能发挥;又未想到运用本身真气增加功力,否则也许冲出阵去。此时虽然发现,只自己不惜损耗真气,一样可以一拚。无如人已中邪,妖道厉害,人影至今未见,此举虽然有望,并无把握。
她念头一转,一面加强针光,使其上冲霄汉;一面乘着魔鬼现形,滚转之际,一手扶起孙同康,退入洞内。同时行法,即用二人剑光散布开来,将那一片洞壁挡住;再将双镜行法悬向洞口之外,使两道镜光合一,直照外面。初意将孙同康藏向洞内,用法宝封闭防护,使无后患,再作应敌之计。
那知退入洞内以前,她不合心慌情急,心神一分,邪法毒氛乘机侵入。虽仗应变神速,宝镜神光厉害,将魔头挡退隔断在外,中邪己是不轻。仗着道力精纯,当时勉强,还不自知;可是一到洞内,连先染妖蜃毒气同时发作,似这样多高法力的人,也难禁受。孙同康邪毒更重,自不容说。刚一回到内层石室,方觉周身发热,心情神倦,孙同康巳扑抱上前,二人就此昏迷过去。
总算防护洞口的法宝、飞剑,均是具有灵性的神物奇珍。妖道看出厉害,不知内里情势,不敢妄自侵入。但是二人中邪,妖法已有感应;便在外面加紧施为,欲令二人入魔自败,然后摄取真魂,劫夺法宝。
似此相持了个把时辰,二人一个修炼功深,一个根骨深厚,又预服了兜率仙芝;如非邪魔潜侵,只事前明白,以强力自制遐心,熬过一个对时,再服去毒灵药,一样可以免患。经此一来,真元融会,天地交泰以台?蜃毒渐解;只是邪魔未去,受伤不轻。人在半醒半醉之中,回忆前事,方自惊心。忽然惊天动地一个大霹雷打将下来,全洞壁一齐震撼,摇摇欲倒。随听外面风雷大作,霹雳之声,密如贯珠。
二人本是并头一同卧在榻上,孙毓桐终较清醒,闻磬首先惊觉;想起飞针求援之事,料知来了救星,连忙跃起。忽觉周身棉软无力,一看孙同康和自己,立时醒悟,知是前定;心中一酸,也不再说什么话,忙娇叱道:“不知何方道友来此相助,此时必和妖道对敌。你还不起身,随我出去夹攻?今日不杀妖道,誓不为人。”
孙同康神智也潮清醒,一见心上人满面娇嗔,眉宇之间隐含幽怨,一双明眸注定自己,说到末句,珠泪盈然,似欲下堕。猛忆前事,不由心中一震,愧悔交集。其势无法分说,红着一张脸纵身欲起,忽觉头晕身软。微一坐定缓势之际,忽听洞外有人道:“次山夫妇不知如何?全洞均为宝光封闭,如何走进?好在他昔年故居己无甚用,率性将洞顶揭去入内吧!”声如洪钟。方觉耳熟,又有一人接口道:“二哥转世多年,仍是那等性急。次山夫妇也许中毒太深,难于行动,又不知来人心意,故而未行出见,三生良友,无须避忌,待我分光入内便了。”
孙毓桐闻言,心中一动,猛想起前生五家夫妇结盟同修之事,不禁惊喜交集。刚催孙同康一同走出,才到外室,便见宝光闪变,光影分合之间走进男女四人:当头一个中年矮发子,手持一件形似风车的法宝,发出青、红、金、白四色奇光,荡开封洞宝光。身后随定两个女子,都是身材不高,体貌丰腴,神态娴雅,似曾相识。末了一个,便是途中所遇,用三足怪蟾困制妖蜃的白衣少年。
才见面,矮胖子便向二人笑道:“我是李清菬,这是令姊孙次娴,这位是二哥兽王彭勃和二嫂王蕴华,均是前生良友。大哥齐良与大嫂,上月已然聚首,只五弟一人远在吴中,不久也将重聚。四弟妹转世较早,功力精纯,必已洞悉前因;次山四弟灵智法力未复,虽尚茫然,但是次娴乃四弟今生骨肉,虽是离家多年,当不致不相识吧!”
孙毓桐一见来人,果是前生良友,又均夫妇成对,知是定数,也自释然。忙收法宝上前,互相见礼。孙同康一见孙次娴,出巴是昔年离家出走的二姊,早就心跳;对于前生之事,虽仍不甚了了,但也听出几分。忙即随同收宝礼见,正要叙阔,探询前事。
孙次娴因孙同康在家行五,仍唤他五弟道:“你二人之事,我今早方始得知。我们前生五家好友,约定同修仙业,永古不渝。早有盟约,此是定数,弟妹何能独善其身?无须难过。我们来时,妖道因宝光封闭严紧,不明宝镜妙用;一见持久无功,竟想妄施九天都箓大法,一面行法暗驱所炼邪魔,由地底绕出山后破土侵入;一面想将全山震裂倒塌,查看你二人是否中邪难支,以便摄魂劫宝而去。我们再晚片刻,便难免不为所伤了。
“妖道邪法颇高,隐形尤为神妙,幸而二哥一到,便预制机先。恰好三足灵蜮先除妖蜃,吸有满腹毒气,尚未与它本身元丹炼合;未与妖道对面,先将毒气喷出,笼罩当地,使妖道纵然遁走,也无幸免。再用太乙神雷击散妖氛,然后四面夹攻。
“妖道本不致于惨败,一则妖法阴毒,自知遭忌;初炼功浅,未免情虚。又不合妄用奼女神魔,见难成功,惟恐魔鬼反噬,急于隐形遁走。刚一飞起,便自中毒昏倒;魔鬼立即回身反噬,身上要茓全被咬住,精血、元神皆为魔鬼吸去,原形立现。你三哥再用法宝飞剑一绞,连人带鬼一齐消灭。灵蟾收去毒网,邪烟也自荡尽了。”
李清菬道:“说来话长,当四弟妹初遇二哥,如不飞走,也不致有此波折。详情等回洞天庄再谈吧。”
孙毓桐闻言,慨然答道:“妹子原为前两生魔难太多,想起心寒。以为我们一盟十人,将来结局一样成就;照着初意不过提前两甲子,却可免去许多苦卮。仙师所传恰又是玄门正宗,想等次山灵智回复,功力已深,再往峨嵋向各位师请罪,并与诸兄嫂弟妹重聚。
“不料定数难移,非人力所能挽回,误中了妖蜃毒气,竟不自知。加以邪魔潜侵,受了暗算。尚幸能够转危为安,能与前生良友同修仙业,原是佳事。我想三哥既定五家弟兄同居清修,必具宫室园林之胜。妹子武当小隐,原为先师临化以前指点,说次山已然转世,不久寻来。今生如将白阳真人藏珍得到,使双镜合璧,仙业方可有望,也未说别的。
“及至前数月,次山果然巧获藏珍,并蒙朱老前辈指点寻来。当时本拟早令上路,偏发生妖僧斗法之事,好些阴错阳差。中间半边大师曾对妹子两次暗示,石、司三位姊妹并还力劝妹子,仍是固执前念,结局反累次山多受险阻。先前我尚在怪他,自听二姊一说,再想起前生之事,与夫妻临难分手所说,转觉对他不起。
“次山此时不比诸位兄嫂,不特灵智未复,本身更是两中邪毒;虽然服过仙芝,有无妨害尚自难言。虽与诸位兄嫂一齐必无大害,也须照料。反正故居已无用处,妹子意欲一劳永逸,次山仍随诸兄先往洞天庄,妹子折回武当,将卧眉峰故居送与好友司青璜。所用侍女,或是遣走,或与青璜留下,率性一劳永逸,免得日后又去。二姊以为如何?”
孙次娴笑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我们五家夫妇,历劫三生,受尽艰苦魔难,留滞红尘;不算今生,已是二三百年。还不是情之一字在此作祟!否则最前一生仙缘遇合早成就了。
“并非次山是我两生胞弟,有所偏向;但他前生原为你延误仙业,历经妖邪浸害,受苦最多,他迟转世好些年也是为你。好容易夫妻重逢,你却违约;固然将来仍是合籍双修,总是背他心愿。先闻此事以后,方觉你既有今日,何必当初?此举深意,虽然不恶,终是迹近薄情。
“现在听你一说,分明前情犹在,只不过你夫妻该有这些折磨,以致行事颠倒,固执成见,不到地头,不肯回心转意而已。请想我们五家夫妻,既蒙师恩特许,而乙、凌、白、朱诸老前辈又复怜念痴情,共议促成其事。使我五家夫妻子女,拔宅飞升,为神仙传中留此一段从来未有的佳话。事早算定,这几位长老又是言出必践的人,你也深知;岂能独外?实对你说,我们事前已得乙、白二老说了详情,意似怪你,故作不情,严嘱不到时刻不许先来,你一想就明白了。
“至于五弟中毒之事,只九寒砂厉害;此时你原可助他复原,你偏固执,未照仙柬行事。后来仙柬又现字迹,得知兜率仙芝产处,成见更深。不料刚服芝实,便生波折。蜃毒虽重,常人中上自无幸理,但他屡世仙根,禀赋不同;又服下这等天府灵药,如无魔法潜侵,挨过一个对时,邪毒即为仙芝灵气所化,转有补益。
“等到了洞天庄,和斋大哥初来一样,向峨嵋师长遥拜通诚,开读上年所颁仙示,用那灵符神光一照;虽未必当时回复前生法力,必能洞悉前因,一同修炼。等郝五弟夫妻寻来,重往峨嵋拜谒师长,领取前生封存之宝,功力更非寻常了。我二人久别重逢,甚是思念,本想拉你同返洞天庄;看你仍是前生说了必做的刚直性情,你卧眉峰故居常有些痔女,去安排之后,再来聚首也好。洞天庄除各家子女外,尚有不少门人亲故;强将手下无弱兵,何不选择两个出色的带来呢?”
孙同康先防爱妻苦见怪,本在愧恨;又正和彭、李二人问答,虽知都是前生良友,当人终是无法劝说。后听双方问答,不特事过情迁,未再嗔怪;此去洞天庄,反可重圆旧梦,长相厮守,真个喜出望外。恰直彭勃问话答完,情不自禁Сhā口代答道:“桐姊原有两个慧婢,现巳收作门人,一名青萍、一名紫燕。对桐姊和我均极忠心,我犯险往斗妖僧,便由二女所教,定必带来的了。”
孙毓桐闻言忽然大悟,料定紫、青受了石司诸友指教,作成此事,心颇不快。继一想,自己那么细心明察的人,只为除了妖僧回来,见丈夫为救自己中了邪毒,关心过切。后来病起,终日聚首盘桓,一同习练法宝飞剑,竟会忘了查问。可见事前已定,一切均是徒劳。二女受人指教,由于对师忠心所致;略为寻思也就罢了。
孙同康见她闻言秀眉微皱,想起紫、青二女虽然好意,终是背师行事;并曾叮嘱守口,如何说出?正悔失言,忽听次娴道:“此事我已略知一二,此时弟妹一意孤行,石、司诸道友力劝不听,只得转令紫、青二女告知五弟前往应接。青城朱师伯又嘱纪异,不见同弟不许入阵。纪道友又在途中,因事耽延;同弟到得恰是时候,否则你和周道友均不免为九寒砂所伤。固然结局无妨,那亏就吃得大了。紫、青二女背师,由于忠义激发,实是有功之人,却不可再怪她们呢!”
孙毓桐笑答:“那是当然。我只说她两句,戒其下次便了。”孙同康心刚略放,忽听破空之声,甚是耳熟,孙毓桐喜道:“来人颇似石、司二友,待我看去。”说罢,众人一同走出。
来人遁光己自飞落,正是石明珠和司青璜及紫燕、青萍,各人都带有箱箧提篮之类。众人前两生,多与石、司二女相识;今生尚是初见,互相礼叙,俱甚欣慰。孙毓桐笑问:“我今日才知落在二妹六姊算中,二位必已早知此事,故将小徒带来,又拿这多东西作甚?”
石玉珠道:“我因桐妹不肯听劝,家师又命不许过问,虽知事终没害,到底放心不下。本想另约能手暗中尾随,相机行事;日前途遇杨仙子,才知诸道友不久重聚,同修仙业。桐妹虽然有险,但非此一举,夫妻不能团圆。明秋如不同往峨嵋拜谒师长,以后便难入门;并说今日事完,即应与彭、李诸位道友同往洞天庄。如若中途折回,难免不与敌党相遇,最好无须折回武当等语。
“我料你积习未忘,好些衣物尚在山中,必要取回;惟恐遇上妖邪,又生事故,忙和六妹赶到你家,向众一说。紫青二女听你不归固是情急;下余诸侍女,虽然根骨稍差,俱都灵慧,又随你好多年,得习吐纳之术,深知仙凡之分,平日用功甚勤,满拟常侍主人同修仙业听我一说,都痛哭哀求起来。
“我知你收容他们时,由于一时仗义,将人救走之后,无处安排,又都伶仃弱女;初意带往山中暂作待女,等人长大,稍习武功女红,各赐金银,送往人家择配,并无久留之念。那知人心向上,时常跪求传授,你我闲中无事,念在相随多年,略为指点;他们又坚不舍走,才致延到如今。
“今春你曾说,最大的年已二十岁,决计在此一年以内分别遣嫁。紫、青二女已归门下,我们自可作主为你带来。余人均非大器,你必不肯再留。六妹本要借住你家作为别业,将他老亲接来,以奉晨旨;那大一片地方,也须人经管。恰好她们均是熟手,只得答应暂留。你如仍要她们更好,否则便算六妹侍女,日后查看各人修为性行如何,再为设法。为想拦你,并与诸位道友相见,特地寻到此地。你日常应用衣物已由紫、青二女检出带来,准备这里如遇不上,便去洞天庄寻你了。”
6此去合双栖为有夙愿鸳鸯交深金石再来成隔世依然前生鹤侣眷属神仙(中)
蜀山剑侠新传此去合双栖为有夙愿鸳鸯交深金石再来成隔世依然前生鹤侣眷属神仙(中)
孙毓桐料知归途必定有事,所以石、司二女迎头赶来,笑道:“我回去本为安排他们,就便取些衣物;既蒙六姊二妹代办,不回也罢。前生至友,劫后重逢,好些话尚未及说,我们同往洞天庄一叙如何?”斋彭李诸人也同声邀请,石、司二女原极亢爽,闻言允诺,众人立同飞起。
那洞天庄在巫山西北丛山之中,四外峻岭嵩岗,形势险恶。外层山多童秃,内里土脉膏腴,水碧山清;更有大片原始森林将路隔断,黑压压不见天日。林中并潜伏着许多毒蛇野兽,亘古以来并无人迹。起初有一条去往江边的通路,这条路极为曲折回环:江边入口极仄,断岸千尺,下临急流;终年雪浪翻花,滩声如雷,舟船所不能泊。外观只是纤道危壁上面的一个断崖缺口,危崖璧立,灌木怒生,无法攀援,决看不出隐有一条道路。入口距洞天庄迂回三数百里,形如旋螺,岐径众多;并有极险所在,人便攀援上到入口崖顶,也难过去。
原是昔年庄主李清菬夫妻,峨嵋进谒前生师长,奉命先在川东觅地隐修,以待前生一盟友前往聚合。合切间觅不到适当所在,长寿县凤顶街故居虽有房舍,已不合用,正在为难。下山时节正值先进同门,“峨媚七矮”中的南海双童甄良、甄兑,同了二人爱徒奏岭石仙王关临之孙石完,往后山金顶去访宝相夫人。途中相遇,谈起昔年七矮奉命下山,寻觅洞府:
“当小南极天外神山,与贵州云雾山西南十四侗天“金石谷”两处洞府未寻到以前,苦搜各地名山;曾在巫山西部发现一处,景物也颇幽胜。只为地在蜀东,与仙示“滇黔南天”偈语不合,并未在意。
“记得那地方,崖幛屏列,森林环拥;当中平野之上,襟山带水,胜境天开,土地尤为肥沃。近西北角大片平野之上,繁花锦连,山容黛泼,时见珍禽奇兽往来游衍。并且地势幽险,
“久闻师弟一盟五家戚友,当年曾发宏愿;并得师恩允,神仙眷属合籍同修。人数众多,上来又是介于仙凡之间;如将此地开辟出来,真乃绝妙!不过五位师弟门人弟子甚多,往来出入尚欠方便;待我指明途向,你和弟妹把石完带了同去。他穿山行石颇有专长,你夫妻如合意,可相度地势,令他代开一两条通往山外的途径,就更合用了。”
清菬夫妻闻言喜慰,谢诺起身,飞往一看。果然别有天地,景物出产,无不佳绝。清菬最前生,在五人中虽是行三,两次转世均未改变。但他夙根最厚,仙缘遇合最先,也最得师长期爱,历劫也多,法力最高。
论他前生修为功力,早该成道;宁甘多受危难魔劫,发下宏愿:不特自身妻子,连所交几家好友也约在一起,誓欲同证仙业才致拖延了好几生。每次转世,都在五人之先。虽以赋性谦冲和易,始终均采最前生的叙盟行次,但每次转世,均他夫妻先入师门;等法力灵智回复,再去开建根本之地;以等众人转世,前往会集,无形中仍是众中主脑。
这时不特夫妻二人已过中年,随同转世的子女七人,也多成长。相好地势以后,因见土肥物阜,地利无穷;自己终是暂居,便请石完开山。初意只开一条通路,石完说:“师叔曾说要把所有亲属门人全招来此,他年道成,又须仙去,一条山路仍不方便。好在不费什事,请由小侄相机而行吧!”
清菬一想也对,便留下石完,和下山时先在解脱坡迎候同往的一女二子,随同爱妻孙次娴,着手兴建。自往故居田庄,暗中招集门下亲属,和那长厚忠勤的佃工下人,凡是移居的都是全家同往,照着指示时地,陆续起身;自带门人子女先行。到后一看,就这返里安排十数日内,石完已代开出两条道路,多是仗着法力,穿山而出。一条竟长千余里,由西北走,直通陕西镇巴县境;因有好些地方,均由山腹中行,并还设下许多阻隔,可以随意启闭。一条便在巫山境内,与奉节邻近。此外便是上文所说,那条通往江遥的崖径,本来就有,但是中多险阻,猿揉所不能渡。原是石完走后,经次娴呣子无心发现,合力开通出来。本意西北山径太长,石完一时乘兴之作,不便拦他高兴,打算走后封闭,以此易彼。
清菬盘算了一阵,觉着另外四家良友不久来归,师命听其自来,无法往寻;多条入山路径,来人自方便些。而这条路又是千山万壑,峰岭回环,中间通着一洞。最关紧要的,仍是环着当地这一带童山危崖,长只三数十里,开闭极易;尽可听之,于是便留了下来。当地仍用前生五人同隐的原名洞天庄。
清菬屡生世家大族,服用饮食、宫室园林本极讲求;又寻到这等桃源乐土,门人子女更多年轻喜事。山中多暇,取材又易,不消一年,便兴建了好些亭台楼榭,开辟出大片田亩。第二年上,先与兽王彭勃夫妻巧遇,接到庄中;跟着芙蓉剑客齐良夫妻,由彭勃、崔五姑二人先后接往山中。孙氏夫妻再一到,五友只差一家,算计也快聚首,大家自是高兴。
空中飞行,无须径由山路,相隔三二百里,晃眼到达。孙、石、司四人均是初来,方觉前面高崖连云,峭壁参天,脚底乱山杂沓,无可入目。等一飞越过去,忽见四围碧城环拥,涧谷幽清,夏屋良田,纷列交错。到处水碧山清,岚光欲活,斜阳掩映。时见三五农人荷锄归去,农家幼童各骑牛背,出没疏林松径之间,沿山傍水,横笛而过;农歌四起,樵唱相闻。
空中下视,除向阳山巅水涯,峰腰崖角之上,矗立着十几处楼台馆榭、云栈飞桥外,人家并没见有多少。及随主人降落,移步换形,时有发现,才看出为数颇多。只为地旷人稀,景物繁妙,因势利建,别其匠心。屋外大都花树环绕,不到近前,不易看出。妙在是不论纸窗竹屋、花篱茅舍,全都地无尘污,整洁异常。外景又取得好,不是水木清华,繁花如绣,便是清泉白石,幽籁吟风。主人所居房舍,由山上到下面,共有二十来处,虽多壮丽崇闳,却不带一点尘世间富贵气。端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府,美景无边,一时也说不完。
众人所去之处,乃北面平地上建的一幢临湖精舍;地广数百亩,先是满地荆榛,灌木丛生,新近才经李清菬的子女门人,闲中无事,修建起来。先在当地开出一片湖荡再在半水半陆之间,建造了百十间台馆房舍;水榭招凉,琼楼伫月,上山丛桂,竹径吟风。
本来佳景甚多,观之不尽。偏巧对面湖岸上,又有一座高广数十百丈的天生崖幛,平地突起,将外面人家田亩,和附近陂塘小峰隔断。崖左右又多是千年以上的松杉古木,铁干撑云,森森秀列。这一大片湖荡台榭恰被遮住,越显得景物幽丽,无异仙居;比起卧眉峰又自不同。庄中地大人多,散居各处,众人自空飞堕,并无什人惊异出视;沿途遇上几个,执礼甚恭。
彭、李二人略一含笑点首,便各退去,也未交谈。等穿出松径,到了湖边,石玉珠笑道:“我以前也常由空中路过,均在左近;想不到下面竟有这好所在。因其深藏乱山之中,空中飞行,无论往来同处,均不会由这正面山顶当空飞渡;所以多少年来无人发现。如非李道友来此隐居,山灵有知,当亦叫屈呢!”
正说之间,忽听一声马嘶。孙同康对于爱马雪龙时刻在念,一听出是它啸声,心中惊喜,不由脱口喊了声:“雪龙!”往嘶声来路一看,只见银光闪闪,一匹白马影子掩映湖面疏林之中,马背上还坐着一个少年,一路昂首骄嘶,急驰而来,晃眼驰出林外。目光到处,不特那马正是雪龙,连那马背上人也是日常苦念的良友。方自惊喜交集,那马想是急于要见旧主,竟不绕行湖边堤路,忽然由湖对岸飞身入湖,凌波踏水,迎面驰来。
司青璜道:“此马真个性急,这湖岸能远多少,都等不及。对岸那面荷花,入水时纵得稍后一点,便踏坏了。”孙次娴道:“此马委实忠义烈性,自被人救来此间,日常流泪悲鸣,思念故主。只为危崖环绕,难于飞越;我们又禁它出外,不然早寻去了。”
正说之间,那一人一骑,已自纵上岸来人才也下马。孙同康首先赶过,刚和马上人把臂惊喜,马也赶近前去;头向主人不住挨擦,口中低声欢啸不已。人是良朋,马是爱马,闹得孙同康一手拉着来人,一手回抱马头,也不知顾人好,顾马好?满肚皮的热情,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彭勃见状,笑道:“四弟毕竟情热,你和大哥不过良朋久别,中经患难,先前还听说起大哥在此,并非出于意外,尚且如此悲喜;日内灵智回复,尽悉我五家人的屡生悲欢离合,以及情分之厚,不要痛哭一场么?”
李清菬也笑道:“嘉客远临,大哥尚未见过;我正想命大儿三女往接五弟夫妻,只候他二人到来,便全数团聚。前生宏愿盟约,终于有望,真乃可喜之事。大家部有许多话说,且请同到水波香榭,再作长谈!”随向双方引见紫、青二女,也向来人礼拜。
同时,斜对面疏林中又走出七个少年男女,最小的的八、九岁,大的也只十四五岁。遥望众人,恭身为礼,各欢呼了两声爹娘、伯叔;并未沿湖赶来,却顺对岸,往正面临湖台榭一面跑去,晃眼没入湘滨花林之中。
主人因来客要看当地景物,陪同缓行,相隔正面楼台房舍尚远。玉珠早看出那七个幼童,个个仙根仙骨,资禀深厚,又都那么英姿秀发,一身道气;内中两个小女孩,更如仙露明珠,琼雕玉琢。虽然久闻这五对夫妻的屡生修积和一切前因后果,也是惊奇。一问小孩姓名,才知内中两个年稍大的,乃彭勃之子彭方,和次子小兽王彭若;余下几个小的,俱是李清菬门下子女。正说之间,那七个男女幼童已由前面假山洞中迎出,拜倒在地。
石、司二女见湖面颇大,一行沿湖走去;还未走上小半,这些幼童绕着大半圆圈走来。中间还要绕越许多楼阁房舍,路自不近;刚见他走入隔湖花林,几句话工夫,便自到达面前。分明已能绝迹飞行,为见外客同来,不致当众炫耀;又急于相见,特借花林隐蔽,暗中飞来。那最小的一男一女,乃主人六子李同、七女李政,宛如金童玉女,更是秀出群伦,不由得心生爱怜。见正拜倒身前,连忙一手一个拉起,夸赞了几句,携着一同向前走去,边走边谈。
两小兄妹聪慧绝伦,久闻武当七女之名。内中女昆仑石玉珠,识见、经历、交游最广,法力也高;见对自己垂青,正好就便结纳讨教,见后在外也可得点照应。有问必答,甚是得体。石玉珠见两小言笑天真,说话尤其讨人喜欢,越发爱极。一会司青璜也觉好玩,舍了主人,凑近身来,随同一路说笑;除偶向主人应答几句,俱连沿途景物也无心观赏了。
那水波香榭,建在正面左侧湖水之上,去岸十来丈。水榭旁边,石笋如林,大小十余根,突起水面;有的森如剑竖,有的云骨撑空,大都六七丈高下,粗细不等。近水一段多有空隙,湖波平匀如镜;独这石林下面,因有几处泉眼,各挂着几条瀑布,与伏流互相排荡,惊涛如雪,骇浪花飞。石隙再受波涛冲激,吞吐之间,铿锵镗沓,如协宫商,与瀑声涛声汇成一片清籁。
过去又是一片水阁平台,由一道平卧水上的朱阑长桥,绕着那丛石林,回环联系。但为石林所隔,遥望长桥卧波,至石而止,似与陆地不相通连。石林与右面平台,离岸较近。石林后面,巨石如赘,斜露水上;阔不过一二尺,长约五六丈,尾部与岸相接,赘首高昂。左侧赘腹,离那石林下面曲阑红桥才只数尺。桥本作卍字形,只添了一小段,便自接上。
众人一路说笑,不觉到了赘鱼背上,见那石林肤色玉润,并无苔藓。每根石笋上面,只大小稀稀落落,各倒生着十多业蕙兰之类的香草。偶有二三小松,由石隙中天矫盘舞而出,上缀茑箩之类;青红相间,迎风飘拂,衬得白石银瀑分外明显。石顶上面,又各生着两三株佳花树,繁枝密叶,正面全被布满。
水榭四外,又大一片荷花,翠盖亭亭,高出水面;连那长桥也被遮去了一大段。水榭占地颇大,四方一圈玉石平台,相隔水面又低,吃莲花一围绕,万花如海中,簇拥着一座金碧台榭。加上玉瀑龙飞,平波浩渺,远山凝黛,近岭萦青,环境又是雅旷清丽,直疑瑶岛仙居不过如是。
众人在赘鱼背上,观赏了一阵石林飞瀑,转向红阑曲桥之上。全景忽然呈现,初来的人全部赞妙。孙次娴知玉珠得道多年,足迹遍历海内外,所见仙景最多,也往随众称美,笑道:“石道友仙踪远及辽海,宇内仙山胜域当已游遍。此间多半人工布置,不过延款佳宾,用接清尘,也值高明一顾么?”
说时,忽见大小三只白鹤,由水波香榭后平台上飞起。到了众人头上,长鸣了发声,略一迥翔,往湖对面松林中缓缓飞去。银羽盘空,凌波照影,境更清绝,画图不殊。
石玉珠笑道:“道友不必太谦,我的确走过不少地方,所见美景也多,大有经纶;只管灵域天开,多少仍须人力布置点缀,方能尽美尽善。以我所知,除却灵峤仙府与休宁乌两处外,连陷空岛那好地方,都嫌霸气太重。余下并非不好,不是各有缺点,便为主人刻划过甚,失去天然之美。再不,便是左道旁门中人所居,闹得乌烟瘴气。看来看去,只有贵派中人最善因势利建,匠心独运。不论是什么境域,一经布置,自然清妙,各擅胜场。
“像紫云宫和小南极天外神山两处别府,天生奇境;再经多年布置,景物之妙,藑绝仙凡,不必说了。便是邓八姑、裘芷仙、申若兰、凌云凤、以及孙南、施林、司徒平,诸位道友所居,以前多半榛莽未辟、荒寒幽险之境;一经入居,不久便入画境。
“即以此地而论,当初也只四山环绕中,一大片茂林原野,和一两处瀑布水源而已。诸位来此,才只几年,便成了这等美景。如此海内外几处著名所在,自然不应过誉;中土各异派旁门中的洞府,便找不出这一处来他们便有此法力,胸中也无此邱壑。妙在气象只管高华,依然清妙,望如神仙宫室,不带一点尘浊之气,怎不令人赞赏呢?”
次娴方自逊谢,已由万花丛中走上平台。同时榭中迎出两个少年(一名王征,一名吴桐,俱是清菬门人),接了进去,只令雪龙留在外面。水榭广约十丈,四外轩窗洞启,甚是敞朗。用具陈设,尤为高雅华美。李清菬道:“此间均是昔生良友盟交,劫后重逢,各人都有好些话说,请各随意落坐吧。”随有侍童端上茗点瓜果之类,主人稍为礼让,便各就座,畅谈别况。
原来马上少年,便是芙蓉剑客齐良;陇西世家,生具神力灵慧,文武双全。幼年便慕冲塞之术,爱与异人侠士交游。父母早逝,又未成家,十六七岁便在江湖上走动。因有一身惊人武功,无意之中得了一口好宝剑,吹毛过铁,寒光照人;不消两年,义侠之名已震关中。
他和孙同康总角至交,这日偶往相访,谈起师父那高本领的人,年已过百,依然不免老死;人生如寄,自己将要出外,远游宇内名山大川,寻师访及。孙同康也有此意,闻言心动,决计同行。留他住了数日,将家事略为安排便同起身。因闻嵩洛间时有异人奇十往来,少林寺和五乳峰两处,又各隐居着一位师执;意欲先往嵩上五乳峰,寻到这两位师伯叔,请其指教援引。商定之后,便同起身。
这日行抵河南偃师,斋良忽想起城内住有一房远亲,近闻人言,光景甚是清苦,欲往看望,就便周济。觅一旅店住下。独自走去。孙同康独坐店中无聊,偶出闲游,到一饭馆,饮了点酒;见包子甚好,定做了一篮,准备明日路上食用。刚往回走,便遇几个盗党欺凌良善,不由激动义侠天性,出头打抱不平。盗党虽被打倒,后来盗首赶来将孙同康擒去。本意爱他少年英雄,没有想杀害他;他们的原意,很想收为党羽。
孙同康世家子弟,人又自爱,怎肯从贼,大骂不降。盗首将他绑困牢内,仍欲迫使降服,明早不从,便下毒手。幸而齐良在亲戚家中闻报大惊,忙赶回旅店,算完店帐,乘夜往救。人地生疏,盗党人多势众,党羽密布黄河两岸,防备又严;就将人救走,盗首一发密令,顷刻之间,便传出好几巨里以外;前截后追,四面合围,仍然要被擒回。
本是又难又险的事,幸而当晚得一异人暗助,齐良又足智多谋;一点没费事,便将人救出。并还设下疑兵之计,一面把敌人引往相反路上;一面盗了敌人心爱千里马,并骑飞驰。欲乘天明前渡过颖水,赶往嵩山;一到五乳峰,便可无虑。
齐良天性仁慈,知道那马不弃去,易被盗党发觉,一匹好马又不忍杀死,便在到达颖水以前将孙同康放下。想将那马骑往远僻之处放掉,听其自回,然后赶往嵩山五乳峰赴约。
那知盗首老奸巨滑,追时原是一时急怒,追出不远,便知上当,立即回转。因齐良救人时伤了他的爱子,仇恨更深,立意将人擒回,处死泄忿;连夜发出羽令传牌,又将信鸽放起,志在必得。
齐良身材在五友中较高,貌相也极英秀,是个美少年,装束衣饰均与孙同康不同;暗夜救人,形迹不曾显露,如不放马,只不与孙同康一路,也可无事。因为当地到处都是盗党耳目,傅牌一下,对于骑马急驰的人,便留了心。加以往回走时,天已将明,白马又容易认;齐良正顺田岸往荒野里飞驰。走出也就七八里路,忽听侧崖坡上有人放起一枝响箭,隐闻断喝之声。情知不是什么好路数,仗着马行如飞,相隔已远;天方黎明,晨雾未唏,遥望前面露色迷蒙中,现出一条土峡,峡左面又是一片密林。意欲赶向前去,纵马入峡,自身却向林内隐伏;等追的人过去,再行相机上路。
赶近峡口一看,峡外有一小溪绕峡而流,树林里面还有一所大庄院。遥闻兵刀相触,哗噪之声隐隐传来。他心中一动,改了前念。此外别无道路,忙即纵辔,往正对峡口的石桥上驰去。到了桥前,正要驰过,那马似受意外惊骇,突然倒退,人立起来。
马跑正急,齐良人又前伏,骤出意外,虽仗武功精纯,不曾坠马,也被吓了一跳。前面空空,又未见甚阻碍,同时马也四足落地,骂了声:“畜生!”二次纵辔,那马只管昂首奋蹄,身子乱转,却不再进。
那地方乃是桥头,左面便是那片平林,右侧是片三四丈高的黄土崖,由身后一路绵亘而来,直达溪边,又不见什么人物影迹。齐良心中奇怪,二次仔细往下一看,原来那马右前蹄,套着一技柳条圈,条长丈许,一头是圈,将马蹄套住;另一个向临溪土崖之后。
这还不奇,最奇的是柳条和圈俱都挨近地面,一任那马腾踔奋踢,用力乱挣,右前蹄始终抬不起来,和钉在地上一样;柳条却是松松的,略为振动,不似有人拉紧神气。
斋良情知有异,刚纵下马想要查看,忽听林内喊杀之声;接连又是两枚响箭放向空中,刀光矛影,已然隐约可见。同时回顾来路之上尘土大作,也有好几匹马追来,料知踪迹已泄,敌人前后追截,危机已迫。不顾再管那马,忙往桥对面跑去,意欲进入土峡,查看好形势,相机应付。
刚到侨上,忽听耳侧有人低喝:“你这娃儿已然误入绝地,前进不得。对岸桥侧不远,有一树茓,可藏在内,暂作旁观。由我打发这伙毛贼,你不省事么?”齐良百忙中回头一看,原来临溪土崖之下,有一尺许宽的浅凹,内中侧卧着一个穿得极破旧的矮老头,右手握着一根柳条,梢上挽一小圈,正套在马蹄之上。
这才看出套马的便是此老。齐良暗忖:“此马 黑道大亨燃文千里名驹,何等健强多力,岂是一根柳条所能系住。明是异人无疑。人多忽略近处,所说树茓如可藏身,敌人决想不到,必往峡中追赶。反正地理不熟,逃也无用,真被发现,率性与之一拚;就便也可查看此老本领,以免遇上异人,失之交臂。”当时触动灵机,口答:“多谢大力相助,后辈遵命!”立即纵将过去,假作前逃。到了峡口往侧一闪,果见溪旁小坡上有一大柳树,巨茓中空,可以隐身;内有两条裂孔,隔溪景物,全可看见。
人刚入茓藏好,向外窥伺,两起追兵已相继赶到,会合一起;各有一人为首,一胖一瘦。白马仍立地上未动,侧卧崖凹中老头,盗党也未发现。匆匆赶至马前,内中一人朝马略为抚摸,说道:“我曾见小狗舍马,往牛王庄入口逃去。那里全是我们自己人,便不接信号,也不会放他过去。小狗已入死地,Сhā翅难飞!牛老二贪功,不好说话,倒是当家的最爱此马,必须先分一人,送回才好。”
随有一人,应声向前,想将马带走;那马仍是后蹄乱蹬,昂首怒嘶,不肯听命。盗党已有数人待往溪桥驰去,闻得人马呼叱、嘶鸣之声,一齐回视。看出马脚上套有柳圈,匆促间也没想到此圈怎会套上,马蹄和生根一样,不能抬起。
为首胖子最是粗野,口说:“怪不得这畜生不肯走,原来脚上还套着东西呢!”随说,低头伸手,想将柳圈摘去。手还不曾挨近,柳圈忽然自解,柳枝竟似一条活蛇,忽往临溪土崖缩了回去。盗党拉马分头要走,瘦子使个眼色,把手一摆道:“别忙,柳条会走路,有多新鲜,莫是有什玄虚吧?”
一句话把众盗党提醒,俱当此是逃人所为,必还藏在近处,仗着地理均熟,立时分出数人,轻悄悄往右侧土崖上掩纵过去。胖子也自会意,故意说道:“三哥你莫闹了,崖后就是溪河,一个立足的地方都无,怎会有什么玄虚?柳条许是被什么王八羔子衔住,忽然拖走,你也瞎疑心。”口说着话,手中板刀已自扬起,话完,人便纵身往土崖后扑去。
胖子原意柳条不会太长,断定人必掩藏崖口转角近处,性急心粗,也不想土崖临水璧立,逃人怎会藏在那里,并将柳条掣回,自露形迹。满拟冷不防一发必中,头刚往前一探,猛瞥见一条黑影迎面飞来;知道有人暗算,忙举刀挡,已自无及。“唰”的一下,正中脸上;当时鼻破血流,一条紫痕肿起老高,左眼也被打瞎,“嗳呀”一声往后便倒。下余还有数盗党,不由激怒,一阵大乱,便要抢上前去。
瘦子奸狡,较有心计;早看出胖子前扑时,有一柳条飞起,人便倒地。暗忖:一根柳条怎会如此厉害?一面摇手示意同党,不令前进;一面纵上溪桥,偏头回看。见那临溪士崖,高只丈许,但是上下壁削,底下便是溪流,并无立足之地。只桥则不远,有一极浅的崖凹,长约四五尺,深仅数寸;势又外斜,黄土浮松,便猿揉也难寄身其上。当中却躺着一个穿著破旧、身材矮瘦的老头,曲肱而卧,一手握着一根又细又长的柳条,枝梢下垂,搭向水上;隐闻鼾声平匀,陲得正香,一点不像准备争斗的模样。
瘦子奔走江湖多年,久经大敌,知道越是这等情形,越不是什么好相与;急切间正想主意应付,盗党已将胖子扶起。见他左眼珠已被打出眶外,脸骨己碎,受伤甚重;敌忾同仇,个个愤怒。一面分出两人,将胖子就近送回家去,还剩三人,跟踪掩上溪桥。都是江湖明眼,一望而知有异,均料老头假作痴呆,有心作对。
内中一个毛包,将手中铁棍朝老头一指,喝道:“太爷眼里不揉沙子,决滚起来,与我答话;稍有不合,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老头仍睡他的,连理也未理。
瘦子见那崖凹,又浅又窄,势更斜溜,老头身子和黏在上面一般,分明内家功夫已到出神入化境界;区区一根柔细柳条,将胖子打得那样重,而柳条并未弯折,这等异人如何能与动手?无奈同党话己出口,方觉要糟;及见老头酣卧未理,立时乘机打个手势,抢向前面,把手一供,说道:“朋友,你我素无冤仇,何事为难,请起一谈如何?”
老头忽然醒转,瞇缝着一双小眼,望着瘦子笑道:“你说我无故为难,那么昨日那两个人,和你们这伙毛贼有什么冤仇?苦苦寻人作对,是何缘故?我老人家今天在此垂钓,鱼未钓着,忽然睡去。适才梦见一伙毛贼追一少年,我气不服,将柳条一甩,好好一尾大鲤鱼,也被失手甩落水中,醒来便见你们,我气正大着呢!趁早夹着尾巴,滚爬回去,我自寻你贼头算帐,你们还可保得残命;否则我不比别人好说话,那你们的罪就受大了。”
瘦子见老头越说越有气,知非决裂不可,情知不是敌手,无如当着同党,情面难堪。心方愁急,对方话未说完,忽听身侧同党同声怒喝,有的已将手中钢镳弩箭朝老头打去;紧跟着又是同声怒吼,纷纷倒跌在地。另一面由崖前绕越过去的盗党,已由四面兜抄,掩到崖上,也在此时倒了一大片。心中大惊,细一察看,原来群贼所用多是连珠暗器。
就在这镳弩横飞、寒星如雨中,老头话快说完,忽把低垂水中的柳枝,随手往上一扬,柳枝上带起的水珠,便随同四下飞溅。说也奇怪,那指头大小的水珠,日光之下,看去竟和粒粒晶丸相似,打在两起盗党头脸之上,当时开光,皮破血流;有几个受伤的,竟自痛晕过去。除两三个稍微落后,不曾临崖俯视的,全都受伤不轻。
群贼一阵大乱,瘦人首先高呼风紧,把手一挥,望来路拨头便跑。刚下溪桥,耳听身后老头喝道:“你这滑贼,也须带点记号回去;从此改悔,还能保全狗命。”心方惊慌,一阵疾风忽由身后吹来,觉着耳畔一凉,一摸左耳已然不见,摸了一手鲜血;不由亡魂皆冒,随同众盗党,抢扶伤晕诸人,鼠窜逃去。
斋良藏在对岸柳树茓中,看得逼真。见老头本领如此高强,惊喜交集;知道异人相助,事决无碍。惟恐事完人去,失之交臂,不等盗党逃完,立时赶出。刚上溪桥,眼前人影一晃,老头已在对面含笑而立。连忙拜倒称谢,请问姓名。
老头笑道:“你那朋友,因渡颖水被盗党看破行藏,我尚须前往一行。你们嵩山所访的人,并无补益,你二人暂时也无须再见。他已有人指点,去往武当山重圆旧侣;你与他一样,也有夙世盟约须践,可持我柬帖,照上开路径,经由陆路入川,自有奇遇。等孙同康寻来,五友重逢,便可同修仙业了。”
齐良看出老头将有行意,忙即拜问:“老前辈贵姓?”老头把眼一瞪喝道:“叫你这么办,日后自知,问这闲话有甚用处?前途毛贼甚多,你非其敌;我尚有事,不能顾你。不照我路走,遇上送命,悔无及了。”说罢,人影一晃,便即无踪。
齐良知道此老定是仙侠一流人物,惊喜交集。再看柬帖密封,外注开视日期与所取途径,竟是今日来路,只不经过盗窟门外。若换常人必不敢如此走法,齐良一则艺高胆大,又目睹老头好些奇迹,心生信仰,看完便照所说上路。因知盗党在当地势力甚大,广有赀财,官府多与勾通,并也不敢违忤。虽然好兔不吃窝边草,本乡本土,轻不作案。白昼杀人,决无人过问;但是沿途到处都是盗党及其耳目,老头先前又伤了不少他的徒党,行时也颇情虚。那知竟无所遇,安然走上偃师城外驿路大道,往洛阳、陕州一带进发。齐良心念行速,又是日行千里的脚程;由早起程,除却途中打尖,并未停留。傍晚行近洛阳,离城不过六七十里;对于老头所说,越发心安信服,便在镇上寻一店住下。日夜奔驰,不免疲乏;料知前途不会有事,晚饭后安然就枕。这一睡竟过了头,直到次日中午方始启程。
路上遇一江湖中人,谈起:昨日盗首手下徒党,由阅乡城外劫了一批客货,中有一宦家之女苏筠,同叔扶柩回籍,随那一批客货结伴同行。因貌绝美,被群盗杀死其叔,将人掳来,献与盗首狗子为妻。正在强迫应诺,忽一姓白的矮老头,登门寻事,说所劫女子苏筠,是他一个姓齐师侄未过门的妻子。乃叔为人奸诈,死有余辜,他并不管;只是此女却须交他带走,送与姓齐的完婚。晓事的快将此女,连同所劫金银献还,将凶手支出,听其惩治,卜余盗党还可从宽发落;否则,全数休想活命。
盗首师徒党羽不下百人,奉派在外的尚有多人不在其内,多半俱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平日纵横黄河上下游两岸,人多势众,凶威远震,如何听这一套?闻报全都大怒。立有数人奔出,先未把来人放在心上;出来一看,门外盗伙下人,因愤老头话太强傲,纷纷喝骂动手,已倒了一大片,越发怒火上攻,拔刀就砍。
那知老头本领大得出奇,哈哈笑道:“我今日本想稍为从宽,无如你们这班狗盗恶贯满盈,只好为世除害了。”说时,也未怎动手,上去的人不论多少,挨着一点,多半倒毙。一任刀枪并举,镖弩齐飞,眼看打在老头身上,微闻一片极细密的金铁交鸣之声,休说人未受伤,连所用兵器也只剩了半截,甚或不见。只老头身侧地上散了好些碎铁屑,而动手的人,不死必带重伤。
盗首法令素严,无一敢退,除几个重伤残废的外,几无幸免。直到盗首率领余党赶出,见状又惊又恐,一面放起信鸽,发出紧急信号,向在外徒党报警;一面率众拚命。都知老头是个异人,因有两个精通法术的飞剑好友,恰在事前来到;见老头除刀剑不伤,同党上去挨着便倒之外,别无异处,心仍自恃。
那知所恃为后援的两人,一个与之同出,见面便将飞剑放起,跟着施展法力,发出大片烈火黑烟。老头竟不在意,一伸手先将剑光接去,两手一搓,便成了一把铁屑,撒向地上;扬手又是一片金光,火焰全消,人也被他杀死。二个法力较高的姓史,闻说来了强敌异人,跟踪追出,见面认出那老头,便是昔年游戏嵩洛间的有名异人嵩山二老中的追云叟白谷逸:当时拜倒在地,那里还敢动手?总算对方手下留情,未与为难,只骂了两句,便负愧逃走。
盗党一听对要头竟是仙侠中最有名的人物,已然隐迹多年,不听说起;忽然寻上门来。回想平生恶迹,料定凶多吉少,心胆皆裂;忙打暗号,令众盗党分途逃命。因知身是罪魁,必难幸免,竟妄想杀死苏筠雪愤。
谁知众盗党,除有限两人和门外受伤诸盗,似是老头有心放走外,全被定住,不能行动。只盗首一人刚逃到里面,举刀要砍苏筠,忽一白发美妇自空飞堕,手指处,盗首父子同时毕命。随即高声说道:“白道友,你杀了这多毛贼,不连累左近居民么?”
老头走来,笑答:“附近人家,多与狗强盗勾结来往,吃点苦也应该。姑念无知,为势所迫,我自有处置。道友可将此女带往蜀东,与其前生丈夫相会,同在洞天庄修道,请先行吧!”老妇随将苏筠抱起,道声再见,一道金光向空飞去,晃眼无踪。跟着一声雷震,全庄火发,房屋齐坍;不消片刻,全成灰烬,老头也不知去向。
从来失火,烧得也无如此快法!事后杳看,一片劫灰,不见一根残骨,群盗谅被火化。可是盗窟中好些无辜妇女,均在火发以前,被一种风力刮出火场,无一死伤,身外还堆着好些金银衣服。这些妇女,已经当地老**各自送往故乡。横行黄河两岸的剧盗,就此消灭。
齐良问出那老头形相正是昨日所遇异人,细详前后语气,好似含有深意。所说姓齐师侄,不知是否自己?只苏女从未见过,自己更无室家之想,又觉不对。心中奇怪,可惜柬帖未到日期不便开看,断定此行必有奇遇。听完前话,便往前途进发。进了潼关,取道长安,过大散关,经金牛岭、褒城等地,由秦岭乱山中入川。因是山僻小路,山高路险,往往行数百里,不见人烟。仗着艺高赡大,又断定仙人之言决无差错,虽然受尽艰难辛苦,丝毫不以为意。一路山行野宿,除沿途劳顿外,且喜无事。
这日行经山陕交界深山之中,齐良因在来路问知前途,再有数百里山路,便到达柬帖上所说的白象崖;到后二日,便可开视柬帖。心中一高兴,又当中旬月满之时,天色晴明,连夜赶去,看看到后有何奇遇。那知这一带本是南栈道尽头,顺驿路走尚极难行,何况并非正路。走出才三数十里,便见危峰刺天,峭壁前横,深沟大壑,冥杳无际。
那最险的地方孤悬山半”跬步深渊;并无羊肠,惟有鸟道,简直无路可通。必须攀萝援藤,虎跃猿附而渡,端的奇险非常!微一疏忽,便有粉身碎骨之忧。更有森林蔽日,丛草没径,往往一二十里,不见天光,穿行其中,最易迷路。
齐良虽然武功高强,身轻力健;似这样窜高跳矮,上下飞驰,时候一久,也觉得力倦神疲,饥渴交加。无奈荒山野径,四无人烟,只得就道旁山石坐下,取出干粮。饱餐之后,略为休息,觉着体力渐复,稍事结束,重又上路。
又行十余里,因所带水壶适才饮尽,想寻水源将水装满,就便寻觅存身之处。一看前途地势渐平,山脚下似有一条溪涧。连日山行,知道这等地方,每有三两家采药和打猎为生的山民居住。齐良暗忖:“先没想到这条山路如此难行,路上曾经发现好些猛兽脚印,又是热天,蛇虫甚多,夜卧岩洞树,均易遇险。能寻人家借宿最好;否则只有拚受劳苦,月下赶路,以免睡熟之后,为蛇虎所伤。”忙往左侧赶去袗到后一看,果有一条小溪,水已干涸,只溪中心,银蛇也似蜿蜒着一道细流。这类涸溪,水多有毒;如有人家,也在源头左近,便缘溪寻去。
行的三数里,到了尽头峭壁之下,水流渐宽。细查来源,就在对岸树林之中,沿着一片斜坡,直泻下去,注入溪中。泉粗只得尺许,水势颇急;齐良料知水源不远,遂越溪而过。回顾暮霭苍茫,暝烟欲合,落山斜阳,由身后反射过来;前面一片高林,全被映成了暗赤颜色。遥望林中,红墙掩映,似有梵宇,心中一喜,立即飞步往林中跑去。
那林多是数百年以上的老树,夏木阴阴,甚是浓密。齐良因山形险恶,地太荒凉,好容易发现庙字可以投宿,林又高大,匆匆未暇查考,只是往里便跑。入林不远,忽听右侧古木浓阴之中瑟瑟作响,杂以嘘嘘之声。目光到处,瞥见一条一丈多长的毒蛇,张开饭碗大血口,吐出尺长红信,已自当头窜到。
那蟒两腮奇大,通体彩色斑斓,身长约有一丈三四;后半身紧盘老树干上。本是隐藏浓荫之中,微微探头朝外,想要吞吸林中归巢飞鸟;忽见人来,到口之食如何肯舍,立时掉头向下,箭一般朝前射去。
相隔不过数尺,如换别人,绝无生理;幸而齐良心灵悠“悠”书盟,应变神速,所佩芙蓉剑,又是吹毛断铁的利器听响声有异,便知树上虫蛇之类恶物,脚底一垫劲倒退出去,同时“嗖”的一声,宝剑出鞘。
那蟒对面窜来,势甚迅急,恰巧迎个正着,吃齐良左半身往右一偏,避开来势,反手一剑,用力往上挥去。寒光过处,蟒头迎刃而断,飞射出去老远,“扑”的一声,坠落地上。蟒身负痛。猛缩回去,头腔中鲜血,似泉水一般涌起,洒得遍地皆是,腥秽难闻。且喜躲避得快,衣服行囊均未沾染。
齐良经此一来,生了戒心,觉着林中既有庙宇,怎会有这类毒蟒盘踞?于是便留了神,不敢似前冒失。就着残阳余光,一路戒备着,往前走去。到了尽头,果是一座庙宇,只是满目残破,山门歪倒一旁,除庙墙尚有大半存在外,内里殿宇房屋也多倒塌穿漏;分明荒废多年,久已无人住持。
那水源却在庙旁山岩之下,泉源乃是一个数尺宽的石茓,离地数尺,并经前人就石形凿成一个龙首。水源并不甚旺,入口清冷,知是无毒甘泉。将水壶盛满后,因林中并无他异,毒蟒似只一条,龙首下面有一蓄水石槽,甚是长大;连日冒暑奔驰,已有二日不曾洗浴,身上污污积垢甚多,难得有此现成浴盆,正可洗他一个痛快;便将衣服脱去,就着石槽洗浴。果然舒适,凉爽非常。心一为之一快。为防万一,洗时宝剑放在身边,随时都在戒备;直到洗完,并无什事。
山行月余,他因心忙赶路,有时只就沿途溪水山泉略为洗涤,从未洗过这样好澡;又当天热力乏之际,一贪凉爽,未免多耽误了些时候。洗完天已入夜,山中天色阴暗瞬变,一会工夫,云起风生,山月潜形,天色顿转阴晦,跟着雷声隆隆,下起雨来。
齐良以为这雨一定不小,荒山雨夜,如何能行?便往庙中避雨。仗着行囊中,带有自运巧思特制的如意孔明灯(乃鱼皮所制,可以折叠起来,不畏风雨;专为夜宿荒山,途中遇雨之用。)便就殿廊下取出,将自制耐燃蜡烛点上,顺走廊四下查看。本想找一完整避雨所在,坐待天明,雨住再走。
先见东厢房似较完整,他过去一看,室中空空,只地上坟起两个高大土堆;土气腥秽,触鼻欲呕。不愿入内,忙即缩回。退时,似见靠右壁角土堆上,棺盖外露;因室中臭气难闻,忙着退回,也未看真。
正殿比较干净,更有拜垫,略为打扫,可供睡卧;只是黑暗异常,上有漏缝。阴雨不大,风急势斜,居然未湿;只是上蒙棉布之类多已腐朽,灰尘甚多。他就着灯光用剑一拨,随手而起,下面竟是长方形的整块木墩;移向殿角无雨之处。阴雨虫多,见了灯光纷纷飞扑;他觉着惹厌,便将灯悬殿柱之上,自坐暗处。
刚一落座,忽听狂风大作,沙石惊飞,林木箫箫,声如潮涌。齐良仰望殿顶裂缝,已见天星,偶有浮云飞渡,淡月朦胧,若隐若现,雷声也止。知道云雨已被大风吹散,转眼天晴,月耀中天即可起身;无须在此阴森荒凉、令人忧疑之地枯坐待旦。
齐良正打算稍用一点饮食,少时乘月上路,忽闻“嚓嚓”之声起自东厢;又听到虎啸猿啼,和一种从未听到过的怪兽怒吼之声,远远传来。荒山深夜,入耳分外恐怖,令人闻之心悸。因觉为数甚多,少时难免路遇,心中踌躇。只顾侧耳远听,略一分神,便把先入耳的东廊异声忽略过去。方想单人独剑,这多猛恶之物,如何应付?偶一回顾,左侧破窗外面,忽有两点碧光闪动,疑是猛兽来犯。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原来窗外站着一个怪物。
那东西生得身高丈许,形如殭尸,突额高颧,塌鼻凸口,獠牙外露;瞪着一双碧瞳,凶光闪烁,不住流转;周身瘦骨棱棱,通无点肉,满生绿毛,长约寸许,倒立若针;两条瘦长的手臂宛如鸟爪,形态狞恶,从来未见。站在窗前,正对灯光伸出双手,作出攫拿之势;忽又昂头闻嗅,彷佛闻到什么气味,探头窗内,不住张望。
齐良人坐暗处,前有灯光,本来难被发现,料是山魈夜叉一类鬼怪。初次相遇,不知能与敌否?方自按剑戒备,心中惊异,急切间,尚不知如何应付;忽然云破月来,星光下映,由殿顶裂缝斜射下来,正照在齐良身上。
那怪物乃是积年殭尸,本就闻出内有生人气味;一见有人,一声怒吼,急于攫人而噬,竟连门也未进,只将双臂一分,一片喀嚓乱响,窗棂齐碎,断槛破门立时倒塌大片。殿瓦受了震动,纷纷下坠,碎落如雨。
齐良这时如与对敌,宝剑锋利,原可得胜。见那殭尸如此猛恶,恐非其敌;恰巧殿顶裂缝宽约五尺,离地不过一丈多高,心中一慌,纵身一跃,立由裂缝中穿出,上了屋顶;随手取出身边弩箭,照准殭尸凶晴射去。殭尸一下扑空,正往上纵;这一箭正中左目,深陷入骨。负痛情急,暴跳如雷;一心厉吼,二次跳起,往上便抓。无如身子僵硬,纵不多高。齐良二次箭又射下,吃殭尸用手一挡,便自反震回来。
6此去合双栖为有夙愿鸳鸯交深金石再来成隔世依然前生鹤侣眷属神仙(下)
蜀山剑侠新传此去合双栖为有夙愿鸳鸯交深金石再来成隔世依然前生鹤侣眷属神仙(下)
齐良看出它身坚似铁,除双目外,箭射不进,方自心惊。殭尸见人高踞屋顶,发射下射,越加激怒;急得连声厉吼,屋瓦皆震,手抱殿柱,奋力一扳。殿字本已残破不堪,那经得起这样一扳?合抱粗的殿柱,立被扳倒,半边大殿连同殿顶砖瓦梁栋,一齐坍塌下来。
这时大风已住,月朗星辉,山林清景如画;那先前猿虎怪兽吼啸之声,也由远而近。齐良一心专注下面,未怎留意别处;一见殭尸抱柱力扳,脚底殿顶已在摇撼。知要坍塌,连忙就势一垫劲,“黄鹄冲霄”,纵身而起;凌空化作一个“飞燕穿云”的招式,望殿侧面土坡上纵去。纵时,瞥见殿字坍塌、砖瓦纷坠中,一根大梁正压向殭尸身上。未及看真,人已变招,落向坡刚刚到地,遥望前面平野上,大片树林茂草,正是先闻啸声来路。齐良方觉吼啸越近,心中一动,月光照处,忽然发现前面树林中,烟尘滚滚,高出林表。时见一团黄影,似星丸跳掷,隐现无常,急驰而来;知有大群猛兽快要赶到。再看地势,土坡尽头是座危岩,身后是那破庙,不禁吃了一惊!暗忖:
“那殭尸虽然猛恶,除却身坚力大,不能跳高纵远,好似无什伎俩。这不知是什么猛兽?看那尘土,为数甚多,跳得更快,人哪有如此长力?一被追上,必难应付。此时除了退回原路,还须避开殭尸,缩向庙前,穿林出去,觅地藏躲;便须在兽群未到以前,由下面野地,逃往右侧危峰峭壁之上,或可脱险。”
齐良心念才动,猛觉身后红光照耀,连忙回顾。见庙中忽然火发,殭尸双手拿着丈冬长的殿梁,由砖瓦堆中,冲烟冒火纵身而起,怒吼来追,已离身后不远。
齐良本就胆怯,再见殭尸手中断梁横扫中,一二尺粗的树木,竟被连排打断了四五根,神力委实惊人。这般长大梁木,手中一口短剑难以迎敌;更恐再两下相持,被兽群赶上,更难脱身,只得急匆匆往下纵去。正往右侧峰岩飞跑,意欲攀援上顶,躲避一时;那知两地相隔,有三数十丈远近。兽群来势甚快,内有怪兽,行动更是神速;另一面,殭尸也紧紧追来。
就这将到未到之际,对面兽群奔驰激起来的尘烟,已似旋风般,在深草中涌起,相去只有一箭多地。兽蹄踏地之声,震得四山原野,皆起回音。野草深密,虽未看出来的是何兽类,草里已有大小数十团红蓝各色的亮光,不住隐现。大片野草,随着星光闪烁,宛如惊涛骇浪,接连起伏,疾卷而至。
齐良知那红蓝亮光,便是野兽凶睛。眼看撞上,心方一惊,一面飞步急驰,一面握剑戒备,猛又看见深草里飞起一条黄影。那东西形如猩猩,身材高大,双臂特长,目光如炬,凶芒远射;周身黄毛,油光水滑,脑后一篷金发又长又亮;飞将起来,凌风飘拂,根根直竖。月光之下,听周身闪动起千万点金星;一纵起便悬身空中,凌虚御风,电驶飞来,晃眼便到头上。知非人力所敌,情势危险万分!
他刚把宝剑护住头顶,往侧避闪;一阵疾风已自头上飞过,怪物并未下扑。同时人也纵向一旁,脚刚落地,便听身后一声惨嚎;百忙中定睛回顾,那殭尸已被怪物当头一爪,打跌在地。怪物也自落下,抓起殭尸两脚,一声怒啸,两臂一分,撕裂成大小两片。齐良才知怪物为那殭尸而来。身虽脱险,但是那么厉害的殭尸,被怪物一抓即裂,如此猛恶,岂是人力所能抵御?又能凌虚御风,行动那样神速,如若有心为难,绝难免死。
同时那群野兽也纷纷赶到,多是虎豹、野牛之类。内中还有两三只从未见到过的猛兽,大半形态猛恶,目光电耀,利齿森列,血口若盆。齐良方自按剑惊惶,兽群己将四面围住,蹲踞在地;也不向人扑咬,只把人困住,稍一行动,立即同声怒吼,作势欲起。
齐良看出兽群似无恶意,只不令其离去;不知何意,心一奇怪。继一想:仙人曾说入川不远,当有奇遇。这类野兽个个凶野,见人不犯,必有原因。心中略定。再看猴形怪物,已不知去向。
齐良先因野兽凶野,恐其犯性,尚有戒心;嗣见略一转动,群兽误当自己要走,定必同时起立,厉声怒吼,扬爪欲扑。但只威吓,并不真个来犯,见人不动,随又伏地不动,仍回原状;有的更摆尾摇头,意颇亲昵。齐良才知只不行动,便可无事。心想:“这东西遇上三两个,已是难当,何况七八十个之多;更有怪物为首,逃也无用。只一激怒,立被抓裂粉碎,转不如听其自然,也许仙人所说奇遇,由此而起。”
他心念一动,忽瞥见群兽群中有一小虎,身材比藏狗大不多少;在兽群中虽然最小,但其形态却甚威猛。尤其是虎毛多半花黄,此独通体纯黑,乌光油滑,映月生辉;除头上有几条白色花纹,口具白须,宛如银刺外,更无一根杂毛。
这等黑虎从未见过,觉着好看,便多看了几眼;那虎见人看他,便将尾连摇。齐良心中一动,暗忖似此相持,几时方可脱身?人兽言语不通,吉凶未卜。久闻黑虎通灵,何不试他一试?知道自己稍为走动,兽群必起扑咬,无法向前,便朝黑虎说道:“我齐良生平无过,现奉仙师追云叟之命,入川访友,路过此地,被你拦阻,不知何意?彼此言语不通,现在天色将明,急于上路;你如通灵,解得人意,便请过来一谈如何?”说时,把手一招。黑虎竟似会意,起身摇尾走来;到了身前,向人昂首仰望,虎尾轻摇,态颇驯善。
齐良试再伸手,抚摸虎头颈上的黑毛,黑虎亳未抗拒,反把虎头伸向齐良腿间挨蹭;宛如家犬见了主人,甚是亲热。齐良越料没有恶意,一面抚弄,口问道:“你们如不为难,便请点一点头示意。”
黑虎闻言点头。斋良又问:“既不为难,为何不令我走?”黑虎便把左爪扬起,朝来路抓了两下,随又轻含齐良衣角前扯。
齐良笑道:“可是有人要见我么?”黑虎点头。齐良方问:“你主人是否修道之士?”猛觉右股间被带毛的东西碰了一下。回头一看,乃是一只红虎,身材与黑虎一般大小;只是目作金光,比起黑虎似更威猛,拖住一条长尾,轻悄悄由身后掩来。
当此许多猛兽环伺之下,突然发现一只老虎由后袭来,齐良不免心惊,往侧闪了一下。随看出红虎只向身边挨蹭,和黑虎一样,意在讨好,心方一定。黑虎似怪红虎不应这等举动,一声低吼,纵身一爪打去:红虎不服,也怒啸发威,回爪便抓,转眼斗在一处。
齐良看出二虎,为向自己争宠而起,笑喝:“你们不要争斗,我还有话问你们。”二虎居然听话,互相低吼了两声,走向齐良两侧,踞地而坐;仍各伸头挨挤,向人献媚。齐良正要问话,忽见一道白光,由兽群来路,长虹经天,飞驶而来。晃眼到达,落到面前,现出一个白衣少年;生得豹头环眼,貌相英武,身前还跟着先前所见怪物。
少年见面便即下拜,笑道:“大哥!小弟彭勃。早知大哥不久要来,以为总要过了明日才到;也曾命金揉与红、黑二虎,同所带兽群,随时留意。如遇生人入境,速即归报。昨晚有一花豹,为前面破庙中殭尸所杀,揉、虎请命,来此除害报仇。
“走后不久,有一前辈女仙崔五姑,亲送大嫂前往三弟洞天庄。才知大哥、四弟俱都转世不久,形貌名姓俱己更改;又知受有白师伯指教,人在途中,已离洞天庄后山秘径不远。恐虎、揉等见来人与我所说不符,因而错过虽然大哥仍要寻到,但这一带洪荒未辟,古无人踪;沿途毒虫猛兽甚多,山魈木魅时有发现,大哥灵智法力未复,难免不受虚惊。
“正与三弟商计,分头来迎,不料大哥竟在到前将路走岔。金揉归报,所说年貌虽和大哥前生好些不同,但是那口芙蓉剑仍是当年故物。我听说来人宝剑不似寻常,雪亮中带着淡红颜色;又想起此山,只有我们新开的秘径,中间分隔着许多山洞,到处乱峰Сhā天,绝壑无地,更有大片森林,数百里不见天日,休说素无人迹,外人到此也无法通行;料定除了大哥,决无二人,忙赶了来。请至庄中再谈罢。”
齐良见了那少年,看去甚是眼熟;直似久别重逢的至友,亲热已极,偏想不起那里见过。对于所说,先颇茫然,又是说个不完,无法Сhā口;后来细详语意,彷佛前生原是至友,隔世重逢神气。因少年似比自己年长,接口问道:“小弟曾奉仙示,说是一入川境,便有奇遇。彭兄飞仙剑侠,又能役使神兽,道法可想而知。适听口气,好似小弟前生曾附交末;只为夙因已昧,莫测仙机,可能明示么?”
少年笑道:“我还是前生心直口快性情,屡生良友,劫后重逢,一时心喜太甚;只顾一人说话,忘了大哥比小弟转世迟了数十年,灵智尚在禁闭期中,前生之事,自是茫然。此地荒凉,不是讲话之所,五家弟兄眷属不久团圆。三弟夫妇转世最早,前生子女也都团聚;洞天庄乃他夫妇兴建,本想来迎,因有一位老前辈忽然来访,正在陪侍请教。连几个小兄妹,都被那位老前辈唤住,不曾同来。日后大哥也是庄中主人,白师伯仙示中所说的也必指此。大哥前生居长,三弟虽然得道最早,但他坚持前生长幼行次,见时也无须客套。你我回庄,与三弟夫妇相见,再行详谈吧。”
齐良虽不知前生因果,因与彭勃一见投缘,心中说不出的一种喜慰。见他词色那等诚恳,料定不差,含笑应诺。彭勃笑道:“大哥此时虽无法力,终是仙根仙骨,异于常人;且由小弟扶持,一同飞去吧。”说时,星残月堕,凉风吹衣。遥望远近群山,矗立暗影之中,静荡荡地,到处烟笼雾约,淡月迷茫中,东方天边已现出一痕曙色。金揉同了兽群,似知主人御空飞行,追随不上,已当先往回路驰去。
彭勃左手扶着齐良胁下,右手一扬,二人立被一道白光涌起,往前飞去。到了洞天庄前,李清菬夫妻刚将先前来客送走,正要率众来迎;二人已自飞落,互相见礼。回去庄中一看,李清菬已为齐良备下一所精美的楼舍,当备盛筵接风,互谈前后因果。
齐良才知自己前生姓李,与彭、李二人和今生改名孙同康、郝子美的一共五人,彼此志同道合,结为异姓兄弟;因都乐善好施,行侠仗义。两李阀阅名家,簪缨世胄,家中广有资财,文武皆精;心志恬淡,偏又都是性情中人。每人均有一个爱妻,夫妻情厚;所生子女俱都文武双全,聪明孝友,大有父风。
先是分居各地,三十岁后,二李首先看破世情,全家隐居深山之中。仗着灵心巧心,开建出大片田庄房舍;土地既极膏腴,园林设备尤为精雅华美。落成之后,将彭、孙、郝三人全家招来同隐,始而只想啸傲山中,享受清福,不问世事;住了两年,五人每遇到佳日良辰,必定集合五家眷属子女,饮酒赏花,开筵为乐。
那日天气特佳,花开又盛,五人都是喜聚不喜散的习性;由早起游乐到晚上,幽赏未已,高谈转清,月上中天,兴犹未倦,兀自不舍归卧。谈着谈着,忽觉远近笑语声寂,不似先前热闹。回顾山月西斜,天已深夜,所有子女亲眷俱己散去,只剩五双夫妇在坐。
李清菬刚有一点感觉,猛瞥见东南天空密云中,有几道金蛇闪了两闪;随闻雷声殷殷,山风大起,天际乌云,急如奔马,随风涌来,一晃便将天遮黑了大半边,星月随即隐曜。山中气候无常,知道要下大雨。四面一看,那环绕席前的爱女佳儿、俊童美婢,固然零散殆尽;而方才的月色花光,笙歌处处,盛筵罗列,酒美茗香,到处笑语腾欢,繁华快乐景象,转眼之间,也都成了陈迹。
天上是阴云低覆,狂飓鸣空,走石扬尘,树声如啸。偶然一个电闪,照得树上繁花纷纷欲堕。落花无主,行委泥沙,只剩几片残红,秾缀空枝,棱艳天香,一时俱谢。各人面上,也都带着惊惧愁闷容色,无复原前豪情胜慨。看看门内广厅,几盏明灯吃狂风一吹,也是残焰幢幢,昏灯欲灭,全是一片凄凉愁惨景象。越觉盛极易衰,聚散无常;人生百年,直如梦寐。
清菬想起:五家良朋连同儿女亲丁,个个情深意厚;老少上下,一派祥和,从无一点争执。又同隐居在这世外桃源,人间乐土;所辟田业,又极富厚。不是春月秋花,登临选胜;便是夏雨冬雪,遣暑消寒。遇到令时佳节,美景芳辰,还要特张盛宴,赌酒吟诗,弄笛吹箫,赏花击鼓。人人笑口常开,端的乐事无穷。如能常共相保,休说人世上的王侯将相;便天上神仙,也未必有此快活。
无奈韶华易逝,盛时无多,人生如此短促;就能活到百年,也是有限时光;何况七十古稀,人皆老丑,体力衰惫,已异当时。可见及时行乐,只有中间二十多年,还不是晃眼即过。众弟兄因见妻室贤美,子女孝顺,朋友个个交深。全庄上下,常年安乐,为了享受太过,恐遭天忌;每年收入,除自给外,全数运往山外,变了财帛,周侪贫苦。
自从移居山中以来,全庄数百人虽得平安度日,享乐至今;似这样安乐岁月,知能保得几时?当晚因见天时骤变,触动情怀,不由愁烦起来,当时也未深说。五友待人甚厚,所有下人均早安息;跟着大雨降下,便各归卧,大家都有感触,但以二李为甚。回房各同爱妻谈起心事,闷闷不乐。
直到天明,雨已早住,李清菬心中有事,仍难成寐。见爱妻刚刚睡熟,不愿惊动,轻悄悄起身。独个儿走往门外一看,只见朝墩初上,晨雾全消;新雨之后,山光如沐;树下残花满地,土润苔香,枝上残花,依旧娟娟竞艳。更有不少新蕾,含红欲绽,隐蕴着无限天机、十分生意,不由心动了一下。再看上面,万里苍芎,一碧无际,更无半点浮翳。四山静荡荡地,只有无数新瀑山泉,万壑争流,自成音籁,如奏宫商。
正觉天趣悠然,会心不远,天际忽有一片白云冉冉飞渡;云白天青,分外清明;因风舒卷,自然入妙。清菬猛然触动灵机,恍然大悟,由此起了出世之想;修积善功,也更努力。一面告知众人,将家事安排妥当,分别出外寻师访道;受尽艰危,居然天从人愿,仙缘遇合。李清菬首先进到妙一真人,拜师不久,又将同盟弟兄一起引到门下。
真人这日忽将五人唤至面前,说道:“你五人本具善根仙骨,无如情孽纠缠,有累仙业;如能自行化解,掷脱尘缘,今生便有成就。否则,便须再转多劫,还须建下极大善功,也许能如平日心愿。刘安拔宅,鸡犬皆仙,固属千秋佳话;但是此事愿业繁重,处境艰危,不知要受多少魔难灾厄。尤其初转世时,因想和前生夫妻重聚,将近中年始能入道修为。
“此数十年中,你们夫妻十人,除却天生灵慧,轻健多力外,至多学会一身武力;前生法力均被师长禁闭,尚未复原,法宝也未交还,比常人高不多少。而前生在外行道修积,虽免不树强敌,稍被看出来历,固是凶多吉少。一般左道妖邪见你有灵根美质,必要勾引入门,决不放过。不论那一面稍为疏忽,便有陨身失足之忧。不特身遭惨杀,前功尽弃,并还堕入轮回,永无成就之望。我话己言明,你们心意如何?”
五人知道师父也是夫妻同修,终成仙业;闻言正合心意,立时同声跪求,誓发宏愿,欲以全家同修仙业,宁转多劫,巨死无悔。真人一听五人口气,非只夫妻同修,并连今生的子女亲属也要带去,笑说:“你们的愿望也太奢了!这等想头,岂非至难,如何能行?何况我夫妻不久便要转劫,重返到恩师长眉真人门下,始成仙业。我初转世时,自顾不暇;你们人数又多,一旦遇事不能救援,你们身受大害,悔无及了。”
五人方自苦求,恰值真人好友嵩山二老追云叟白谷逸、矮叟朱梅,与大方真人神驼乙休同时来访。见五人跪地诚求,问知前事,笑对真人道:“有其师必有其徒,这还不是学你当年的一样了么?你何不成全他们,为神仙传多留一段佳话呢?”
真人道:“非我不肯成全,此举实太凶危。即以愚夫妇而论,只为内人舔犊情深;因为最前生小儿李洪生具至性,又蒙神僧度化,誓报亲恩,九世追随。下余诸儿女也颇灵慧,不舍分别。愚夫妇为此一念,虽然历劫多生,幸无陨越;所受艰难苦厄,三位道友当所深知。至今仙业未成,宏愿未了,不久还须转劫。这末一世虽然有望,但是道长魔高,事烦责重,比过去诸生,更多艰险。想起尚是心寒,如何再令门人学步!”
白、朱、乙三人相继说道:“这个不必发愁,我三人专主人定胜天,何况他们善根福缘俱都深厚,平时又多修积;虽然情关一念不能勘破,但他们的愿望,只不过想作地仙散仙之流,但求妻子良朋合籍同修,并不似贤梁盂那样,定要修到天仙位业,有什难处?只你肯答应出上题目,或由他们自许善愿,我们三人遇事绝不袖手,定必随时爱护,助其成就,使你们难师难弟,彪炳千秋。你意如何?”
真人笑道:“三位道友既肯玉成,我姑答应他们勉为其难,且看各人福缘如何罢!”随令五人同返洞天庄,率同全家子女设坛斋戒百零八日。到日真人夫妇与白、朱、乙三仙同降,五人当着师长,向天通诚跪祝,许下极大善功宏愿。并由真人传以本门心法,令其不必回山,全家就在庄中修炼;五年之后,分头出外,修积善功。
第二世又拜在吴元智门下,所受魔劫危害非人所堪,善愿也成了十分之八九。每当危念,或是兵解之际,白、朱、乙三仙必多方救护,使其得保元神转世,道法自也随同精进。
这一世功行将要圆满,因前生遭遇不同,转世日期也有先后。众中除孙毓桐转世最早,几乎误入旁门,后拜在一位女仙门下,不久女仙飞升,孙毓桐也移居武当山卧眉峰;近与孙同康夫妻重逢,不久就要来会。李清菬在五人中,虽是行三,一切皆他主动,这一次转世较早,法力也较众为高。夫妻二人头一起去往凝碧仙府,拜见前生师长,奉命隐居新建立的洞天庄。
彭勃过了两世,均有伏兽之能,能通鸟兽语言,因此得了不少便宜。这末一世本领更高,原是人家遗腹子,被族中恶人弃往山中;幸由前世所收仙禽神兽,赶来护卫。年才十五,便遇前辈散仙,百禽道人公冶黄指点,收伏了一个大金揉。又经仙禽引去,寻到前生自己埋藏的法宝灵丹;并将爱妻王蕴华寻到,结为夫妻。同服灵丹,去往山中修炼,生下二子,彭方、彭若。随遇矮叟朱梅,令其去往峨媚见师。也和清菬一样,回复了前生法力,,奉命往洞天庄,与清菬夫妻一同修炼。
过了数年,彭勃方在想念另外三个好友,追云叟白谷逸忽托女仙崔五姑,将斋良之妻苏筠送到庄中,言说齐良与孙同康夫妇先后快来。另附柬帖一封,令李、彭二人,照此行事。彭勃早知齐良日内要来,跟着金揉归报,往除殭尸,遇一少年,颇似齐良。连忙寻去,果是前生良友,一同回到庄中。
第二日,齐良先把追云叟所赐柬帖开看,大意是说:齐良之妻苏筠尚有一兄苏宝星,也是灵根夙慧,从小便被一旁门散仙收到门下。现因散仙遭劫,为妖人金声真人所困,迫令降服。苏宝星深明邪正之分,仗着师傅法宝,将所居山洞封禁抵御,相持巳有多日。令齐良夫妻,日内开读妙一真人前年所颁仙示,用所附灵符,神光照体,回复前生法力灵智以后,往大雪山取出藏珍,即往应援;事完之后,再行完婚等语。
齐良自然依言行事,待了些日,正要起身;大方真人神驼乙休,忽然同一后辈剑仙,带了孙同康爱马雪龙飞降。言说洞天庄五友夫妻同修,早有愿约,不容背盟。不料孙毓桐转世得道较早, 浴血麒麟王sodu不愿再惹尘缘,欲令孙同康自往峨嵋拜师,只做名义夫妻。此举不特有背盟之嫌;她前生儿女早已兵解,仗着嵩山二老灵符保护,封禁王屋山古洞之中已有多年,转日苦盼转世,与前生父母相见,甚为可怜,如何置身事外?定数所限,结局只是徒劳,不久也要前来。吩咐众人不可先期往接,随即指示机宜而去。
齐、彭、李三人,忧念孙氏夫妻,听出大方真人语意,是怪孙毓桐不应违约,想借此使她吃点亏;有心早往接应,又不敢十分违背。好不容易盼到日期,特地赶早半日,由彭勃带了三足灵蜮,先期赶往迎截,意欲釜底抽薪,先将他夫妇接到庄中,免去鸠道人这层难关。到后再行劝说,晓以利害,以谋两全;不致损耗元神,平白吃亏。
不料妖蜃奇毒无比,彭勃惟恐毒气随风吹散,危害生灵,全副精神都贯注在妖蜃身上。明见男女二人由斜刺里飞过,以为三生良友,一见即知,忘却今生形貌已变。那除妖蜃的也是一个厉害精怪,以致孙毓桐生出疑虑,并未往见,反倒加急飞去。
齐良夫妻正往雪山未归,李清菬行事谨慎,一面令彭勃假作出游,无心相遇,提前接应。自在山中等候好音,不曾同来。等彭勃将妖蜃除去,孙氏夫妻已然飞远;而二人的去向,又正对洞天庄一面,没想到竟会中途降落。等行到庄中未见人到,情知不妙,只得同了李清菬夫妻,连同爱妻王蕴华,重又回身寻去。
到时,鸠道人正肆凶威,大施邪法。彭勃性刚,疾恶如仇;先令灵蜮埋伏上空,喷出毒气,以免漏网。然后合力夹攻,杀死妖道;将孙同康夫妻与石、司二女仙、紫、青二女,接回庄去。刚到湖边,齐良也由雪山赶回,在通往山外的洞口内,遇见雪龙,口中悲嘶,往外乱冲,为洞中禁法所阻,不能通过。料是心念故主,意欲逃出往寻,便对它说:“你主人今日必到,毋须情急。”随即骑了同回。
大家见面,在水香波榭互相说完经过,清菬便问齐良:“大嫂怎不同回?”
齐良道:“筠妹本定事完同回,因听她兄说起,日前有一同道路过江南,得知郝五弟夫妻,仗着凌浑与崔五姑二位老前辈之助,上次转世,不特法力灵智,未用恩师灵符禁制,连所用法宝飞剑,也由凌师叔代为保藏;年才士岁,即行交还。到十六岁上,便助他夫妇相见,送往洞庭西山林屋洞中,同居修炼。一切皆由凌、崔二老前辈先向恩师说好,承揽下来。
“因五弟天生灵慧,是我五人中的智囊;又喜滑稽玩世,疾恶如仇。从头一生起,便得这两位老前辈格外爱护,向未吃过什么大亏,因此胆子越大,树敌也多。近在洞庭东山莫厘峰顶,与一伙妖人的期斗法,事情就在这几天内。听说对方颇有几个能手。筠妹前生与五弟妹本是骨肉至亲,而五弟妹的防身至宝伽楠剑又被筠妹借来,隔了一世,不曾送还。
“恐他夫妻势孤,众寡不敌,筠妹兄妹二人已由雪山起身,直飞洞庭。本令我回山,告知二弟三弟,跟踪赶往接应。我在中途,遇见韩仙子门人毕、花二位道友,说这伙妖人虽然势盛,不足为虑,筠妹兄妹一到,立获全胜;我们此时,无须前去;但是事情由此闹大,妖人不久卷土重来,内中颇有几个能手,必须先作准备。
“现奉师命,令我转告大家;此时往接五弟夫妻,徒自引鬼登门,扰闹我们清修,于事无补。转不如就地解决,将来的妖人一网打尽,虽然五弟他们不免虚惊,却可一劳永逸。最好就在庄中,用上半年苦功,使我和四弟功力加增,大家法力也都精进,再去不迟。到时毕、花二位道友或往相助,也未可知。”
石、司二女仙闻言笑道:“洞庭,除此群邪,并与郝道友粱孟叙阔如何?”众人自是喜谢。
孙同康听完前生经历,越发喜幸。三世良朋,神仙美眷,劫后重逢,俱都兴高采烈。加以李、彭二人,前生子女俱已转世,因是幼承家学,从小便各练就一身极好的武功。内中彭勃次子彭若,和清菬长子李承、次女李芳,一是生具伏兽之能,年才十五,已有小兽王之名;一是仙缘遇合,在八九岁上,兄妹二人巧遇大雄岭苦竹庵前辈散仙郑颠仙,爱他兄妹灵秀,各赐了一口仙剑。不久移居洞天庄,磨着清菬夫妇,传以本门剑诀,到十三四岁,便能飞行绝迹,出入青冥。
李芳又是颠仙记名弟子,每遇必有传授,本领更大。余者虽都年幼,最小的一个七岁;因是生有自来,早随父母回复灵智。见父母兄姊连叔伯尊长,都是剑仙;一个个互相激励,力争上游,向道坚诚,用功勤奋。当日一见来了许多尊客长辈,都是神仙中人,俱想就便讨教,得些指点,随侍在侧,谁也不肯走开。
这些小孩,灵慧俊美,讨人喜欢;石、司二女仙甚是喜爱,逐个唤至身前,与之说笑。众小弟兄应答如流,执礼甚恭,又都那么天真;二女大为奖勉,赞不绝口。众小弟兄自不肯错过机会,各自乘便求教,不时请问几句。
石玉珠见众小弟兄应对灵巧,一点也不显痕迹;妙在从容恭敬,所问之话,无一雷同,彷佛预先商定,分工合作,有一问话,第二人便不再问。自己为爱他们灵心慧舌,诚恳天真,有问必答,不忍拒绝。不消多时,武当派本门剑诀,几乎全被套问了去,便笑说道:“你们此时不过年纪尚小,功候不到。令尊已得峨嵋心法,贵派剑术超越群伦,易于成就,最利初学,何必另外费事呢!”
众小弟兄见心计被人看破,各把俊脸一红,中有两个年纪最幼的,方答:“家父母常说,侄儿女们年幼,此时应多读书;连寻常武功,也只许每日学上两个时辰。难得二位仙长骂临,又蒙垂爱,不厌烦琐,想求求赐教,还望二位仙长不要见怪。”
这日女主人孙次娴、王蕴华,因和孙毓桐、司青璜二人正在叙阔,知石玉珠最爱灵秀小孩,世外之人不尚虚礼,也就听之。众小弟兄久闻武当七女之名,看出石玉珠比司青璜法力较高,又好说话;借一题目,引向一旁,专向她一人请教,问之不已。孙、王两女主人只顾说笑,不曾觉查;闻声回顾,才见石玉珠被八九个小孩围在一起,笑语甚欢。李、齐、孙、彭四人,同了两个年长一点的门人,俱在临湖一面,凭栏长谈,似未理会。
次娴笑对司青璜道:“我们真个简慢,请了二位姊姊光临,只顾自己说笑,却把石家二姊放在一旁,受那一群小孩包围。固然二位姊姊不致见怪,这等主人,说出去岂非笑话!”说罢,喊了声“承儿!”
司青璜忙拦道:“石姊姊最喜欢幼童,何况二位姊姊这些子女,个个灵慧异常,连我也是爱极;如非奉陪桐姊与二位姊姊谈话,我也早赶去了。”
王蕴华道:“愚姊妹为与桐妹劫后重逢,喜欢太过,一时疏忽,致多怠慢。只怪外子三弟,他们相隔这近,也不招呼一声。”
孙毓桐笑道:“齐、彭、李三兄,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喜极忘形,什么上顾不得了。”说时,李承闻得母亲呼唤,已然赶来,听出言中之意,在旁说道:“众弟妹因蒙石仙姑怜爱垂询,只顾请教,以致失礼,待儿子唤他们去。”
次娴微愠道:“你最年长,如何也和他们一样?石仙姑与我们两生至交,自不会怪我简慢,且自由他,一会也快入座了。”
正说之间,门人、侍女已将酒筵摆好,主人随即请客入席,长幼主人分别就座。宾主欢洽,自不必说,杯觞并举,谈笑风生。一直吃到斗转参横,石、司二女仙方起告辞,互定后会而别。孙同康夫妇居室已早命人备好,一同陪了前去,然后分别安息。
到了第三日上,由李清菬设下香案,向峨嵋通诚跪祝,拜读仙示;请出灵符,朝孙同康一照,一片霞光照向身上,当时回复灵智。
再把矮叟朱梅所赐仙柬,由孙毓桐取出一看,末半章空白,字迹全现。不特二人经过完全现明在上;并说二人双镜合璧之时,如照仙示所说,如约完婚,成了夫妇,不需先到洞天庄,便可直赴峨嵋,正赶上妙一真人宴会群仙的前一日不特所损耗的真元,连同灵智一齐回复,还可得到不少益处。事完往洞天庄与诸友相聚,过百日,去往东天目后山前生兵解之地,将所藏法宝飞剑取出;再往洞庭寻到郝子美夫妇。等齐、彭、李诸人随后赶来,合力与群邪斗法;事完同返洞天庄隐居,等内功外行修积圆满,自然仙业成就。照此行事,岂不免去许多危害苦痛。
孙毓桐觉着丈夫白受许多苦难,虽幸五友重逢,终于平安无事,不曾贻误仙业,又是定数如此,但非不可避免;追忆前事,也颇后悔。由此众人便在庄中一同修炼,静候时期一至,同往洞庭接引郝氏夫妻回庄团聚。
光阴易过,转瞬冬去春来,相隔斗法之期,只剩两个多月。这日众人饮酒赏花,孙次烂偶然笑道:“昔年我与清菬曾在苏州小住三月,吴宫花草,邓尉最膀。可惜斗法是在三月初间,落叶成阴,香雪早尽。如若提前两月,就此一行,重访兀墓铜井,看那十里香光,是否当年胜况,不有趣么?”
五人都是夫妻恩爱,尢以斋良、李清菬两对,昔年多共患难,情分更厚。宁甘延误仙业,多受困苦艰难;定要合籍双修,不舍分离,便由于此。
齐良自从回复灵智之后,得知苏筠是他前生爱妻,想起昔年夫妻恩爱,饱历艰难,许多深情蜜意。年前雪山之行,本欲同归完婚;不料定欲随她兄长,先往洞庭等斗法之后,再同回庄,由乃兄苏宝星作主,仍按旧家礼节完婚。爱妻前生系出名门望族,最重礼节,虽然历劫三生,未忘积习。知她性情外柔内刚,素常爱重,不愿拂她心意。自己又必须回庄与彭、李诸人相见,不能同往,一别三四月,正自相思。闻言正合心意,笑答道:
“寒芳冷艳,虽已凋零;际此阳春烟景,吴中花事正是盛时。横塘花草,胥口烟波,茂苑啼鸟,苏台残照,都可以发思古之幽情,寻赏心之乐事。斗法虽在暮春,游屐何妨先往。我们提前赶去,不也一样么?”
孙次烂知道齐良心意,首答:“大哥说得极是,五弟夫妇多年未见,早得重逢,也是好的。”
孙毓桐道:“我是山东人,先后三世俱生长在斋鲁燕冀一带,见惯大江大河,唆岭崇山。觉得三吴胜景,除却太湖巨泽尚强人意,下余都是徒具虚声。休说泰、岱、衡、华、匡庐、黄山不能相提并论,便两浙山水也比它胜强得多。如说吴中文物之盛,自应甲于江南;以言峰峦岩岫之奇,实想不出它有什么妙处。
“三哥、二姊,因前两生先后去到江南,在吴门住了几年;性情中人,不无故土之思。所以三生花草,独梦苏州;七泽三湘,反置度外了。以我之见,前生好些良友尚未重逢,所居又多灵山仙境,何不前往寻访,就便登临。免得先寻五弟,有背仙示,和我一样又生枝节呢!”
清菬道:“我们五家十人,只五弟夫妇未来相聚,大家全都思念。但是此行不应先去,否则事更艰危,多生枝节。四弟妹欲作胜游,我也有此心意,何妨俟诸异日呢!”
王蕴华接口道:“恩师仙示,原说我们前生修为己有根底,法力灵智回复之后,便可随意下山,修积外功。这半年,只限定我们与群邪斗法之期,并未说是不许出山。今当春秋佳日,同到外面,选胜登临;就便沿途修积一点善功,正是一举两得。
“以我之见,莫如我们八人带了紫、青二女,与几个年纪较长的侄男儿女,制一木舟,径由三峡溯江而下。先出夔门,薄游汉皋;绕道三湘七泽,一览洞庭云梦之胜,便登衡山,敬谒二老。再转老河口,重问四弟卧眉峰故居,把鄂渚烟波、彭蠡花月,一齐收入怀袖,一路游玩过去。算准时期,赶往赴约,岂不一举两便么?”
李清菬道:“既然二嫂与四弟妹,都愿借此作一胜游,也好!不过此行,对方俱是强敌,我们儿女俱都年幼,他们又喜多事;只有紫、青二女勉强能去,小的万不可带。”
孙次烂闻言,四外一看,众小兄弟恰巧走开,只有青萍一人侍侧,便道:“果然不带他们,省心得多。好在都没有听见,否则,他们不敢和清菬强,就要来磨我了!”当下议定,唤来清菬大弟子王征,命其明日制好舟船,便即起身,顺三峡溯江而下。山中木材方便,物用齐备,又有好些巧工,当日便造好两条柏木船。
众小弟兄闻说父亲将要远游,果然纷纷求说,想要同行。清菬执意不许,只得罢了。众人为防万一,把彭勃所养的异兽仙禽,连同神虎、灵蜮,一起留来看家;命大弟子王征坐镇,代管全庄事物,并把师赐封禁全山的灵符一道交与王征,以防不测。
行时,众小弟兄定要亲送父母登舟,清菬因彭勃夫妻已然答应,也就听之。那木舟早经众人行法,运往水路出口,江崖之下。到了船上,众小弟兄依依不舍,又送出了百余里,方由李承、彭若、彭方三个较大的率领拜辞回去。
清菬还不放心,又随后飞身查看,见两家儿女果然是走往前庄回路,快要到达,方始回船。孙毓桐笑道:“三哥真个情重,对我二姊不必说了,便对这儿女们也是如此慈爱。”
次烂笑道:“他如非这等情痴,何致历劫三生,今日仙业还未成就呢!”
蕴华道:“我便不是这等说法,如非三弟至性至情,怎有今日?我们这五家弟兄,那一个不是沾他的光?否则孤身一人,就做神仙,有什么意思?那似我们这样,不特前生夫妻子女,连好朋友都在一起,同共患难安乐,终古不渝;仙业终于成就,为千古神仙传,添一佳话。可见事在人为,精一所至,金石为开,有志者事竟成也。”
次娴道:“别的不提,我只可怜大哥、同弟兵解既早,转世却迟。那一般小儿女,元神均受仙法禁制,封闭在深山古洞之中;每日苦盼父母,度日如年,至少还得几年才可转世。那日崔五姑老前辈降临,说起内中两个小的思亲太切,不耐久候,用尽方法逃了出来。本意要找前生父母,几被妖人发现擒去,受那炼魂之惨。
“幸而五行有救,人又机智;当妖人行法搜魂之际,恰巧当地瘟疫流行,新近死了两个女孩,正要入殓,二人立时附其身上,活了转来。因是借体重生,前生灵慧未失;知道妖人必不死心,早晚还要寻来,只得假推神灵指点,告知那家父母设计隐避,居然逃脱毒手。
“那家姓孙,住在山东烟台,与桐妹同乡,还许是本家呢!彼时二女一个七岁,一个八岁;由此起,便照前生所学,同在闺中结伴学道,不肯缠足。每日焚香静坐,大人稍一相强,立时装死。到了十二岁,双双留书,辞别那家父母,一同逃出。运气真好,刚走离家不远,便遇见崔老前辈;本来相识,立时跪求,带见前生父母。崔老前辈说,时还未至,随将二女带往青螺峪宫中,傅以道法。并代二女把前生所用飞剑,取出交还。待了两年,便令下山先积外功,以待父母重逢。
“二女为了人海茫茫,不知何处寻找父母,各人仍用的前生姓名。又料父母和诸家叔伯转世后的踪迹,必在四川、两湖等地;而峨嵋仙府更是早晚必去之所。为此还曾三上峨嵋,向师祖通诚求告,跪哭了好几次。最后一次,立誓非求师祖开云赐见,示以父母所在,绝不回去。
“正在跪地悲哭,恰值杨仙子路过发现,大为怜爱,说:“师祖现在闭关入定,怎能见你?再者,你前生父母多年灵智未复,便见面也不相识。你可往洞庭云梦等处行道等待,两年之内,自能相遇。”又赐二女每人一件防身法宝,和几根传音针;遇到急难,只将此针往地一掷,杨仙子不消片刻便即来援。
“有此靠山,自然无往不利。二女胆子也越来越大,专一寻找妖邪恶人晦气,不知惹了多少事,所积善功也实不少。不满一年,美仙娃齐令贤与金灵剑孙宝玲两小侠女之名,已远播三湘七泽之间。一些盗贼恶人,和差一点的妖人,闻名丧胆。
“本来我早想说,因崔老前辈嘱咐,只能便中相遇,时至自然相见;专去寻他,反倒无益有损。我因二女本领足能自保,想崔老前辈所说,必有原因;恐大哥与同弟桐妹悬念,没有提说。此时想起,当能不期而遇;就便带走,岂不更好!”
齐、孙二人俱都感动,互相商计,决计先往洞庭一游。清菬看了次娴一眼,次娴知道话说稍早,不便劝阻。好在顺道寻访,不是专为此去,略一寻思,也就罢了。
众人所乘木船长大,前船住人,后船由紫、青二女同两门人掌管,装载酒仓米粮、衣服用具之类。本定随流下驶,自听次娴一说,齐良还不怎样;孙毓桐想起众儿女久不投生,受此苦难,都由自己行事任性而起,好生后悔,恨不得当时便寻了去。好在俱是深交,无庸掩饰,便向众人直说,顺路往湘江、洞庭等地去寻齐、孙二女。
清菬想了一想,答道:“令贤、宝玲在外行道,已有防身御敌之力,更有扬仙子随时暗助,弟妹、大哥无须挂念。倒是衡山祝融峰山腹地洞中,所禁闭的几个小儿女,自从前几年,政女转世归来,说起他们因前生和芳、政二女交厚,兵解时同在一起,此后元神也同被老前辈禁闭在祝融峰山腹之内。
“起初他们在内苦心修炼,尚还相安;后见芳女姊妹先后转世归来,而他们五人却连一点父母的音讯都听不到,全都情急,忍耐不往。令贤、宝玲再一偷走,思亲念切,终日悲苦,必在意中。听说四弟妹跟前的凤儿年岁最小,尤为可怜。以我之见,莫如先往衡山祝融峰,将他们五人元神接了出来,顺道再往洞庭湖湘间寻访,岂不一举两得!”
孙毓桐最爱宝玲,觉得祝融峰五小兄妹有仙法重重禁闭,不畏外邪侵略。宝玲小小年纪,出外行道。近闻三湘、七泽之间,颇有妖人足迹,多是峨嵋斗剑所漏网的余孽;内有几个邪法甚高,来去无踪,飞遁神速,最为厉害;因知师长闭关,一般先进同门俱在海内外仙山灵境炼丹,于是乘机蠢动,将有异图。爱女如与相遇,吉凶难料!
毓桐本意先把宝玲寻到,再作计较。一听清菬这等说法,齐良已先赞好,众人也随声附和;毓桐不知清菬另有用意,心想船行迟缓,何不同丈夫商量,到了前头独自离船飞起,先把爱女寻回,也是一样?便不再往下说。
清菬见她闷闷不乐,料是为了爱女之故;也不说破,只作不知,一路闲游过去。下水船快,虽然不用仙法行驶,照样迅速,不消两日已把三峡走完。
到了汉阳,这日早起孙毓桐忽向众说,城陵矶边有一道友,多年未见,意欲就便往访。那道友也是一个女散仙,名叫方玉薇。孙毓桐前生便与莫逆,众人俱都知道,又见孙同康不曾同往,以为是真。那知二人早商量过,孙同康对她虽是敬爱,终觉不应违众行事,再三劝阻。毓桐性刚固执,说了必做;因见丈夫力劝,想了想,恰巧方玉薇就在附近不远,何妨借口。便令孙同康不要同行,独自寻去。
事有凑巧!先寻到城陵矶,方玉薇云游未归,孙毓桐已然想起不应背众行事,打算回船。无意中间起玉薇女弟子周沅芷,得知爱女同了齐令贤,昨日还在武昌黄鹤楼上惩一恶人,踪迹当在武当一带。毓桐闻言惊喜,暗忖:自家弟兄,事前不说,也断无见怪之理;何况母女天性,睽隔多年,忽然得知踪迹,就便往寻,有什相干?便往黄鹤楼飞去。
(要知孙毓桐母女重逢,黑夜遇妖僧,小神尼大破红云散花针;西洞庭众仙侠斗法,五友重逢,同返洞天庄,神仙眷属,合籍双修;总结全书,许多惊险新奇情节,请看下回中分解。编按:原书第三集完。)
7榄胜集冠裳裙展缤纷大江东去深情怜故剑烟波浩沝一雁南飞(上)
蜀山剑侠新传7榄胜集冠裳裙展缤纷大江东去深情怜故剑烟波浩沝一雁南飞(上)
话说孙毓桐飞到武昌,为了要避免俗人注意,所以拣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降落地上。然后,先安定了自己的栖身之所,走上街头。
她不知道爱女究在何处,但既在黄鹤楼中惩过一个恶人,那就不妨先上黄鹤楼,或者可以探到一些爱女的情形。想定了主意,便向黄鹤楼走去了。到后一看,楼上游人茶客甚多;中一少年,生得方面大耳,气度华贵,同坐三人均似武家中能手;只当人家贵介公子,出来游春,也未在意。因见四人目光不时朝己注目,但又不似带着邪意;心中讨厌,暗用法力将真身隐起,幻出一个替身,匆匆走下楼去。
刚到楼口,对面来了一人,两下一撞,幻影便被撞散。孙毓桐一看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白胖和尚,缓步去往旁桌坐下,神态甚是从容,若无其事。如说对方有意破法,双方一上一下,和尚走路并不莽撞,似把幻影当作真人,连往两旁闪躲;无奈双方避的都是同一方向,晃眼便撞在一起。幻影撞散以后,和尚面色微微一惊,随往旁座走去,连目光均未斜视。分明无心相遇,事出无知。但又想到自己没在行法,幻影不应如此易散;那和尚表面闪躲,实则幻影去路全被挡住,再没有那等巧法。
心正奇怪,拿他不准,忽闻楼角有一茶客和店伙问答,意似说:“今日这女客,和咋日两个美貌少女一样,看去形迹可疑。只奇怪方才见她凭栏远望,后来走到楼口便没了影,莫要又是一位仙人吧?”
店伙答说:“这位女客虽是可疑,我看她决没有小仙娃齐令贤、金灵剑孙宝玲本领大。不过这位女客是个大人便了。”
那茶客又问:“昨日齐、孙二位侠女在此斗法,可曾眼见?”伙计随说昨日经过。
毓桐在旁一听,才知当地城内有一土豪,名叫哈伦,乃汉阳驻防将军之子。时势横行,无恶不为,新近不知从何处交了两个妖僧,越发骄狂。昨日刚在楼上坐定,便令打手去劫一民家少女,不料被齐、孙二侠女寻来;并将哈伦和一般党羽制住,二妖僧也都受伤逃走。
二女将哈伦杀死除害,因肆主怕吃官司,同了全楼上人一越跪地哀求。二女心软,迫着狗子立下悔约誓过,才行走去。当时便有恶党献计,劝狗子报官,说二女是妖人邪教,行交官府,一体搜拿。狗子虽是纨裤,并不外行,颇有心计;知道这类飞仙剑侠,不是人力所敌。调动官乓,只有送死,一旦事情闹大,还要累他父亲丢官。好在二女时常往来湖湘,只要找到法力高强的人,依然可制她的死命,随即率众走去。
孙毓桐听出二女出没无常,胆大已极,越不放心,也未再理会那和尚。因知当地人民,对于二女敬若天神,暗中跟随店伙,到了楼角无人之处。用传声法朝他说道:“齐、孙二侠女命你速往楼侧无人之处,有话询问。不可大惊小怪,也不要回答,你自走便了。”
店伙闻言,惊喜交集,点头会意。去往柜上,推说家中有事,告一会假,匆匆往下便走。孙毓桐随他走到江边僻静之处,店伙忽然跪倒,口中祝告道:“这里地僻无人,二位侠女有何话问?”
孙毓桐四顾无人,现身说道:“我是她二人的师父,知她不久有难,特来寻访,你可知她踪迹么?”随取了一两银子递过。
那店伙并不见钱见开,反因对方说话前后不符,生出疑虑;反口盘诘,意似他曾受过二侠女的好处,来人如有不利之心,宁死决不吐口。说:“二侠女既是你的徒弟,当能知道她的衣饰形貌,如说得对,我便奉告。”等语。
孙毓桐见他盘问甚详,知他忠实,不便强迫,再三开导。店伙本觉对方也是个异人,不敢得罪;词色又那么温和,与恶党妖人迥乎不同,稍为放心。但是他仍不肯全说实话,只答:“二位侠女时隐时现,平日寻不到,只有丧天害理之事,她必忽然出头,不论多大本领的人,也打她不过。这一次如非全楼茶客店家怕事闹得太大,狗子休想活命。别的我也不知道。只在发落狗子之时,内一妖僧本已受伤逃走,忽然飞回,说二位侠女是好的,可往大别山九宫岩去寻他分个高下。
“孙侠女方要动手,被斋侠女拦住;说我姊妹在此等人,有一约会,向不离开湖湘一带。妖贼如有本领,随时去往汉阳白龙庵寻我姊妹;人如不在,只要留话,定必赴约。说时,妖僧本在一片绿光环绕之下,在楼窗外凌空而立;孙侠女忿他猖狂,扬手发出一道金光,妖僧已然飞走,没有打中。仙姑如真是她师父,可去汉阳白龙庵访问,也许能够遇见。”
孙毓桐知道汉阳白龙庵,乃神尼优昙大弟子素因大师所居;二女既在庵山;必与相识,闻言心中稍放,强劝店伙把银子收下便往汉阳飞去。那白龙庵在汉阳邻江一个渔村附近,地甚荒僻,庵也不大,共只两层殿堂。左近渔民,只知住持橾行清苦,庵门常闭,经鱼梵呗之声日常不断,谁也不知庵中住有一位神尼。
孙毓桐前生与素因大师仅有一面之缘,白龙庵却未到过,连问数人,方始问出庵址所在。因不甚远,见那一带港汊分歧,春暖花开,桃红柳绿;江村景物,颇有清趣。初意只一寻到庵中,便可问出二女下落,于是沿着河边,信步走去。离庵还有里许,走到一片柳林中,正待穿林而过;忽见侧面林外人影一闪,颇似黄鹤楼上撞散幻影的白胖和尚。心中一动,连忙隐身赶往一看,果然是那和尚,正向一个过路渔民问话。说不几句,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吃那渔民连骂带打,抱头鼠窜而去,看神情甚是懦弱,实在是个寻常和尚。遥望前面已是庙墙,也未向那渔民询问,径直往前走去。
到了庵前,她伸手叩门,半晌不听响应。初次登门,不便飞入,又用传声之法朝内呼唤,连说了好几遍,终无响应。暗忖:“主人闭门清修不与外人来往,叩门不应,尚在意中。自己所习传声之法,虽非高手,至少也能传出三数十里以外,似此咫尺之隔,断无不闻之理,怎会无人应声?双方师门交谊其厚,更无见拒之理。”心中奇怪,便飞身往里查看。
见殿堂内一灯如豆,佛火清淡;佛前蒲团上坐着两个小女尼,似在入定,看去静悄悄的。心料素因大师不在庵中,门徒正在入定,所以叩门不应,照此情势自然不便惊扰人家。如若候她做完功课,又不知等到何时?孙毓桐方自踌躇,猛瞥见两个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女手挽手,由殿侧一路说笑,往佛像后走去。内中一个正与前生爱女形态,有几分相似,二女装束年貌也和店伙所说齐、孙二侠女一样,断定不差。心中一喜,更不寻思,立点飞身赶去。
目光到处,瞥见二女已然转往佛像之后,方想二女并肩徐行,走并不快;刚一发现,便自赶下,那殿侧离佛像有两三丈远近,怎会走得那么快法?孙毓桐忙喊宝玲、令贤,就在这心念微动之际,一句话还未说完,人已落在殿前。本想唤住二女再行走入,不料脚才着地,便发现佛殿前所悬一盏灯中隐蕴精光,有异寻常。同时又看出那佛像贴墙而建,二女闻声不曾回顾,便自进去,内坐二小女尼也不似什么真人。心中疑惑,便即止步未进。暗忖照眼前所见,分明主人设有埋伏,在此诱敌。前面殿堂并无一人,后殿所见又均幻影,人在何处,怎看不出?
孙毓桐不知佛家禁法神妙,威力甚大,身已入伏;幸而法力尚高,应变机警,先前一起疑心,不曾走入殿内,否则必蹈危机无疑了。因为急于想见爱女,正在口呼宝玲,四下查看;猛想起主人和二女如在此地,岂有不出见之理?不是敌势太强,先已避开,便是有什缘故,此时不能出现。这禁法定必厉害,莫要一不小心,连自己也被陷在内。想到这里,便不再唤宝玲,意欲飞往庵外,先向来路渔村居民打听;近日庵中可有什事发生,齐、孙两侠女来过也未?谁知刚一离地飞起,瞥见金光电闪,耀眼欲花,上下四外立时成了一片光海,挟着绝大压力,齐向身上涌到。
本来孙毓桐非被困住不可;总算预有戒心,应变神速,又是身剑合一,全身都在遁光笼罩之下。飞起时,瞥见眼前金光奇亮,知道不妙,立以全力朝上猛冲。虽幸未被陷住,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费了好些力气,才得勉强冲出光围。到了上面,往下一看,大片金霞似潮水一般,正往四外退去,一闪不见。同时殿中灯上,一朵金色灯花精芒四射,正离灯头冉冉飞起,已然快出殿前。四外金霞一退,灯花也自回收,落向灯头之上;依依然佛火青荧,一灯如豆,回复了先前原状,望去静悄悄的,万想不到中藏偌大危机。
待了一会,斋、孙二女又复出现,这次却由佛像后走出。互相说笑了两句,便往两小女身旁蒲团上坐定,互相说笑,甚是亲密,语声却听不见。孙毓桐看出禁法埋伏只齐殿顶而止,故意移向殿前,两下相隔只有两三丈高远,二女仍如未见;越知那是幻影,人决不在庵前。只奇怪主人不论,二女小小年纪,怎有这高法力!人不在庵,竟能把两个幻影在远处随意运用,隐现无常;如非自己是个行家,并还身临切近,绝看不出作伪形迹。待了一会,二女又复起身,走往前面,似这样接连出现了几次,每次情景无一雷同。
眼看夕阳平西,天已不早,始终不见真人出现;下是没法再下,没奈何,只得去往离庵二三里的渔村打听。因料庵中必有事故,也许强敌将临;不知细底,匆促遇变,难于应付,特意隐身飞往。准备到后,相准一家老实渔民,再行现身问话。
这短里程,本是晃眼即至;已将到达,偶由空中侧顾,忽然发现先前所经柳林外面聚着十几个村民,男女都有,地下倒着一人。隐闻妇女悲哭之声,心中一动,转身赶去,隐身降落。近前一看,地上倒的果是先前打骂和尚的渔民,周身皮碎骨裂,鲜血淋漓;只是喉间惨哼,气还未断,正由家属村民寻来木板搭回家去。因伤太重,看去已无生理,正在啼哭;听众人口气,尚不知因何受伤,家属一路悲哭,甚是可怜。疑是和尚邪法所害,反正寻人打听,恰好借着救人向其访问,便暗中尾随下去。
那渔民就住在柳林不远河边之上,共只三家;送到以后,外人俱都散去,只剩家属守在床前悲哭。另外两家近邻,有的往城内去请伤科医生,余在屋外商计后事。孙毓桐听出渔民邱四人甚耿直仗义,平日颇得人心,素无仇怨;遭此惨害,剩下妻子,无以为生,全都代抱不平。她便往房内,用法力隔断出入,然后现身,向邱妻说道:“你不要哭,我与你将人救活就是。”
邱妻正在悲号,忽见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突然出现,正吓得乱抖,想要叫人;及听这等说法,当是神仙菩萨,忙率儿女跪地哭喊求救。孙毓桐不愿人知,忙拦她道:“你如再哭喊,我就不管了;且去取碗水来,将外屋的人遗走,包还你一个活人如何?”
邱妻惊喜交集,慌不迭往外屋走,说是:“病人已然回醒怕吵,请诸位先去隔壁王家暂住,少时我再登门道谢。”众人见她说时面带惊喜,悲容已敛,不住择手使眼色。先就听出屋内有生人说话,湖湘间神权最盛,本多异闻奇迹;料有原故,便各辞去。
邱妻回房一看,毓桐已令邱子取来碗水,将身藏灵丹取出,溶化在内;照准邱四伤处洒去,再取一粒塞入口中,令邱妻灌了一杯清水。然后运用玄功,一口真气喷向伤人头上,邱四“嗳呀”一声便自醒转。喜得邱妻跪在地下,急喊神仙菩萨,连碰响头。
毓桐不愿和她多说,仍问邱四:“怎会受伤,可是你所遇那个和尚?”邱四受伤甚重,先前已然痛昏过好几次,到家时却正回醒,心里明白;只是周身奇痛,气被堵住,不能开口。毓桐和妻子说话,已被听去,丹水一洒,伤痛立止。跟着灵丹入口,便觉一股阳和之气流行全身,当时回醒过来;除伤口污血未净外,已和好人差不许多,知是神仙解救。
邱四刚刚爬起跪谢,一听发问,忙答道:“正是那贼和尚。他先向我打听白龙庵可有两个女孩在内居住?我因他是和尚,却向尼庵寻人,所问又是齐、孙二位侠女;疑心他不是好人,已然有气。后来他越说越不像人话,当着仙姑,那些痞子话我也没法出口。因斋、孙二位女侠是我们穷人的福星,人人感激,当她神仙菩萨一样;秃贼如此无理,自然发火,打了他几下。事后还想,秃贼幸遇是我,被他逃走;要遇见两个人气大一点的人,不把他打个半死才怪。
“那知刚往前走不几步,秃贼忽在面前出现;我也一时胡涂,明看出好些怪处,非但不知厉害?反因气犹未消,还想打他。正在喝问,他笑嘻嘻说道:“我叫散花罗汉玉禅,休说被人打骂,生平从没人敢多看我一眼。今日被你连骂带打,如何能容?偏生我心爱的人也在旁边,当时不便发作。如今心爱的人已往白龙庵去,为此寻你算账;姑念无知,不要你的性命,你打我多少下,也还你多少下如何?”秃贼随照我身上头上打了几掌。
“不知怎的,被他邪法制住,眼睁睁挨打,休说还手,连动也不能动。秃贼打并不重,可是打到身上,彷佛骨碎欲裂,皮破血流,本就痛极。打完,秃贼又说二次见面不该骂他,挨打时不该拿眼瞪他,太已可恶,还得加点报应。命虽不要,却须三月才罢。说完,又朝我胸前按了一下,我便倒地,痛昏过去。多亏仙姑显灵保佑,感恩不尽。”
孙毓桐一听,那小胖和尚竟是左道中有名人物红云大师嫡传孽徒。自从红云师徒遭劫乓解,只他一人漏网,上半部“蚩尤三盘经”,连红云一套“红云散花针”也被盗去。虽着僧衣,并非佛门中人;邪法甚高,最厉害是不与交手,绝看不出左道邪气。那红云散花针中在人身,如影附形,极难化解,阴毒无比。
闻说此人最是狡诈,鉴于红云师徒前车覆辙,并不常在外面走动,不知怎会来此?照今日闻见形势,分明有心要寻二女为难;二女和庵中主人也必早知此事。不知受了什么人指教,不往别处,却去庵中暗设埋伏相待。这等强敌,固应小心应付;但是妖人邪法虽高,绝非素因大师之敌,不应如此胆怯,人全避开。多半大师云游未归,只剩两个徒弟,因和二女交好,欲用大师所留佛法禁制,设此一计,也未可知。照初遇妖人时情景,不特幻影为他所破;连自己引出店伙盘问以及去往庵中,全被看见,碰巧连隐身法也瞒他不过。
情知不是好斗,一则思念爱女,急于探访下落,不舍就回;又恐先前引发殿中埋伏,万一妖人尾随在后,被他看出佛法禁制,不去上当,却往别处寻觅敌踪?这高邪法的妖人,二女如何能是他对手?深悔先前不应冒夫。为防二女被妖人寻去,抵敌不住;又想双镜合璧,恰都带在身旁,多厉害的邪法也可无害。
想了一想,决计寻到二女,问明与妖人结仇原因,带回船去;使得父女重逢,再商议应付之策。孙毓桐便问邱四:“近日白龙庵可有什么事发生?齐、孙二女常往庵中走动也未?”
邱四答说:“白龙庵是个年青貌美女尼住持,只有两个徒弟,最守清规,三两年也不见她师徒一面。又是家庙,不受供养施舍,从无事故发生。两位侠女近年方始在武汉三镇往来,也只遇事偶然出现,事完人便无踪。我只在去年秋天这里发蛟,水涨成灾,又起瘟疫;她在附近散放银米,用符水与人治病,见过一面。
“看去真似富贵人家的两个小姑娘,年纪至多十三四岁,谁也不想到会有那大法力神通。十几丈长的牛头蛟随身波浪,少说有五六丈高;所过之处,不论田园房舍、人和牛马,全都一扫而光。被二位侠女由别处看见,各驾一道电光飞赶上去;也未见怎样动手,便斩成两段,那被电光劈碎的蛟头,竟比水缸还大。
“此时庵中师太曾往附近土堆上现了一现,二位侠女好似并不相识。后来师太用一块木板撑着回去,好似吃力异常,她又不愿男人帮助,费了好些事才行回庵。二位侠女忙着救人,双方始终没有文谈。再说庵中师太只是人好,守清规,并无法力。二位侠女照例两姊妹同来同往,不加外人;她两位是女神仙,如何肯与庵中师太交朋友?我虽只见过面,两位侠女的奇事却听得多,我想她绝不会住在庵里。恩人仙姑问他做甚?”
孙毓桐想就便令其传布,引使二女来见;便说自己姓孙,乃二女的师长。一别多年,新近闻她俩在此行道,特从峨嵋山凝碧崖赶来寻访,现在船停汉皋,明早便往洞庭游玩。如若有人相遇,可与她带话,令其往寻。
邱四一听,恩人竟是二女师父,越发惊喜感戴,连声应诺。孙毓桐知道素因不愿显露行藏,二女往见,踪迹隐秘,无人得知,底下已问不出所以然来;只有嘱付好了邱四夫妻,仍然隐身飞走。路上一想,二女不知隐往何处,如何寻找?莫如还是去往庵中再探一回,看看有无迹兆可寻,妖人入伏也未可知?心念一动,便往庵中飞去。
先恐身形虽隐又被妖人发现,孙毓桐途中颇有戒心;直到庵中殿房之上并无异兆,再仔细往下一看,不觉大吃一惊!为着救人往返,半个时辰的工夫,二女幻影不见;中坐两小女尼的幻影也都无踪,全庵里外空空,不见一人。天巳入夜,到处静沉沉的,最奇的是当中那盏佛灯,也与先前精光内蕴迥乎不同,只是一朵寻常灯火,彷佛所有埋伏禁制已然撤去。
估量庵中埋伏如为邪法所破,殿堂内外必多残毁,绝无如此安静;姑且试探着降塔下去,果然禁法全撤,毫无动静。只是寻遍全庵不见一人,想不出个什么道理?孙毓桐见内问禅堂封锁,隔着门缝外望,里面空无一物,只当中摆着一个蒲团,知是素因大师修炼之所。主人不在,自不便破门入内,没奈何,只得退了出来。心想人海茫茫,何处去寻二女踪迹?莫如回船,与众人商计之后再说。
她刚由庵中起身飞出不远,忽见前面临江一片树林之内,似有遁光,微微一闪,看出是正教中高明人物。心想这里地势荒僻,四无人家;江岸浅滩,无可观赏,怎会有人来此?疑与二女有关,便把遁光降落,入林查看。刚一下落,猛觉心中微动,似有警兆。仔细查看,见前面空地上,罩着一幢淡红光影;光色极淡,又无邪气,不是行家绝看不出,便自己也几乎误撞上去。知是一件极厉害的法宝,宝光被人隐去,不用目力绝难发见。暗忖:
“此间既有这类异宝奇珍,宝主人必在附近掩藏。尤其此宝精光内蕴,人能透视过去,颇有威力,照在当地,必非无故;也许内中困得有人,也未可知。此宝虽然不带邪气,但是宝光特异,隐藏杀机,与先见遁光不同,决非正教中人所有。”
想到这里,她立生戒心,方自暗中准备;光影中忽起波动,金星银光不住乱闪,心越奇怪,断定有人被困在内。本来看出宝主人决不好惹,对方隐身法又极神妙,不愿多事。无如心念二女安危,起了疑心;因对方好似无甚敌意,打算设词探询,问明来历姓名,先请其现身,再作计较。
忽听光影中有两个少女口音,急唤道,“道长不可近前,快请退出林外,以免妖僧暗算。如蒙相助,请往前面白龙庵一行。庵主如回,自是极妙;如尚未回,请在庵中稍待,庵主两个徒弟必要回庙。可对她说我姊妹适中诱敌之计,被困在此,邪法虽然厉害,我二人均有法宝防身,暂时可以无害。请她二位照日间所说行事,她便明白,人却千万不可前来。话已说完,请快走罢。”
孙毓桐一听,光中被困的是两个少女,对头又是妖僧;一着急便脱口问道:“你两姊妹可是宝玲我儿与令贤侄女么?”少女立答:“外面是我娘么?怪不得看去有点像呢!素因大师本定今明日回来,女儿不知娘转劫后法力如何?这妖僧委实很是厉害,如无制他之法,最好还是照适才所说行事,比较稳妥。”
另一女子也在旁Сhā口说:“四婶还是快走为是,最好先用法宝防身。妖僧行踪诡秘,神出鬼没;适才因见侄女虽为邪法所困,急切间仍是无可奈何。口发狂言,说他那法宝名叫红云散花针,与他心灵相合,无人敢收。又将宝光掩去,来人只一近前,立被困住,我姊妹已是网中之鱼,如不降顺,早晚必死。不过要挨些时候,懒得在此守候,意欲抽空寻他心爱的女子。走的时候虽然不久,但是妖僧飞遁神速,诡诈多端;就许悄悄掩回,隐身在旁,都不一定。”
话未说完,便听身后有人接口道:“小乖乖果然聪明,难得你们还是母女,这更妙了。”孙毓桐听出被困的果是斋、孙二女,本就急怒交加;又知素因大师不在庵中,两小女尼不是妖僧对手,母女关心,如何肯定?意欲用那两面宝镜破那妖僧。忽听后面有人答话,忙即回顾,果有前见妖僧;正站对面诡笑嘻嘻,朝着自己发话,不由气往上撞。不等话完,早将先准备好的法宝飞剑一齐施为,扬手一道青光,三枝火雷针先朝妖僧发去;紧跟着双镜合璧,两道金红光华交射而出。原是恨极敌人,立意制他死命。
那知妖僧邪法厉害,人影一晃,便即无踪,话仍说个不完;只是语声时前时后,时左时右,若远若近,难于捉摸,末后口气更是污秽不堪。气得孙毓桐咬牙切齿,大骂妖僧。
孙毓桐正在手指飞剑,朝那发话之处追杀;忽听二女急喊道:“邪法厉害,防身要紧,妖僧曾得红云大师蚩尤三盘经的真传,那散花针更是厉害。只有北海陷空岛的 网游之主角全文阅读“吸星神球”和百禽道人公冶黄的“七禽火珠”能破。此外只有佛门中的“有无相神光”能够将他化去。”
最厉害的是,妖僧已将此针炼得与本身元灵相合,能随主人心念运用,其应如响。无论多高法力,中上此针,死活全由对方作主;不是血肉消溶,化为一滩血水而死,便是昏迷失志,住凭敌人摆布。
孙毓桐本非吃他大亏不可,总算不该遭难,那一双古镜乃古仙人千年前留藏至宝奇珍;一经合璧,万邪不侵,恰巧又是一件克制妖针的至宝。虽因初得不久,未经妙一真人仙法传授,不能发挥它的全部威力妙用,将妖针破去;但用以抵御防身,尚非难事。孙毓桐三世修为,见闻颇多;又深知红云师徒的厉害,再见二女被困情景,预有戒心。本意是想用飞剑、雷针杀敌,一面用那宝镜冲破妖光,去救二女脱险。因忿妖僧可恶,连指雷针、飞剑,虹飞电舞,向那妖僧四下追杀。
那两道镜光,不特没有将其引开,反把另一道剑光放起,护往全身,以防万一。及听二女急呼告惊,猛想起前听武当七女中的张锦雯说;昔年在洞庭上空,曾与红云门下妖徒相遇,所用金牛剑乃武当派镇山之宝,仅仅扫着一点妖光芒尾,便几乎禁受不住,可知其着实厉害。如是对面撞上,许无幸理,飞剑防身恐难抵御。妖僧故意发话诱激,必是引逗自己分神,敌暗我明,莫要中他鬼计。方想用镜光先将全身护住,然后连人带宝,朝那困陷二女的妖光中冲去。心念才动,前面那片淡红色的光影,突化成大片其红如血的妖光;中杂着碧森森紫阴阴的箭两,电也似急当头压倒,胸前宝镜也同时发动,恰好对撞上去。
妖僧虽然看出宝镜精光强烈,迥异寻常,但因平日骄狂,自恃无敌,以为未必如何厉害。一时疏忽,妖光虽由上而下,晃眼展布了数十百丈高广,将毓桐笼罩在内,当头妖光已被冲开一洞。孙毓桐瞥见二女在内,不顾对敌,立即冲光而入;二女也各在一幢金霞笼罩之下,待要乘机冲出,长幼三人立即会合一处。
妖僧本意想用妖针光网将孙毓桐困住,单独隔禁一处,暗用邪法阴谋,遂他邪念。不料三女乘机会合一起,又看出镜光神妙,威力甚大;齐、孙二女各有至宝防身,急切间已无法使其降伏。况又加上一个强敌,经此一来,事更艰难。不由激发凶横之性,心还在想:“师傅散花针阴毒异常,厉害无比,本来分开力弱,这样合围也好。三女之中,只有一人稍为疏忽,被妖针侵入,或是心神稍受迷惑,立可成功如愿。”一面现身,口中大骂:“你母女休再执迷不悟,再不降顺,人遭惨死,元神被我擒去,还要受那炼魂之苦。那时你们这千娇百媚的肉身已失,我那怜香惜玉之心就没有了。”
说时,见三女齐声怒骂,镜光也自加强;冲荡得妖针结成的光网,波涛一般起伏不停,光中箭两纷纷消散。妖僧虽仗邪法厉害,随灭随生,敌人不知虚实变幻之妙,未被冲破;但是此举大耗元气,稍为持久,受伤定必不轻。因此越发暴怒,将手一扬,五指尖上立发出五股血焰。正待施展毒手,再试一下,忽听又一女子口音叱道:“无知妖贼,死在眼前,还敢狂么?”
孙毓桐见来人已在外面现身,正是先前庙中所见小女尼。方觉要糟,二女已齐声急呼道““二位师姊留神,邪法厉害,还不快走!”话未说完,妖僧仍是一面诡笑,朝两女尼说道:“她三个不听劝,先用你两个煞一煞火也好。”
两女尼本在一片红霞护身之下,突然出现;妖僧也是恶贯将盈,色令智昏,也不想想敌人并非自空飞降,怎会在所设禁网之中突然出现?方自调笑打趣,猛听当空连声怒喝,五六道剑光宝光,惊虹电射,夹着数十百丈金光雷火自天直下。
这时天已深夜,星月无光,只剩那片妖针光网,笼罩在江岸浅滩数十亩方圆地面。三女宝光,又被那紫碧血红的三色妖光笼罩在外;远望过去,好似大堆鬼火,色彩虽浓,光并不强。四境又荒凉,四外漆黑,大片神雷突然临空下击,照得满林金光齐亮。遍地雷火横飞,霹雳之声惊天动地,威势越发惊人。
孙毓桐听出来人是齐、彭、李、孙诸好友,同了丈夫、姊妹赶来,心中大喜,精神一振。正要就势里应外合,带了二女冲将出去;目光到处,一片黑烟先被神雷震散,才知妖僧另外还设有禁制埋伏。
同时两幼尼也怒视妖僧,口中喝骂,双双把手一扬。一个发出一朵如意形的灯花,初出时大才如指,冉冉飞来;晃眼穿入妖僧光网之内,忽然暴涨,化为拷栳大一团青光。“波”的一磬爆炸开来,光网立被震破,那无数箭雨形的紫色妖针,也被震灭了大半,上面神雷更连珠爆发。孙毓桐再将双镜合璧的宝光就势一照,残余妖光又照灭了好些。另一少尼,杨手一片金光祥霞,直朝妖僧飞去。
妖僧先见神雷、飞剑自天直降,来了不少强敌,心方一惊,仍然妄想用那散花针抵御。一时骄敌疏忍,只顾施展异宝,放出大片惨碧妖光防身,抵御上空飞来的强敌,未把两女尼放在心上。不料敌人年纪虽小,此次却是奉命而来,早有制胜之策,发动又快。等到那一朵佛火灯花飞出,知道不妙,未及收回妖针;佛光祥霞同时飞到,上空敌人纷纷飞降。所用法宝、飞剑无不厉害异常,再加上峨嵋派的太乙神雷连珠乱打,任是邪法多高,也自手忙脚乱。
妖僧微一疏忽,那一套红云散花针已给敌人几下夹攻,晃眼之间,本身元灵首先大震,毁灭了十之八九,那佛光祥霞也压到顶上。心惊情急之下,连纵妖遁,冲了两冲,没有冲动。情知危机一发,那里还敢怠慢,慌不迭收转残余妖针,化作一缕黑烟,往地下钻去,晃眼无迹。
众人知已逃走,会在一起,略谈前事;得知二女劫后重逢,俱都高兴非常。妖僧已无寻踪,两幼尼随向众人拜见,说道,“家师刚由成都回来,与弟子途中相遇,得知齐、孙二位师妹为妖僧所困。因正有事,不能亲来,特命弟子带了一朵佛火和一道降魔灵符来此相助。并令弟子转告:
“岳阳楼上敌人,因报二位师妹之仇,另约了两个妖人相助,不料被一微服出游的清室皇子走来碰上。此人夙具雄心,养有不少死士,常常微服出游,到处寻访异人奇士;受他网罗的人甚多,颇有几个道术之士。虽是皇室嫡裔,除禀性残忍,好杀异己而外,平日并不倚势凌人。最恨贪官恶霸,好打不平;因他有财有势,更有不少能人党羽,所到之处,颇做几件济困扶危的事。
“就这半日工夫,狗子已被他命人杀死,狗官受了警戒,连官也做不成。狗子所请妖人一个已被他收服,成了党羽;另一妖僧,便是那败逃之后、重又回向二位师妹定约的妖僧,也为此人同行能手飞剑所杀。但他人甚机警,遇事留心,今日孙师叔在岳阳楼上转了一下,竟被看出异人,现在令他手下羽党到处寻访孙师叔与二位师妹的下落。
“他们这伙人,、想游完三湘七泽,再由三峡溯江西上,去往峨嵋、青城,寻访仙侠异人;诸位师叔如往衡山,难免相遇。前朝历数已终,满人气运正盛,此人更是未来当道。如被看出行藏,定必不免纠缠,难于应付。最好衡山之行暂且作罢,改由长江顺流东上,沿途游玩过去。
“此人只当诸位师叔,飞仙剑侠一流人物,决不会和常人一样坐船上路;此时背道而驰,将来隐居洞天庄,便少好些烦恼。岳阳楼左近已然派人守伺,连白龙庵早晚也必有人上门查探,所以再去不得。幸而二位师妹已与前生父母尊长重逢,否则对方党羽密布,耳目众多;二位师妹要似前行动,真可虑呢!家师因尚有事,不及请诸位师叔去至小庵款待,还望见谅。”说罢,又向齐、孙二女殷情话别,然后拜辞而去。
众人也同飞回船上,齐令贤随说起:“上月在白龙庵,遇见成都辟邪村玉清观玉清大师女弟子张瑶青,说起爹爹与诸位叔父前生师长风火道人吴元智的侄曾孙吴济,因得家传,得知伯曾祖中年成道,入山不归;过了数十年,忽然回乡扫墓,被族中人认出,仍是当年形貌,以及许多灵异之迹。于是生了向道之心,由十四岁起便背了兄嫂出家,先拜一老道士为师;后又孤身云游,到处寻访仙灵,终无遇合。
“前年他忽听人说,吴师祖人在陕西太白山积翠崖,与万里飞虹终太师叔一齐修炼,连忙赶去。冒着风雪奇寒,与虎狼盗贼之险,好容易寻到地头,不料吴师祖已在成都辟邪村与五台派妖人斗法之时兵解。佟大师叔早已移居峨嵋仙府,一个也未寻到。回时正值大雪封山,冰坚路滑,一个失足,由半山上坠落下来,大左腿折断,昏死过去。幸遇一位姓黄的散仙,将他由狼口内救下,可是那条断腿已被狼吃去。总算因祸得福,拜那散仙为师;数年之间竟将飞剑学成,并用精铁配了一只左脚,由此隐去真名,改称“铁行脚”,在外行道济世,修积外功。”
那散仙去秋在武夷山坐化,他承了师父衣钵,修为更勤;邻海诸省被他救活的人,不知多少,铁行脚之名几于妇孺皆知。此人本身法力飞剑虽不甚高,但他的师父留有不少灵丹,自己又照方配制了许多;平日只装着卖草药的走方郎中,与人医病。还有不平之事,也均在暗中下手,除暴安良,从不当人显露。就有人欺负,也是含笑忍受,向不计较。本身又是残废,一般人民只知他医道甚好,别的全不知道。
本来无事,不料近来名声太大,被官府知道,争相延聘。他虽苦心修积,却生具特性,疾恶如仇。修道的人本不须身外之物,除爱喝两杯酒外,什么财帛他都不要,任何财势买他不动;病家如是好恶之徒,决请他不到。
去年该当有事,先是福州知府刘国栋生病甚重,辗转托人,将他请去。他因对方做官无甚劣迹,给了一丸灵丹,当日治好。当地藩台有一爱妾,久病未愈,得讯令人往唤。
吴济知那藩司贿赂公行,各州府县官吏多是他的爪牙;上下勾结,鱼肉良民,怨声载道,早想将他除去。只为清廷刑法严峻,累兴大狱;本省藩司被人杀死,定必连累许多无辜,为此不曾下手。那爱妾便是行贿的内线,淫荡凶泼,常用非刑虐杀婢女,这等恶妇,如何肯给她治病?
藩司旗人,官架子大,上来便令府县传唤,又无礼貌,不由有气,当时拒绝溜走。藩司大怒,限令长乐县王佶,三日之内将人寻到,否则便以妖言惑众洽罪。吴济每日仍在市上与人治病,只是寻他不到;官差赶来,人便失踪。王佶亲友曾经请他洽病,早看出是位异人,不能动强。
另一面,藩司爱妾病势日重,连所延的几位名医也都异口同声;说病势危急,非得此人灵丹,不能活命。藩司因那爱妾乃北京有名暗娼,与王公贵人多有交情,自己升官发财,全仗这条内线;平日爱之如命,闻言越发情急,严令催迫。
王佶寒士,做官全凭资历,不是藩司党羽,无可商量;日夜愁思,正拟卑词厚礼,四处派人往吴济往来之所寻访延请。
吴济因他官声甚好,又见长乐县差役,为了寻他不见被押监中,已有多人。心中不安,只得自投县衙,说:“我自己也是前明旧家,出身士族,为了幼年多病,许下心愿。得一名师指点,行医济世;一不当官应役,二不受人财帛。医病全凭善缘,多大势力,我也不怕。藩司贪官恶人,本心不愿为他医洽;因念你为官清正,又不愿因我连累差役,去是可去。但是此去决不与贪官见面,医完就走,不可对我摆那官家势派,你可依得?”王佶一面拜谢,请幕宾作陪,备上美酒嘉肴款待,一面飞马复命。
藩司见爱妾已是奄奄一息,正在急怒愁烦;一听将人寻到,满口答应,并怪王佶,怎不先行陪来?王佶亲老家贫,父母属望甚殷,不敢顶撞;只得忍辱赶回,将吴济陪去。不料赶到之时,那爱妾恰刚断气,藩司正在跳脚大骂。一迭连声,要命首县将吴济抓来,当作妖人,立毙杖下;一听人到,忙要奔出发作。因左右劝说,此人有起死回生之力,也许能够医好,何妨先试?医冶不行再说。藩司人本阴险,甚以为然;一面按照所说行事,由王佶陪往内室医治,自去花厅等候。暗傅差弁,准备刑杖枷锁,一医不好,便将人押送县衙治罪。
那知吴济早已看出诡计,到了里面,先用灵药将人救醒,本来要走;忽然想起藩司作恶行贿,由于爱妾播弄,想用法力迫使敛迹,现了一点灵迹。那爱妾染病月余,受尽苦痛,忽然死里逃生,一药而愈;不但不知感激,反因吴济来迟,以致多受苦痛,等吴济走后,想起怀恨,向藩司进谗。
藩司已听人密报,吴济骂他贪官,心中痛恨。再听爱妾一挑拨,不由大怒,先借一事把王佶撤职,派了一个心腹爪牙陈元接任。因吴济治病时曾显灵异,惟恐弄巧成拙,想下毒计,令人装成贫病,再辗转请托,将吴济请去。先用酒食款待,打算灌醉之后再行下手。
这类方法,对付寻常江湖巨盗,未必有效,何况道术之士?那装病的人心先不安,当时为势所迫,表面应诺照办,暗中早已命人点破。吴济心有成竹,故做不知,摄了一个替身仔其擒去。
等到坐堂,一顿拷打;县官见犯人已打得皮开肉绽,昏死两次,一言不发,方自奇怪。乱拍惊堂木,连声喝打,令其招供;忽然眼睛一花,觉出犯人衣冠华美,与先见穷汉不类。仔细一看,正是跟随自己多年、狼狈为奸的恶幕,并非吴济,人已打得半死。这一急真非小可!赶忙退堂,抬了进去。一面禁止声张,去向藩司密报。
不料吴济料知狗官与他作对,已连夜飞往,将藩司和那爱妾用法力禁住;痛斥二人罪状,并告以再不改悔,便以飞剑斩首,行时放出飞剑示儆,将狗男女的眉毛头发削去。藩司心胆皆寒,惊魂未定,闻报连忙唤入内室,告知经过;令把此事暂作罢论,一面称病请假不敢见人。狗官本已害怕敛迹,不料陈元所用恶幕邢玉斋狡许多谋,因遭毒打,心中忿恨;又想借此讨好两狗官,暗中献计,伤愈之后到处物色异人奇士,欲报前仇。
事有凑巧,那贼偶往南台妓院,见一游方道士带了不少妓汝正在摆酒,势派甚大,心中奇怪。先一打听,妓院中人始而不说;再三盘问,告以并无别意,才行吐口。得知妖道竟会邪法,能在一夜之中连御十女;加上挥金如土,所到之处,淫娃荡妇全把他奉若天神。那贼自然不肯放过,立即通名求见,与之结纳;一面报知两个狗官,接往藩司衙中款待,向其求救。
偏巧妖道住不两日,偶然出外,用邪法摄了一个美女,想要回去**;被吴济知道,赶去将人夺下。妖道本是华山派第三代的余孽,一听追他的人名叫吴济,越发忿怒,双方便即动手。因吴济法力较高,妖道所摄美女被他夺回,并遭受伤。先向狗官夸了海口,无颜回去,由此结仇;妖道随约了好些同党,寻他报复。
吴济不知妖道乃狗官所请,也不知是华山余孽,以为江湖上略会邪法的采捕妖人;一时疏忽,不曾在意。这日去往鼓山闲游,被妖道侦知,约了同党,暗中尾随下去。吴济势孤,抵敌不住;虽仗师傅法宝“六甲神光照”护身,逃往大庾岭。经过黑熊峰时,见后面群邪追赶甚急,意欲逃往峰侧深谷之中隐藏。谁知谷中有一妖人,也是仇敌党羽,于是自投虎口;人虽未伤,却被邪法困入山腹之内,日受风雷之苦,已有多日。
齐令贤因风火道人吴元智乃父母伯叔第二世的师长,本要当日往援;一则势孤力弱,惟恐邪法厉害,寡不敌众。来人又说吴济虽然被困,并不妨事,难还未满,去也无用。上月遇见素因大师,曾说:“你父母不久重逢,五家尊长一齐团聚,最好守候在江汉一带,不要离开。”为此踌躇不决。果然不满一月,父女便自相遇。
众人一听令贤说完前事,想起前生师门恩重,未几年为了师父性情古怪,不允五友夫妻同修。虽与白、朱、乙诸老争执生嫌,诸多苛罚;实则他知不久兵解,故意反激诸老前辈出力照应,并可由此重返师门,拜在妙一真人夫妇门下,成就仙业。表面严峻,暗中玉成,为了门人完成夙愿,用心良苦。吴济是他侄曾孙,恩师从小出家,只是一房后嗣;人丁不多,如何可以出事?闻言全着了急。但又想起素因大师之言,与李清菬峨嵋仙府所颁仙示偈语相合;恐行藏泄漏,生出枝节,为异日之累。
商议结果,均主妖道所用移山之法,并不足奇。群邪均知吴济无甚同道,被困多日,并无人援,决无防备。最好派上一人,出其不意隐身前往,先将人救了出来。等洞庭斗法事完,再作计较,众人仍作游客顺流东下。好在李、澎二人下山时,曾由几位先进同门赠了几枝传音针,去的人带上一枝,有什么变故,立可应援,这样比起兴师动众还要稳妥。只不与妖人为敌,专是救人,必能成功。
李清菬曾受大方真人指点,知道自己和彭勃俱要主持全局,不能离开。本心想令孙毓桐去最好,见她始终静听,不发一言;料是为了前生,恩师固执成见,前嫌未消之故。只得转对爱妻道:“娴妹你辛苦一趟如何?”
孙次烂还未答言,王蕴华与乃夫彭勃,同是心直口快,抢口答道:“二妹如何能去,三弟忘了大方真人的话么?如觉愚嫂可以胜任,我去如何?”
清菬道:“二嫂肯去,再好没有。只请留意,此行专为救人,西洞庭斗法之期为日不远;不论妖人有多可恶,最好暂不睬他,把人救出,立即赶回。否则二嫂法力甚高,更有两件至宝,事固无碍;无如群邪人多,双方又是世仇,一与明敌,保不生出枝节。旷日持久,我们两头兼顾,就费事了。”
彭勃虽知爱妻前生法宝已全取回,但是性太疾恶,前两生树敌特多;云中雁的威名久已传播,群邪早已恨之人骨。尤其历劫三生,不曾改变形貌,仇敌一望而知;孤身前往,不甚放心。自己不能离开,爱妻性情刚直,素不善人相助;除非上来便是结伴同行,已然开口在先,再请别人同行,定必不愿。笑对她道:“华妹你去自好,只是沿途登临,非遇万不得已,就遇什么事,也不至于出手。我那法宝飞剑,想必无什用处,你不妨带两件如何?”
蕴华知道丈夫心意,少年夫妻都喜故意作态,二人情爱又是最深;便把两道秀眉微微一扬,佯嗔道:“我不论走那里,你总不放心!谁又不是什么傻子!事情只要三弟作主,绝无妨碍,偏要多口。彷佛我是一个废物,没有同伴一路,便要受人欺负似的。本来我想把你那“天孙锦”,和那“百灵护心镜”带去,以防万一;既这么说,我偏不带,看看可能将人救回?”
彭勃想令爱妻带走的就是这两件护身法宝,一听不要,便着了急。但是深知爱妻性情,宁折不弯;再若当众劝说,便许弄假成真,负气上路,偏又放心不下,正在为难。
次娴知道彭氏夫妻虽然情深爱重,因最前生五友未成道时,蕴华巳有女侠之名,威震江湖;彭勃偶与相遇,惊为天人;苦恋了五六年,历经波折,才得如愿,平日爱之如命。二人既极恩爱,蕴华因夫婿多情,百炼钢竟化成了绕指柔,未免恃宠,每喜闹个小性。历劫三生,情爱愈厚,年时既多,已成习作;不论人前背后,行事任性,胆子又大。彭勃那么性刚的人,竟强他不得,夫妻二人,常相争执。见他目视自己,为难神气,从容笑道:
“二嫂法力高强,又有那涵虚三宝。本门飞剑;休说此行专为救人,尽诛群邪也非难事。清菬嘱咐已是多余,二哥有什不放心处?不过吴道友被困日久,二嫂带他飞行,恐受不住天际罡风;还是把我那“太乙金鳞舟”带去,以便快去快来罢!”
彭勃知道此是峨嵋至宝,妙一夫人钟爱次烂,特意赐她,以便遇见强敌时防身之用,威力比自己那几件法宝大得多。话又十分得体,爱妻和她在妯娌之中情最深厚,定必接受。有此一宝在手,进可以战,退可以守;多厉害的邪法,休想伤她分毫,不禁大喜。
果然蕴华闻言笑道:“我这人素常口直心快,都是姊妹兄弟,本无所谓厚薄;不知怎的,无论什么事什么话,只要三弟贤梁孟一出头,从没有不能解决的事。尤其是无论言动,全都恰到好处,由不得使人心悦诚服。我因今生仙业有望,已不似昔日胆大任性,这次本就想到孤身应敌、深入虎茓;为防万一,打算多带两件法宝。只嫌他因我前生树敌太多,遇事只我一人出去,无人相助,便不放心;话未说完,偏是那么情急。
“先前原是存心呕他,并非真个不带;可是他一认真,我不忿他轻视,定必仍是昔年故态,当时就走。无奈我夫妻为了这类事争执,几成习惯,话已出口,不能收回;他因关心太甚,我也为难。娴妹这么一说,表面彷佛连三弟也怪上,实在还是心中关切,特意把这件防身至宝借我,却把事情推在吴道友身上,你说措词还有多好。
“固然,我们累世患难骨肉之交,说话无须顾忌,但是三弟夫妻,一向对人诚恳自然;一样的话,他二位一说出来,便格外中听。一样的事,一是出于勉强,一是使人心甘情愿,不是差得多么?话又说回来,如非三弟梁孟精诚感格,我们又那有今日呢?”
齐良笑道:“二弟妹已是神仙中人,仍是昔年天真稚气。其实三世夫妻,情深谊重,什么事不好商量,何必争执呢?”
蕴华笑道:“大哥莫说二哥,你对大嫂不也是既爱且敬;奉命惟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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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毓桐接口笑道:“此是二哥二嫂情分太深之故。不过我也嫌人絮聒,彷沸他们男人家说强得多。事如轮到我们身上,就这也怕,那也担心,彷佛女人便无用处。在前一生,桐弟管我比二哥二嫂还要厉害,从不愿我孤身外出。今日我因比他转世得早,他法力不济,才把这口气争了过来。我只奇怪,我们五对夫妻,除却三哥和二姊这一对永远相亲相爱,相敬如宾;不论谁先说,谁就作主,永无争执,从无情意不投之事。两个人彷佛成了一体,谁在都能争气,遇事全都圆满成功。不似别人常有波折,这是怎么修来的?
“下余四对,大哥大嫂性俱温和仁厚,就有一点争执,外人也不容易看出,还好一点。二哥和同弟,一个性刚心急,一个有点婆婆妈妈,他那好意有时已无法承受。五弟夫妻这一对更是厉害,五弟妹简真成了小孩;五弟只管对她爱极,可是行动均受拘束,一刻也不容她离开,你说有多可笑。”
次娴笑道:“郝五弟此举也难怪他,因前两世五弟妹功力最差,法宝飞剑较弱,平日又喜多事。而五弟法力既高,人又足智多谋,机警绝伦;所行之事,无往不利。五弟妹出手便多失挫,郝五弟又爱她过甚,自然就不放心她单人独出了。”
彭勃方想开口,清菬知道五家亲友最喜清谈,欲令蕴华早去早回,笑向次烂道:“你那金鳞舟前面神雷,准备好了么?”
次娴笑道:“此宝二嫂会用。这次出山,因为往赴西洞庭之约,非只神雷一件;连齐、秦二位师姊用紫云宫精金神铁所铸赠的五十七把金刀,也在舟上。还有两枝传音针,此行二嫂算用不着,我也懒得取下一齐带走吧。”随将“太乙金鳞舟”递过,此宝形如无数金鳞片结成的一个梭形小舟;长约尺许,但可缩一叠细碎金鳞。用时手挽本门诀印如法施为,就地一掷,立化成一条金光万道的梭形金舟,人也同时藏在其内。与峨嵋七矮中易鼎、易震所用“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异曲同工,各具极大威力妙用。
蕴华见丈夫满脸笑容望住自己,笑道:“有此至宝防身,大可放心让我走宠。”彭勃方笑说:“本来我没有不放心,是你小孩脾气。”蕴华秀目微嗔,方要开口,齐令贤道:“二婶带我同行,就便见识此宝妙用如何?”
蕴华笑道:“你三叔不要人多,令我独行,必有原因,只他答应就可。”李清菬接口笑对令贤道:“此事无须多人。我正在想,你与宝玲,颇得崔五姑老前辈爱护,此次西洞庭妖人颇有能手在内。我们转世不久,虽然法力灵智俱已回复,终嫌深浅不一。我想令你两姊妹往青螺谷一行,一则拜谢这些年来爱护之德,二则这位老人家的七宝紫晶瓶如能借到,我们便有胜无败了。”
宝玲Сhā口笑道:“三叔让侄女同去可好?”李清菬点头。王蕴华向大家作别先走,只见一道白光向天飞去;剑光强烈,宛如惊星流天,已然飞出老远,尚听破空之声。
齐良笑道:“同是本门传授,二弟妹偏带着两分霸气。”彭勃道:“大哥的话说得不差,她最前生所学因非玄门正宗,自入本门,已历三世;别的还好,独对这口飞剑,仍是前生积习,老改不掉。可见修道人初步根基,关系重要,开口乳必须吃得好呢!”
令贤、宝玲也要起身,毓桐道:“你们忙什么?离赴约开法还早呢!”齐良道:“早去早回,不是一样。”次娴也说:“崔五姑不常在山,难得相遇;此去如寻不见,还可探询下落,再往寻找;最好早行,以免误事。”毓桐便未再说。
二女便向诸尊长辞别,清菬道:“你两姊妹,面下喜气已透华盖,此行必有奇遇。回来加寻我们不到,可直飞西洞庭莫厘峰相见便了。”二女应声飞走。
毓桐见丈夫孙同康回到船上,只父女相见时,和宝玲说了两句,半晌不发一言;只望着自己,再三次欲言又止。笑问:“同弟有何话说?”
孙同康道:“我是在想,你我前生好友苏州天平山玉泉洞隐居的女仙巩霜鬓,自从那年她被荆门山仙桃嶂女仙潘芳以怨报德,自己不好出面,命一妖人,乘她入定神游之际,暗破封洞禁制,前往加害;被我们无心撞上,免去一场大难以后,成了忘年之交。记得我们和她分手时,曾代运用玄功推算,说我们再生相见,你尚有两次魔难;最好能先见她一面,必当尽力为你防御化解。何不在往西洞庭以前访她一次呢?”毓桐点头未答。
这时天已深夜,船行半江之中,本来月明星稀,清光如画;自从那片乌云一起,将月光遮大,早成了一片沉冥。五友虽是飞仙剑侠,因前两生俱是富家大族,服用讲究;那木船形制,外表寻常,内里陈设布置甚是精美,华灯辉皇,满船霞亮,船也走得极快。但是夜深浪大,全江舟船俱早觅地停泊,江面上静荡荡,暗沉沉,只此两船行驶。船行驶江心,两舷灯光照向水面之上,现出两道光影,不住闪动;向前游去,隔老远便能看出,众人笑语方欢,也未在意。
毓桐想和清菬夫妻说话,次娴忽然“噫”了一声,将手一挥,船上灯光全减。清菬道;“何必如此?”手扬处,灯光重又通明,船外面却多了一层浓雾,笑对众人道:“现在我们能往外看,对方却看不见我们,不是一样么?”
众人料有变故,多自留神,往外查看。只见左侧高空中那片乌云已自展开,将江面笼罩了一大片;同时右侧空中也现出大片黑影,双方相对,众人的船正好夹在中间。云影空隙之下,看出有两拨旁门左道,正在临江斗法,不知何故相持,尚未接触。仗着两船外面,已有禁法隔断,语声不致外泄,正在指点说笑。
孙同康道:“我们深夜行舟,灯光明亮,船行又快,突然无故隐去;任谁看见也生疑心,何况这般左道妖邪?他们不肯动手,莫是为了这条船罢?”毓桐笑道:“呆子,还用你说?你没见二哥、三哥都出手了么?”同康探头回顾,见清菬己走向船头,手挽法诀,仗剑而立;彭勃也正飞往后边船上戒备,乃姊次娴也把法宝飞剑准备妥当,神情似颇紧张。
船在李、彭二人主持之下,正箭一般顺流往前驶去,同康悄问毓桐:“空中这两拨人,好似无甚伎俩,三哥这等慎重,你怎不出相助?”毓桐笑道:“有他三位,已用不着我们多事。何况三哥只想冲出战场,本不想和人动手呢!”说时,那船已驶出一二百里,当空乌云仍未接触,始终相持在两船上空,好似有心追逐神气。
二人心方奇怪,忽听彭勃在后船怒喝之声。还未听清,又听清菬在船头上笑道:“人家隔江对敌,与我无干。不过适逢其会,正走在他的中间;好在拦不住我们,二哥何必多事?”话未说完,当空乌云黑气已由两面会拢,泰山压顶往下压来。当时阴风怒号,浊浪排空;那么坚固的定制木船,立被风涛震撼得轧轧乱响,似要拆散神气,上空更似有千万斤重力压到。
孙毓桐见势不佳,疑心众人行藏被人看破,这两起妖邪已然合而为一,来寻晦气。正待去往船头查看,同康也把法宝飞剑取出,准备应付;次娴摇首拦道:“此是人家斗法,我们正走下面;因有一方想拿我们掩护,激令出手,被对方看破,以致波及。我们不去理他,自无事了。”
说时,那船好似被什么东西夹住,重又平稳,上空压力也被隔断。那四外的狂涛黑浪只管奔腾澎湃,高涌如山;离船两丈,便自行倒退,船中连点水迹俱未溅上,速力也加增了许多倍。一前一后,在浪山水凹中,箭也似疾朝前直射。
方想照此急驶,转眼便可冲将出去;猛瞥见左侧天空乌云之中,飞射出两蓬碧色萤光,一由船顶上射过,另一蓬竟朝着自己船上射来。
孙氏夫妻一见,便看出是前遇妖僧所发的九寒砂;想起前事,不由怒从心起。二人自到洞天庄后,加功勤习,那两面宝镜威力比以前更大,为防万一,早就准备定当。一见碧光,疑是所杀妖僧同党,双方不约而同伸手一按。胸前两道镜光,突似百丈精虹飞出,合为一股朝空照去,碧光才一接触便自消散。同时,闻得右侧空中,有人怒啸惊呼之声由近而远,似已逃走。
次烂见二人出手,连忙拦阻,已自无及;随听彭勃在后船上大喝道:“无知妖孽,我们本来不愿多事,已然避开,由你双方自行拚斗。竟敢妄用邪法暗算,今日教你无葬身之地。”说时,左侧又有光影闪动,彭勃不等妖人发难,早有一蓬光网,夹着无数金红二色的火箭,朝那发光之处射去。随听清菬在船头上大喝道:“二哥停手,由他去罢。”说到未句,霹雳一声,便有大片金光雷火朝空打去。
孙氏夫妻被次娴阻住,虽未飞出迎敌,镜光并未撤退。因见妖人始终不曾出面,空中乌云邪气甚重,本前碧光来路,好似一上一下,两面发出。心疑妖人另有诡计,便将双镜合璧,向外乱照。清菬太乙神雷一发,当空乌云立被震散;镜光扫处,才看出妖云中藏有五个道童打扮的黑影,正在跌跌翻翻,化为五股黑烟,向左侧暗云中窜去,晃眼无踪。隐闻远远有两三声怒啸,更不再现。一会,烟消雾散,清光大来,重又现出万里长空。两船始终不曾停驶,又走出了二三百里,江面上风平浪静,渐渐月影西斜,离明不远。李、彭二人一同回到舱中,互说前事。
清菬道:“双方都是左道旁门,不知何事在此火并?我本想不去管他,另有一面本领较差,自知不敌,看出我们来历,竟想借此掩护;引得我们出手,与他合力对敌。另一面先也知道我们不是好惹,后来看出敌人心意,方始激怒。就这样也不相干,偏生性急了些。他见敌人老借着我们这两条船掩护,无法下那毒手,忽然变计,妄想连我们一斋暗算。我仍不去睬他,一面拦住二哥将船护住,向前急驶,已快冲过双方阵地。妖人不知我们心意,只当怕他妄发九寒砂,结局转胜为败,还损失了两件法宝,岂非弄巧成拙?
“我因今日之事,来得奇怪,好些不合情理,为此拦住二哥,不令出手。否则右面四人虽也同是左道,明知邪正不能并立。竟敢托庇于我,恶行定必未着。而发九寒砂的那五个妖人,颇似传说中的查山五鬼,平日淫凶,无恶不作;用的又是那样阴毒的法宝,如何肯放他过去?”
正说之间,次娴、毓桐两妯娌,因见外面烟波浩荡,天水空蒙,残月疏星,景甚清旷;正在凭窗笑语,谈说前事。忽见船侧不远,有一十二、三岁幼童顺水飘来,时沉时浮;彷沸落水已久,快要淹死,还在挣扎神气。
次娴心最慈祥,一动恻隐,也没和众人说,把手一招,便摄了上来。见那幼童生得眉清目秀,貌相甚是英俊,越想救他。当时塞了一粒丹药在他口内,正待行法,将腹中江水取出;忽听身侧有人微笑,回顾正是清菬。心中一动,再朝幼童脸上一看,立时醒悟。因见丈夫笑他,又看出幼童(编按:原书有脱漏。)不是不挽回,面上一红,低语道:“你管我呢!少时处置,包你说好就是。”
清菬知道爱妻平日谨细,只是心太仁慈,有时往往宽纵;但她性情从不认错,并还百计挽回,使其圆满才罢。闻言笑答道:“你自不嫌费事,我几时管过你呢?”斋、彭、孙四人,见两老夫妻这等说法,也全明白。毓桐笑道:“二姊夫对我二姊真好,如换以前同康,不埋怨我,也必笑我走眼了。”
话未说完,彭勃早忍不住,戟指幼童,刚喝得:“你这小贼!”四字,便被清菬止住,道:“此事难怪,这小孩无甚邪气,装得甚像,如非摄上船来,不易看出。弟妹仁慈,救人心切,自然容易上当了。弟妹为人好胜,此事便由她自己去办罢。”
彭勃怒道:“小贼真个胆大,竟敢在我弟兄面前闹鬼!如非运气真好,要落在我的手中,你既淹死,腹中必有积水,我不叫你把心肝五脏全呕出来才怪。”
那幼童自从彭、李二人相继发话,知被看破,那里还敢再装下去?早吓得翻身爬起,跪伏在次娴身前,口喊:“弟子奉命差遣,本不敢来。后因被人强迫,又因恩师兵解,被恶人收去;久想脱身,未得其便,意欲乘机拜见诸位仙长,方始冒险来此。虽然作伪,并无恶意,还望仙姑见怜,向诸位仙长求情宽恕。弟子也不敢回去,只求开恩,使弟子得为奴仆,永供役使,真个感恩不尽了。”
众人见那扔童貌相既好,人又灵慧,多半怜惜;料是左道门下,奉命来此行诈。只不知甚诡计,与所说真假?便问他来的用意,务要实说,不可自误。
幼童照实一说,众人才知由毓桐而起;连先前两起斗法的妖人,俱是岳阳楼所遇皇子所差。因自看出毓桐是个异人以后,便令随行同党四下查访。本来踪迹不易发现,事有凑巧;毓桐往寻齐、孙二女,与妖僧在汉阳江边斗法之时,被一旁门中人无心撞见。因知双方均非易与,便即避去。路遇那皇子派出寻访的人,本来相识,无心谈起妖僧在左边与一女子斗法之事。
那人名叫吕太初,乃崆峒派中有名人物;深知红云师徒威名,万不能惹。皇子性情固执,想到就做,必不听劝;如往告知,定要强迫随行诸人一同赶去,救那女子出险,以便示意讨好,就此结纳,收为己用。红云虽死,妖僧深得他的真传,更有一套“红云散花针”,凭一行诸人,未必是他对手,何苦无事找事?仗着隐身神妙,意欲隔岸观火,查看明了虚实,再作计较,便在暗中赶去。
到时,正直妖僧惨败,众人正在商计;回船之际,远远尾随,见落到了船上,吕太初方始回转。皇子因所网罗的党羽人品甚杂,听说对方竟是闻名已久的峨嵋派剑侠,人数又是那样多,延揽之心更切。立时集众商计,非将这个人网罗到自己手下不可。随行人中,原有两个首要人物;一个西藏红教中的番僧,另一个便是那吕太初。一僧一道,门户不同,本就面和心违;皇子更具雄才大略,满腹权诈。表面一体侍奉,尊以国师之礼,实则暗中挑拨离间,于是二人成了水火。
吕大初因妖僧炼有邪法九寒沙,趾高气昂,目中无人;近又训练了一队铁卫士,越发骄横自满。早想自己也组成一队道术之士,将其压倒,无如近年左道凋零。几个高明人物、前辈长老,俱都隐居名山,敛迹潜修;欲图异日再起,决不肯受清廷供养。本门中虽有几个后辈,已全被自己引来,另外还约了几个别派同党。一则人数不够,法力也差;除自己能与番僧分庭抗礼而外,处处相形见绌。
难得今日所遇诸人,飞剑、法刀个个高强,尤妙是成双配对;江上行舟,与平日所见峨嵋派门下情形不同,疑是与峨嵋派有渊源的散仙一流,并非嫡传门人。既然涿迹人间,仍有饮食男女之好,只要用点心机,总可勾引结纳。吕太初便向皇子献计,装着与番僧结仇,在江上斗法:相机引激,使其出手,以为进身结识之计。
皇子大喜,立命照计行事。番僧刁狡非常,推说:“这类斗法的事,非见真章不可。对方法力果如吕道友之言,必是明眼;稍见马脚便被看破,结交不成反给讥笑。最好真假参半,前半认作争斗,各施法力,无须作假;纵有一面受伤,好在都是自己人,当时便可救醒,也无妨害。我们俱受王爷恩礼,便为此吃点小苦也不相干。”并说:“近日双方门人越多,教宗不同,时有争端;为避借此比拚之嫌,自己不愿出场,以免吕道友误会。日前恰巧遇到以前几个同门师弟,正好约他代为出场,照吕道友所说行事便了。”
吕太初明知番僧以假作真,借此将自己这一派压倒;一面还装好人,自不出手,以示大方。无如话已出口,不能挽回,不便问他所约的是谁;只得招集同党,暗中商计。到了约定时间,赶往江上;一到便看出对面那片乌云邪气浓厚,不知内中藏有什么阴谋毒计?刚照定约发出暗号,放起一片浓雾;番僧忽命人赶来,说所约的只是查山兄弟,一共五人。乃师不特未来,连门人也未派一个,以免万一有什胜败,引起嫌怨。
吕太初一听说是查山五鬼,便知番僧不怀好意,竟想乘此时机,将自己师徒一网打尽。势已至此,说不上不算来;暗忖:“自己修道多年,虽是旁门左道,也是散仙中人。只为平日恶行太多,邪正不能并立;一般师友同门,被正派中人诛杀殆尽,实在无法立足,方始弃了仙山灵境,托庇朝廷。虽然享尽人间富贵,穷奢极欲,终不如以前逍遥自在,任意所如。
“本来已觉美中不足,谁知又遇见番僧这个死对头,百计千方,与己为难;今日为了讨好皇子,偏又作法自毙。这查山五鬼,有名狠毒;如不能敌,自己或者无妨,手下党徒必遭毒手。听番僧口气,虽然事后必装好人,医治复原,众目之下,这人怎丢得起?”
心中狠毒,无计可施,吕太初只得一面和五鬼,就空中隔船相持;仗着双方约定,须等自己作主,发出了末次暗号,方可动手。一面却在暗中盘算,如何应付?等到随着众人的船走了一阵,正在委决不下,忽听对面乌云中发出笑声。此时相隔尚远,船中诸人只李清菬一人警觉,谁也不曾留意。
吕太初见这远笑声竟能入耳,明是查山五鬼见自己不久发动,故用邪法传声讪笑,再不动手,太已难堪!一面嘱付同党小心戒备,一面发出信号。先见对方未下杀手,还自暗幸;深知五鬼厉害,不敢按照预计,以全力施为。上来便想取巧,装着抵敌不住,向船上诸人露出托庇求助之势,谁知下面两船置之不理。
本来船上灯光如雪,笑语相闻;双方斗法刚刚发动,一片极淡的金光微微一闪,船上明灯全熄,声息全无。只剩两条船影,在高涌如山的惊涛骇浪中,首尾相衔,箭也似急顺流下驶。看去又稳又快,无论多大的浪头,离船两三丈,便自崩散。对方不是看破阴谋,便是把自己和查山五鬼视若无物,任其自相生灭,不肯管这闲事。
吕太初心中一急,又见查山五鬼逼人太甚,料定皇子必受番僧蛊惑,用魔教中晶球视影之法,去远方观战,必当自己法力不济。就此下场,丢人太大;即便不占上风,也应显点颜色,少时才有话说。好在众徒党已然奉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五鬼邪法虽然厉害,凭自己的法力,至多不胜,当无他虑。念头一转,越想越气,意欲冷不防施展杀手,给对头一个厉害;再装船上诸人不肯上套,立时收风下台。
那知查山五鬼早受番僧重托,本身又和崆峒派诸长老有点嫌怨,正好乘机报复,暗中布就罗网。他远里刚一发动,五鬼一面暗发禁制,断他归路;一面把番僧交与的九寒沙大量发出。番僧五鬼也太骄横,既恐妖道得宠,又知主人早晚必登皇位,意欲揽权;惟恐船上诸人被其网罗,不添许多对头。为此设上诡计,故令五鬼出面,假托入定坐禅;以便行法,使晶球视影远出千里以外,令皇子自去观察。又在暗中运用元神,亲自赶来;竟想连合五鬼,将妖道和众人一网打尽,至少也使妖道无法立足才罢。
番僧便将九寒沙分为两股,一上一下,发将出去。那知遇见克星,孙氏夫妇那一双宝镜,专破这类邪法异宝,已是难当;李、彭二人法力更高。这还是清菬不愿为此多生枝节,将事闹大,只用下山时节师长所赐一灵符,和本门具有伏魔专长的太乙神雷,破了邪法,将他惊走,未为已甚。否则以众人之力,番僧虽以元神在隔江对岸暗中主持运用,隐遁又快,不致受伤;五鬼却不必等日后吕灵姑在巫峡江中三吸金船,便伏诛了。
五鬼虽然受伤败逃,因是同时发难,吕太师初骤出不意,以为自己留有退路,可以无害;万没想到对头深机密阱,行事如此阴毒。一见九寒沙飞到,运忙命众速退,已自无及;两个徒党首先受伤晕死,同时发现归路已断。妖道咬牙切齿,把心一横,正待施展全力上前拚命;总算运气还好,正当危机一发之间,九寒沙忽被船上诸人破去,仇敌遁逃,邪法全解。否则邪法阴毒,众徒党固无幸理,便妖道本人也只得抵御片时;时候一久,仍非受伤不可。
妖道见仇敌害人不成,反毁了不少妖沙,五鬼本身许还受伤,看去自是快意;自己损兵折将,一样丢人。船中诸人法力这高,邪正殊途,看神气软硬不吃,绝不会受网罗。自己也是一时贪心过甚,作茧自缚,已然势成骑虎。以皇子的心性,既然发现对方踪迹,不得不止;原想就此不辞而别。一则气忿番僧,二则有此一层托庇,一般正教中的仙侠俱知清廷气运正盛,只要自己只图享受,不去官外为恶,能够亩迹;为防将事闹大,累及无辜人民,必不和己为难,上门作对,到底要好得多。如再回转山中,不免与同党勾结,重蹈旧辙。遇上对头,固难活命;又况加上番僧一个硬头,岂不四面皆敌,更难自保?
再三筹计,还是勉为其难,妖道只说把船中诸人结识成功,不特增加自己的势力,连番僧五鬼之仇也可报复。一面护了受伤徒党匆匆逃回,忍着耻辱去令番僧医治;一面暗遣一个近年强迫收到门下的小徒弟,用邪法飞行赶上众人的船,再装落水淹死,顺流淌去。等众人动恻隐,救上船去救醒,假说是个孤儿,无家可归,乘机探明虚实来历与江上行舟用意;立用信号报知,自己再隐形赶去。暗用本门邪法和所炼毒丹暗中下手,迷乱本性,然后相机勾结。
主意原打得好,谁知妖道忙中有错,忘令来人咽上一腹江水,刚一上船,便露了马脚。那所遣的人便是那幼童,名叫陆霆,以前本是旁门散仙门下,从小便丧父母。因他聪敏灵慧,又肯用功,甚是钟爱。没有几年,散仙便遭兵解,事前再三训诫,告以邪正之分:“你年幼道浅,尚要投师,但须谨记师言,看准对方来历,以定去留。以你天资灵慧,不患无人收容;只防始基不慎,妄投邪教,以后休说成就,连似我明日求一兵解转世,也不可得。”
陆霆把师父奉若神明,立志拜一正教仙侠为师。乃师兵解安葬之后,仗着学有一点防身法术,和前师留赐的几件法宝飞刀,不畏山中虎狼之险;独个儿游行各地名山胜景,物色仙师。毕竟年幼无知,前师约束甚严,所习法术不许炫弄;忽然没了管头,又得了好几件法宝,心想道家原主内外功行同时修积。每遇不平之事,或听人言有什么猛恶蛇兽精怪之类,立即赶去,拿他试手,演习法力。事完又不知隐讳,于是小仙童之名遍于西南诸省。心目中的师父一个也未寻到,却把妖道引来;乘其山中游行之际,突然出现,拦住中路,立逼拜师。
陆霆看出妖道不是好人,自是不从;嗣见邪法厉害,知不能抗,方始假意应诺。起初妖道还在防他叛逃,因陆霆机警,自知不到时机,如逃必死;故意装着日久心悦诚服,遇事总是先意承志。妖道连试几次,并还命他独自远出,暗中尾随查探;均被陆霆看破,故作不知,全照妖道心意而行,背后也极恭谨。
经此一来,妖道越发宠爱,认作传衣钵的弟子。这次知众人必不好惹,恐其吃亏,本不舍令其前来;因同门妖徒恨他得宠,力言彼此水火,不能兼容。此行如被看破,必念他是个幼童,奉命行事,情出不已,不致加害。如换别人前往,说好便罢,稍有不合,凶多吉少。妖道情急之下,不暇再顾别的,立命起身。
陆霆知道同门借刀杀人,先想推托,继一想:此行正是改邪归正良机。对方法力不济,或看不上自己,便照妖道之言行事;否则便向对方哭诉真情,求其收容。等到救上船后,见对方诸人非仅法力高强,便是气度神情,也是从所未见,由不得心生敬仰。
他本想装死乞怜,少时再行吐口求告。及其丹药入口,觉着满口清香,心神皆爽;诡谋已被人看破,深悔不先明言,再说实话,未必肯信。又见彭勃厉声喝斥,神威凛凛,越发心胆恃寒!正在又急又悔,忽听清菬夫妻问答之言,口气和善。猛解灵机,心中一动;急中生智,看出次娴最好说话,立时跪伏哭求,把前事照实明言。
众人一听,彭勃首先怒道:“想我五家弟兄,前生均是先朝宦裔遗民;只为历数已终,屡奉师命,不许多事。我们不寻他晦气已是便宜,妖道恶迹昭彰,惟恐正教诛杀,卖身投靠,为人鹰犬,还想拖我们下水附敌,岂非做梦?念你年幼无知,姑从宽免,可速归告妖道,再如讨厌,必叫他形神俱灭,死无藏身之地了。”
陆霆一听,口气如此严厉,又听出发话人行次较长,必能作主;先颇惶急。进一想:“听前师说,峨嵋领袖群伦,襟度最是宽大,休说不会妄杀无辜,便将对头寻到,也须分别轻重;但可宽免,必加容恕,与人自新之路。自己一个幼童,师命所迫,素无恶迹,无论如何不 网游传说之泣血全文阅读致伤害。苦志多年,好容易天赐良机,有此仙缘遇合,如何能失之交臂?”心念一转,装着害怕道:
“弟子已然泄机说了实话,诸位仙师虽然恩宽,释放回去,也是一条死路。一个不好,还要受那炼魂之痛,永受苦难,不得超生。弟子浊骨凡胎,明知不配列入门墙;但是回去固是必死,逃走也必被他擒回,身受更惨,万无生理。为此只请收为僮仆,得保残生,于愿已足。
“弟子并非叛师,只为以前恩师兵解,奉有遗命,在外寻师,就便修积。被他用邪法强迫收到门下,虽在旁门,从未行一恶事。诸位仙师神目如电,必可看出。如蒙格外恩磷,允其所请,固是因祸得福,百世之幸;否则弟子宵愿死在这里,虽然不免飞剑之诛,终可免去炼魂之惨。”话未说完,越想越伤心,竟由假变真,忍不住哀声痛哭起来。
五老弟兄虽然历劫多生,始终仍是昔年那等菩萨心肠,对人最是仁厚;斋、李两对夫妇心肠更软。彭勃、郝子美,一个性情刚烈;一个足智多谋,疾恶如仇。处置妖邪恶人虽极严厉,但是对方只有寸长微善可取,也多酌情原恕,许其改过自新;除非极恶穷凶之徒,从来不为己甚。同况陆霪是个未成年的幼童,又受妖道凶威胁迫,非出本心。
话未说完,彭勃适才盛气早就平息,又看出陆霆词色诚切,不是作伪,越动怜悯。不等众人开口。便装作发怒喝道:“我洞天庄向来不容外人入境,何况你是妖道孽徒?你小小年纪,敢在我弟兄面前行诈,本该诛戮;因你哭得可怜,妖道奸谋已被看破,未得下手。姑从宽免则可,要想随我们同回,岂非做梦?但如想外,却是容易。
“现有两条任你挑选,一是念你年幼无知,受迫而来,情出不已;一是收留你这类妖道门徒,断断无望。如真不能回去,怕受炼魂之惨,那便赐你一剑;虽然不免于死,但可由我用法力保住你的神魂,前往转世,使你投生容易,生而能言,不昧前因。此时你已脱了妖道毒手,只要有志向道,重寻仙师修炼,成就也非无望,你意如何?”
陆霆闻言,先颇失望悲急,战兢兢目视次娴、毓桐二女仙,满脸乞哀容。及至听完,忽然惊喜,面向彭、李二人,抗声求告道:“弟子年纪虽小,向道之心实是坚诚,只要将来有望,粉身碎骨,皆所不计。本意想求诸位仙师收为僮仆,并非只图避免;实在仍想借此永久追随,就便勤修道法,以图上进。既然误入歧途,陷身邪教,本质已亏,不堪教诲,弟子也不敢再多冒渎。只是弟子今生难受妖道强迫,遭此惨祸,仍是福缘浅薄,未得早遇仙师之故。
“此时弟子决不离船他去,一死更非所计。只求诸位仙师大发慈悲,怜念弟子无辜,死非其罪,以及区区微诚;在仙师法力保护之下,此去投生,一灵不昧,将来年岁稍大,定必寻到仙山,敬求收容。那时却望诸位仙师恩施格外,收为弟子,立在弟子死前指示仙府所在之处,就感恩不尽了。”
齐良站在陆霆身后,方忍不住要开口,被次娴使一眼色止住。彭勃笑道:“你真想死么?听你所说,尚有向上之心。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所说真假,也须死后才能断定,此时改口,还可挽回;否则我防伤你元神,虽然不用飞剑,一经说定,便无生理,就来不及了。”说时,早把船舱上所悬门人宝剑,拔了一口在手内。
那剑虽是随船同行清菬四弟子童武所佩,也经仙法炼过,剑的本质又好,拿在手上,宛如一泓秋水;寒光闪闪,冷气逼人,端的是口断金削铁的利器。
彭勃语气坚决,在坐诸人无一Сhā话,以为彭勃为众中之首,言出必行,无可挽回。陆霆暗忖:“照此情势,要想将来成就,暂时一死,必不能免。否则只有回去,由此久从妖道,日近妖邪,陷溺越深。休说难得遇到这等仙缘,就能遇上,也不会被他看中;早晚玉石俱焚,随着恶报运数,与之同归于尽。”细想对方语气,已较前和缓不少,只要不惜一死,异日收容或者有望,怎么也比跟随妖道为恶要强得多。
彭勃喝问道:“你如怕死,趁早明言,我决不失信,言出必践。只你惜死,非但当时放走,并还赐你一道灵符;以备异日妖道害你时仗它保护,辞遁元神之用,不比身首异处好么?”
陆霆始终神色自若,只哀声求告道:“弟子百死不辞,只求仙师允我转世之后,得列门墙。如觉弟子根骨太差,不堪造就,也请把仙山地址途径,详为赐示,等弟子转世之后,能够寻去。看其能否收录,稍赐一线之路,以免弟子又蹈前生覆辙,弟子虽死犹生了。”
毓桐性直,早看不过去,忍不住说道:“二哥你看这人身世也颇可怜,或杀或放,就依他罢!”彭勃道:“非我不放,他不愿走。既是这等苦求,我便成全你的志气,非单指点洞天庄途径,并还先赐你灵丹,使你死时免却好些痛苦。但是话要明言,等我把话说完,如你心存尝试,再想改口,连放你回去都办不到了。”
陆霆抗声答道:“弟子心意已定,决无后悔。”彭勃笑答:“好罢。”随将洞天庄途径以及几条入口如何走法,一一告知。然后取了一粒灵丹与其服下,并说:“等过半个时辰,药力生出灵效便即下手,我们还有话说,可到船头上去等死。”
陆霆大喜,服药之后,又跪求道:“弟子今日得见仙颜,实出天幸,虽然未得入门,来生终是恩师门下弟子。只此待死须臾之间,敬乞恩允弟子暂时随侍;一则少遂依恋之私,二则诸位仙师法讳行次,弟子也还一无所知呢!”彭勃还未开口,毓桐已先应诺,陆霆随向众人一一请教。毓桐笑道:“你不必问了!我来说罢。”随将五友名姓来历分别指点告知。
话刚说完,彭勃忽把面色一沉,对陆霆道:“你的时辰到了。”随说二次将剑拔出,陆霆立刻跪下应道:“十年之后,弟子再往仙山恭谢师恩,请恩师下手罢。”彭勃道:“我不伤你六阳魁首,可把心神寄向头上紫阙;我用这剑刺你前心,紧闭双目,不要害怕。”说完,举剑就刺。
陆霆已是一心待死,因听这等说法,为示勇于就义;见剑剌到胸前,不特没有退缩,反把前胸一挺,迎上前去。彭勃原想试他,不料如此勇毅,骤出意外;虽然收手极快,没有透突,所刺之处也非要害,剑尖已剌入寸许来深,当时鲜血直流。
彭勃忙用手一指,先将伤血止住,哈哈笑道:“果然孺子可教。现在伤口虽被我禁住,不再流血,也颇难为你。今日可去后船,与随行同门师兄相见,就便养息;由此便与他们一起,等到回山,再行传授罢!”陆霆闻言,才知师父试他心志,不由喜出望外,向众跪叩不止。
次娴笑道:“你今日可算因祸得福,只是本门法严;平日师徒虽然亲若父子,一旦犯规,决不宽容,你到后船,他们自会对你细说。伤痛虽止,尚未收口,我再赐你一粒丹药;半敷半服,片刻便可复原。这里乃各位师长相聚之所,门人须奉师命,始可随侍,你到后船去罢。”
陆霆对于次娴感恩更切,接过灵丹,方在应诺拜谢,忽听窗外有人厉声喝道:“无知孽障,竟敢背师投敌。”声才入耳,一片黄、白、黑三色的妖光,已似暴雨一般射将进来。陆霆听出内有妖道口音,方自胆寒逃避;同时又有一片金光由清菬手中飞起,妖光只在窗口闪得一闪,便被挡退。彭勃首纵遁光连身飞出,同康、毓桐跟踪赶去,随见窗外烟光交织,虹飞电舞。紧跟着几声震天价的大霹雷响过,满江光烟,相继消灭,船也沉入水内。
彭、孙三人相继回转,一同笑道:“毕竟三哥心细,想不到妖人如此胆大,差点没有被他暗算。”清菬道:“我从陆霆一来,便疑来的不止一人;就是不然,时候一久,妖道也必遣人来此窥探。我想妖道对我们已然胆怯,来人只是暗中窥探,没有想到他竟约有能手同来,敢于发难便了。来的这三妖人,可有相识的么?”
彭勃道:“来人除妖道外,同来两人,一个黑衣道姑;一个道童打扮的妖人,身材矮小,却生着一个大头,看去头重脚轻,上下不称,一脸凶悍之气。邪法也颇厉害,先被四弟妹宝镜一照,破了邪法;又被四弟飞剑断了半截手臂,化为一道血光逃走。跟着三弟和我连发太乙神雷,全部吓跑:这三妖人全部不曾见过,可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么?”
次娴道:“那妖妇我昔年曾在黄山见过一面,名叫黑龙女沈三妹。事隔多年,我已忘记;适由窗内注视,看她所用紫黑色交尾飞剪,才得想起。那道童好似昔年传说中的狮首仙童苗梵,如若是他,还讨厌呢!”
清菬道:“谁说不是?此人原是华山派余孽,乃烈火祖师师侄。以前也是异教中有名人物,因他为人机智变诈,长于取巧;因他父亲火天王为武当派教主半边老尼所杀,立誓报仇。一面专用邪法暗放冷箭,与各正教门人为难。有那不知他的,狭路相逢,立下毒手;遇上比他强的便即隐形避法。颇有不少后进之士,吃过他亏。
“自从本门开府以后,他见各正教日益昌明,加以本身树敌太多;五英二云、七矮诸先进同门,到处搜戮,想要除他。知难幸免,于是匿迹销声,连华山那伙同党也都不再来往,敛迹已有多年。近听人言,他炼了两件邪法异宝,正直本门三代师长同门功行快要圆满,各自闭关修炼,难得有人出山之际;又复恃强为恶,到处生事。此次西洞庭斗法便有此人在内,二哥怎未想起?”
彭勃道:“那日乙、白二老来时,我不是接大哥去了么?此人诡诈多端,所炼邪火十分厉害,又知我弟兄细底;已然发现我们踪迹,就许不守信约先往闹鬼。如非大方真人预示仙机,真想寻五弟去呢!”说时,船早沉入江心深处,相隔水面好几丈。因有仙法将水逼住,一点也冒不进来,上下两面的水,宛如晶墙壁立。加以旭日当空,阳光直射下来;照见水中大小鱼介、水族之类,往来游行,殊形异态,甚是好看。
陆霆见事已定,方要辞别,去往后船,清菬道:“此时为免妖人发现踪迹,另生枝节,与避世俗耳目,两船全在水面之下行驶,四外均有禁制,你怎能过去?且到前途再说罢。”
齐良接口道:“我们弟兄五人,所学虽都同一宗派,一切也不分彼此,但所收男女弟子各有渊源师承。陆霆尚未正式拜师,本定回山再说;我想事情反正一样,乘此闲时,就行拜师之礼如何?”清菬便问陆霆愿归何人门下?可有一定心意?陆霆立刻跪禀道:“弟子多蒙彭仙师大恩成全,才得入门,意欲拜在彭仙师门下,还望开恩收录。”
次娴笑道:“你这位师父最是严厉,以后在他门下,却要小心谨慎呢!”毓桐笑道:“当陆师侄初来,二哥把他当作妖邪看待,神情何等严厉?胆小一点的,吓也吓死。按说应当害怕,不敢亲近;但我暗中留神,自从试明心志以后,他便随侍在二哥身前,甚是依恋。我们五家兄弟,大哥、三哥仁厚温和,蔼然可亲,不必说了。便是同弟,也是一脸和气,令人容易亲近。他拜在二哥门下,恰是我们五人中门人最少的一位,岂非各有因缘么?”
彭勃也笑道:“我这人生性疾恶,他初来时,我因妖人闹鬼,未免有气。后便看出他的根骨心性,尚还不差;尤其胆勇过人,合我心意。只不知他心志如何,特意连次相试,故意放他逃路;竟见虔心毅力,不惜为道殉身,委实难得。否则我不似诸位弟兄好说话,平日收徒多经选择,就他一意拜师,我岂肯轻易答应呢!”
陆霆才知师父取才甚严,竟蒙另眼相看,越发感幸。清菬随命陆霆行礼,先由彭勃中坐,陆霆按照本门规矩,由陆霆重行礼拜,跪地听训。等彭勃传完了本门心法口诀,再向众人分别见礼,众人自然免不了勉励几句。
这时江心越深,船行金、焦二山附近,江面看去虽宽,因水低山脚斜伸,犬牙相错,更有不少暗礁伏石阻路。船行其中,有时便须绕越,不能照直前驶。清菬见山势险恶,大小礁石星罗棋布,仰望上面漩涡,似转风车一般,旋转不休。江水渐作青黄,不似先前混浊,阳光透波而下,船的四围灿若明晶,甚是好看。笑顾毓桐道:“前面便是金山,江水发源之处。弟妹素喜品茶,我们汲些上来,煮茗清谈;就便绕道扬川,一览二分明月之胜,重寻平山堂二十四桥故迹。然后折向东南,转入奔牛镇,经丹阳,访问两家故人之子。再往苏州,略赏吴官花草,天平夕照;就由当地入湖,直赴西洞庭。计算时日,也差不多了。”
毓桐笑问:“三哥山中茶具带来了么?”次娴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他素来细心,出门恨不得把家都搬走。近年他又收了吴桐那么一个好徒弟,一点心都不要他费;只一张口,万事俱备,你看不是来了么?”话未说完,前见少年又由窗外飞进;手持一篮,中盛竹炉茶灶、壶铫茗杯之类,恭身笑道:“前面不远便是江源泉眼,诸位师长必要品茗,弟子已准备定当了。”
次娴笑问毓桐:“你看如何?”吴桐见师父也在点头,立把茶具取出,陈设定当。赶向窗口,转身将足一顿,一道白光便向窗外千寻水壁之中穿波而去,一晃不见。
船行渐缓,江水也越发澄清,上下四外一碧澄泓,清远无际。这船逼水徐行,宛如沉在一片极广大的碧琉璃中;水底荇藻牵丝,翠带飘摇,各种难得见到的深水中长虾怪鱼上下翔泳,悠然自得;越觉娱目赏心,静趣无穷。
众方赞美,毓桐道:“我不想水底景物如此清妙。江心已是这样,紫云官海底仙府、贝阙珠宫,闻说气象万千,更不知如何好法?”次娴问道:“你今生转世甚早,又与官中主人周、秦二位师姊交好,怎会不曾去过?”
彭勃道:“三弟妹当是容易的么?我们五家十人,虽然入门较晚,相差也只二三十年,都是同门。除你夫妇前生,偶因一时机缘去过一次外;不但我们,同门中未得登门的还多着呢。”
清菬道:“此话不然。那年我与齐师姊相遇,曾说她将来要在官中开一盛会,所有本门几代弟子。全数请去,早晚大家都能前往一游,并还在宫中流连些日。听说幻波池诸位师姊和七矮师兄,也有邀集同门,前往一会之意。不过,近来大家都忙于修为,各有使命在身;像我们几弟兄,还是最闲散的。此时远去紫云官,休说是多,只住上三数月,能办到么?像我和次娴前生去时,连来带去,共总不满十天;走马看花一样,岂不虚此一行么?我想此游,当在恩师道成飞升,同辈中人都有了成就,才能如愿呢!”
次娴道:“本来此行福缘不浅,听说宫中异宝奇珍甚多,去的人,主人还各有所赠呢!”话未说完,忽见吴桐飞入道:“弟子前往取水,不料焦山脚下住有一位仙长,欲与各位师长相见。说他洞中有一灵泉,味比金山至泉还要加胜;本想亲来迎接,因他枯坐多年,不能行动,特命两门人代他来此延请。此船可以直开洞中,来人现在外面候命。”
清菬见他水未取回,左肩占还有一处血痕;料知取水时必有争斗,对方不知何等人物?吴桐行事谨细,这等说法,必已化敌为友;既然以礼来请,不容不往。方要开口,吴桐见师父沉吟,知道肩上血痕所致,恭身说道:“弟子去时,曾为守洞神誓所伤。后来主人得知,命门下两位道友将弟子唤入洞内,当时治好;回时匆忙,忘将血痕去净。神鳖因为伤人,本要处死;经弟子再三求说,方始从宽,吊在洞中水晶粱上;诸位师长如请不去,仍要斩首。”说时,众人己看见船头上站着两个怪人。
次娴知道清菬和彭勃最护徒弟,吴桐又他爱徒,受伤回来,心必不喜;对方门人这等丑怪形貌,恐是水中精怪修成。恐其拒绝,便先说道:“你去教那两个人进来。”吴桐刚一转身,来人已随身而入。众人见来人乃是两个赤足道童,生得一高一矮;一个尖头鱼眼,长鼻侈腮,一个面容虽较好,手足隐现鱼鳞,满头绿发,乱糟糟毛草也似顶在头上。见面便即跪下,口吐人言说道:“弟子一名江腾,一名江霞,现奉家师之命,来请各位仙长去往水宫一叙。”
众人早看出来,全是水族修成,均当乃师不是同类,也是异教中的散仙。见来人持礼甚恭,不便坚拒,彭勃问道:“令师何人?在此江中水洞居住多少年了?”那貌若女子名叫江霞的,似嫌江腾语声洪烈;一面摇首,不令答语,抢前说道:“家师以前本是水母宫中侍者,转劫之后,又拜在一位水仙门下。家师法严,来时未奉命,不敢妄言,请诸位仙长驾临自知。”
彭、至人一听对方前生是水母宫门下,知非妖邪一流。方要开口,孙同康已先问道:“令师可也姓江么?”江霞恭答:“正是姓江。”同康转向齐良道:“大哥可还记得这位道友么?”
齐良道:“我刚想起,目前隐居水底的水仙,除本门紫云宫诸位师姊而外;只东北两海,各隐居有一位老前辈。与大方真人交谊甚厚,凝碧仙府红玉牌坊便他所有,由乙师伯用法宝换来。另一位隐居北海左近,昔年仙府灵翠峰飞走,便是被他截去;后经玉洞真人岳师叔往要,才行收回。
“此人姓廖,乃是一位女仙,你我前生所遇那位道友江沧浪,便是她的门下;照此说来,定是此君无疑。昔年相遇时,曾有六十年后再见之约;因未明言地址,我二人新近方始回复灵智,所以平时不曾想到。如是此君,真乃快事。恰满六十年难得遇合,这等巧法?他以前东海故居,水晶宫阙,甚是华美;饮食也极尽珍奇,无美不备。既然隐此多年,想必仍和昔年一样享受。三弟可将两船一齐开去,直入水官洞府,使门人也略开眼界如何?”
彭勃问道:“我怎未听大哥三弟说起此事?”同康道:“我和江道友订交时,二哥、三哥已先转世,只我和大哥大嫂三人一起。此时他以元神出游,竟与肉身无异;双方在东海水宫中居近三月,不久便分头转世。这次兄弟聚首,日月不多,不曾想起,故未谈到。此人甚好,对人尢为诚恳,我们去罢!”众人闻言,一问江霞,乃师果名沧浪,甚是高兴,当时将二船开往。
那水仙住在金山附近,水底峡谷之中;谷径甚宽,水又极深,一进谷口,便见两山崖上,满是湖海中的异种花树,水色极清,衬得万千花树,五光十色,分外鲜妍,当中更有两行珊瑚树,望去约有两里多长。次娴笑道:“主人连深海中的珊瑚也种植了这许多在此,想见清与不浅,与水宫景物之丽了。”江霞恭身说道:“家师近年闭洞清修,除偶然神还东海故居,考查各位帅兄功课外;已由绚丽归于平淡,不再似前踵事增华了。”
次娴见江霞虽是水族修成,除形态诡异,头有绿发,身具鱼鳞而外;面目也颇秀丽,吐属更是文雅。闻知乃师除传授道法而外,并还教以语言文字;觉着水中鱼介能修到这等境地,也甚难得。又是一个女身,执礼甚恭,神情十分依恋;望着众人,满脸歆羡之色,不由对他们生了怜爱。恰巧毓桐要赏水底奇景,而这里离水宫相去尚有数里;谷经湾环,船行甚缓,身旁又恰带有各样灵丹,便拉她手问道:“你们可曾去往城市游行么?”
江霞恭答:“家师法令最严,犯者无赦。因弟子等都是水族修成,形态丑怪;惟恐惊世骇俗,惹出事来。又以家师在三百年前,早已炼就元神;就为仇敌众多,恐遭暗算,轻易不肯神游。幸遇灵峤仙府尹松云师伯赠了一枚蓝田玉实,代求得一片固神胶。服后修炼了十二年,元神凝固,无异生人,方始出外积修外功。不料仍遭仇敌暗算,到现在肉身法体仍是枯坐洞中,不能行动。因此使弟子等把木来形貌逐渐化去,成了全人,不许出水游行。
“但是此事至难,岁月更长;有两个等不及的同门,自甘乓解,毁却前生功力,转投人身,重返师门修炼。结果一个误入歧途,寻我恩师未遇,误投左道,从其为恶,身遭惨死。一个被妖道铁伞道人,在转世以前将其魂摄去,受了多年苦难,方得脱身。转世之后,又受无限艰险磨折,九死一生;才得于千钧一发之中,回到恩师门下。弟子等想起胆寒,无人再敢尝试,延迟至今;仅将原形化去一半,预计至少再苦修三四甲子,才得如愿。
“偏生恩师四九天劫不久将临,一个不巧,事前兵解;弟子等无所归依,必为仇敌所害,每日想起,心胆皆寒。除非事前得有正教仙人所炼脱换胎骨的灵丹,变成全人,方可免难。但是家师平生无甚交游,尹师伯自从那年一见之后,从未来过。所习道法虽非妖邪一流,这类灵丹,冬是太清仙箓秘传,与平常散仙所炼灵丹大不相同,何等珍贵?仙缘难遇,空自忧愁。今日幸得拜见诸仙长,闻说峨嵋仙府灵丹甚多,其中灵效,包罗万象;不知诸仙师可能怜念弟子出身异类,修为不易,大发慈悲,赏赐一粒,或是指点条明路么?”
次娴笑道:“我看你颇知向上,处境可怜。仙府的大还丹毒龙丸,最是异类成道的珍物;可惜此丹珍贵非常,炼时至难,内有数十种灵药仙草,更不易采集。连我们也只有一粒的福分,尚须将来功行完满之后,方可有望,你们自是无望。不过,我此行带有几种灵丹,助你脱胎换骨尚有灵效;服后只消勤于修为,三年之内便可如愿了。现剩一位,与了你罢!”江霞喜出望外,拜谢不止。
毓桐见江腾满面羡慕之容,几次想要开口,毓桐用手示意止住;听说灵丹只有一粒,意似失望。便对次娴道:“这种换骨丹,我尚剩有几粒,他们两人同来,不应一人独享,也给江腾一粒罢。”
次娴道:“本来想把紫云丹赐他一粒,并非有什么厚薄。弟妹既有此丹,使他们二人所得一样,酬其来迎之劳也好。”说时,路转峰回,船已驶向谷尽头转折之处。船头刚刚往左一转,吴桐禀道:“前面便是水仙洞府。”众人便同起身。
走向船头一看,面前忽现出大片奇景,只见碧波澄泓,地势十分宽大。当前现出一座危岩,高只数十丈;四面孔窍玲珑,当中一个穹顶洞门,高约十丈。岩前水中,满布下各种灵木琪树,上缀奇花,与洞门差不多高,质如翠玉,行列疏整,伟丽无俦,好看已极。众人见洞中的水也都布满,等船驶向过去,岩忽中断,前面现出一座水晶宫阙,水光掩映,闪闪生辉,气象万千,景更瑰丽。那水直达洞门才止,前面的水好似被什么东西逼住,不能涌进;来迎男女二童已早穿波飞去,向前通报。
船头刚刚刺出水外,瞥见门内乃是一条晶玉秘道,两旁广场,花林高大,琼枝若盖;每株占地,何止数亩?到此已无滴水涌进,水离地面,有二三十丈高下,四围相隔也十余丈,宛如一座其大无比的水晶罩子,将那贝阙珠宫、玉树琼花,一齐笼罩在内。水云晃漾,日光穿波而下;映得四外景物光怪陆离,照眼生霞。先前二童又带了一伙奇形怪状道装男女,拜跪在地。
清菬见对方执礼甚恭,忙令起立,率众一同走进。仍是江霞、江腾引道。刚进殿门,便闻异香袭人,毓桐笑问:“这香从未闻过,可是千岁龙涎么?”同康笑道:“姊姊见多识广,这回你却输给我了。”次娴道:“这香芳郁之中,另有一种极奇怪的香气,味虽馨烈,闻到之后,彷佛益人神思;莫非大荒山无终岭沙沉神木么?”
毓桐还未答言,江霞接口恭答道:“正是此香。家师自从受仇敌暗算,肉身残毁,好在先神已然凝固,本不再作复体重生之想。也是机缘凑巧,偶往海南岛黎峒中行道,遇见大荒山南星原庐太仙婆的门人女仙白癫,为了完遂当年代师父所发宏愿,修的是苦行。虽有法力,对于常人丝毫不能使用,貌相又极丑怪;致被山中黎民误认怪物,吊起毒打,还用火烧她。
“此时白仙子休说还手,便以法力防御,也违背了当年誓愿,把这些年来所积善功也全化为乌有。为感师恩,只得豁出一条性命,甘受烈火焚身之惨。家师到时,人己遍体鳞伤,吊在木架之上;下面的火已经燃点,黎人正在歌舞如狂,眼看危急万分!
“家师恰在此时赶到,知道这类五指山生黎野人,素性凶横,不可理喻。又看出被害人遭此大难,气定神闲,貌虽奇丑,根骨极厚,又是一身道气。先疑成心惜此兵解,等火快上身,面容忽转惨痛,料有缘故;暗忖此女如真惜此兵解,见了自己定必发话,不会多事,怎会一言不发?当时没有明来,只用法力将她护住。
“黎人见烧了一阵,人未受损,方自奇怪议论;家师忽显灵异,惊退黎人。她仍不肯自行脱绑,困在残火堆中,和常人重伤委顿一样。家师不知何意?费了些事,才将她救下。先问姓名,来历未说,带她飞走,竟飞不起;身上伤又极重,与着丹药不要,也不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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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师疑她故意做作,虽然断定是个有道的人,偏偏看不出她深浅来历;中间一度负气,假作飞走,暗中隐形赶回杳看,并无异状,负伤行走,甚是艰难。家师见她真不是有法力的人,既然遇上,只得救人救彻;由深山之中,步行送出山外。家师方想此女如此重伤,长路跋涉,送她回去,岂非难事?那知刚出山口,她便由身上取出一根非金非玉的黑簪,自己朝身上擦了几下,伤痛全止,成了好人。随又取出一枝沙沉神香,赠了家师;方说姓名来历,并说此香功能起死回生,生肌化腐。
“家师一听来历,欲与订交。她说:乃师虽然道法高深,为方今散仙中头等人物;但是夙孽至重,为感帅门深恩,许此苦愿,至少尚有三十六年愿业未满。到处仇敌,危机四伏,如与交游必多连累;并还于事无补,今日便是榜样。并说“交我无益有损。你那法力决非我敌人的对手,将来再相见罢。”未等答话人便失踪。家师回宫不久,欲用此香复体重生,每日子午二时焚香炼法。方才吴师兄来,正值运用玄功之始,不便出迎,才命弟子代为迎接。再待片刻,便可相见,请诸位仙师往戏龙亭小坐如同?”
说时,众人且说且行,已由正殿穿出,走向两列满布奇花的长廊上去,往前一再转折,便是江霞所说戏龙亭。亭高七八丈,占地亩许;通体是珊瑚达成,色如红朱,宝光四射。亭外正面对着一个泉眼,粗只数丈,由地底向上激射,与上面水幕相接。因四外的水,逼成极广一大圈晶墙,头上水面也被禁法逼住,离地甚高,幅员又广。泉眼中水,宛如一根极粗的水晶宝柱兀立地上,将那穹顶晶幕幕撑住,四外不见一点水珠。乍看上去,宛如实质,通体晶莹明澈;被四围瑶草琪花、珠光宝气一映,比起沿途所见奇景,更要雄伟壮丽。
亭中所有器具陈设,也极光怪华丽,无一件是尘世间所能看到。当中盛筵,早已备妥,江霞请众归座,侍立恭身说道:“家师天劫将临,每日勤于修为,此时正当修炼要紧关头,不能行动。特令弟子禀告诸位仙师,权且入座小饮;不消片刻,便来奉陪,望祈见谅。少时亲来拜见,再行负荆吧!”
众人见那酒肴备极珍奇,也非尘世所有,方料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忽听泉柱水声,轰轰发发乱响中,傅来两声金钟。江腾喜道:“师妹不要说话,师父来了。”
江霞侧顾娇嗔道:“都是师父教我说的,又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刚说完,那撑空水柱倏地往下一落,直坠泉眼之中;当时地面上现出一个其深莫测的大洞茓跟着便见一个水晶宝座,上坐一个中年道客,由一片水云托住,冉冉上升。一出茓口,那里来迎的男女门人立分两行,迎拜起立,仍侍两侧,晶座也飞到众人筵前停下。
齐良、孙同康见那道人,穿著一身质如冰纨的道装;面容枯瘦如柴,不带一丝血色,眉长而疏,双目似闭,微露出一点目光。全身手足僵废若死,与前所见道装美少年,宛如二人。
方疑不是昔年旧友,道人嘴皮频频微动,江霞便抢前告道:“诸位仙师万勿多礼,仍请归座,听弟子代师陈情。家师昔年与齐、孙二位仙师见时,本已走火坐僵,身同木石,只为当初水母宫中有一船友舒芸,曾有盟约;言定转世相逢,再图紧首,不愿舍弃肉身。特在江心泉眼之下辟一秘窟,将此肉身安藏在内。事情本极隐秘,同道来往,均在东海旧居,从无一人至此。不料仍被仇敌暗算,虽经守护门人拚命防御,法体不曾全毁,但已遍体鳞伤,筋骨好些震散。
“本来绝望,打算水埋江心泉眼之下,不作复体之想。不久巧遇白仙子,归途又访到前生盟友;居然今生孽消难满,至多一甲子便来相聚。欲借灵木神香之力和本身多年修炼之功,重将法体修炼复原,以便践约,同证仙业。屈指日期将届,本身功行也将完满,正在忻慰;日前乃以四十九日之功默运玄机,推算未来因果,才知舒仙子与家师情孽纠缠,历千余年。
“每次转世,多是彼此参差,好容易才得相见,聚首不多几天,又作劳燕分飞;可是双方情丝纠结逾固。满拟今生修积甚多,从未犯什过恶,功力也较以前为深,当能完遂千年夙愿,那知仍是徒劳。当舒仙子来会不久,家师天劫也真将临,先期兵解,并非所惧;无如从此一别,又是海天茫茫,不知何年月日始得再见?
“昨日正在愁思,忽然想起昔年曾与齐、孙二位仙师相见如故,十分投契;得知五家仙长,多是屡生情侣,合籍双修,终成仙业。心中歆羡,已有多年;此时曾有转世再见之约,期正应在明朝。特命门人扫除水中荒居,设筵恭候驾临;因诸位仙师水底行舟,外有太清仙法禁制,不易推算细底,只当有心践约而来。
“正想此间隐秘非常,前害法体的仇敌已早恶满伏诛。平时这一带,均有师祖遗赐的法宝掩蔽防护,多高法力的人,也只看出水底有一石堆,当中一个泉眼。有那要取江心灵泉的道术之士,因泉眼中心有一大段为防外人看破,故意未加禁制,来人手到即取,所以至今无人理会。诸位仙师怎会得知?二次行法,由水镜传真向来路看,忽然发现来舟正在缓行,相隔尚远;只吴师兄一人,手持瓦壶来取江水。
“家师为想将诸位仙师引来,现出全景,被吴师兄无心发现,舍了江心常人吸水的另一泉眼,改道寻来,走到宫前。守洞神鳖疑是仇敌又来窥探,既未看清来人邪正,又未传声报警;自恃近来炼成一半人体,一时冒失,上前动手。吴师兄见它形貌非人,当是水中精怪;虽因偶然疏忽,受了微伤,可是神鳌也被飞剑法宝困住。看看快要危急,幸被家师看出;命弟子等赶出劝阻,请入官中款待陪话,并将神鳌处以严法,随命同往迎接,始知无心相遇。
“家师坐僵多年,已类枯骨,与二位仙师前遇元神,迥不相同。又以此时,紫阙玉府己全封闭,元神己与体台,功候却还未到,不能似前离体见人,随意言动,敬请诸位仙师谅其失礼。并请齐、孙二位仙师,垂念故交,加以援手;使家师仰仗鼎力,能早复体二三十年,并在水底荒居小住十日,等舒仙子寻来再走。不特大劫可免,千年心盟也可如愿,家师与弟子等感恩终古了。”
众人已看出主人神光内蕴,道力甚深;知他正以虔心毅力,甘受诸般痛苦,想将肉体修复,使其仍是灵和蜀柳,张绪当年。以他元神凝固,无异生人,齐、孙二人前生与之相见,竟未看出,道力之高可想。就说天劫到来,只消把那肉身拿去应劫,也就便可无事,连期前兵解,都非无法避免;偏要舍易求难,甘冒险难苦痛,还不一定能够成功;一旦弄巧成拙,便无幸理。尤其是为想炼髓生肌,回复原状,故意作茧自缚,把紫阙命宫自用法力禁闭;如非预有准备,门人忠心,稍遇外来危害,便难保全,甚是连元神都要受伤。
细详口气,分明又是情关一念难于勘破,只管历劫多生,经时千年;始终情丝牢系,生死缠绵,想必与那心头爱侣已赋双栖,故此不愿转世,另易形体。
众人回忆自身经历,也是大致如斯。如非师长前辈深恩怜惜,欲为神仙传籍,再留佳话;本生又是心志坚定,甘舍天仙立业,非要生生世世求为夫妇不可;本门法力更是太清真传,加上许多仙丹灵药之助,才有今日。就这样仍转劫好几世,受了许多苦难,直到今生方始有望,否则岂不比他更难?再见对方那高法力的人,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只由女弟子江霞,随他嘴皮微动,代传心意,众人甚为同情。
齐、孙二人想起昔年倾盖如故,相待厚意;同时又看出他实是本人,只为坐僵多年,及身受邪法震伤。虽仗神香法力多年苦修,仅将残破之体接上,肌肉尚未长复,所以看去形如骷髅。略为寻思,孙同康首先答道:“道友志行高洁,情有独钟,便在外人,也无忍置;况属前生老友,道义之交?如有什么事,敢不尽心!只是愚弟兄历劫好几世,本来早该成就,也为情网难脱,多历患难。虽然勉有今日,但是转世未久,功力浅薄,不知能否为力罢了。”
道人闻言,那形如泥塑的枯瘠脸上,好似现出一丝笑容,嘴皮连动不已。江霞又跪禀道:“家师深感诸位仙师热情高义,所求的事已早细心盘算,在左道旁门中人自是难极,如在诸位仙师,却是容易。第一,峨嵋门下仙长,为了修积善功,救助修道之士;自幻波池紫云宫开建别府五年之后,不论那一位仙长身边均带有小还丹和成莱老人所赠的。“终归鱼膏”。本来即此已能使家师,于四十九日之内生肌健骨,复原如初,无须再烦鼎力。
“只为舒仙子在此十日之内必要寻来,身后有一对头,由她离开水母门下之日起,始终缠扰不休。这多年来,舒仙子已受了许多苦难,此人邪法甚高,日常随定身后,如影附形。当初原也水母宫中侍者,与家师一样,同是情孽纠缠;后来一同被逐,也由于此。舒仙子因他,除纠缠不舍,苦苦相恋而外,并未倚仗邪法乘人于危;并还陪同亡灵烟谷苍虚老人门下恶徒火灵子暗壑鬼牢之中二十五年,同受“太乙星砂”毒烟魔火焚身之苦为此不忍与之为仇。近知舒仙子难满孽尽,被他寻去,见她来此践盟,定必寻来。
“家师虽然早就想好除他之法,一则前是同门师兄弟,虽己陷身左道,终有旧情;舒仙子又是心性仁柔,对于此人,决不肯下杀手。再者,以前家师,因苍虚老人邪法太高,所居青盯谷方圆千里,直似另一世界:非经允许,多高法力也难进入一步。明知心爱的人被困在彼,无力往援;又以定数该有多年的苦厄,也难挽回,只好努力修为,暗中守候。
“他偏诡诈,早算出舒仙子有难,为了爱之太甚,事前并不提醒,反想借此日夕亲近。当场也不出手相助,却用邪法暗中隐形随同被困,同居暗谷二十五年。家师却是限于定数,除以前偶然相聚而外,只是刻骨相思,念恋不忘,未与共这患难;以致事更难处到时不忍下手除害。
“此人定必百计暗算,防不胜防。昨日算出孙仙师还有法宝,可以破他附形邪法。还有此人近年心情已变,越发倒行逆施,对舒仙子固是余情未断,一半也是拓念太深。此人自私之心本重,专一欺软怕硬。家师想诸位仙师暂住在此,等他来时,能以善言遣走更好,否则便破去他的邪法,使其知难而退。家师不久也就功行圆满,以此便可两无伤害。他将来恶满遭报,也与家师无开,免得因此又生枝节。如蒙俯允,感谢不尽。”
齐、孙二人见清菬闻言似有难色。因他转世较早,法力最高,心思细密,顾计周详,不便强其所难。故人情重,知其早已算出当日之事,好些俱是托词;苦盼多年,词意诚切,大家都是多情,又不愿使其失望,正望清菬沉吟未答。
次娴、毓桐一低声商计,相继说道:“小还丹本门灵药,虽还带有几粒;“终归鱼膏”转世以来却未领取。记得五弟夫妇存有三片,西洞庭斗法在十日之后,暂留无妨,但那鱼膏暂时不能往取。还有二嫂同了令贤、宝玲,也将回转;船在水底,已难发现,何况又在主人仙府之中?”
话未说完,清菬知道爱妻良友心意,想了一想,笑道:“这些都非难题,倒是紧随舒仙子那人,如是凶横极恶的妖邪,我们奉命行道,自然容他不得;否则我们怎么好干预别人私事,逞强出头?”江霞立时答道:“仙师放心,家师从无过分之事,只请暂留,到时自可看出。那终归鱼膏,稍迟无妨,小还丹却望先赐两粒。”清菬随由身畔取出两粒小还丹,递过说道:“烦交令师。”
江霞代师拜谢接过,随又传话说:“家师拜赐灵丹,感谢不尽。只是仇敌诡诈非常,也许事前来犯,均在意中。此亭正对泉眼柱之下,便是家师所居水底洞茓,来人到此必由之路。此亭外面设有禁制;家师为想证实前言,使诸位仙师目睹仇敌恶行,将用宝镜回光映出一座幻影,家师去后,便即出现。既蒙诸位仙师鼎力相助,惟望成全到底。家师急于服这灵丹,修炼道法,只命弟子等在此陪侍,还望原宥。”说罢,因主人身子不能转动,只由门下男女弟子,礼拜在地,代为谢别,主人随即退去。
宝座刚往泉眼水茓下沉,转眼便听得水声发发地响,宛如霹雳相似。先前水柱重又出现,向空直射,与上面晶幕相结,水云晃漾;略一闪变,便即宁静如初了。江霞便率男女同门为众人安排卧处,亭本广大,陈设坐卧之具甚多,好似早已备就。席散之后,便即分坐。好在众人均是惨道之土,水宫终古通明如画,每日稍为打坐用功已足,无须睡眠。
次日一早,清菬问知神鳌尚未释放,便令江霞传话,代为求情。江霞领命去后,一会,便把神鳌领来;也是一个龙首人身的道童,进门便拜谢在地,立向吴桐陪罪。彭勃随说:“蕴华同了齐、孙二女,前往救人,恐其归来相左,欲往水上迎候。”
江霞跪禀道:“家师宝镜,五百里之内人物往来,均可望见。此镜现藏水柱之中,本为回光幻影诱敌之用。因家师昨日推算,最近三数日内决无人来,不愿事前班门弄斧;只命弟子留心主持,幻景亭台,故未现出。只须稍为行法,诸位仙师无须远出,便可看见来人了。”次娴便命施为。
江霞领命,随往水柱之中穿去。隔了一会飞出,手里棒着五尺方圆一片银光。到了众人面前,双手一扬,便即凌空停住;光中立现出金、焦二山,和附近江面上的全景。只见洪波浩荡,天水相涵,风帆沙鸟,往来翔集;连同水中游鱼锦鳞,历历如绘,纤毫毕现,美观已极。因知蕴华三人定必沿江东下,有此一镜,老远便能查见,俱颇心喜,也就不以为言。
到了第三日,彭勃算计蕴华应该早回,心中悬念,又欲迎头寻去。次娴笑道:“二哥既不放心,可令吴桐将木船升出水面,停在金山附近。二嫂他们万无不由此经过之理,妖人也决阻他不住。许是途中有什些耽延,也未可知。”
彭勃一想,次娴太乙金鳞舟乃妙一夫人所传师门至宝,用以救人,万无一失。昔年旧友原多,也许被人留住。随令吴陆诸门人,驾上一只木舟,去往水面之上,泊在金山脚下等候。那些水族修成的男女道童,个个殷勤,立时分出多人亲送出去,代为分开水路,送到地头;又往船内聚谈了些时,方始依依惜别,互订后会而回。
江霞见众无事,陪往全宫游玩,一面取出各种琴事古乐棋枰之类,供众消遣。众人见她,貌既明秀,人又聪明,一意巴结,依依身侧,从未离开一步,全都对她怜爱。问知是海中人鱼修成,被乃师渡来相随多年,虽然向道心坚,想证仙业,苦无机缘脱胎换骨。因蒙次娴赐了一粒灵丹,不久便可改变形骸,感恩刺骨。众人听过,自不免夸奖几句。
光阴易过,不觉到了五天头上。除江霞一人仍常侍侧外,余下男女道童俱都报来报往,面有惊惧之色,如有什么事情。守洞神鳌早已不在。
孙同康渐渐看出有异,方欲询问,忽听泉水茓中洞箫之声响震水云。江霞面上骤转惊惶,急同次娴、毓桐二人低声禀告道:“诸位仙师留意,对头来了。家师发令,暂退水宫地茓,只弟子一人独留;大约片刻就到,还望诸位仙师怜佑才好。”
说时,众人全部目注银光,细看里面;仍是先前水天相接,风帆往来情景。方觉无甚异兆,忽见遥天空际,有一紫色小点移动,晃眼飞近;刚看出一点人影,紫光已到了金山附近江面之上。流星过渡,刚刚往下飞泻,相隔江面还有一二百丈,突然一闪不见,再看已无踪迹。
回顾江霞,紧依次娴、毓桐二人身傍,满面惊惶之色。知道来人必已隐形入水,尚以为水宫由外到内有好几层门口,均设禁制,来人冲进,必有警兆,再说也无此容易。孙同康便问江霞:“何故如此害怕?”
江霞答道:“适应师父传磬,这厮不知何故改了主意,竟赶在舒仙子的前面?与家师以前推算不符,此来必定要下毒千:邪法既高,众同门今日又有大难,遭劫的甚多。家师先前,为了近日之事,关系自身与舒仙子的成败,无暇分神再算别的;也许还受邪法播弄,事前竟未算出。直到方才方始警觉,已经不及防备。一则劫运难逃,诸位仙师又必须守护这泉眼重地,不能离开,人数越多越好。否则。家师一人安危,尚在其次;泉眼如为妖法所毁,立时洪水滔天,江淮一带全成泽国。知道诸位仙师侠义心肠,特意不令弟子先说。
“本来还想令众同门避往泉眼之下,无奈他们各有职司,如若离开,妖人更易侵入;如不将他特有的隐形法破去,便诸位仙师相助,也没奈他何。为此只把门人激起一半,余老仍令各守防地,主持阵法,任凭各人连气。所幸妖人志在求速,不想摄走生魂;众同门各有一道护神灵符,元神不致受害,仍可转世。看妖人来势这快,也许此时已然侵入洞门在家师所设迷阵之中到处杀人。待弟子冒险出去:将宝镜略为转动,便看见了。”
彭勃方说:“这厮如此狠毒,待我助你。”话未说完,一道碧光已自投入水柱之中,彭勃恐受邪法暗算,刚纵遁光飞出亭外,江霞已自飞回。入亭便急呼道:“诸位仙师请看妖人何等凶残!”
说时,众人见先前明光已然侧转向外,现在水宫全景,水柱侧面又现出一座同样高大的金玉亭舍。紧跟着,便见前面入口,水洞晶宫前面广场上,现出十三座旗门;每门各有两个男女道童,都是满身青光环绕,在阵中穿梭也似飞驰往来。守洞神鳌已是尸横就地,死在阵前;另外还有七八个男女道童,均被人杀死,现出原形,只不见敌人踪迹。
就在这略一注视之间,那些水族修成的道童,又死了好几个,都是飞着飞箸,忽然斩成两半;再不,便身首异处,跌倒在地。死时,必有一蓬银霞涌起,一闪即隐;也未见妖人用的法宝飞剑,看不出是怎么死的。一会工夫,二三十个道童伤亡大半。先前接客的江腾,也在其内。
众人见状,自是愤怒。方在留神查看,准备再不见人现身,便分出两人前往抵敌,将残余的人救回?忽听水底又有洞箫之声。
江霞喜道:“师父已将水底地窍封固,好留一个水眼。多年心愿,恰好先期完全;至少数百年内,长江下游不致发生水患;再等隐形邪法一破,有诸位仙师在此,就不怕他了。”
话未说完,众人早看出旗门中残余的七个道童,飞行越急,左闪右避,往来如电。旗门也不住闪变,光焰越强,忽似数亩大一篷青色火花,由顶爆散。耳听天摇地动,一声大震;前半水官所有晶宫玉阙、珊瑚台榭,当时震塌了一大半,十三座旗门全数化为乌有。同时,瞥见烟光爆射纷飞如雨之中,出现一个形貌俊美的紫衣少年。双手各执一把三尖两刃傍有钢刺的怪刀,各发出两长一短的紫色精光,远射数丈。刚由阵中飞起,略一盘旋,狞笑一声,便朝宫后飞来。
宫中门户甚多,均有道童防守,妖人未到以前,便随一震之后,四下逃散。妖人似因先为旗门所迷,越发激怒;两臂一振,通身均是酒杯大小的紫色火焰,血雨一般四下乱爆,看去真似一个大火人。所到之处,不论多么坚固美好的水晶宫室,挨着妖刀紫光,立即折断倒塌,雪崩也似,声势猛恶已极。
众方大怒,妖人己连冲破好几层殿台楼阁,飞近亭外一到便往主人所幻化的高亭中飞去。妖人原意,侵入以前,上面布就罗网;并得妖党相助,深知细底。又见主人不曾出面,只令众弟子用那旗门抵御;越料主人复体在即,自将元神闭住,连想出窍对敌都办不到。
妖人本就打着斩尽杀绝的心思,适才不合妄破旗门,因而上当;被敌人舍却一件法宝,将自己苦炼多年的“天蝉灵叶”破去,身形不能再隐。越发恨毒,决计见人就杀,见物就毁;把敌人苦心经营数百年的水宫基业,连同所有瑶草琪花,全数扫荡净尽,门人也都杀光。再把预伏水柱上的法宝往下一压,然后亲入泉眼水茓之内,将对头形神一起消灭,以免后患,好称自己心意。
那知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间,发现昔年水母留赐,隐藏在法宝里面的一道灵符;旗门一破,立生妙用。妖人心神已半昏迷,匆促之间,不特没有看出那亭是假,反随着他凶残心意,生出许多幻相。一见亭中聚有对头师徒多人,立时冲将进去,双方争斗起来,晃眼之间便杀了好几个。可是敌人越往前越多,老杀不完,也不知道那里来的?
妖人正在大肆凶威,恣意残杀,忽听洞箫声起,倏地警觉。暗忖:对头已然在此,怎会还有昔年师门灵籁之声?再定晴一看,对头始终未发一言,一味哑斗,所用法宝也不似昔年那等神妙,一任连用全力,竟会伤他不了。杀了一阵,门人还是那么多,地下不见残尸;不由想起昔年师门被逐时,曾说本门天一灵符专破隐形之法,此后如与相遥,便是命尽之日。适才隐法破得奇怪,那青色火花也与大一灵符相似,此来又是受人蛊惑,违背前向心上人不发誓言;莫要两头上当,自投死路?
妖人越想越生疑虑,只得拚耗元神,咬破舌尖,张口一喷,一片血光过处,连亭带人全都不见。回顾水柱,兀立撑空,人却一个不见,不由又急又怒。伸手向上一招,正待施展邪法异宝,拚个死活;这边亭内,众人早就跃跃欲试。几次都因江霞摇了示意,又见妖人在幻影中纵横飞舞,分明中计,于是欲行又止。及见幻影为邪法所破,同时币见水柱上面笼着一片紫色妖光,妖人扬手待要发难,如何能容?孙同康夫妻忿他凶残,早把双镜准备定当,首先同了彭勃飞将出去。
妖人知道用尽心机,仍落情敌算中,本就暴跳如雷;又见对面突现出一座真的金亭,里面伏有好几个男女敌人,各纵遁光,纷纷飞出。料定上当,已无胜理,越发怒火上攻;一时情急,竟欲拚命,豁出两败俱伤。一见两人飞到,并不迎敌,先纵妖光往侧闪避,仍将手上往上连弹。那紫色妖光骤然大盛,宛如一座光焰万丈的紫山,当顶下压。
清菬夫妇后出,看出此是大魅山青玎谷太虚一元祖师方今左道散仙中第一流人物苍虚老人所炼异宝“紫金幢”,妖人曾被他门人困禁十数年。老人自从南海青狮岭天阊峡一败之后,已然醒悟前非,誓以旁门成道,不再出世。此宝怎会落在妖人手内?不禁大惊!偏生太乙金鳞舟又被二嫂王蕴华带去,以众人的法力,只能勉强抵御;想破这紫金幢,却是万难。
清菬方喝众兄弟留意,孙同康夫妻也看出厉害,各将双镜合璧,两股金红色宝光当先射向空中。这时,紫色云焰妖光已由水幕下压;同时,由小柱中心飞射起一股青光,疾如电射,刚刚飞起,将其敌住。
两下才一接触,紫焰中忽然射出一串赤红如血的火星,往青光之中射去。青光好似抵敌不住,上空晶幕随似狂涛起伏,整条长江似要当头压下;水云晃漾,急漩如电,连上空四外的鱼介鳞族一起翻滚不休,形势端的险恶已极!这原是瞬息间事。妖人才现,双镜宝光己似惊虹飞射,往上冲去;镜光刚将妖火紫焰敌住,青光便电一般掣了回去。齐良、彭勃两道剑光直取妖人,已然缠在一起。
清菬夫妻最是稳练,一见妖人如此厉害,一面飞剑助战,一面注定上空,暗中戒备;连用两件师门至宝,意欲乘机一举。眼看当头贴近晶幕之处光焰万丈,映得整座水晶宫阙五光十色,齐焕霞辉,闪幻不停,顿成从来未有的奇观。那撒空水柱已然收去,江水结成的晶幕先前几被妖光冲破,江水已似瀑布一般倾倒下来。就在这水面才破、青气抵敌不住之际,双镜宝光猛然向上一冲,将其接住。
妖人骤出不意,没料敌人镜光如此威力,一面又受齐、彭、李、孙四人夹攻,无暇旁顾。等到运用玄功变化,二次施展全力;微一缓势松懈,镜光已将妖光血焰冲出晶幕之上。眼看情敌运用元神所化青光乘机遁退,空自急怒交加,无可奈何。水柱也已自撤,妖光不能下压;上面只管波涛汹涌,水云急转电漩,下面依旧平静如常,地面积水全部成茓。妖人愤极,将手向上连弹。
清菬夫妻两次想用师门至宝试破妖法,均因紫金幛威力太大,一个不能胜,水宫不保尚在其次;左近数百里的水族,连同水陆生灵,俱不免于伤害。正自为难,忽听江心上面本门传声,知道来了援乓,心中大喜!侧耳一听,正是王蕴华、齐令贤、孙宝玲等三人回转。
三人先在空中飞过,以为此行有了耽搁,众人当已走远;没想到向往金、焦江心水面下停留,过时也未细看。齐、孙二女忽然提议,欲往金、焦二山一游,蕴华心想:左右无事,不妨走走。正往回路下落,吴桐停舟水上,本在守 战天盟全文阅读候;发现三人遁光飞过,知道停舟之处地势隐僻,未被发现。正放剑光急追,三人已自回飞,彼此相见。吴桐禀知经过,随舟二童随说起主人被困,势正危急,立时前来。为恐误伤江上舟船人畜,先用传声,隔着千寻江水,向下询问。
清菬接到,忙用传声回答,说:“那妖人似恐造孽太大,特将邪法埋伏深水之下,主人更恐伤害生灵,暗有防备。就这样,仍恐破法时,江水受了巨震,发生江吼,引出灾害。下时,可将附近行舟用禁法逼开,不令驶近当地一带;等船退尽,四面设下禁制,再令吴桐在上防护。然后出其不意,下应上合,一举就要将妖人除去才好。”蕴华应诺,依言行事。
妖人看出对方法力高强,相持时久,情敌防备越严,休想如愿。彼此法力差不多高,向人所借的一件法宝,本能将水宫震成粉碎,制他死命;偏被双镜敌住,无法下压。如在水心上面爆发,立时发生江吼,骇浪如山;附近数百里内江船固然全被打沉,此时江水倒流,两岸也被冲塌,不知要伤多少生灵!以前便为投身左道,才致每况愈下,不为心上人所喜。就以情敌而论,以前也是同门好友;只为被逐师门之后,邪正异途,方始参商。再因争一女子,仇恨越深,乃有今日之事。
实则还是妖人自己嫉刻阴险,寻仇不已;对方遇事始终防御,从未有过报复,人品又好,难怪女的倾心于他。早想知难而退,女的偏又被妖人擒去,同被困了数十年。事前恰巧撞上,以为这是机会,于是暗中随去;隐藏妖窟以内,一同被困,为之防护,意欲借此见好。不料自己事前不肯出力相助,明知有难,不为解免;事后反倒将机就计,倚仗独门隐形之法往献殷勤。女的虽也感激,私心却被看破;出困以前,曾向自己明言点醒,对于情敌早有夙约,旧盟难昔,劝令死心。
不久女的便自行逃出,妖人方要追去,洞主忽然现身,说他也是爱那女的,遭其坚拒,因爱成仇。乃师苍虚老人法令素严,婚嫁虽所不禁,从来不许动强。本来无可如何,女的不合在最后一次相见时,为见他法力太高,心恐翻脸被擒,意图先发制人。骤出不意,几为所伤,才按师门“犯我者死”的戒条。虽将其困入地底,仍是不忍伤害。
本定还要多给她受点苦处,日前奉到乃师严命;说本门戒条是指“无故犯我”而言。此事由强迫对方而起,并非无故,怎能怪人?语意大加斥责,立令放走。师命不敢不遵,但对自己暗中防护,以及女方坚拒经过均所深知。甚表同情,情愿助化,将情敌杀死,成全此事。除借至宝紫金幢外;并用法宝查照情敌动静,想好制胜之策,方始寻来。
妖人来时,曾与心上人相见认怎劝说哀求,仍是片面相思,全无用处。照此行事,就算杀死仇敌,无非两败俱伤,事仍无望;一个弄巧成拙,或是为此伤害不少生灵,迟早均是杀身之祸。来前,已然照出仇敌元神不久复体,适见青气功候甚深,万一看出自己情虚,乘机夹攻,更是难敌。
方自胆怯,忽又想起心上人与情敌热爱情形,妖人重又愤火中烧,心中大怒。正想施展毒手,与之一拚,忽听泉眼地茓中情敌发话道:“师兄何苦执迷不悟?上面诸位道友,均是峨嵋派高明之十,以你我两人的功力,相差甚远;不过经我事前求说,未下杀手。你如利用邪法,只图一己之私,不惜伤害生灵,诸位道友绝不容你倒行逆施。适才我仗诸位道友所赐灵丹,加上我多年苦炼之功,元神侥幸复体,再有半个时辰,便可行动自如,回复原状。
“我虽不肯亲手与你为难,但是适才我由水镜中,看出诸位道友还有三个同伴,正往这里飞来,已到金山上空。法力深浅,我虽不知;以我观察,身边带有专制这类前古天河星砂、会合两间罡煞之气所炼成的法宝;分明你克星已到,大劫将临。
“并且舒仙子知你作此背信无义之事,乘我于危,想仗左道法宝迷惑她的心神,不怀好意。只为紫金幢厉害,下知我有诸位道友相助,恐我受害,她又无力与你相抗。得信以后。正好遇见步虚仙子萧十九妹;一面借了地的绿玉杖赶来应援。因你为人狠毒,惟恐无及,来前又请箫仙子代用法宝传来音书;令我万一抵敌不住,务要勉力,只守不攻,以便等她赶来见上一面。能敌更好,如不能敌,她便与我同死此劫,大约在这时便要赶到。
“你再不见机,就算飞遁神速,逃此杀身之祸,或是保得元神遁走,紫金幢便要失去此是苍虚老人家传至宝,宝主人也决不肯与你干休。依我相劝,不如就此收兵,乘着恶迹未着以前,我向诸位道友求说,不令穷追,或者可能;否则你大祸临身,再后悔巳来不及了。”
妖人一听心上人对于情敌如此情厚,好容易由千灾百难中磨炼出来,眼看快成地仙;为了情敌,竟欲以身殉情,与之同死。想起以前经历,越发妒火中烧,不可遏止,厉声怒骂:“今日有你无我,贱婢不知好歹;既然这样,我豁出再转一劫,葬送多年修为功力,也决不容你二人相见。”话未说完,邪法早自发动。
妖人一面指挥法宝飞剑,与齐、彭、孙、李诸人拚斗;一面运用玄功,加增紫金幢威力,准备自将当空妖光云焰震破。敌人势必专注防御浩劫,不暇他顾;自己运用玄功变化,连同所带法宝冲破下面禁制,深入泉眼之内。乘着情敌元神刚要复体之际,能将其消灭更好;至不济,也将情敌法体震成粉碎,元神多少必受伤。然后冲出重围,收了紫金幢散布空中的罡煞之气逃走,日后再强迫心上人降顺。好在有人相助,不问是否心服,且先快意再说。
不料他这里正在开始施为,又听下面大声急呼:“你这毒手万下不得,此宝如为敌人所毁。尚且难于交代,况你自行震破?即便侥幸一时将我杀死,但是此举过于狠毒,休说宝主人决不干休,苍虚老人也决不容你活命。那时形神皆灭,连鬼都做不成了!”
当下面第一次发话时,原用水母门下传声之法,众人并未听出;及至妖人厉声喝骂,下面答话跟着远远传来,双方所说全都入耳,听得甚真。众人才知妖人怀恨情急,甘犯大恶,不惜引起浩劫,以图快意。本就愤怒,想要合力除他;再见妖人咬牙切齿,神情狞厉,状类疯狂;虽然早有防备,惟恐疏忽误事,各生戒心。再见当空妖光大盛,暗赤深紫色的火星生生不已,已自互相激撞;隐闻极繁密的雷火爆炸之声,彷佛千万巨炮,药信已燃,就要爆发情景。
众人全都愁急起来。清菬一面施展全力,会合众人上前夹攻;欲使妖人无暇他顾,减少他的凶威。一面传声,告知王蕴华等三人:“加紧防备,如见形势不妙,不等江上舟船退尽,便先下手。虽然不免伤人,到底要好得多。”话完,齐令贤、孙宝玲二女首先穿波而下,各施法宝飞剑上前助战。妖人来时,受了宝主人诰诫,不到万分紧急,不许发挥此宝威力;与敌相拚,更是大忌,并令立下重誓,方始交与。动手以后,清菬等见妖光云焰为双镜宝光挡住,不曾想到有此杀手,妖人方得抽空施为。及与情敌问答,阴谋被人发现,各以全力来攻,竟被闹了一个手忙脚乱。想照预计已难如愿,如不发挥全力,又恐不能收效。没奈何,只得一面奋力拚斗,仍想乘隙下手。经此一来,发难虽然稍慢,不如预计之甚,但那威力仍极猛烈。
就这晃眼之间,紫金幢妖光早被宝镜隔断,不能下压;晶幕上面大片江水已被妖光激荡,方圆十来里一段江心,已成真空。四外洪流,全被逼紧,江上面更是狂涛大作,骇山浪立,江声如雷,势甚惊人。如非王蕴华等三人先有防备,将上下流舟船全用禁法隔开定住,不令近前,必有多人送命无疑了。
蕴华见形势万分险恶,本就想要下手;及听传声招呼,立时应声发难,将太乙金鳞舟取出。先往江中一掷,然后飞身入水,化成一道梭舟形的金光,正往妖光之中冲去。这时双方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危机不容一瞬,眼看撞上。
就在万钧一发之间,忽听遥空中有人大喝道:“峨嵋道友且慢动手,待我收这紫金幢。”声音乍听极远,少说也在百里以外;等听“道友”两字,已然临近水宫之上。同时笼罩水宫的大片妖光云焰,倏地一闪而消,化为一溜紫色火星,穿波而上;再一闪,便自不见。
众人虽然转世不久,毕竟几生修积,见闻甚多。听出来人语声由远而近,势来如此神速和那口气;料知不是同道故交,也是本门有渊源的高明人物。清菬为恐收势不及,仗着太乙金鳞舟乃心灵相合之宝,闻声立即伸手一指,将其阻住,不令下落。一面留神查看时,妖人闻声立时面容惨变,妖光已先飞去。
蕴华原本惊觉,同时将宝收回;来人也自现身飞坠,由晶幕上穿下。见面未和众人说话,先指妖人骂道:“你这无耻败类,那日我在师兄座上,早看出你口是心非,未必守信,再三劝他慎重。他偏一时气惯,为你所愚,果然被我料中。只顾你行凶快意,不知此宝如若自行震破,固然我们仍可使其复原;这方圆千里内外生灵,焉有活路?你造孽受报,与人无干,我师兄岂不受你连累?适才我师父偶在定中无心发现,立时大怒,由青谷传声,令我来此收宝。
“我离此地虽然较近,也有数千里之遥;你已动手多时,恐赶不上,只得驾着干天罡气飞遁而来。老远望见你已艇而走险;稍缓须臾,或是敌人看出凶谋,合力夹攻,使你无从施展,滔天大祸立被激发,忙即传声阻止。到后才看出对方持有峨嵋至宝太乙金鳞舟;如若应付得宜,虽然不致造成大劫,江上波涛汹涌,至少也要经过百日才能复原。舟旅全断,不能通行,还在其次;近处舟船,和两岸人民田畜,伤亡也不在少。
“我师兄为了妄动无明,已受严罚;再如毁宝伤人,师父必更难容。似你这等可恶,本不容你活命,只为师命难违,暂不与你一般见识。好在别人也不容你活命,由你自去受报罢。”
来人又朝众笑道:“家师命我转告诸位道友,代向令师致候。急须回山复命,无暇多领教了。”跟着将手一举,一道青光刺波而上,电一般闪了几闪,便即无踪。上面江水,本是奔腾澎湃,声如雷轰;青光过后,立即回复原状,和初来时所见上黄下青、晶明澄清景象一样。
妖人自从来人一到,将紫金幢收去,便似斗败了公难一般;一任对方数说,一言不发,虽仍与众相持,神情甚是沮丧。众人因知来人乃苍虚老人门下,惟恐多生枝节,又听口气,似对妖人厌恶;疑有后文,未向妖人进逼。及至来人一走,妖人因受众人法宝飞剑围困,知难脱身,忽然咬牙切齿厉声咒骂。本想施展玄功,就势兵解,将元神逃去;又恐敌人法宝厉害,已结成一片光网,笼罩全身;一个不巧,便要闹得形神俱灭。空自急怒交加,悔恨失策,无可如何。生路一断,越发恨极情敌,一面施展全力,在光网中左冲右突,口中依然喝骂不休。
众人因他仙前屡下毒手,为求快意,不惜造成大劫,祸害生灵;不约而同,全想将他除掉。紫金幢和来人一去,众人无了顾忌,立以全力攻进,将妖人围了个风水不漏。本来早可成功,只为妖人功力颇高,法宝也颇神妙;清菬和齐良一向持重,如运用了太乙金鳞舟,或威力太大,又在江心水底之下,既恐波及江中生灵,又恐震破水墙晶幕;王蕴华几次想用,均吃二人暗用传声止住。意欲将妖人获身宝光先行破去,然后下手除害。
妖人自知无幸,方在进退两难,忽听下面情敌传声说道:“你不听良言,果然自寻死路,我此时正当元神复体紧要关头;如知悔过,只要稍迟片刻,我便代你向诸位道友求情,放你逃生。如其因你先前行事狠毒,志在诛邪;我也必定拚耗元气,受点苦难,助你逃出罗网,你意如何?”
妖人间言越发暴怒,咆哮如雷,厉磬喝道:“我与你势不两立,少说废话。来时不合心软,以为与你虽有深仇大恨,生灵无辜;上来只想杀你师徒报仇,未下毒手。我如一到便用法宝发难,将你连人带巢茓一起震碎,骤出不意,纵然约有救兵埋伏,济得甚事?该当数尽,还有何说!实不相瞒,休看你肯作好人,我并不领情。你明是向贱婢卖好,以示你的大量,我偏不肯上套。说逃则逃,不说逃,便全交给你;拚着毁灭形神,也让贱婢日后想起,是否问心得过?万一我能逃走,日后再遇,也必与你同归于尽,决不容你活命。”
众人听出主人颇有放他之意,方想这类凶顽成性的妖邪,如容逃走,必是将来后患,正在加紧施为;忽见泉眼深茓中,冲起一幢银光,当中里着主人。一出现,便朝众人说道:“并非贫道有什么私意,这厮为了舒仙子心性温厚,有了恶行更难近身,故此身在左道门下多年,人虽凶暴,恶迹不多。这次实是报仇心切,甘犯天谴;所幸浩劫并未造成。望乞诸位道友酌情宽免,网开一面;使贫道少尽同门之谊,更拜大德于无穷了。”说罢,便拜了下去。
彭勃性刚嫉恶,知道齐、李二人重情面软,闻言大不谓然。首先正色答道:“道友请起,修道人扶善诛邪,不容偏私。这厮如此凶横残暴,逃走以后定必重炼邪法,为害生灵;再者也是道友一个隐患,如何可以容他逃生?法体新复,请归静养,等愚弟兄除此极恶穷凶,再相见罢。”
妖人口中虽说大话,毕竟当这生死存亡关头,终是惜命;自从情敌出现,向众求说,不由色厉内荏,心生希翼。及听彭勃这等说法,众人也各增加威力夹攻;主人因见彭勃义正词严,声色俱厉,已然面带愧容,未再开口。断定生机已绝,怒吼一声“罢了”,刚把护身宝光往外暴长,待以全力向左侧宝光较弱之处冲去,试作万一之想。
不料孙毓桐早防他有此一着,因见妖人护身宝光强烈,又擅玄功变化,打好欲擒先纵的主意;暗告孙同康,先不使用宝镜。表面各用飞剑随众合围,却在暗中准备,故意示弱;等妖人冒险来冲,再将双镜合璧,突然发难。一面由孙同康用宝镜将其消灭,以便举成功。不料彭勃夫妻痛恨妖人见这一面飞剑宝光稍弱,从旁加功防御;毓桐惟恐妖人警觉,心想这样装得更像,虽然多延一点时候,妖人受逼太甚,逃走之心更切,反而容易上当。方自奋心,想用传声告知彭氏夫妻,令将宝光稍撤;蕴华已然省悟,刚把势子略缓。
妖人看出孙氏夫妻这一面,剑光较弱,以为机不可失,立即向前猛冲。光网略一分合之间,猛瞥见两股金红光华合成一道长虹,突然迎头射到,身子立被里紧,身子宝光首先减低。同时,内一敌人又飞起一道青色精光,直射过来;如非事太艰险,戒备周密,豁出毁损两件心爱至宝,将其敌住,即此已无幸理。就这样,孙同康所用“太乙分光铲”乃古仙人留赐的天府奇珍,威力绝大。精光射处,妖人用来脱身的两件法宝竟被冲破一件,另一件也自危急;身子被镜光里紧,眼见宝光一灭,形神均不能保。
正自胆寒心悸,情敌忽然急呼:“诸位道友开恩。”声随人起,化成一片银霞,竟往镜光之内冲来;知其拚耗多年功力,犯险相救。妖人想起寻仇多年,对方从来不曾计较,当此危机一发之间,反而以德报怨,不由天良发现,大为感动。又知众敌人愤他凶残,必欲置之于死,情敌空自受伤,并救不了自己。刚喝:“此我运数将终,我对你仇怨已消,平白犯险受伤作甚?”话未说完,银霞已然冲入镜光之中。
毓桐夫妻这双宝镜,早按本门传练得心灵相合,可以随意应用,生杀由心。及见主人冒险来救情敌,自不肯使其受伤,但想使妖人稍知愧悔,故意将其里住,却不令两情敌合在一起。及听得妖人这等说法,毓桐方喝:“你这厮居然也有天良发现之时。”话未说完,猛听“波”的一声,一道翠虹突然由侧飞来,直冲镜光之中。
众人一见翠虹正而不邪,事出仓卒,略一回顾分神;翠虹已将妖人里住一团,飞出镜光之外。紧跟着,面前现出一个美艳如仙的宫装少女,向众人礼拜道:“妹子舒芸,只为夙世情孽,惹出许多烦恼。现有罗老前辈一信,请诸位道友同看,高抬贵手;愚夫妇和茹师兄,俱都感恩不尽了。”
众人见那少女生得容光照人,丰神绝世,连毓桐那样平日自负丽质天生、楚腰一掬的人,也自愧弗如;对方词色又是那么谦和。次娴等三人惺惺相惜,先自喜爱;知她来为妖人说情,又持有金姥姥罗紫烟的信。见妖人虽被救去,仍在翠虹宝光笼罩之下,并未纵其逃走,料有缘故。
次娴忙令众人各收法宝飞剑,还礼接信,一同开看。上写:
“此是夙孽纠缠,已历多世。妖人茹黄沙本非恶质,只为一念之差,投身左道,习与性成;自恃邪法,顿殊前因,所犯多是无心之恶。但他前两生修积颇厚,所习邪法乃独门传授,颇具神通。此次被困,由于一时疏忽;惟恐苍虚老人要制他的死命,只顾心寒胆怯,忘了众人厉害。内中清菬夫妇和孙同康又各持有专克制他的法宝,不早见机乘隙逃遁,被困已自无及;今生造孽虽也不少,自有他的报应。念其前生曾在水母门下积有善功,不妨看在主人夫妇情面,宽其一死。
“还有此人天性强傲,无德不报。此去西洞庭斗法,对方有一妖僧炼就神魔,最难除去;留下固是大害,如若杀死,定必附身为祟。只有此人囊中一件异宝,虽非众人法宝之敌,却是专戮妖僧元神的克星。只须释放之后,照书行事,便可以毒攻毒,此人也得减消好些罪孽,三全其美……”等语。
刚刚看完,金光一闪,信便化去。侧顾妖人间在翠虹环绕之中,一丝空隙俱无,却不带有想逃神情:人也回复了一个美少年,长身玉立,貌相清秀;比主人身材稍为高瘦。自从舒芸一来,看了一眼,长叹了一声;便自低头,不再言动。主人也早走了过来,满面愧喜之容。
清菬便对舒芸笑道:“愚弟兄本来不知细底,因见贵友过于凶残,奉命行道,除恶务尽;所以主人先前再四劝阻,为之解免,惟恐贻害,均未敢于应命。既有罗老前辈仙示。只请贵友从此改邪归正便了。”舒芸闻言,便与主人一同喜谢。随一招,将绿手玉杖所化翠虹收了回来。
茹黄沙脱身并不逃走,反到走了过来朝众施礼,苦笑道:“我今日如梦初醒。想是峨嵋门下高弟,自知旁门左道,不敢附于交末,诸位道友姓名可能见示么?”
众人见他神态安详,彬彬儒雅,与方才残暴凶狂之状判若两人;想起金姥姥书中之言,同声说道:“道友只能勇于改过,订交何妨!无须太谦,同往亭内畅谈何如?”
茹黄沙又苦笑道:“诸位道友虽然不弃丑恶,我总自愧形秽;再加罪深孽重,也须解脱。此去尚有急事,只请立谈片刻,见示姓名来意,于愿已足。”众人便照仙示所说告知。
茹黄沙一听说起西洞庭斗法之事,面上似有喜容,忽又微叹了一声,答道:“我来时,曾闻西洞庭有不少左道中人前往。不料对敌的竟是诸位道友,这就莫怪他们要大举了。”说罢,转脸朝着舒芸慨然说道:“我随你一同被困多年,虽是私心自利,终由爱你所致。难得我在危急之中,你竟往返数万里,求人书信,来此解救,总算尚有故剑之情。我问心己想得过,此后再不寻你二人作梗,望你二人神仙美眷,地久天长。我不久便须转世,此后永无相见之日;请自珍重,善事新人,我告辞了。”说罢,手向众人一举,便纵遁光穿波而上,仰望已不见踪迹。
众人见他自从出困,主人几次想要和他说话,均故作不知,把头偏向一旁,始终未理,知是痛心己极。次娴笑道:“这位道友风度颇好,法力又高,我们如不仗着师传至宝,真非对手。看他去时神情,恐对舒道友余情还未断呢!”主人夫妇随请众人入亭落坐。
舒芸叹道:“论他当初曾和我们同门至契,只为夙孽牵缠;而妹子与主人也是情孽深重,难于解免,并还订有盟约,不可解脱。否则早证仙业,那有今日之事!现在虽然孽满难消,破镜重圆,至多修到地仙而止。可见女人祸水,连神仙也所不免呢!
“孙姊姊看得并不算差,不过此人一向自私;他和外子对我同是钟情,他却遇事自私,表面宽和,量最狭小,用情也并不专。自归左道,更与一般妖妇淫娃来往;妹子便无前生盟约,也不会与之同修仙业的。休看他行时神气,彷佛隐痛甚深,实则一半出于妒念;事过情迁,也就淡望。何况劫后余生,已知厉害,他又心高好胜,专重外场。今蒙诸位道友宽他一死,自觉丢人太甚,所以坚问来踪去迹,想为诸位道友稍效微劳,以为遮羞之计。
“此人对友素血情义,西洞庭之事,他早已知道;凑巧对方还约得他,均未可知。他和妖僧本有夙嫌,一向自称独往独来,顺昌逆亡,以己意喜怒为好恶;谁和他好帮谁,到时他必倒弋相向,还有许多说词。罗老前辈所说以毒攻毒之言,便是指此。以他最前生为人颇好,功力颇深;不知怎的,转世之后,受一妖妇引诱,投入左道,便迷了本性,闹得这等样子。这次转劫,如非愚夫妇想起旧情,不忍坐视灭亡,恐怕还难如愿呢!”
说时,江霞率了残余诸道童,已把酒筵备好,请众入座。
彭勃道;“想起这厮,适才毁损水宫灵境,残杀无辜情景,依我心思,真不容他逃命呢!”
主人答道:“彭道友,今日遭劫诸弟子早该兵解,只他们见先前转世两同门曾受不少苦难,俱都胆小,又舍不得离开我;结局大难临身,仍难避免。否则家师仙示早发现半日,或是早知灵丹神效,今日可以复体重生,也不致死得那多。事后开看家师留赐的仙示,所开名单一个不差,可见定数难移。而他所杀诸弟子,来生也必有孽报,因果循环,且够他受哩!”
众人饮宴谈笑了一阵,一算时日,快到斗法之期;次娴还想溯江而下,重寻旧游之地,并往苏州故居和江阴等地访看几家故人子孙,便和主人说了,同起告辞。
主人挽留不住,只得吩咐门人,传语吴桐把江船开入水宫,并说:“当地本是昔年水遁路过,发现水中山谷灵秀,景物甚佳,又是江流发源之地。一时乘兴,辟此别居;并由谷口起,移植好些水生的琪花琼树,和珊瑚之类。一切多出人工,现为仇人所毁,大半残破;幸仗同道友好之力,夫妻团圆。此后便拟带同门人,重返东海故居,也不想作什天仙;只在海底同修,略享清福。特命门人,援救海中失事舟船,即以报恩”等语。说完,船己开进宫来,男女主人亲送上船,一直送出老远;众人再三推谢,方率门人辞别。
次娴见江霞行时,眼望着自己甚是依恋,笑对她道:“你不久便成气候,与人无殊。异日有暇,不妨禀明师父,往我洞天庄游玩。回去好自修炼罢!”江霞垂泪应命,自随师父回去不提。
众人因在水宫日久,估计前遇贵人没法寻找,许久未见江上景物,便把船升出江面,并问蕴华救人之事。才知此行事颇顺手,一到便将人救出;刚要起身,仇敌也自警觉,随后追来。因守清菬行时之戒,不曾回身迎敌,正驾太乙金鳞丹往回路飞遁,忽遇先前同门三英中的余英男,由幻波池往东天目访友,遇见青城派的同辈女仙虞南绮,和武当七女中的姑射仙林绿华迎头拦住,杀退敌人,强拉到东天目千尺幢,访看南绮同门。
狄家姊弟刚刚到达,便接峨嵋师长飞书,仍将所救的人,连同齐、孙二女,带往峨嵋听训。虞、林二女,知道凝碧仙府,近年各长老大道将成,日常闭关清修。休说外人,连本门弟子,不奉命也轻易不能拜见。难得有此机会,又是妙一夫人飞书来召,正好乘机拜见,重寻旧游,也同了去。
到后,只见着妙一夫人和值年师长白云大师,除将所救的人另为引进到别位仙长门下外;先命留洞值班女弟子裘芷仙、云紫绡,陪了来客,去往灵柱仙馆款待游玩。随即谈起西洞庭斗法之后,五友全家团员,便应同返洞天庄修炼五年,再率门人子女,轮流出山修积;不久还有人寻来,去留任便,只等积完外功,便可成道。
为了各位师长现在参修仙业,门人见面时少,掌教夫人和白云大师,偶然行法查看各地门人功夫。看出蕴华等三人救人遇友之事,因五友夫妇历劫多生,心坚金石;所生子女,多是灵慧孝友,甚为磷爱。又知齐、李诸人还在水宫,不便离开。恰有闲暇,便将蕴华等飞书召去,亲加传授,指示机宜。并令三人留居仙府,俟将所传学成再走,以便传授齐、李诸人。对于齐令贤尤为期爱,颇多奖勉,孙宝玲也同沐恩施。行时,赐了各种灵丹,又将南海紫云宫新近呈献的大小仙剑,单双四十三口,一并转赐;令交清菬,将来分赐有根气的门人子女,以为外出行道之用。
8小结全文群丑悉歼霹雳火情联五友归舟同隐洞天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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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众人听完俱都大喜,随即望空拜谢师恩。蕴华取出仙剑一看,最长的才得尺许,单剑只得九枝;双剑还有三五口作一套的,长仅三两寸,形如玩具。看去全是寒辉闪闪,奇亮如电,五光十色,耀眼生花;知是紫云宫中仙兵神铁,会合海底肺中太白精金之气,合炼而成。清菬惟恐炫露,忙命收起,仍交蕴华藏好,只取一枝单剑,赐与吴桐,令归后船,便向前途进发。
本意先往江阴访友,船近靖江,次娴提议将船傍着北岸,缓缓前行,留下一人和门人守在船上,余人分头上岸,随意游行,顺便积修一点外功,无须等在船上,只自己和王蕴华去往对岸江阴访看友家子孙。清菬笑道:“你的意思,分明不要我去。我代你们看船,如何?”次娴笑道:“我并非不要你去,为你这人忠厚得可怜,虽然修道多年,仍是那么粘滞,我都代办,还不好么?”清菬微笑未答。
毓桐猛然想起一事,知道清菬对众兄盟友最是情厚,大家能有今日成就,全由他一人苦心孤诣,百折不回,才告成功。平日相对,无话不谈;只有一事,除他爱妻次娴外,仅蕴华稍知底细。但是三人当众绝口不提,蕴华也极守口,连对丈夫彭勃均未说过。自己为了好奇,前向次娴探询多次,均被婉言谢绝说已答应清菬,不肯泄露;蕴华还是昔年同住江南,对方向其吐露,才得知道大概,恕难奉告等语。心料江阴之行,多半又是为了此人,故与蕴华同去。自己不便随往,便朝爱女宝玲微一努嘴。次娴先已觉查,笑道:“弟妹无须如此,早晚自会知道;不过事情未定,难于奉告便了。”
毓桐乘机说道:“这个闷葫芦,已历三世,我已闷了多年了。你只说一句,三哥向无不可告人之事,为何这等守秘?莫非以三哥的为人,和你夫妻恩爱,又隔了这多年,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次娴笑道:“此时还是难于奉告,便二嫂同去,也只为我暗助;到了地头,仍要分手,详情并不知悉。等西洞庭斗法事完,回山时节,说与不说,就能定了。”
毓桐气道:“照此说来,能否吐口,还不一定呢!你是我的三嫂,又是我二姊;连这点事都屡问不说,我也不再问了。”次娴知她仍是前生小性,便不再说,自和蕴华起身先行;乘着天明以前,往隔江对岸飞去。
孙宝玲先见母亲示意,便留了心,次娴一走,故意朝齐令贤道:“大姊,对岸山容甚好,我们同往一游如何?”令贤本想随侍父亲同游,方一沉吟,齐良笑道:“我们今日原定由此分途游玩,随意积点外功;等你三婶事完,再绕往苏州,转入太湖,也就到日子了,你和宝玲一同去罢。我和你彭叔父也想就便飞往福山,访查前生老友踪迹呢!”令贤只得应了。当下除清菬留守外,孙氏夫妻和斋、彭二人各走一路。
毓桐因被次娴看破心意,只当二女真去游山,也未在意。又因当地离浙江近,反正还有数日耽搁,便和丈夫商量,同往西湖诸山一游,孙同康自无话说。一会,众人相继飞走。
齐、孙二女先行,本意两位婶娘刚走,所去必是江阴城内,可能赶上。那知追到对岸,四望晨光未吐,只东方略现一痕曙色;江面上大雾迷茫,对岸舟船,已看不见。先往城内人家分途寻找。初意此时有雾,天还未亮,婶娘们如往人家访友,也就刚到;双方乍见,必有灯光人语透露;城又不大,飞行神速,只要贴着屋脊,掩下遁光,静悄悄飞行过去,多少总能看出一点形迹。那知找遍城内,又去城府人家村舍找了一遍,均未找见。天已大亮,只是日头为浮云所遮,天色甚是阴晦。
令贤早已问知来意,久寻不见,便把宝玲拉向无人之处,说道:“这里人民富庶,城外不比城内,村镇甚多,如何找法?三婶此行不愿人知,事必隐秘,焉知不是声东击西,另有去处;否则先后相隔,只几句话的工夫,怎么也能追上,怎会不见?我想对方如是故人子孙,决不会在天明以前上门,这等人烟稠密的鱼米之乡,对方如是修道之士,怎会居此?莫是故意遮人耳目,另有地方罢?”
宝玲道:“这话果然有理,我们上当了。不过所寻的人,必在附近不远。听说前面便是黄山,风景似乎还好,又临大江,我们前往一寻如何?”令贤应了。
那黄山在江阴城北长江南岸,在于狼、福二山之侧;虽非安徽黄山之比,地势却其形胜,为兵家必争之地。又以屹峙江干,长江如匹练环绕其下;每当春秋佳日,遥望江上帆樯往来,长波浩森,极目无涯。人家城郭,多在烟树之中,平畴沃野,到处青碧。
入晚,万众灯火灿若繁星。再当月白风清之夜,登临其上,上面是勇空滞雾,素月流光;下面是渔火明减,江流千里。天水相涵,明辉如画,真成了一个玻璃世界。等到斗横参移,白月初坠,红日金轮又自东方天际涌将出来。红光万道,与水上下;跳掷了一阵:忽然离水而起,明霞散绮,晴彩浮空,江面上早闪起了亿万金鳞,更是壮丽非常。
二女到时,见山上种着不少花树,也有人家庙宇;心想三婶所寻的人决非庸流,所居当必幽静,不会与这些俗人住在一起,上来先往风景清幽僻静之处寻找。那知山本不大,又离城镇江边颇近,山上更有几座大庙,香客游人往来不绝。远看风景甚好,这一临近,二女累生修为,见惯仙山灵境,自然看他不上。加以游人甚多,见二女长得那等美秀,年纪又轻,言笑自如,不作世俗儿女之态;俱觉新奇,互相指点注目。
二女本甚讨厌,及至走到山顶,俯视长江横亘足下,江流浩浩,一泻千里,颇为壮观。只是天色阴晦,遥望隔江靖江县城烟笼雾的,已然看不甚真,颇有下雨之兆。方自指点烟波,互相笑谈,打算稍为观览,再去寻人;忽见身侧不远,右一獐头鼠目的少年,由山石后面掩来,神情甚是鬼祟。二女先在半山,便见此人尾随身后,后在人丛中走失,这时见他又由后而绕来,不禁有气,当时就要发作。
那少年名叫侯文,是个花花公子,仗着财势,横行当地。性喜渔色,家中养有不少打手,自己也会一点武功。先在半山听下人说,有两个美貌少女,年只十五六岁;未带从人,来此游山,赶去一看,惊为天人。当时本想下手,因见二女气度高华,衣服也极清丽,不似寻常民女;心疑路过贵官之女,未敢冒失。一面命人去往江边打听过往官眷,有无儿女在内;一面暗中布置党羽,亲自尾随。到了山顶,见二女言动天真,丰神美秀,直与画上仙女相似,越发心醉。一时色胆包身,不知晦星照命,妄想绕到二女身前查听来历;只不是什么大来颈,立时抢走。
人未近前,已被发现,二女见他穿著华美,一脸邪气,又是那等鬼祟神情,知非好人。孙宝玲性最疾恶,刚对令贤说:“姊姊你看这厮鬼头鬼脑,跟在我们后面,想找死么?”
令贤本已发现驮现对是个恶少,以前有过经历,知道自己貌美,容易惹事;前往湖湘行道,为此曾伤多人。后来小仙侠威名远震,传递民间,方始无人敢于生事。心料对方乃财势人家狗子,同行必有党羽,近日父亲诰诫,对寻常恶人,如非真个凶人,不可妄杀;本心只想略加惩治,便即离去。及至用目四顾,忽然发现右侧不远老松之下,坐着一个肥头大耳、袒胸赤足矮胖和尚,笑嘻嘻瞇缝着一双细眼,望着自己。因先上时未见,突然出现,心中一动,便留了神。听出宝玲快要发难,方要阻止,告以和尚来势可疑。
侯文那知厉害?一听对方骂他,立时乘机凑近前去,假装发怒喝道:“你们那里来的女子,为何无故骂人?家住何处;决说出来,你侯大爷不是好惹的。”说时,把手一挥。随从党羽已早掩到二女身后,闻声一齐赶过,同声大喝:“这是侯镇台的少大人,竟敢出言无礼!快随我们少大人回去,陪个礼儿,还有你的好处。否则当场打死,丢在江中喂鱼。”
宝玲见狗子同了十几个壮汉,围着自己指手喝骂,声势汹汹,两次想要动手,均被令贤止住,本就难于忍耐。侯文也不想想对方两个少女,被这多人围住威吓,神色自若,一点不怕;如其好惹,岂是这等神气?一时色欲朦心,笑说:“小姑娘,随我到家,包你享受不尽。”口说着话,伸手便拉。满拟这样美秀少女,还不是笼中之鸟;不料手才一伸,内中一个少女忽然秀眉微扬,娇叱:“狗贼敢尔!”说时,把手一扬。侯文手还未到二女身中,猛觉一股极大的力量照下;宛如刀斧猛劈,右手立断,其痛彻骨。“嗳呀”一声,当时痛晕过去。
旁立打手见少女骂了一句,将手微扬,并未沾身,狗子便倒地,还不知道受伤;过去想扶,人已晕死,右膀也齐腕断落,鲜血直流。当时一阵大乱,纷纷喝骂,朝前扑去。令贤恐宝玲又伤多人,口喝:“玲妹,这般无知狗党不直计较,稍微警戒已足,我们去罢。”说时,一面拦住宝玲,一面伸手一挥。
那伙打手,除有两个,正扶狗子,忙着包扎伤处,未上前外;下余十六七个,正在纷纷喝打。猛觉一股劲力疾风迎面撞到,力猛异常,再也立脚不住,纷纷翻身跌倒在地。内有几个护院武师还想纵起,取出兵器,再试一下。还未上前,令贤己戟指叱道:“无知狗贼瞎了眼睛,我姊妹要杀你们,易如反掌,当真要作死么?归告狗子,从此悔过还可免死;再似今日这等行为,必用飞剑取他首级。你如不信,且看这一个榜样。”
说时,众打手武师本在二次前扑,先给宝玲扬手一挥,又被罡风撞退;几度受伤,才知厉害,不敢再上。无如狗子是众人的衣食父母,受此重伤,回去如何交代?不得不拚。
众打手正在进退两难,令贤把话说完,扬手便是一道白光,飞向对面大树之上。雷闪也似,略一掣动,只听一片喀吱之声响过,白光飞回。再看那株浓荫密茂的大槐,枝柯尽折,纷纷下坠,成了一个光干。白光飞回时,扫向一块丈许大的崖石之上;又是“叉”的一声,裂成两半。经此一来,众人全被镇住,纷纷跪拜地上,齐喊:“仙人饶命”。狗子也自痛醒过来,见随带打手跪了一地,刚怒吼了一声:“狗丫头!”宝玲怒喝道:“这小狗贼,仍然留他不得。”令贤想拦,一道青光已朝侯文飞去。
狗子骂时,身畔同党本在附耳急劝:“此是剑侠,不可冒犯。”话未说完,青光已电驰飞到,方知厉害。本来非死不可,幸而令贤不愿杀人,扬手一道白光将青光挡往,狗子才未伤命。就这样,头发已被扫去好些,连左耳也削去了一半。当时吓得心魂皆震,不顾疼痛,跪 谁在灯火阑珊处帖吧扑在地。哭喊:“仙姑饶命,下次不敢。”
二女正要发话,微闻右侧有人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是好的,可去上方山寻我。”令贤心细,先见树下和尚始终旁观未动,心想许是原来在此,又未看出别的异处;忙着拦劝宝玲,并未十分在意。闻言连忙回顾,和尚仍坐树下,白影一闪,忽然不见,料知不是易与。自己踪迹已然泄露,二位婶娘如在当地,见此情势,定必赶来阻止,分明不在此地。忙拉了一下宝玲,向侯文喝道:“我姊妹专杀恶人,今日大大便宜了你。”
说罢,为防连累好人,故显灵迹,双双把手一扬,各纵起一道遁光;长虹经天,破空飞去。飞出数十里,再隐形赶回船去。二女本意为那和尚可疑,想向清菬请教:上方山有无此人?本领如同?及至飞到船上一看,清菬已他往;只吴桐同了新收门人陆霆,在前船上缓绶驾舟而行,说笑正欢。令贤便问道:“吴师兄,三叔父呢?”吴桐笑答:“师父刚走,行时命我缓缓驾舟前进,往苏州绕去,他要访一老友,未说去处。二位姊妹怎会这时回来,可有事么?”
二女随把前事一说,吴桐惊道:“前听王微师兄说,上方山镜波寺,自从无名禅师师徒减度之后,改由七指禅师接掌,不久也都他去。再接此寺的,虽是一位高僧,但是无甚法力,怎会有这和尚?照你所说,他走时人影一晃,不见神气;颇似二师伯去年在天台山所遇妖僧雪弥陀空晓。如是此人,师妹最好先不理他,等师父和二师伯回船,商量之后再去。”
令贤闻言,还不怎样,宝玲最是心高好胜。因忿妖僧狂妄,自恃隐形神妙,近得了一件防身法宝,便和令贤说:“我们以前纵横于三湘洞庭一带,也曾遇到不少强敌,俱都无事;如何有人当面叫阵,不敢前往?”令贤虽较谨细,一则年轻气盛;又想这次峨嵋拜谒师祖妙一夫人,曾说自己仙福甚厚,以后到处逢凶化吉,何况身有至宝,邪法无奈我何。深知宝玲脾气,说到便做,劝必不听,立时应诺,决计先往一探。
吴桐乃清菬相随两世的爱徒,重返师门才只年余。深知妖僧厉害,二女胆大任性,恐有疏失;自己法力尚未复原,刚得到一口飞剑,无力同往。再说船中又须留守,再三劝阻。
令贤知他对于师长同门,和大师兄王征一样,最是忠义。便对他说:“身有至宝防护,此去不过先行窥探虚实,决不妄动。如有不测,昨夜行时三叔定有预示。我想三婶江阴访友,乃是托词,踪迹必在吴门旧居一带。为防被人发觉,也许江阴有什么故人之后,就便看望,略说即行,所以找她不见。三叔命你将船开往苏州,必与三婶此行有关。反正顺路,我们相机行事便了。”吴桐劝她不听,无可奈何。
二女随即飞走。到了上方山,意欲先往镜波寺礼佛,参拜无名禅师师徒灵塔,就便向寺僧打听:山中有无这样和尚,是否妖僧空晓?等寻到寺中一间,住持是个苦行僧,已然闭关多年;下余和尚多是庸僧,只知诵径礼佛。又见二女是两个小姑娘,一问三不知。
二女赌气,正往外走;忽听乡民议论,五通神祠今日庙会,甚是热闹。二女问一村妇打听,有无这样一个大肚子的矮胖和尚?
村妇答说:“你问的就是山后茅篷住的怪和尚么?方才还有人在五通祠见他为人治病呢!这和尚脾气古怪,无事求他,任人打骂恶闹,从不计较;你若有病求他,便要装腔,和人讨厌。尤其是年轻妇女,他什么怪事,都做得出来,有时还要向来人身上乱摸。如说忍受他的啰嗦,他随便给点药,病人当时就好;否则休想活命,本来轻病也变成了重玻
“你姊妹这样年轻美貌,怎好自去寻他?自家有病,不必说了;要为家中大小求药,最好回去教他自来,以免害羞生气。一个不好,自吃他的亏,人还活不成功,岂不冤枉?那和尚如非有这种怪脾气,找他冶病的更多了。”
二女听出妖僧雪弥陀空晓品性不端,喜欢调戏妇女,越发有气。辞了民妇,便往五通祠走去。五通祠本是淫祠,因为官府严禁,山脚原庙早毁;庙祝不舍财路,将庙改建在近山凹以内,愚民无知,香火甚盛。
二女到时,太阳已快落山,香客游人正结伴归去;三三五五,穿行于桃林松径之间,斜阳影里,看去别具一种悠闲之景,与闹市所见人多不同。宝玲方说:“你看这里人多,就不讨厌…”忽听道旁土坡上有人说道:“这两雏儿那里来的,如此好法?”另一个道:“莫非就是师父所说那两个女娃罢?”二女回头一看,石坡上坐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和尚,似在谈论自己。
令贤见游人尚未走净,忙把宝玲一拉,不令近前,同往前路走去。走入松林深处,回顾无人,忙将身形隐起,悄告宝玲道:“我看这两个虽似妖僧徒弟,路上人多,不宜动手。你我隐身前往,便可听出些什么,免惊俗人耳目。”刚一回头,便见两小和尚东张西望走来,似在寻找自己。便尾随下去,暗中查听。大意是说:
“乃师黄山回来,料知二女必要寻他,特命二徒在山坡上守伺,如见人来,速回报信。见了二女,方自生疑,人忽不见。因乃师每日此时必有一个时辰打坐,为防敌人赶来乘机下手;只管防护严密,仍有顾忌。便无二女之约,每日也命门徒分班暸望,见有警兆,立即报信。另一个相随多年的大徒弟,便自准备迎敌,一面发动埋伏与来人相持;只一挨过酉时,入定回醒,便不妨事。否则,乃师打坐时,法力全失,休说道术之士,便是常人也能制他死命。”
二女听了,好生奇怪。妖徒随又谈起:“乃师今早归途,曾为两**所伤,对方好似峨嵋派剑侠,地在七里山塘一带。”宝玲心疑所遇是王、李二伯母,两次想将妖徒擒住无人之处拷问,均被令贤止住。一同尾随到了后山顶上,二妖徒行经两株老松之下,忽然不见。跟将过去一看,松后是一崖洞;洞前搭着一个茅篷,内中坐着一个和尚,好似今晨所见。只是面容如死,神态甚是端严,毫无邪气;也未设有什么埋伏禁制,除二妖徒忽然失踪外别无异处。
二女虽然天性疾恶,行事却不冒失,峨嵋派教规又严,最忌妄杀。见此情势,出于意料,又不知对方是否雪弥陀空晓?喝问了两声,未听回答。令贤再仔细一看,见那和尚禅功甚深,一点不像妖邪一流,心更奇怪。试将飞剑放出试探,心想照着途中所闻,何等厉害,怎会毫无防备?连防守妖徒也都不见,不可造次。打算将先前隐遁的妖徒寻到,问明细底相机行事。
忽听哈哈一笑,甚是耳熟。循声一看,左侧石坡上,坐着一个大肚白胖和尚,正是黄山所遇妖僧,手指二女笑道:“小姑娘来寻我么?胆子不小,可知我雪弥陀的厉害?”二女闻言大怒,扬手一道剑光飞将出去,空晓又是白影一晃,人便不见。回看篷内和尚仍在打坐,貌相身材与空晓完全一样,只面无血色,有类死人;偏生神仪内莹,明是有道高僧。再用法宝试探,也无反应,似未觉查神气。心想方才所见如是妖僧元神,本身法体断无不顾之理,如何不来救护?始终看不出是一是二,只得重又退了出来。
刚一离开,妖僧空晓又在左近发话现形;令贤心细,见对方先后相遇,始终盘膝而坐,身子从未动过。逃时,人影由浓而没,立时隐去,十分神速,飞剑竟没他快。因对方已然自道名姓,杀之无亏;一照面;便将飞剑法宝一起夹攻,妖僧仍是一闪不见。
似这样接连几次,天已黄昏月上,最末一次,妖僧忽然出手相抗。先由身前飞起一圈白光,将二女飞剑法宝敌住;本身仍是打坐形态,往篷内飞进,白光也自撤去。再随到篷内一看,一条白影正往和尚身上合去,一闪不见。这才断定,两下一体。口中喝骂,待指飞剑上前,忽听本门传声说道:“贤侄女不要理他,各自速退,等他追来你再说。我是你五叔父,隐形在外。”
二女一听,知是五友中的智囊郝子美;心中大喜,忙同退出。果见林外有一猴头猴脑、矮小精瘦的少年,正往来路山峡飞去;将要追赶,人形已隐。又听传声说道:“我在西洞庭有事抽空来此,今日无须相见。你三叔母他们现在灵岩山侧老友家内,事完不妨往寻。这秃驴有事求你,上来不论好说歹说,先莫理他;非等苦求,献出他全副家当,不要依他。如用邪法、异宝拦阻,只往前冲,不可伤他元神。”底下语声便断,二女立照所说行事。
令贤故意说道:“这和尚定力甚深,就是恶人,料已改邪归正。我姊妹与人为善,不值与他计较,走罢。”边说,边往下走。刚走出不远,忽见空晓现身喝道:“你两姊妹,今日来得去不得了。”
二女儿空晓拦住去路,因得高人指点,也不发怒。宝玲冷笑道:“秃驴鬼计已被我姊妹看破,休想如愿。有本领只管施展出来,胜则为强,不必多言。”
空晓闻言,竟似吃惊,略一寻思,忽然怒喝:“无知贱婢,你佛爷功行已将圆满,我的短处只有那具肉体法身,我已设有佛法防卫。你们飞剑一进我身,立即被擒,量你不敢。此时我以元神应敌,任多厉害的法宝、飞剑,休想伤我分毫。”随说,扬手又是一圈白光先将身子护住,跟着又有二道蓝光飞出。两女各用飞剑敌住,只不理他;空晓好似不敌,回身便逃。
二女料是诱敌,只作不知,仍旧前行。眼看快到来路山径,倏地眼前一亮,上下四外立被白光布满。空晓重又现形。却不动手,陪着一脸苦笑,说道:“二位道友,贫僧今日实是有事相求,并非恶意。如蒙相助,使我肉体兵解,得去转世,感恩不尽。”
令贤问道:“你这和尚,恶名在外。即便有事相求,也应好说,初遇时何故无礼?”
空晓道:“道友不知细底。贫僧昔年虽犯清规,自遇采薇大师点化,改邪归正;只为当初有一誓言,必须死在峨嵋派飞剑之下,始得兵解。日前算出时机已迫,如不期前兵解,便遭天火焚身之危。我有二个徒弟,本不难令其将我杀死;一则誓言未应,来生仍要应过;再则寻常飞剑,邪气不能去尽。
“我那肉体原早坐化多年,是个僵尸,当初不合苦练邪法,意欲复体重生。眼看功候将成,肌体也将复原,重生在即;忽遇神僧点化,自悔前失。虽然从此改邪归正,皈依佛法,无奈当初修炼时,根基扎得太固。为防入定时有人侵害,炼得周身坚逾精钢,所有要茓又均封闭,寻常刀剑也伤我不得;为等功候圆满,天劫也恰将临。起初还想加功苦修,自将玉府、紫阙攻破,以备万一不济,元神总可逃脱,不致随同肉体消灭;无如天劫厉害,来势神速,一个弄巧成拙,形神皆灭。
8小结全文群丑悉歼霹雳火情联五友归舟同隐洞天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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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仇敌又多,不敢远出。近日正在愁急,忽然算出江阴来了两船,船上多是峨嵋派道友。刚赶了去,打算乘机求助,不料到晚一步,人全飞走。后见贤姊妹往游黄山,虽觉一身仙骨,还不知是有道之士。后见狗子起心不良,本意随往惩处,刚看出二位道友不是常人,飞剑已自出手,正是峨嵋派家法。当时本想相见求说;因见人多不便,以为二位年轻受激,故意发话,引来此地,一面暗中布置。
“贫僧自从归正以来,每日修积善功,以赎前愆;本山居民多半受过我们好处,不特二位所遇村妇是我所教,另外还有好几人,均奉密令。二位便不寻入询问,他们也会自凑上来。初意道友见我肉身便要下手,不料如此审慎,怎么诱激也是无用;后见要走,才发了急。没奈何,才用我昔年所炼法宝拦阻去路。所望二位道友,念我修为不易,近已改邪归正,加以成全。贫僧身有两件至宝奇珍,愿以奉赠,略报大德如何?”
空晓前炼邪法,根深柢固;元神虽然凝炼,且有神通,无异生人,并且能够神游千万里外。但一遇到天劫降临,事前元神如若远遁,仍难免祸;只能附在身上,去应劫数。当那千均一发之间,四面俱受太阳真火包围,时机瞬息,稍纵即逝;元神不能伺机出窍,立时同归于尽。
令贤心慈面软,本要答应;宝玲年轻喜事,又紧记郝子美之言,知道对方法宝尚多,一面摇手止住令贤,强前说道:“你真当我小娃儿呢?谁希罕你那旁门法宝!先前不应该欺人太甚,此时求我那有如此容易?我们也不杀你,也不帮你,要打便打,少说废话;否则,我还要到灵岩山去寻人呢!”
和尚闻言意似不快,听到末句,忽然变色,喝问道:“你往灵石,可是寻两个峨嵋派女道友?东洞庭住有一个郝子美,你姊妹也认得么?”
宝玲笑答道:“那便是我郝五叔,你在归途所遇的人,许就是我两位伯母,问她作甚?”
空晓闻言,倏地暴怒道:“照此说来,你们必已受了矮鬼指教。休看我委曲求全,如论法力,并非我的对手;再如不允,那你敬酒不吃,就要吃罚酒了。”
宝玲刚喝得一句:“秃驴!你说得对;我郝五叔早有吩咐,不将你那全副家当献将出来,休想帮你。”空晓只是冷笑了一声,人便隐去。同时,身外白云忽化烈火,狂涌上来,晃眼成了一片大海,将二人围在其内。
令贤原想到修道人的苦处,理应成全人家,勿为已甚;无如实玲最信服郝子美,加上心直口快,已先发话。又见对方词色强横,仍带着旁门故习;所发妖火甚是猛恶,未免有气。少女性情,对方已经发难,怎肯屈服?也动了手。仗有法宝、飞剑防身,虽然无伤,只是冲不出去。
正自难耐,忽听空晓喝道:“齐令贤心性较好,不肯乘我于危,还可活命;你这丫头却是可恶。再不见机,就不被我神火炼化;挨到明日子时天火到来,我用你做挡箭牌,或能转危为安,你却非死不可了。”
二女大怒,宝玲几次催促令贤,将近在峨嵋所得法宝取出施为。令贤心慈,觉着空晓御劫情急,出此下策,与寻常为恶不同;如非把话说僵,势成骑虎,便助他脱难,也非不可。此宝威力绝大,一个抵御不住,形神皆灭。意欲静以观变,暗告宝玲说:
“五叔虽然疾恶如仇,决不会乘人于危,贪得对方法宝,其中必有原因。这和尚已然改邪归正,不应再下杀手。与其损人不利己,何如挨到他智穷力竭之际,迫令服输?我们反正不致受伤,至多困上一夜,却可成全一人;还得增长见识,看那天人到来是个什么情景,岂不要好得多?”
宝玲原是年轻气盛,一时激怒,连经令贤劝说,也觉有理,终止前届。
相持了半夜,空晓不住施展邪法增加火势。无如二女护身宝光甚是强烈,开头不知敌人深浅,见那火势和前在汉阳白龙庵侧所遇红云门下妖徒邪法差不许多,未免惊慌;因为新近得了师祖妙一夫人传授,功力大进,初次用以对敌,还不知道。后来看出邪法虽强。至多不能脱身,并无大害,便放了心;不再理会,也不想逃,分明料定对方必败神气。
空晓见状,自更悲愤!中间也曾想用一件极厉的法宝杀死二女出气;继而一想,自己好容易洗心革面,得有今日,如何能为了一时之愤,又下毒手害人?并且日前虔心推算,并非无救,危机虽然越迫越近,到底不曾绝望,何苦害人?欲发又止。眼看快要天明,天劫虽应在午时,万一时辰不曾算准,来势又极神速,岂不是糟?
正在愁虑,忽听宝玲喝道:“贼和尚不用打鬼主意,实对你说,我姊妹好些法宝均还未用,存心看你报应,不然早走。天火专找应劫之人,不伤无辜;休说不会做你挡箭牌,便真被你困住,也与我们无关。你连这点不知道,还吹什么大气,快些俯首听命,便宜得多,否则真是找死。”
空晓本在怒火头上,听敌人出语讥嘲,越发暴怒!不由咬牙切齿,恶狠狠手指宝玲正要发话,令贤已在旁接口道:“玲妹何必多言?这厮如非罪孽深重,在劫难逃,怎会执迷不悟?天火一到,形神皆灭,多么好的东西也不免同归于尽了。”空晓闻言倏地警觉,心想:“此女说得极好,那法宝虽是多年心力炼成,休说遭劫,即使转世,也带它不去,如何这等胡涂?莫非真个孽重难解,自投死路不成!”
心正盘算,令贤早在一旁留神查看,见他满脸悲愤之容,改成惊惧,知已生悔;只为话太说满,羞于改口。笑对他道:“和尚,你已悔过多年,又有那高法力,怎还不知厉害?我姊妹并非有什么贪心,夺人之物以为己有;实在有人指点,另有原因。如若不愿割爱,我代你保存些年,等你转世奉还如何?”
空晓闻言,竟似惊喜,立把满空邪火妖光一齐收去。令贤也忙止住宝玲,同收法宝下降。空晓苦笑道:“齐道友,你实是好人,不愧峨嵋门下高弟。听你口气,似还不知此宝来历妙用;既蒙相谅,我率性做个整人情罢。”
令贤道:“道友无须介意,双方斗法,只我姊妹落在下风。这类天劫,多高法力的人遇上也是无法。你比红发老祖、藏灵子二位教祖如何?我所说奉还的话,并非虚语。”
至晓不等话完,便接口道:“道友你误会了!此宝乃是九粒神雷,乃古时一位旁门散仙,采取天河旱砂和两天交界罡煞之气凝炼而成。威力虽然极大,只用一次。在百年前,由南海荒岛一个地茓之内搜寻出来;曾费一甲子苦功,照那散仙遗偈,重行祭炼,越发神妙。贫僧法宝虽有几件,但均不在令叔心上,所索必是此宝无疑。”
“不过,此宝贫僧曾费多年心血,珍逾性命。本因昔年受一同道欺凌,将我道书夺去,又害我俗家眷口,仇深似海。但他邪法甚高。我非其敌;等将此宝炼成,前去寻他,人已转劫。寻访多年,新近才知他今生邪法更高,炼有不少异宝,不久便来西洞庭与人斗法,听说对方全是正教中人。本意这厮行踪飘忽,难于寻踪;打算等他来时,冷不防赶去,用此宝将他形神一齐消灭。”
“不料期前该遭天劫,只得将这九粒天星球埋藏本山地茓之内,欲等转世取用;偏生天机玄妙,日前才推算出一点迹兆,不及准备,也无人可托。平日还好,每年冬至后半夜,一阳始生之时,必有宝杰上腾,难免不被人发现。”
“取宝的人,如是法力真高的正派中人,还不妨事;如是左道旁门,法力再差一点,稍为疏忽,还要睑出大祸造孽;又不能不严密封禁,想起宝是为难。奉告令叔,此宝情愿奉迭,但有一事拜托我与仇人康瑁,彼此势不两立,转世以后更非其敌;到时务请令叔助我一臂,为世除害,免我又遭他的毒手,就感谢不尽了。”
令贤道:“照此说法,你我真是同仇敌忾,怎不早说?你可知西洞庭与妖人斗法的全是我们峨嵋派么?”
空晓大喜道:“我日前也曾听人说起,有峨嵋派在内。但我在东洞庭与令五叔相遇时,见他法力虽高,行事神出鬼没,但看不出一点峨嵋家法,所说的话也难于揣测。如非身上不带邪气,几疑是个旁门中人。因他戏弄我两次,心中愤恨,想不到竟是道友师长。我那仇人康瑁,外号三影神君;炼就身外化身,除他甚难,只有此宝可将元神消灭。”
“我费尽心力炼成此宝,原为报仇。如在我手,事还难料;你们拿去,定必成功,这和代我报仇去害一样,再好没有。不过,我闻敌党中颇有几个能手,仇敌更是刁狡,一不小心,便被逃去,又留隐患。依我之见,最好由齐道友将此宝带在身旁,先不出面,自往缥缈峰顶观战,再将贫僧归元旛带去防身。事前暗告临场诸人,约定暗号,到时先往四面撤退;道友便用隐形法,在归元旛护身之下,由高空分九面下攀,任他邪法多高,也难逃脱。”
“闻赵矙黄沙也受有妖人之约,此人性情古怪,惟利是图,从不轻帮人忙;只他不来,成功无疑,否则还望道友代我留意。如见对方有一美少年,手指两股深黄、暗紫色的星光时隐时现,斗法急时,身外也是这类光华色彩的,便是此人。”
“那时不能再顾别的妖党,务将这九九天星球朝这厮一人打去。神雷爆发前,必先现出一团七色彩气将敌人围住;此宝威力至大,虽有法宝防身,仍以避开为是。这时那幢彩气必转鲜明,往里紧缩,一触即发。本来在震圈十里以内,任何生物均无幸理;贫僧惟恐造孽,待炼此归元旛,非仅仗于防身,并具御劫妙用。”
“道友飞起以后,照我法诀,将旛掷向当空;自会将那气团连仇敌一起摄向当空。这时神雷好似刚点燃的火炮,忽被强行制住,到了空中再行爆炸,虽更猛烈,左近生灵却不致于受伤,此旛必同归于荆只茹黄沙是你们的劲敌,好在贵派能手甚多,想必知他来历,早有准备。我想他为了旁人树此强敌,不合算的事,未必肯干;但盼他不来,省事多了。”
随将手一扬,身形忽隐。待不一会,空晓忽又出现,手里拿着一个绿袋递过。令贤接到手内,笑道:“方才未及奉告,你说那茹黄沙,非但不帮妖人,弄巧还助我们,道友只管放心。”空晓惊喜问故?令贤便将水宫斗法经过说了。空晓越喜,听说袋中共有六件法宝,除天星球、归元旛只用一次,余均奉赠,并传用法。
令贤笑答:“郝五叔所说,必指先说二宝。下余四件定为保存,等道友转世奉还便了。”空晓谢道:“我知道友至诚义侠,令人铭惑。这类旁门法宝,贫僧本来不以为重;如仗遭友之力,用贵派太清仙法炼过赐还,却是感谢不尽。”
宝玲见空晓只和令贤一人说话,当他怀恨,笑问道:“和尚你不理我,可知出家人最忌嗔念么?”
空晓闻言,改容谢道:“道友不须多心,贫僧实为大劫将临,趁警兆未来以前,想拜托几句;裳来便和齐道友问答,未及请教。休看方才争斗,乃是彼此把话说僵,骑虎难下;贫僧大梦初觉,行即兵解,焉有嗔念!道友幸勿介意。实不相瞒,二位道友飞剑虽然同是仙府奇珍,比较还是道友的剑最为神妙。只等正南方日影中现出黑点,便请道友赐救一剑,即可转劫托生了。少时尚须借重,焉有怀恨之理?”
宝玲人本天真,见对方转劫如此艰难,早已心软,立即应诺。空晓朝日光看了看,笑对二女道:“黄山归途,曾在七里山塘遇见二位女道友。贫僧看出她身旁剑气,急切中本想引使动手,借以兵解;也为了死后劫灰,不曾预告小徒埋葬,平白受伤,逃了回来。匆勿嘱付完了小徒,二次赶去,人已不见。向左近人家访问,方知所寻的人乃一带发修行**,那庵就在虎邱旁边。寻去一看,庵门紧锁,空无一人。方悔错过去兵解机会,二位道友恰被小徒接引了来,免此大劫,并还了我多年心愿,真乃万幸。道友事后便知那天劫厉害了。”
二女知是王、李二叔伯母,方要询问详情,空晓忽又惊道:“二位道友留意,贫僧天劫将临,不暇多谈。来生再报大德,请往洞侧相助。”谈罢,身形忽隐。
二女惟恐误事,连忙赶到林内。见空晓元神已然复体,见二女随后飞来,甚是感谢,说了句:“二位道友信义可感。”双目往下一垂。跟着由洞旁闪出三个小和尚,满面悲苦之容,同向二女下拜;跪伏洞侧,相隔约有六七丈,似颇害怕神气。
二女曾听师长说过,不是应劫的人,并无妨害;仰望日光已快交午,料知来势猛烈,受人重托,不得不加仔细。各运慧目法眼,对准日光注视,待了不多一会,忽见一片密云横空冉冉而渡,眼看将日光遮没。二女见云行甚缓,当此紧急之时,日光忽被云遮,万一误事,怎对得起人?其势又不能先发,好生愁急。
令贤侧顾三僧徒见云层已近日边,吓得面无人色,同声哭喊:“仙姑留意,日中黑影现时,如看不见,我师父休矣!”令贤见状,老大不忍,答声无妨。方喝:“玲妹留意下面,我飞往云上,你如见剑光,便是黑影出现,速即下手。”说时,云头已将日未光遮没。
令贤见状情急,正纵遁光破空直上,忽听清菬口音大喝:“令贤速退,来不及了。”闻声方自惊顾,猛瞥见一道金光,由左边崖上电一般直射空中,荫日密云立被冲散;仍是是一轮红日,照耀天中。
令贤方觉日光较先强烈,猛瞥见日中似有一点黑影出现,方喝:“玲妹仔细!”人也往旁飞坠。忽然听得一阵轻雷之声,自空飞降,甚是迅急。定眼一看,那黑影初现之时,只有米豆般大;就这惊惶却顾,晃眼之间,黑点忽由深黑变成暗赤深红,由小变大,最后转成其亮如雷的银辉,展布成亩许大小一片。来势比电还快,真非常人目力所及。
方代空晓害怕,未容转念,令贤同时瞥见另一道金光在洞侧闪了一闪;那大片银辉,已带着迅雷之声往洞前罩去,双方几于同时先后飞起。闻得清菬警告,落向一旁,相隔较远;匆迫间也没看出彼先谁后,空晓是否脱险?兀自忧疑,飞身赶去,猛瞥见一幢青霞涌着一条人影,正是空晓,朝着下面不往顶礼膜拜,晃眼不见。再看下面,洞前飞落一男三女,宝玲飞剑并未放出。见是清菬夫妇同了王蕴华,另外还有一个比母亲彭、孙二位叔母还美得多的淡装**,连忙赶前拜见。
藐华正指宝玲笑道:“你这姑娘,年轻未经历过,那和尚也真冒失。这类天劫,何等厉害?他紫阙元关已早封闭,又想应此一劫,转世修真;不合你先将元关斩破,以为日中黑影一现,上手正好。却不料魔难重重,稍为疏忽,便无幸免。日光忽被云遮,你二人又无透视云雾之力,黑点初现,其细如米,怎看得出?如等令贤穿云而上,形神已灭。”
“总算他悔过心诚,五行有救;当此危机一发之间,你三婶、三叔追赶这位三婶娘,刚刚追上,强劝同回。路过此地,发现你二人站在洞外,你三叔看出就里,刚刚准备定当,令贤已然飞起。忙一面行法开云,一面飞剑将这和尚兵解,天火也自飞到。相差不过一霎眼的工夫。你往洞中一看,就知道多险了。”
宝玲笑道:“天火来时,侄女只觉身上一阵热风吹过;那银光到了下面,和气一样,并不甚亮,彷佛朝和尚身上照了一下,便不再见。怎会如此厉害?我看看去。”说罢转身,目光到处,见空晓仍然端坐洞中,只头上命门为飞剑裂一个小口,也未见血。双目垂帘,神态庄严,并无他异。方觉天火不过如此,连地下的草都未伤一根。
忽听**笑道:“二嫂你只顾令二位侄女看天火威力,这和尚原形也保不住了,七哥也不把好人做到底。”话才听到头一句,同时一阵风过,空晓肉体宛如一堆散沙,雪崩也似倒坍下来,那还成个人形?
二女见空晓身化劫灰,心方惊奇,随听清菬笑道:“姊姊错怪了!这和尚以前恶孽太重,特意使他连应风火之劫,否则洞门早已封闭,那有此事!佛家涅盘原是如此。姊姊既发慈悲,我将他回复原形如何?”**方答:“我不过一句戏言,何必多此一举?”三僧徒已赶了过来;哭拜在地。
清菬问知乃师身后,已有准备,便令依言行事,长幼六人同往山下走去。到了半山,本要起飞,次娴笑道:“吴门山水睽隔多年,以后难得到此。反正还有半日闲空,四弟夫妇和齐、彭二兄也未会合,就便游览可好?”
**笑道:“七嫂之言有理。我久任吴中,本已生厌;今当远行,又觉三生花草令人有别离之思,就便游玩过去也好。”
蕴华笑道:“你夫妻三位都是多情人,固应如此。令贤、宝玲还未拜见呢。”
二女见那**虽己风信年华,但是容光美丽,丰神绝世,衣饰又极淡雅;宛如月殿仙人,降至凡间。又听那等称呼,心中奇怪,暗忖:三叔、三婶,累世患难恩爱夫妻,怎会又多出一位婶娘?闻言忙即礼拜,口呼:“三婶,侄女未早拜见,望乞恕罪。”
**望着清菬夫妇,玉颜微红,随手拉起,笑道,“二位贤侄女仙风道骨,宛如明珠美玉,日有光辉,不必多礼。”随由身伴取出两枚玉环分赐二女作见面礼。二女拜谢收下,退向后面。宝玲见清菬和那**并肩前行,喁喁私语,神态似颇亲密,有时又似在争论。次烂、蕴华故意落后,不时相对微笑,以目示意。
走了一段**忽然立定回顾,娇唤:“七嫂、二嫂怎不理我,却任七哥和我絮聒?”
次娴笑应道:“我和二嫂正商量西洞庭斗法之事。平妹你也修道多年,清菬三生旧侣,劫后重逢,自应稍微叙阔。我说来奉陪如何?”说罢,便上前去。
蕴华道:“二位三弟妹请先前行,我问完和尚遭劫之事就来。”
宝玲知母亲想令自己跟踪查探的必是此人,见蕴华缓步招待,忙赶上去。正要低声询问,蕴华摇手示意,先问二女此行经过,随用传声说道:“你这位新婶娘和你三叔也是夙世情侣,但她为人外和内刚,心傲怕羞。你三婶虽为她用尽心思,苦心相劝,她还在进退两难。你们言动礼节,必须留意,万一有什不周之处;她一害羞为难,不肯和我们一同回去,有多可惜,你三婶也不疼你们了。”
二女忙打手式问故,才知清菬前生转世以前,偶因一句戏言,与西藏派教主凌浑打赌。投生时恰是凌浑护送,知他还有一段情缘未了;女的累世修为,人又极好,意欲成全。便将他灵智封闭,生在一个流宦苏州的世族家内;前生爱妻还未遇见,忽因虎邱游春, 怒啸苍穹最新章节见一个美女,便是那**平良箴。
清菬幼有大志,过目不忘,读书十行俱下,十岁便有神童之誉。素来不喜女色,也不乐进取,从小好道。到十七岁上,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年逾弱冠,尚未订亲。以前做媒的人甚多,均经拒绝;可是心头上老觉着有一个最亲热的女人影子,只是想她不起。
这日忽遇良箴,平日视女色如粪土的人,认为男女居室人生至秽,不知怎的竟会一见倾心?中间连经波折,好容易清菬才得访出良箴,乃同堂至友之妹;刚相识不久,双方也有了情愫,次娴忽然寻来。前生爱妻,劫后重逢,人又回复了灵智,备悉前因,自无话说。无如双方情孽纠缠,良箴又是文君早寡,清菬爱恋数年;眼看好事将成,忽践夙世鸳盟,自是两难。良箴也不久被神尼渡去,只令带发修行,不为剃度,庵在虎邱山侧。
清菬婚后,私往平家寻访,人已不见,空自相思。成道以后,次娴才知细底,埋怨清菬何不早说?随即赶往吴门将人寻到,三次相劝:请效二女同归,共修仙业。良箴以夙世孽冤,身己早嫁;前对清菬,虽觉对方情真意厚,并无当炉之念。本是清菬误会,何况他室有贤妻!好生为难,坚执不允。但和次娴却成了至交姊妹,亲逾骨肉。
次娴正想,前生儿女已都转世,再转一劫,便证仙业。不过丈夫情痴,想多此素心人同共晨夕,修道方勤,并无儿女之私。再四苦劝,良箴总觉碍难;又以乃师禅功虽深,无甚法术,自己年纪较长,容华非昔,只容清菬随来相见,不与同归。
次娴方想良箴性情温婉,功到自成,总可感动;那知未次回山,忽奉师命,再有三年便须转世。心想良箴也是情重的人,法力又浅,一同转世,诸多可虑;多此三年假夫妻,反使伤心。便和清菬商量,转托小寒山二女向灵娇仙府女仙陈文玑,先求得一枚蓝田玉实,亲身送去;再令清菬独往,携其同归,自己借故拂袖而去。
良箴刚服玉实,性更温柔;因感次娴情义;清菬痴心,本来已有允意,只是羞于出口,想等次娴再来面允。不料良箴刚一婉言推谢,自觉这类话已说过多次,对方从未见怪,竟会一怒而去,次娴也永不再来。不知二人转劫,想起前事,甚是伤心。一赌气,便在庵中孤身独修;如非神尼遗命,早已落发。
一晃多年,这日良箴偶然对镜,见自己容光焕发,美艳如仙,知是灵药返老驻颜之功。暗付:次娴对我实是真好!如说为拒婚负气,也不应一面不见;莫非真个夫妻情厚,心志如一,连朋友也不要了。越想越觉可疑,有心寻去一问;又因法力有限,师父化前再三叮嘱,如无好友相伴,孤身万不可出门。素来胆小,又不知对方住处,如何走法?经此一来,多年清静的道心忽被勾动。
正在思潮起伏,次娴、蕴华忽同寻来;良箴这才得知上次清菬为恐别离伤心,故作不情,使其用功清修,转世再同来迎。不禁大为感动;无如成见未消,还在碍难。不料次娴去后,清菬在船上默用玄机占算,得知西洞庭妖党已有不少妖人到达,惟恐有失,忙赶了来。
次烂、蕴华因想二人久别重逢,必有话说,假托往游虎邱,各自避去。良箴则不好意思,又以昔年清菬分手时话太决裂,想起身世,觉得双方清厚,有话理应明言,胡再不谋?越想越伤心。托故去往后园,暗中遁走。清菬自瞒不过,暗用传声告知次娴,令其追赶。自将庵门封闭,把良箴应用心爱之物一齐带上,然后隐形追去,随在身侧,却不露面。
事有凑巧,良箴一时负气,心料清菬必要追来,回顾次娴、蕴华赶到,清菬不见,心方一恨!谁知二女刚刚赶上,将其拦住,一同下降;劝说没有几句,便遇妖党天童山神仙八怪中的余孽汪和、汪秀由空中路过,发现三女,意欲摄走。次娴、蕴华暗受清菬传声,将机就计,一照面,便假装冷不防被邪法困住。
良箴自觉不该负气,连累二女,同受其害,正在悔恨。次娴再拿话一引,说:“我姊妹十分情厚,便无清菬钟情,也不舍你一人在外。我夫妻为你用尽心机,姊姊偏是不肯,如今反为妖人所困。意欲以全力和二嫂保你出困,不知能否如愿?清菬因素信你,此时必在庵中騃等;否则以他法力,妖人何足为虑!万一转败为胜,姊姊可能随我夫妻同行么?”
良箴自不过意,脱口答道:“七哥痴情,我非不知;七嫂厚爱,我更感谢。无如薄柳之姿,好些难言。既蒙你夫妻盛意,如能出困,以后无不遵命。”话方说完,一幢金霞已将二妖里住,连声也未出便即了帐!随见清菬飞来。为了妖人死得太快,良箴看出破绽;但已不能反悔,只得答应与清菬夫妻一同归去。因清菬前生行七,故此等称呼。三人谈了一阵,因明日便是正日,本想回船一行,等齐、彭、孙诸人回船,同往洞庭飞去,正是时候;不料巧助空晓,免去大难。
令贤、宝玲正听得有兴头上,忽听清菬呼唤,赶上一问。清菬说:“西洞庭斗法已经开始,因内有两个强敌,率了同党还未到来,不宜先往。可将这包里带回船去,告知吴桐,就在当地停船,不必开入太湖。各位叔伯婶娘,如有人回,请在明日午后起身,赶往莫厘峰,便不误事。我们四人明日黄昏后始往应敌,现往天平、邓尉诸山一游,事完再回船去。”
蕴华接口笑道:“天平无甚意思,元墓梅花早已过时,我不想去了。”
良箴道:“二嫂不去,多么扫兴,我们也都回船去吧。”
清菬道:“说得好好,如何又改?二嫂还是去吧!”
蕴华原想李氏夫妻三人再世重逢,必有话说,又想先通知毓桐等一声,闻言只得罢了。齐、孙二女领命,接过包里匆勿飞回,见船停在横泾左近。上船一问,才知齐良、彭勃途中遇到一位前辈女仙;得知敌势颇盛,为恐有失,己先往莫厘峰赶去。
孙同康夫妻游杭未回,二女年轻喜事,把话说完便想起身。被吴桐强行劝阻,说:“大师伯行时,曾说明日之事十分凶险,吩咐转告二位师妹,最好不去。就去,也要在明日午后起身,万不可早。四师叔必快回来,何不在船上略进饮食,等过今晚,明早见了四叔师婶,请示之后再走?”
二女素孝,令贤尤其不肯违背父命;又想起空晓赠宝时所说之言,去了也只旁观,不能出手,便止前念,并劝宝玲后去。初意的期将到,同康夫妻必要先回;那知等到次日傍午,均无影踪。令贤还好,宝玲早忍不住几次催走。
吴桐事前原奉齐良之命,说孙同康夫妻在西湖北高峰追一敌人,已先赶住西洞庭。所遇女仙,乃神尼芬陀门人杨瑾;往苏州省亲,途中路遇斋、彭二人。奉有机宜,说齐、孙二女持有空晓所赠天星球、归元旛,到时必能成功;但是早去无用,并还有害,最好在午时左近起身。见时已近午,宝玲坚执欲往,吴桐也说不再强劝。二女随同起身,往太湖飞去。
刚一飞过胥口,便见三万六千顷的太湖巨浸呈现脚底,碧波浩瀚,渺无际涯;那七十二峰,峰峦起伏,宛如无数翠玉屏风,罗列湖上。加上云白天青,日丽风和;把袂凌虚,凭临下界,越令人心旷神怡,眼界为宽,二女俱都高兴非常。
那斗法之处,名为莫厘峰,实是峰后另一荒山。洞庭诸峰大部地脉膏腴,山石灵秀;独此一山景物荒寒,寸草不生,中隔洪流,水势特急。故老相传,下有蛟龙窟宅;时有暴风雷雨起自山中,隔水遥望,整座山头均为为云雾笼罩,雷电交鸣。水这面却是风日晴美,平波无惊,即此己是骇怪。
中间曾有胆大山民前往探险,见当地全山皆石,不见寸土;内有一条深谷,峭壁之下地广百丈,下有深潭,水色如墨。壁间更有两洞,离地颇高,洞前各有凸崖平出。崖前两峰对峙,玲珑峭拔,宛如朵云撑空,自地升起;再进便为峰崖所阻,不能飞渡。
山民方想入洞探看,忽听洞中异声洪烈;宛如风雷暴发,地底也震撼起来,不敢停留,连忙跑回。刚出谷口,便起狂风。已顾身后,沙石惊飞;尘雾影里,似有鳞甲影子闪动,不由亡魂皆冒,鼠窜而回。二次再去,又见谷中石峰上,盘着一段金鳞闪闪的怪物,不见首尾,又吓得逃了回来,由此无人敢去。传说既久,怪话越多,所以全山荒凉,并无人家。
这次斗法,五友中的郝子美惟恐误伤山民,特意选此冷僻之区,二女早听说过。因所闻知是在西山一带,并未去过;及至飞近西山上空,盘空下视,只见岳列峰罗,由空下望,只有低昂大小之分,不知何处才是。湖面上风帆点点,渔歌互唱,山中人家均在栽培果树;到处安静幽蔽景象,不见一点争斗形迹。
心中奇怪,二女便往西山隐形下降;本意想寻山民,打听莫厘峰所在。望见侧面现出一片山崖,崖脚有一大崖;崖前似有一道青光,一闪即隐。心想连日各位尊长均说此行凶险,二女只可旁观,尚须谨慎,出手不得;以免照顾不到,为敌所伤等语。昨日三叔伯令送包里回船时,神情可疑;吴师兄又再三劝阻,唯恐我们赡大多事,不特所说时间不对,连地点也是假的,否则怎会寻他不见?
心念才动,微闻对面破空之声;日光之下,下面洞口又有两道遁光,一闪不见。二女知已飞入洞内,暗忖这一会,前后至少已有三人飞进,事情无此巧法,莫要就在这里。原命未申之交起身来此,所说如真,此时尚早,反正寻他不见,何不前往一探?略一商量,便往崖前飞去。到地一看,洞上刻有“第九洞天”四个大字,才知那地方竟是道籍相传的林屋洞入口。
二女久闻此洞素为仙灵隐迹之所,洞有三门,洞会一茓;中有石室、银房、金庭、玉柱等灵景。当周朝时,吴王阖闾曾命灵威丈人入探,在洞中得判三卷素书;待了七十日,将副册带出。本意想渡吴王成道,嗣见吴王执迷不悟,借故退隐,潜入洞中修炼,道成仙去。
古今学道之士,连同好游的人,入洞前往查探的不知多少。无如那洞,自从灵威丈人隐居,惟恐吴王命人寻他,前半洞径多已封闭,变易形态。洞口一带又仄又低,约有三里多长;险仄难行,遍地泥污,幽腐之气触鼻难闻,更有蛇兽潜伏其内,不能再进。洞中岐路又多,虽有几个深入的,不是粮尽路险,无法前行;便是误走古昔灵威丈人曾经封闭的正面入口,遇到石壁阻路,以为到了尽头,废然而退。
二女听父师老辈说,两和旸谷洞,均经前古列仙封闭,无路可通;只丙洞环有一条形如螺旋的仄径,可以通行,并还可以绕到旸谷洞后全庭广场。再往前走,一路可通长沙巴陵湖,一路可通琅琊东武县。此外大小洞径甚多,东吴名山大多通连,最广大的地方,竟达数百亩方圆。其中千万年来所积成的钟乳石笋,多发奇光;照得当地明如白昼,景物雄奇瑰丽,不可方物。双方如在洞中斗法,决不致惊动俗人耳目,并使误伤。昭此情事,分明就在洞内斗法;惟恐自己年轻犯险,借故支开,不令前往。
窦玲便和令贤商量,定要入内一探。令贤却主慎重,说:“空晓所赠之宝关系胜败,假如不令我二人前往,必有话说。再者,三叔向无虚言,又是尊长;不许参加,尽可说明,何须支吾?此洞素为仙灵窟宅,适见遁光只有一道,似是旁门中人;焉知不是原居洞中的主人由外新回?我们不过人地生疏,此时尚早,还是照着三叔所说,飞空查看,必能寻到。”
宝玲固执不听。令贤一想:也许不到时候,双方还未出手,故此不见踪迹;本不须忙,这等道家有名胜地,就便游玩一回也好。便同飞进。见那洞口高才五尺,宽仅丈许,遍地污湿,其滑如油,前途黑沉沉的,也不知有多深。遁光过处,蝙蝠乱飞,一阵阵的冷风对面吹来,电气甚重。从来所见洞府,无一处是这样昏黑污秽情景;如非先见遁光飞人,决不相信内里会有传说中的那样灵境仙迹。洞径又多险峻仄狭,有的地方仅能侧肩低头而过。前行的三数里,地势渐宽,但也无甚奇处,湿泥地底还有蛇兽盘伏之迹。再往前走,便到尽头,那地方乃是一间四五丈高大的石室。
二女本是循径前行,途中并未见歧路,一赌气放出遁光一看;三面俱是石壁,只尽头处壁上有一偏斜裂缝,宽只尺许,为壁间石块所掩,不近前留神细看,决看不出内里可以通入。
宝玲知是入口,嫌内中黑暗,意欲就此飞进,被令贤劝上,仍旧隐身同飞。果似一条弯曲狭仄的洞径,地势却逐渐往下降去。方觉气闷,隐闻风涛之声远远传来,同时人也飞向前去。眼前倏地一亮,不禁大为惊奇!原来外面乃是一座极高大的洞室,四壁上下,钟乳林立。虽不似往日所闻那么雄奇瑰丽,却也少见;尤妙是那些钟乳多能发光,亮晶晶的。
二女又是由暗入明,越觉全洞光明,无异白画。恻耳一听,前闻水声似在对面高的五六丈的钟乳林后。忙飞过去一看,对面壁上竟挂着一片宽约三丈、高约二大的大瀑布。下面是一片亩许大的池塘,三面均是钟乳、石笋包围,不近前看不出来,水也不往钟乳林外流出。
二女正找途径,忽发见水光映处,瀑布里面似乎中空;才知对面乃是洞门,被瀑布水帘遮住。又发现地上池中,散落不少碎晶钟乳,似刚斩断碎落不久;心中一动,忙同穿瀑而入。里面果是极整齐的大圆门,石质已是晶玉,料将到达,奇景灵区就在前面,心中大为惊喜。
那洞门竟有数十丈长短,二女还未飞完,便见前面越发光明。等到飞出,眼界立时大宽;原来那地方,正是丙洞后面广场,与前闻师父之言一般无二,只有过之。地质宛如整片晶玉,其高数十丈,广约十倍,钟乳更多。有的宛如天花宝盖,缨络流苏,自顶下垂;有的宛如玉榭琼林,仙云朵朵,灵芝九叶,自地突起。五光十色,照得满洞齐闪霞光,光怪陆离,气象万千。巧在有疏有密,并不聚在一处;地又广大,异态殊形,不可方物。
二女正赞:“这好地方,照着洞外钟乳断裂情景,怎会无人?”初见这等梦想不到之奇,正自徘徊指点,一路观赏过去;忽见前面由顶上悬个大片水晶彩幕,精光霞焕,耀眼生花,景更雄奇。
因前面钟乳林立,琼树高矗,近地一段三四丈全被遮住;二女方想走过,忽有人传声低语道:“你两姊妹休再前进!左数第七株芝形钟乳顶上藏有一个玉匣,外观不见,可守候在那里。如听雷声,速用飞剑朝上一扫,禁法便破。玉匣内有道书,暂不能开,可由原路退出。到离前洞不远的鸟形怪石之后,有一石缝,已被泥土堵塞,穿进里许,往左一拐,便是旸谷洞金庭旁边的丹琼室。入门之后,先用禁法封洞,自在里面用飞剑开玉匣;匣中道书,立时出现。共是上下两册、三十六页玉牒,你二人各分一册,务要记熟。”
“这时,有一怪人寻来,向你讨书;不问用什么方法,或软或硬,不可答话,只记你的。等到记住全文,那等十四张上一道灵符,便是制那怪人的道法。你们如法施为,准备定当,才和他说;如肯听命,令其降服,随同回到洞天庄,当助他免劫成道。否则,再待个把时辰,道书字迹已逐渐隐去;除求你二人傅授保护,他不久便遭劫难,势非降服不可。你再命他引路,仍在丙洞广场,晶幕台面寻路穿出,便可到达斗法之处的石洞外面。不过强敌甚多,你二人到后必须留意,暂时不可现身。等到时机,自有传声吩咐;再将空晓所赠法宝取出施为,便成功了。”
“还有那怪人,修炼千年,法力甚高;性虽暴烈,貌相凶丑,但极忠义。你只见他两手交胸下拜,便是甘心降顺,永无背叛,无须再加防范。我此时正将他绊住,先前还有四个觊觎他的人,多是修道之士;听他今日出世,灵威丈人所留素书副册,禁法快失灵效,闻风赶来。只有一个妖党已被我们除去,余人也自见面,谈得颇好。自知尚有难处,无此福缘;只请将来转行传授,现和我连成一起,正将怪人绊住,你们速即依言行事去罢。”
二女听出是五叔郝子美的口音,不禁大喜!忙寻到钟乳一看,果然形如灵芝,高约两丈;意态生动,晶光闪闪,作深紫色。顶上平垣,只有九根尺许长的晶须挺立,空无一物。
待不片刻,忽闻远远雷声,忙指飞剑齐顶面扫除。九点紫色星光闪处,晶须不见;当中现出一槽,中间放着一块两尺来长、宽约尺许、厚约三寸的青玉,水晶也似表里通明,内隐现朱文符篆。二女恐怪人赶回,忙即取出,向外飞遁;寻到所说之处,由一泥士闭塞的石缝中,穿通过去。
令贤心细,将那夹缝走完,仍用泥土行法堵塞。再寻到丹琼室中一看,乃是一间质如红玉的石洞,广只五丈;中有银床枕头、丹炉玉几之类,通体光洁,时闻果香。忙把入口封闭,就室中青玉案上,将玉匣放好;下拜通诚,求古仙人默佑。拜罢起身,见玉质坚两温润,知是宝玉;方恐毁损,那知剑光刚往上一落,“琤”的一声,玉便裂成上下两片。内中现出三十六叶玉牒,比只厚不了多少,面上并还附有一张绿柬。大意是说:
“此是灵威丈人所留素书副册,连同另外一部道书,均被汉仙人绿毛真人刘根得去。后来道成飞升,期前将另一部道书连同仙剑法宝,藏在包山寺后毛公坛下,留待守洞灵猿转世来取。素书副册原书,已早化去,真人特用玉牒抄录全文,加以批注;用仙法封禁,藏在钟乳之上,留赠有缘。得到的人,务须在两个时辰以内将它记全;否则出现不久,字迹全隐。”
“那怪人本是异类修成,为其天赋恶质,性却灵警非常;自知夙孽太重,早晚必遭惨劫,再三苦求真人解救。真人知他向道心诚,以前为恶,全出无心,非他本心所愿;意欲成全,故意坚执不允。怪人名叫昊角,本是天地戾气所钟,平日向善去恶,全出强制:苦求不允,眼看劫运将临,只剩了三日夜的生命,便应形神消灭,不由激怒,犯了一凶野天性,欲以全力拚命。被真人将他禁闭在丙洞一座钟乳结成的小峰洞内,略示玄机,留下几句偈话,便即离去。”
“自汉唐以来,虽有不少修士入居,为了仙法神妙,谁也看不出藏有怪人和那一部素书。昊角始而暴怒如狂,无奈身被困住,无法逃遁;后来人性渐退,想起难期早过,忽然省悟真人好意,便在里面虔修。最后些年更悟出芝顶藏有道书,如能得到,立可修成正果。去年禁法失效,走了出来,又发现真人所遗偈语;得知只有三日寿命,除非将书得到,用以御劫修为,离洞必死。偏生禁法威力绝大,休说取书,连想走进,都要受伤,只得耐心等候时机。不久书主人也必寻来,取书以后,可速记下,将来仙业有望……”等情。
8小结全文群丑悉歼霹雳火情联五友归舟同隐洞天庄(下)
蜀山剑侠新传8小结全文群丑悉歼霹雳火情联五友归舟同隐洞天庄(下)
二女看完大喜,重又拜谢。因知为时无多,便各分去一册,互相用心默记。好在字数不过七千余言,所有灵符古篆均有批注,极容易记。正在高兴,那知才记了不到一半,便听门外怒吼之声。回脸一看,正是一个怪人,生得大头扁脸,狮鼻掀唇,一张阔口,两排红牙;一双火眼直射红光,头扁平,披着满头录发。身材矮胖,手足暴露如箕,比常人大上三倍;通身作紫、红二色,貌相十分狞恶,山精海怪一样。
怪人上来先怒吼两声,因封闭禁法虽为所破,另外还有剑光阻隔,无法走进。见人看他,忽转笑容,向二女哀声求告:说他苦守千余年,好容易悟出玄机,熬到此书出现;不料被恶人跑来作梗,致被二女得去。此是刘真人深恩留赐,务望还他;或是三人同观,免得少时朱文隐去,终遭惨劫。休看生相凶丑,决不害人,彼此都是修道人,怎不**之美?
后见二女不睬,宝玲又多看了他两眼,只当听不懂他的话,又改别处方言。时而慷慨激昂,亢声高呼,有类燕赵悲歌之士;时而南蛮鴃舌,鸟语钩转,说得又急又快,一句也听不出来;时而又作吴侬软语,柔声娱耳。令贤全神贯注书上,还不怎样;宝玲天性好动,见禁法竟被冲破,只隔一层宝光,未免惊疑。为恐怪人路熟,改由别处破壁而入;一面将防身法宝放起,连人带书一齐笼罩,以防万一,不由多看了两眼。见怪人生相那等丑恶,却擅各地方言。别省的话倒还罢了,这一改作吴音,扭扭捏捏,神情越发丑怪,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知怪人诡计多端,更擅玄功变化,如非四壁均有仙法禁制,早由别处冲入。深知二女飞剑与心灵相合,此时看书,心已二用,再一分神,便可乘虚而入。
宝玲笑声未住,剑光微闪,眼前人影一晃,已被冲进。如非事前另有防备,法宝神妙,将书护住,已被夺去。二女见飞剑竟阻他不住,其势不能伤他,心中一惊,忙将飞剑招回,挡向宝光之外。怪人已发话道:“二位道友,你那飞剑法宝全都拦我不住,何苦作此恶人?你我同观此书,结一忘形之交,岂不也好?”
说时,令贤已将上册记熟,并还暗中温习了一遍,制服怪人之法也自通晓。只为宝玲还差一两页没记完,不敢疏忽;一面默记,一面将剑光逼住怪人,不令前进。挨到宝玲看完,将书对换,重又默记下册;惟恐万一遗漏,意欲彼此记熟全文,比较稳妥。
怪人见二女始终不理,少时朱文便隐,又隔着飞剑宝光,无法窥看;再说看它不全,也无用处,如何不急?当时变脸,厉声喝骂:“无知贱婢,好说不听,教你知道厉害!”怪人立时大怒,双爪一伸,便发出十股紫色火焰将二女围住,全洞立被火焰布满。
怪人厉声喝道:“无知贱婢,我禀丙火精气而生,此火与常火不同。无知贱婢再如执迷不悟,不消多时,纵令你有宝光护身,这座石洞也全被我烧熔,化为沸桨。再将地火引发,惹起浩劫,你也化为劫灰,休想活命!何况你那法宝飞剑并靠不住,早晚仍被炼化,悔之晚矣!”
二女见怪人所发烈火果是猛烈,身在宝光之内,暂时虽还无碍;不多一会,上下四外洞壁果自逐渐消熔。洞本玉质,吃火溶化,成了流质,宛如灵露飘空,琼瀑飞泻;晃眼之间,四壁固然消化不少,地面也下陷了丈许。只见玉涛沸涌,雪洒珠喷;紫色火光与二女防身宝光交相映照之下,越觉明霞射眼,丽景万千。二女已将上下两册换过,见势凶险,早用宝光,连人带玉案一齐护任,浮空而起。
令贤还想多默记上一两遍,再行出手;宝玲见怪人如此厉害,大好玉室仙府被他烧毁,不由有气。又见火势越猛,虽有宝光防护,未被侵入,身渐烤热难耐。侧顾令贤还在默记,恰好上册换到手后,己自记熟,制怪之法也在其内;更忍不往怒火,立即如法施为,手挽灵诀,往外一扬。一片青霞忽由宝光层内飞起,只闪得两闪,朝全洞怪火反兜过去。怪人见状大惊,急喊:“仙姑饶命。”飞身欲逃。
无如那青霞比电还急,光中更有千万缕银色光线交织如网,一下便将怪人网住;那紫色火焰也由大而小,逐渐往怪人身上逼去,成了一个火人。急得怪人在青霞笼罩之中,不住厉声惨嗥,哀求饶命。
二女不料仙法如此神妙,出手便将怪物制住,宽心大放。互一背诵,全都纪熟,越发高兴,便将法宝、飞剑收去。那道书玉册本摊桌上,令贤看出怪人一面哀声求告,一面目注道书,似在偷听自己背诵。笑道:“无知妖孽,你那鬼心思我已防到。此书与你有关,最重要的两张乃是一道灵符、几句偈语。休说我二人只是相对默记,不曾出口,听去无用;即便被你偷听了去,你不会太清仙法,也无用处。只等你那天赋毒焰被青霞炼化,便难逃一死了。”
怪人闻言,越发惊惶,不住哭喊。眼看身外紫焰,只剩四五寸高,快要消灭,周身全被青霞银网里紧;一任精通玄功变化,无法逃遁。正怒瞪着一双凶睛,注定案上道书。
宝玲见他口中哀告,满面悲忿之容,不时咬牙切齿,知他凶心犹在,怨毒已深。戟指骂道:“你大劫将临,便我放你出去,你那本身毒火最犯天忌,再经多年禁闭,人力反应越发强烈。一见日光,如磁引针;立将太阳真火引发,本身固也受池鱼之殃。此是你昔年赋性凶横,明明遇见真仙,可以求他解救,偏不服输,才有今日。就这样,刘真人仍念你虽是天上恶物,修为不易,平日颇知向上,不肯诛戮,将你紧闭本洞多年。”
“本意留此一线生机,将应劫之口移在千余年后,满拟多年静修,必能悟出以水济火、反虚入浑的玄门无上的妙谛。将本身的毒焰凝炼,化为真火,生出坎离妙用;既免天劫,还可成道。不料禀性难移,全未悔祸;照你几时心情,就能幸免大难,以后有人对有稍有违犯,仍要立肆凶毒。如不杀你,又留后患,断断宽容不得!”
话未说完,一片霞光闪过,玉册朱文忽全隐去。怪人似知绝望,突犯野性,间身毛发皆张,凶睛合瞪;重又咬牙切齿咒骂起来。二女也不理他,各自谈笑着说,得此仙府秘笈,福缘不浅;与将来同享仙福之乐,得意非常。怪人先是越看越气愤,到了后来,身外紫焰被青霞炼剩薄薄一层,厚只寸许。一想咒骂无用,敌人软硬不吃,生望已绝,越想越伤心,不禁痛哭起来。
二女原受仙人指教,故意如此。先听怪人厉声咒骂,宛如虎啸龙吟,猛恶已极;后来由骂变哭,开头声尚悲壮洪厉,渐渐越哭越伤心,声调也变成凄苦悲鸣,闻之心恻。知到时候,令贤心软,忍不住笑问道:“我知你此身受干天太乙青罡真气化炼,周身痛苦,如被百刑;但是非此不能除害,我便见你可怜,也无用处。”
人当万分绝望之余,大部心生希冀,何况怪人昊角修炼近两千年,何等灵慧机警。闻言立时省悟,惊喜交集。在红光中强挣着跪下求告道:“小畜虽禀天地间凶煞之气而生,但自修成以来,自知禀赋太恶,往往无心害人;由此隐迹山海之中,多年不曾出世。后来炼就神通,将这原来形体隐去,出山修积,意图将功折罪。”
“后遇毛公真人刘根。我知是位仙人,求其渡化,收归门下。真人坚执不允,我不合心中怀愤,往盗他洞中灵丹,误伤守洞苍白二灵猿。因我行事太狠,致被真人擒住,困禁在此。小畜盗丹时,原以自身大劫将临,仅有两三日寿命,只将内丹元胎炼成,一见太阳真人,立被引发,惹出祸事;如若不炼,千年功力,又付流水。势迫两难,更恐伤害生灵,才行此下策。”
“被擒以后,曾向真人哭求了七日夜,真人方始说出芝顶藏书之事。不久真人飞升,曾留有几句偈语。只为小畜性傲,虽然悟出几分玄机,终因不为人下,只想一边认为这书一到手,立可脱劫成道;那后两句偈语所说,洞天随隐、琼岛同栖之言,竟未仔细推详。以为前段偈语所说恩主,似指真人醒后见书,被人盗去;一时无知,便追了来,几惹杀身之祸。”
“适听仙姑说起“洞天庄”三字,正与真人偈语相合;又想起小畜丹元早已炼成,只为本身所发毒焰太强,一见日光,便遭天火焚身之惨。本来早该遭劫,刘真人如是恶意,或恐遗祸生灵,当时杀我,并非难事,何必禁闭多年?便是守书一层,小畜本身虽难行动,法力尚在。中间也曾有人生心来此搜寻,有的还在洞中修炼多年,方始离去;或就洞中尸解,小畜始终守定誓言,来人只是清修之士,从不侵犯。如若妄想盗书,本身又是左道妖邪,决不容他活命。”
“这多年身受也极艰苦,如何事完,便听来人加害,不先指点,又留偈语作甚?小畜天生神目,来人一举一动,全能看出,不等近前,早有准备。今日二位仙姑来时,恰直干三百年一大的睡眠,昏昏若死;封洞禁法也恰在此时失效,事情那有如此巧法?分明真人所说恩主,就是二位仙姑无疑。小畜现知悔悟,望乞大发慈悲,念在小畜心坚志苦,修为不易,深恩成全,加以宽恕。情愿拜在仙姑门下,永为奴仆,感恩不尽。”
说时,怪人已被宝光炼得力竭声嘶,周身抖颤,痛苦非常。
令贤知他真心降服,不忍使其失望。禁法虽然未到撤时,欲使安心,笑问:“你既甘心降服,此后我二人,不论什么事言出必行,不许违背,更不许再犯野性伤人,你能应吗?”怪人忙答:“此是小畜昔年梦想难求之事,如何不允?”令贤含笑点头,将手一指,宝光越发加强。
怪人满拟令贤较好说话,已然应允,出困在即;谁知宝光加强,真火内烧,周身如在洪炉之中。眼看自焚,不禁情急,哀声惨嗥:“仙姑既允放我,为何还要施威?小畜护身光焰一被炼尽,纵不形神皆减,也化劫灰了。”
宝玲喝道:“你不吃这苦,怎能本身真火凝炼归一,化去毒质?”说罢,将手一扬,霹雳一声,火散光消,怪人已跪伏在地;虽仍混身抖颤,满险均是喜容。
原来怪人身外紫焰已被青霞炼剩薄薄一层,眼看化尽;通身灵火奇热如焚,痛苦万分。心下正惊惶悲愤,忽听一声雷震,紫焰炼尽,青霞也自消散,周身火热顿止。平日苦心盼望,欲令凝炼,用时能随心意运用,不令毒焰喷射的一粒内丹元胎,居然如愿,成了一粒不发火焰的宝珠,所有天赋邪毒之气一齐去净。照此情势,非但大劫可以避免,更有成道之望。
料知二女受了仙人指点,特为救他而来,不由喜出望外,感恩刺骨。先受伤痛都顾不得运用玄功使其复原,慌不迭跪伏在地,口呼:“二位恩主,小畜今日大梦初觉,幸免天劫,全出恩赐。从此死心塌地,永随恩主;如有二心,甘遭万劫。”
令贤见他只顾感恩禀告,痛尤未消,笑道:“我知你天性忠义,一经降顺,百死不二;但你还有一次难关,始能将原来恶形丑态化去,变成一个美貌少女。此事须随我们回转洞天庄后,由各位师祖相助始能成功。此时各位师祖正在莫厘峰旁毒龙谷内与妖人斗法。我二人也不要你作什奴仆、照刘真人仙示,你因身具坎离妙用,赋有畸形,外表丑怪,虽似男身,实是女体;只等外壳脱去,立是一个好女子我二人收你做个徒弟便了。”
宝玲也说:“你可养息一会,稍为复原,同去毒龙谷中应敌。你那名字不甚好听,可用谐音,颠倒过来,以名为姓,叫作葛浩如何?”怪人已乘说话之际,运用玄功止住疡痛。闻言越喜,膝行向前,拉着二女衣角亲热,口称:“恩师,弟子遵命。”由此怪人便叫葛浩。不提。
二女见他复原得这么快,知其神通广大,也是喜极,各伸玉手抚弄他头上长毛,笑说:“徒儿起来。只要从此向道坚诚,努力修炼,仙业定必有望。一回洞天庄,便不似这等丑怪了。”
葛浩起身笑答:“恩师如嫌弟子丑陋,弟子能变美女。只是被困千余年,未见生人,没有样子模仿;只好拿二位恩师做蓝木,每人学上一半,恩师可怪弟子无礼吗?”
二女见他形貌那样丑怪,此时说话,却竭力摹仿自己口音,语声娇柔,已觉好笑。闻言方答:“这样才好,谁来怪你。”葛浩笑答:“那么弟子就放肆了。”说罢,就地一滚,一片烟光闪过,纵身而起。二女一看,果变成了一个美貌少女。
二女身材虽差不多高,但是宝玲容貌较丰,与令贤有环燕之别;容貌不甚相同,衣服也是一青一黄。葛浩变得又像令贤,又像宝玲,各有几分神似;这还不说,因衣色不一样,葛浩衣服也是半青半黄。二女子见她变得和自己一样美丽神态,又是那么天真,想起先前怪相,忍不住哈哈大笑。
宝玲笑骂道:“你这淘气徒弟,不会把衣服变成青色,再加上一件黄半臂,不都有了吗?半边黄,半边青,成什么样子?”葛浩笑道:“二位恩师都是一样,我想这样匀称一些。既不好看,我再变过。”说罢,又是一片烟光闪过,果照所说变出。因是幻象,衣质非绢非纨,宛如天孙云锦,光艳夺目,人又变得那么美艳娇柔,分明桂殿仙娃下临凡世,好看已极。二女自更喜爱,便令引路,同往战场赶去。
路上宝玲对葛浩说道:“我二人各有制胜之宝,出时先隐身形,待机而发。你可随在一旁,如遇逃走的妖邪,任你诛杀,不可放过。此与常人不同,决不见怪。”令贤因葛浩初收,是否野性退尽还不知道,如何纵令多启杀机?方觉宝玲失言,葛浩已先笑道:“弟子现觉以前凶野之性已然退尽,再想起自身经历,以为左道妖邪虽然可恶,内中也许有不得已处,但非极恶穷凶,不妨许其自新。恩师以为如何?”宝玲原是随口而出,见令贤看她,也觉失言,闻言同声赞好。
师徒三人边说边往前飞,不觉经过丙洞广场,由大片晶幕之后穿出。前面现出一条甬路,甚是曲折,沿途还有几处灵奇洞室,忙于应援,无心观赏。飞了一会,洞径越暗,地势更低,只比来路高大得多。下面尽是水,原来通往毒龙谷一带竟是水洞,并分上下两层。快到以前,葛浩将二女唤住,低声说道:“前行两里有一缺口,飞上危崖,便是旱洞出口,弟子已闻双方争杀之声。此洞本是恶蛟窟茓,弟子久想除它,无如身受仙法禁制,不能行动,两次诱往中洞,均被滑脱。只未一次,将它未成形的内丹化去,免去一场水灾。先还听它怒吼,恐其早晚必发蛟水,常在担心。上月忽被一位道长由毒龙谷那面追来,逃到晶幕前面杀死,连蛟尸也被化去。弟子见他法力颇高,形迹可疑,恐对道书生心。正戒备间,忽朝弟子藏身所在骂了几句,说弟子孽畜无知,活该要多受罪,到时能免天劫,已是万幸,张牙舞爪作甚?弟子这时本已发动毒火,闻言激怒,正要喷出,不料他说完之后,人便飞走。弟子疑他早晚必来盗书,日夜提防,不料反是恩师来援弟子出困。我见矮仙长所用遁光和恩师一样,可是一路的吗?”宝玲道:“那也许是我郝五叔父,今日之事也由他而起。”说时,忽听雷声轰隆大震,由洞口外远远传来。葛浩忙道:“这里离出口只四五里,还有一段洞径,十分曲折,请恩师隐了身形再上吧。”
二女因本门隐形法神妙,恐葛浩分开,看不出来,便合在一起,一同隐身,往上飞去。接连儿个转折,便见前面现出一个大洞。还未出口,便见外面宝光飞剑电舞龙飞,连珠霹雳之声震得天惊地动。知道双方斗法甚急,惟恐误事,忙同飞出。见外面乃是深谷中一个盆地,四面均是峰崖环绕。敌我双方分立在左右两座小峰之上斗法正急,内有几个并还飞身高空,各用飞剑、法宝恶斗,相持不下,急切间,也分不出谁胜谁败。二女知道来得正是时候,并未误事,正要往右面高峰上飞去,令贤忽见前生慈母苏筠隐形飞来。多年未见,劫后重逢,不禁悲喜交集,热泪交流,慌不迭迎上前去。苏筠把手一摇,已经飞到洞口,宝玲忙率葛浩跪拜。令贤喊得一声:“娘呀!”早扑上前去,给苏筠一把搂住,传声说道:“乖儿快莫这样。目前双方斗法,正在紧要关头,你没有见我隐形飞来吗?敌人邪法颇高,一被警觉,便要惹厌。现还不到你们动手的时候呢。”话未说完,一蓬冷森森的碧光已似暴雨一般当头打到。二女正要抵御,葛浩一声清叱,张口一喷,一团紫光突飞出去,迎风暴长,碧光挨着,便即消灭。原来左面峰上妖人颇有能手,内中一个正斗之间,发现苏筠身形忽隐,知有缘故,又疑是在暗用仙法还攻,本在留神查听,一听洞口有人低语之声,立发妖光射来,不料正遇克星,将邪法破去。这原是瞬息间事。葛浩虽然出声对敌,并未现形。两下里才一接触,苏筠知道还未到时候,忙喝:“快走!”扬手一片金光,护住三人,隐身往上面崖顶飞去。葛浩火珠也已收转,身才立定。左峰上面妖人瞥见大团紫色焰光突由洞口飞出,只闪得一闪,便将妖箭破去,不禁急怒交加,二次忙取法宝施为。四人前立洞口,已被一蓬碧色火弹炸成碎粒,二十来丈一片危崖正倒下来,激得下面潭水飞涌如山,响震山谷,半晌不绝。
葛浩自觉冒失,正向苏筠母女告罪。苏筠笑道:“此事怎能怪你?我因不到时候,尚有强敌未来,还有话说,故令暂缓。你便是丙洞灵芝峰内禁闭的吴角吗?居然生得如此灵秀。此时崖顶已用法力禁制,敌人不能查听,但说无妨。”宝玲先笑道:“大伯娘,你当她真好看吗?丑怪得出奇,是故意变成这个样子讨人喜欢。”令贤随将前事一说。苏筠见葛浩面有愧色,便对二女正色说道:“此女虽然异类修成,也有两三千年功力。如今归你俩门下,自来师严而道尊,以后不宜这样嬉笑。”
二女连忙认过。随问斗法之事,才知对方的四个为首妖人,乃是华山、五台两派余孽。起因由于内中一个叫火禽尊者赵冲的妖道,在洞庭西山强摄民女,藏往毒龙谷山洞以内。赵冲不知当地与林屋洞相通,只将毒蛟收服,意图久居。这日水晶子郝子美因邻湖民女常被妖风摄去,知有妖人作祟,跟踪搜寻。正值妖道由木读镇上摄了两名妇女回山淫乐,恰被撞见,暗中尾随到了毒龙谷,双方斗法。妖人炼就孽火妖禽,口喷毒焰,邪法颇高,郝子美夫妻几乎敌他不住。齐良之妻苏筠,忽持前生至宝飞来助战,三人合力夹攻,妖道受伤逃去。由此循环报复,越引越多。最后定下约会,在当地斗法,决一胜负。起初妖道还不知敌人乃是峨眉门下,气焰甚盛,后才访出底细,已成骑虎之势。没奈何,一面多约妖党相助,一面准备逃路。五友早奉师命,留意这伙余孽,遇上必须斩草除根,免为世人留害。无如敌党中颇有几个能手,本门师长和几位先进同门又都功行完满,仙业将成,勤于修为,不能出山相助,事情又须缜密。为此表面示弱,由郝子美夫妻同了苏筠三人出头,明知有人窥探,故作骄敌,不以为意。其实清苕等早已得信,有了准备。期前子美更乘妖道不敢回山,将洞中隐藏的一条毒蛟追往内洞晶幕前杀死。又奉神驼乙休仙示,得知丙洞灵芝峰下有汉仙人刘根禁闭的怪人吴角,连同所藏道书,到日也要出世,应为令贤、宝玲二女所有。于是前往查探,向吴角说了几句,便将蛟尸运走。当日前往洞中等候二女,不料有两散仙和一妖党得信赶来,欲往盗书。先是言语失和,双方动手,郝子美将妖人杀死,战胜了两位散仙,双方并成了朋友。子美告以真人道书留赐二女,内有火精吴角防守此书。二散仙深知吴角厉害,中止前念,只请将来借书一观,或由二女摘要传授。子美应诺。跟着二女发现前洞隐藏的一个左道妖人为人所杀,由瀑布中寻入丙洞。子美授完机宜,立和二散仙由水洞飞往毒龙谷。刚一出洞, 剑破乾坤帖吧清苕夫妇同了浦文珠、王蕴华、齐良、彭勃、孙同康、孙毓桐和自己的爱妻,也相继到了。谈了不多一会,忽听破空之声又劲又疾,十来道青黄灰白的异派中遁光,已经横空穿云而来,同向谷中飞坠。当地恰有两座对立的高峰,都似朵云飞涌,上丰下锐,相去约有七八十丈。于是各据一座峰头,由为首四妖人先出,上来各用飞剑法宝单独相对。无如彭勃和清茗夫妻法力甚高,斗不多时,和三人交手的全都送了性命。妖党也陆续来了多人,均是能手,内有两个蛮僧邪法更高。正布魔阵,二女忽同新收门人葛浩飞出。本门隐形法一望即知,清苕恐二女冒失行事,忙令苏筠前来阻止,令缓上前,静听号令发难。不料微一疏忽,被内一妖人警觉,几被看破。
苏筠等四人刚把话说完,邪法已经发动。二蛮僧手掐诀印,朝前一扬,一声雷震,突有三十六个手持长剑幡幢,高达一丈五六,相貌狰狞的神将,已在空中出现。脚下各踏着一朵血也似红的莲花,将手中长幡一摆,立有万道红光,千重黄雾,将众人一齐笼罩在内。众人认出此是蛮僧所炼三十六相神魔,知道厉害。孙次娴忙将大乙金鳞舟放出,招呼众人速聚一处,将身护住,再破邪法除害。苏筠母女师徒四人应声飞去,聚在一起,这时蛮僧魔阵已然发挥全力,在三十六面魔幡招展之下,已成了一片血山火海。最厉害的是神魔手中长剑,各射出大股碧萤一般的妖火,纷纷爆炸,猛烈异常。太乙金鳞舟已化成一条梭形金舟,众人藏身其内,各用法宝、飞剑,由两幡侧光小门内飞出对敌,各自相持不下。此宝原是妙一夫人所赐仙府奇珍,比昔年南海玄龟殿易周夫妻赐与乃孙易鼎、易震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还要厉害得多。众人又有好些至宝仙剑,只在舟中施展威力,往来冲突,也无败理。清苕因奉师长密令,说这伙妖孽淫凶狠毒,无恶不作,如能除去,实是一件大功德,意欲乘机一网打尽。又因蛮僧所炼三十六相神魔,与昔年云南二恶同一传授,如不就此除去,不知要害多少生灵,逃走一个,便留隐患。如仗法宝、飞剑之力将其击退,非不可能,但蛮僧刁狡,见势不佳,保不住弃众逃走,再要除他,便极艰难,为此不肯发挥全力。于是假装被那血光滞住,不能脱身,暗中却各用法宝、飞剑、太乙神雷联合夹攻,使其小受损害,因此激怒。
蛮僧原知峨眉派的厉害,上来也颇慎重,表面发狂喝骂,心实情虚。及至金鳞舟出现,看出敌人法宝威力,越发骇异。本来首鼠两端,想起云南二恶那么高法力,便因不知进退,致惹杀身之祸,暗自惊疑,要想相机行事,稍觉不妙,便作抽身之计。后见敌人藏身金舟以内,虽然一个未伤,神雷宝光也颇强烈,但似被困阵中,不能随意移动。自觉近来魔法越高,有些得意。不料敌人金舟内忽射出两道金、红色的宝光,才一出现,便合在一起,长虹电射,不朝四外魔光血焰扫荡,竟然迎面射来,来势特急,骤出不意。旁立妖党和蛮僧的爱徒两人因知魔阵厉害,又曾奉命不许动手,由他一人上前。谁知敌人法宝这等厉害,精虹到处,不及逃避,蛮僧两爱徒和另一妖人首当其冲,立被裹住。同时后面又是一道铲形青光飞到,只闪得两闪,三妖人同时惨死。蛮僧本人和众妖党也差点没有波及,吓得纷纷逃遁,一阵大乱。
蛮僧不知孙同康夫妻暗受清苕指教,特将双镜合璧,连同太乙分光铲猛飞出去,故意杀上几个妖党,激发敌人怒火。蛮僧一时大意,忘了敌人就在对面峰头,以为对方自保不暇,无力还攻,不曾倒转方位,致被敌人乘虚猛击。等到警觉行法,挪移中宫主位,爱徒及同党三人已遭惨杀,并还闹了一个手忙脚乱,本身也几乎受伤。想起方才所说大话,实在难堪,不由怒火上攻,激发凶野天性。又见敌人虽然侥幸伤了三人,因阵法已然倒转,宝光尽管上下飞射,已经不能再伤人,金舟始终未见移动。阵中魔火血焰却被敌人宝光、神雷频频冲散,虽然随灭随生,蛮僧本身元气也受不少损耗,又是痛惜,又是恨极。暗忖:“这几个敌人只是法宝厉害,功力却不高。反正成仇,爱徒已为所杀。这类魔光血焰连那神魔均与本身之灵息息相关。与其持久损耗,不如施展全力,猛下毒手,既可报仇,还可将这些仙府奇珍夺为己有。”贪心一动,蛮僧更不再计利害,厉声怒喝:“狗男女伤我徒儿,今日教你死无葬身之地!”随将舌尖咬破,朝外一喷,化为三十六股血光,朝众神魔飞去。神魔张口接住,凶威立时大盛,同声怒吼,各将手中幡、剑一扬,带着大片魔光血焰,朝众人猛扑上去。蛮僧紧跟着回手一放,烈火袈裟上面所佩一枚金环,连同一柄月牙形戒刀同时飞起,化为一团红光,日轮也似带着一道形如新月的寒碧光华,朝空飞起。
清苕知这两件均是魔教中至宝,厉害非常,又与蛮僧性命相连,如能破去,蛮僧必死无疑,神魔却难全灭。正想令令贤、宝玲下手,忽听极紧急的破空之声由远而近。心想:“妖党已全到场,只差一人未来,但与此人路数不对,怎会有此破空之声?”疑有别的强敌寻来。猛又听遥空中传来极凄厉的异啸,杂以阴风怒号鬼哭之声,知道未一个强敌也将到达,忙命众人戒备。话刚出口,一道紫光中现出一个猿臂蜂腰,英姿勃勃的美少年,突然自空飞堕,扬手先是一蓬黄色光网飞起,晃眼展布。阵中已被魔光血焰布满,本看不出阵外景物,那光网却强烈异常,笼罩在外,宛如一个其大无比的黄晶罩子,将全阵一齐扣住,精芒若电,照得里外通明。干重魔火血焰全都减色,现出空隙。仿佛一团团似火非火的暗赤焰影,在阵中飘动,与先前一色深红迥不相同。少年也已飞降,众人认出来人正是水仙夫妇的情敌茹黄沙,虽然来意难定,照此行事,分明魔阵已被制住。正要询问,对面敌党已然迎上前去。
原来蛮僧正在得意洋洋,想施毒手,不料有人飞来,一到使用法宝,连敌带我一齐罩住。当时魔焰无光,凶威大灭,疑是对头,不由大怒,忙指空中日月刀环,待要迎敌。忽听为首同党大声喝道:“此是茹道友,不是外人,待我问来。”同时为首三妖人已迎上前去。茹黄沙不等开口,便把长眉一扬,笑问道:“你们将我约来,可知我向不无的放矢,可有什么酬谢么?”三妖人虽知此人不好说话,总想邪正不能并立,必能同仇敌忾,法力又高,如能得他为助,比约别人更操必胜。嗣听往约的人归报,说他未置可否,面有笑容,以为此人向来难测,照此神情,许蒙相助。斗了这半日,连另约的一个能手全未到来,妖人心想:“敌人已被魔阵困住,这两人只来一个,立可成功。”忽然飞到,还在惊喜,不料上来先把敌我一齐用法宝罩住。虽觉此人过于狂做,仍认定是自己一党,惟恐蛮僧不识,引起误会,连忙迎上前去。一听口气不善,但义不敢触怒,只得忍气吞声,强笑答道:“峨眉鼠辈专与我们为难,深知道友仗义,为此求助。敌人所用法宝多是仙府奇珍,如能成功,任凭道友随意选用如何?”茹黄沙哈哈笑道:“自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虽是你们仇敌,与我何干?只说将我请来,必知我的惯例。谁知巧使利用,由我出力,成功以后,再略分润两件赃物。你们倒想得好,可惜我向不受人愚弄,峨眉无仇,不犯树敌。不过我照例不肯空手回去,你们既未备有谢礼,且将这日月刀环和三十六相神魔借我作一押头。我倒看看狗头横眉竖目,意欲如何?”
说时蛮僧早看出对方词色强横,心中气愤,只碍着主人不便发作。闻言大怒,未及施为,不料对方动作神速,出人意表,话未说完,扬手一指,那紧扣魔阵外面的黄色光网连闪两闪,所有阵中魔光血焰和那神魔刀环,竟似遇见克星,被一种极大力量吸住,随同茹黄沙一起腾空直上。妙的是敌人法宝一件也未吸去,天色也重返清明,敌势大盛。为首三妖人闻言也是情急暴怒,正待翻脸,魔阵已被收走,敌人又复夹攻而来,急切间无计可施,只得各以全力抵御。蛮僧因与神魔心灵相合,更是情急万分,见此情势,心胆皆寒,将手一指,飞起一朵血焰青莲,腾身其上,意欲追去拼命。做梦也没有想到对头自知孽重,数限将终,特意赶来为清苕等除此一害,借报不杀之恩,并使自己先期兵解,胸中早有成竹,拼舍一件法宝,与之同尽。蛮僧刚一追赶,忽听茹黄沙哈哈大笑道:“狗蛮僧,你比我造孽更多,今日运数已终,休想活命!”随听遥空中厉声由远而近,有人接口大喝道:“只怕未必!”声到人到,来势神速已极。几方动作都快得出奇,这原是同时发生的瞬息间事,共总不过两三句话的工夫。
蛮僧瞥见空中光网逐渐缩小,神魔血影由浓而淡,晃眼成了数十条大仅尺许的碧影,在光网中左冲右突,跳荡不停,心神随同震悸起来,只那刀环尚是原样。情知此举关系存亡,除用这日月刀环将敌网震破,或能保得一命,否则休说神魔消灭,受害甚大,再被对头擒去,更是日受炼魂惨痛,永无出头之日。情急拼命之下,蛮僧以为刀环乃师传性命相连之宝,敌人虽然收去,尚未显出凶兆,立意死中求活。于是暗使邪法,还未追近,扬手先发出一个诀印,网中刀环光华骤转强烈,神魔鬼影却是越淡。惊惧亡魂中哪知厉害,闻得遥空异声,大片黑影急如狂潮,中杂阴风鬼啸之声,铺天盖地而来。存亡关头,未及查看,魔法已然发动,于是上了大当。蛮僧见刀环未受敌制,魔光暴长,方觉有望,猛瞥见光网中现出两团豆大黑影,投向日月两光之中。才一接触,突发奇光,由黑转红,变为银色,电也似急,倏地爆炸。同时外层光网猛然往里一收,两下一凑,只听极清脆叭的一声巨震,连光带网中魔影刀环全数消灭。蛮僧看出不妙,却因势大猛急,连念头都不及转,心灵刚一大震,一点亮若银电的寒星已是当头打到,当时全身炸裂。众人飞剑追上一绞,形神皆灭。
另一面,异声黑影中的妖人也已飞来,厉声大喝:“狗贼卖友求荣,讨好敌人,今日教你知我厉害!”说时迟,那时快,一片黑色妖光中现出一条形如白骨的鬼影,已猛朝前飞来。茹黄沙大笑道:“无知恶鬼,你今日和我一样难逃定数,凶狂何用?”随说,扬手便是一团团的碗大黄光朝鬼影打去。那鬼影甚是厉害,黄光打到身上,当时爆炸,黑烟略散,晃眼聚拢,稍微停顿,又猛扑上来。茹黄沙也不理他,一面把手中戊土神雷一连串向上打去,暂阻来势;一面往众人立处飞落,见面笑道:“我今日数限将终,李道友功力最深,赐我一剑如何?”清苕看出他舍命相助,欲求兵解之意。黑影中恶鬼乃新来强敌,所炼白骨呼魂邪法狠毒无比,势疾若电,只一上身,便如影随形,附骨之疽,死活随着妖人心意,受尽苦痛,元神必保不住。又见当空已被大片黑影笼罩,知妖人恨极茹黄沙,性又骄狂自恃,欲为蛮僧报仇之后,再以全力发难。一面忙用传声暗告令贤、宝玲,带了葛浩准备下手;一面笑答:“道友既欲转世重修,敢不遵命,请自留意。”说完,手指处,刚把飞剑放出,茹黄沙见剑光来势甚慢,迫不及待,猛一回手,将所剩数十粒戊土神雷一齐朝空打去,人便迎着剑光飞来,当时尸横就地。清苕见他元神离休飞起,恐其不易冲出妖幔之外,忙喝:“道友快到这里来,少时再走不迟。”随说,一片金霞将茹黄沙元神护住,接往金鳞舟内。本惫邪法厉害,恐其受伤,哪知戊上神雷威力甚大,又是数十粒连珠齐发,那白骨鬼影竟被震散,连珠霹雳声中,满天空都是黄色雷火横飞爆炸。一时黄尘高涌,烟光乱爆,宛如暴雨上下激射,高出重霄,当头黑影竞被冲破一个大洞。他才知茹黄沙原有准备,多此一举。
齐、孙、葛三女本定自空发难,无奈当头黑影布满,正想不出如何上去,一见黑影冲破一洞,立时乘机往上飞去。众人见三女离开金鳞舟,想拦无及,正代担心,三女胆大机智,已然隐身飞出重围,黑影也由分而合。恶鬼似知众人防身宝光强烈,不敢硬拼,忽然隐去。黑影中立有一个满头白发,形似骷髅,身穿麻衣,背Сhā麻幡,手执一技丧门剑的妖人自空飞降。对阵妖党好似绝处逢生,齐现喜容,同喊何真人,迎上前去。妖人乃妖尸谷辰的师弟白骨真人何巨,虽还不如谷辰善于玄功变化,邪法却极厉害,所炼恶鬼呼魂大法尤为狠毒。见众妖党欢迎礼拜,口喝:“你们速退一旁。”扬手先是一片惨白的妖光,将众妖党罩住。
这时众人因想一举成功,法宝多半收回,装作退守,只将几口飞剑对敌。妖人一现,孙毓桐见此丑怪模样,气他不过,忙把双镜合壁飞出手去。何巨己把话说完,瞥见七八道剑光舍了众妖党,朝他夹攻,又见两道精虹联合飞来。看出厉害,身形一闪,忽化为十来个同样妖人,各在一片灰臼妖光笼罩之下时隐时现,出没无常,身后妖幡各冒起一个恶鬼影子,晃眼加大,一个个相貌狰狞,各伸出两条长大鬼手向下乱抓,空中妖光邪法立似天塌一般,往下压来。孙毓桐宝镜光华虽然强烈,然而只挡住一面,觉着压力大得出奇。四围的烟雾宛如实质海水一般,由两侧压将过来,太乙金鳞舟立被滞住。数十百条鬼手交织如梭,网一般密层层缠绕金舟之外。尽管那么强烈的宝光,妖人依然厉声惨嗥,前仆后继,一点也不害怕,并且越聚越多,绑也越紧。金鳞舟乍看好似不能移动,众人俱都着起急来。惟独清苕夫妇与彭勃微笑不语,只令众人谨守舟中,不要探头向外。孙氏夫妇也缩退回来,悄问清茗:“邪法如此厉害,令贤姊妹能够一举成功么?”清苕点头笑道:“这邪法还不算凶,还有一个强敌三影神君康环,更是难斗,如不就此除去,又留隐患。我已传声二侄女听命行事。这厮不但邪法甚高,人更刁狡,也许此时已到,正在闹鬼都说不定。否则太乙金鳞舟乃本门镇山之宝,如非要想一网打尽,早就发挥威力,何待此时?”彭勃忽然惊喜道:“这厮来了,我们且缓下手,看他到底有何本领。”
话未说完,忽听声如狼嗥似的一声长笑,对面妖阵中忽然飞来一个美少年,双手各指一道深黄、暗紫色的光华,宛如千万繁星连成一股,闪变不停。一到,朝金舟看了看,笑道:“何师弟你休大意,此是峨眉镇山之宝,岂是你所能制?连我还不一定就能成功。敌人久战不退,必有原因,莫要中了他的诡计。待我上前试他一下,如不成功,等我法宝炼成,寻他算账,一样报仇,无须急此一时。趁早随我回山,免得上当。”说完,手指处,两道星光长虹也似忽然化作两圈,将金舟束定。少年正是三影神君康环,见星光将金舟束定,尽管金光乱爆,雷火群飞,仍似有些不信,正在东张西望。彭勃深知妖人淫凶狠毒,仗着炼就身外化身,屡受诸先进同门围攻,均被逃脱,看出他满脸惊疑,心意不定,勃然大怒。也没和众人说,突将师传至宝戮魂针由金光小门内发将出去。只听“呱”的一声厉啸,康环身后忽现出三条人影,妖光变灭之间,似已受伤。不知怎的,反倒高兴起来,一面飞起一道尺许长的碧光将飞针敌住,一面张口一喷,两道环形星光突然加盛,渐渐带了金舟离地飞起。清苕见是时候了,立即传声空中三女,令即施为。
原来康环多疑善诈,认出金鳞舟是峨眉至宝,一见那么容易就被星光束住,先还不信。后见彭勃发针伤他,又见那舟停在对面举头不动,误以为敌人初得此宝,功力尚差,不知发挥它的威力妙用。自恃邪法神通,妄想连人带宝摄回山去。于是试用全力,将那两道星光紧束金舟,往上一提。虽觉沉重非常,但是敌人势绌,居然摄离地面两三丈。康环以为有望,正在高喊:“师弟助我一臂!”猛瞥见当空有一团具有七色宝气,形如日轮的金光异彩突然出现,厉声大喝:“师弟留意!”随说人早飞起。同时叭的一声清脆之音,日轮倏地爆散,化为满天彩丝,中杂无数火星,火山崩堕一般往下压来,全阵立被笼罩在内。跟着那无量数的火星纷纷爆炸,互相激荡。当时红云干丈,烈焰腾空,满天火星密如骤雨,交相激射。众人也同驾金舟往上飞起,上下会合,声势猛烈,震耳欲聋。众妖人怎禁得住,吃那火星当头罩下,连人带宝光一齐裹住,被火星震得形神皆灭。只康、何二妖人各在妖光护身之下冲烟冒火,破空直上。
何巨正往上飞,忽见火海中飞来一个少女,不知那是葛浩,因见对方空着双手,无什宝光防身,惊慌逃命中,妄想就势摄回山去,手一扬飞出数十条黑影。葛浩原因令贤、宝玲在归元幡防护之下,专心一意对付康环,瞥见另一妖人在一片浓厚的灰白妖光护身之下破空飞遁,满天火星飞射中,妖光虽然逐渐消灭,减去好些,仍在向前飞遁,恐被逃脱,身形一闪,拦住妖人去路。葛浩正要发难,一见妖人下手,把口一张,大股紫焰激射出去。何巨方觉厉害,紫焰已将身外妖光冲破。何巨本来全身已被火星彩丝裹住,已难挣脱,哪禁得起这类内丹纯阴之火,当时吓得亡魂皆冒,只惨嗥得一声,先被紫焰迎头一罩,全身立被烧成枯炭,火星往上一合,连烟也没有冒起一丝,便已消灭。
葛浩除了妖人,瞥见康环原身已经伏诛,化为三条黑影,正分三面,电也似急,各在黄、紫二色妖光笼罩之下冲烟冒火,分头飞驰。一条被金鳞舟冲散,再吃火星一裹,首先消灭。一条在火海中正往前冲,迎头遇见一团天星球所化日轮罩向身上,叭的一声,炸成粉碎。另一条星光较稀,已决冲出重围,令贤、宝玲二女在归元幡下发放天星球,瞥见黑影飞来,正迎上前拦住去路。葛浩知那天星球乃灵空仙界陨星炼成,星星之火具有极大威力。师父虽有归元幡,隔远尚可,相隔一近,便禁不住那猛烈的威势。身是火精,却非所惧,仗着飞遁神速,忙即追去。快要到达,瞥见师父幡后飞起一蓬五色云网,晃眼展布成千百丈方圆一大片,朝妖人迎头网去。耳听舟中大喝:“葛浩速退!”金舟忽然向上疾飞,葛浩连忙掉头赶去。妖魂似知不妙,也忽匆匆追来。葛浩知他看出破绽,想要冒险随在舟后冲出重围,忙回身张口一股紫焰,迎头喷去。妖魂看出厉害,慌不迭往后一退。就这一停顿之间,幡后飞起来的大片五色轻云已连妖魂带那满空彩丝火星一齐网去。跟着归元幡后闪出一个白发美妇,原来正是自发龙女崔五姑。这时满空火星被那轻云网定,晃眼缩成一团,正轻飘飘地往崔五姑手中紫晶瓶上飞去,“滋”的一声,倏忽不见。
众人上前拜见之后,崔五姑笑道:“方才两个妖孽,自从峨眉斗剑以后,连被他漏网三次,多害无数生灵。我防他们机警狡诈,惟恐天星球除他们不了,令贤、宝玲未必挡得住,再被逃走,又留后患,特意暗中赶来,隐在归元幡后,准备万一,果然残魂几乎漏网。你们的凌师叔与大方真人、嵩山二老,也在缥缈峰上下棋观战,立意要你们成此大功,以便同隐洞天庄,完你们五家夫妻十一人当年宏愿。此番回去,可先闭户潜修,不久当道还要来寻,运数所限,可以善言推谢,如嫌纠缠,不妨迁居别处。缥缈峰各位师伯叔本为防备你们力量不够,致被妖人逃走,亲来察看。话已说完,无须前往拜见,各自回转洞天庄去吧。”众人闻言,一同拜谢领命,崔五姑随即飞走。众人又朝缥缈峰上诸位长老望空遥拜。
次娴随对众人道:“崔老前辈真个疼爱我们,明知不会有事,仍然亲来暗助,真令人感激不尽。坐船气闷,可命门人仍坐原船上驶,我们由空中飞回去吧。”众人俱都赞同。因天星球威力太大,毒龙谷已被天球星炸成一片劫灰,众人先用法力吸上湖水,淤成大片沃土。再飞江阴,寻到原船,告知门人,当日由空中飞回洞天庄去。由此按照师传,五家同修,夫妻合籍。不久去往峨眉仙府,拜送各位师长道成飞升。又修了若干年,移居新疆天山脚下大漠庄,大破冷魂峪,取出被人盗走的金丹(另有专书《天山飞侠》),终成地仙,不提。
第一回随飓入遥空天宇混茫伤只影飞身同一叶卿云缥缈遇真仙
蜀山剑侠后传第一回随飓入遥空天宇混茫伤只影飞身同一叶卿云缥缈遇真仙
《蜀山剑侠传》末回说到女神婴易静为追魔教元凶赵长素,误人赤身教主鸠盘婆所居九环山新辟魔宫之内,被魔法困住。凌云凤新收女弟子石慧,因奉异人之命,先到三日,也被铁姝困入阵中,藏伏地底,待机而动,问出易静乃本门师伯,便照途遇女仙所说,乘着鸠盘婆师徒残杀情敌情夫时,破禁而入,两人会合,一同守在阵内。易静见敌人手法残忍,说了几句,鸠盘婆早知大劫将临,心存戒惧,便将赵长素残魂消灭,正和易静问答,意欲乘机下台。不料恶贯满盈,魔运将终。易静想起前生所受惨祸,性又疾恶,此来拼受危难,为正邪各教除此大害,本就不肯善罢。石慧初出茅庐,更是胆大气盛,一听对方说话狂傲,心中不服,口中喝骂,扬手便是二十多团石火神雷。鸠盘婆师徒虽未受伤,正中四十九面血河阵主幡,竟被神雷震破了二十来面。鸠盘婆一时疏忽,吃此大亏,不由激发凶野之性,厉声怒喝:“今日有你无我!”扬手发出四十九柄血焰金刀,易静深知魔法厉害,刀上血焰得隙即入,比铁姝所用还凶十倍,正嘱石慧留意,爱徒上官红忽然飞到。易静知她决非鸠盘婆师徒对手,忙用传声禁止时,鸠盘婆看出来人仙根灵秀,想摄生魂祭炼法宝,正令铁姝去撤上空禁网,一片青霞已带着千万根巨木光影和轰轰发发风雷之声自空飞堕。当头血焰吃青霞一冲,雪崩也似四下飞散,立被冲开一条血街,鸠盘婆师徒不禁大惊。
易静对上官红十分钟爱,见她施展先后天乙木神光,竟将上空碧目天罗禁网冲破,所到之处,青霞闪闪,巨木横飞,金光万道,霹雳连珠,冲行血海烈焰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暂时看去,虽具极大威力,但是敌人神通广大,魔法高强,决难持久。果然,晃眼之间,血焰烈火倏地加强,前面刚被青霞冲开,两旁身后又复排山倒海潮涌而来。加以鸠盘婆连将阵法倒转,不令双方会合,一任传声疾呼,相隔仍是甚远,自己又不能离开当地,致受暗算,眼看青霞尽管加强,精光迸射,宛如暴雨,魔光血焰也越来越浓,行进已较迟缓。一时情急,关心过甚,忙用传声,告以门户方向。一面取出三粒灭魔弹月弩,一粒牟尼散光丸,再将六阳神火鉴准备停当,正想候到时机,只要上官红和自己一对面,立将三宝同时发出,冲开血浪,把人接应过来。忽听上官红传声疾呼:“师父不必担忧,弟子得有陈仙子仙法相助,赐有一道灵符,决可无虑。”易静闻言,方觉爱徒是说安心的话,将信将疑,猛瞥见一片碧森森的魔光由左侧飞起,朝上官红当头罩去,当时师徒二人便隔为两处。凭着易静的目力,竟看不见一点人影,这一惊真非小可。
原来上官红自从听说恩师将有一次大难,每日忧心如焚,又以仙机难测,不知应在何时何地。心想:“此时幻波池仙宾云集,内有好几十位法力高强的师叔,鸠盘婆日内如来,再好没有。就怕恩师胆大好胜,像上次孤身涉险三探幻波池一样,或是先发制人,深入魔窟,那就糟了。”平日对师恭谨,深知师父性情,又不敢开口劝说,每日愁闷在心,老守在易静身旁,防备万一有事,多上一人,不论相助求援,或是事前哭谏,多少总好一点。当易静离山之日,上官红恰巧奉命往后洞炼那五行仙遁。初意师父有这么多同门至好在此,决不会走。谁知易静同了朱文,偶在前山闲游,忽然谈起申若兰久未见面,怜她身世,欲往迎来相聚,已同飞走。等到炼完仙法,遍寻师父不见,心中一动,仍以为是在静琼谷中游玩,正待往寻。墨凤凰申若兰忽带裘芷仙匆匆飞来,告以易、朱二女追敌之事,上官红已自愁急,当时便要追去。癞姑见她面上杀气甚重,再三劝阻,勉强等了一会。先因朱文也未回来,以为师父已将妖道杀死,往追朱文,以致耽延在外,正和众人商说,请其代劝易静,暂时不要离山,即便定数难移,和众人在一起,到底要好得多。朱文忽然回转,上官红见她面上神情十分忧惶,心已怦怦跳动。再听朱文说起途遇白犀潭韩仙子,得知易静穷追凶魔,误入魔宫,已在九盘山绝壑之中被困等语,越发心魂皆悸,“哎呀”一声,悄悄退出,惟恐癞姑拦阻,也未告知众人,立纵遁光,往川滇赶去。
鸠盘婆老巢,上官红曾听师父说过。行时匆忙,心乱如麻,也忘了询问途径,九盘山是在何地,照直便往魔窟老巢飞去。仗着近来功力大进,飞行神速,不消多时,便飞到川滇交界大雪山上空。眼看前面冻云弥漫,冷雾沉沉,冰雪万丈,绵亘不断。天气尽管奇寒,下面却一点风也没有,万山丛杂,全被坚冰积雪布满,阴森森的,宛如死域,休说人迹,飞了一阵,连个禽乌生物均未见到。后听下面冰裂之声,杂着巨响,轰轰隆隆,山摇地动,料有冰崖坍塌。想起这类前古冰崖时有变动,禁不起丝毫震撼。人行其下,偶然大声说话,均能将万丈冰壁震塌。最厉害的是只有一处断裂,发出巨响,震波所及,往往千百里雪岭冰崖全遭波及,一时雪尘高涌,冰沙横飞,宛如万雷怒鸣,天崩地震,声势猛恶,出人想象之外。以为自己飞行太低,下面冻云受了冲荡所致。又知雪山虽极荒寒,却有大群野兽不时经过,如野骡。黄羊之类,常是千百为群,好几天才能过完,骤然遇到这等变故,十九埋葬在内,何苦多伤生灵。
心念一动,立把遁光升高。雪山本就极高,这一上升,不觉入了罡风层内。上官红温柔谨厚,用功极勤,从不恃强卖弄。平日空中飞行,俱都适可而止,避开地面上俗人目光已足,似此高飞,尚是初次。上来还不觉异,及至飞行了一阵,突又遇见天际罡风旋飙,赶路心急,不曾防备。这类罡气乃两天交界最厉害的气流,离地已在万丈以上,如是常人,早被吹化;便功力稍差的道术之士,也必禁受不住,或被卷入风旋之中。如若不死,超出大气层外,只要真气凝炼,能够辟谷,不特无妨,凑巧还许遇见仙缘,都不一定。人一到此,身轻如燕,天气也颇温和,丝毫风也没有。仰视星辰,多在头上,仿佛可摘,比常见要大百倍,到处明星灿烂。一轮红日,与明月东西相对,时近时远,月光只是一团冷轮,光并不强,却极好看。更无昼夜寒暑之分。要想下降,却被那万丈罡风隔断,非遇机缘,遇到风洞,或是再遇由上而下的风旋罡飙,还须深知底细,拼受数日夜的苦难,才得如愿。但是这类机会极少,由上望下,只是一片红黄沉沉的雾影,随着罡风吹动,宛如狂潮起伏,万马奔腾,非有极好慧目法眼,或是带有透视云雾之宝,休想看出风气中有什空隙。
上官红毕竟修道年浅,无什经历,哪知厉害。先见罡风猛烈,似难禁受,便将身剑合一,又把陈岩新近所赐法宝取出防身,居然无事。心中一喜,又是顺风,满拟这等走法,只有更快。忽听异声起自身侧,宛如海啸。心想:“怪不得师长常说罡风厉害,单这声势,已有如此惊人。且喜宝光神妙,身剑合一,吹不上身,反倒加快,否则,如何忍受?”心念才动,猛觉眼前一暗,身子一紧,连人带宝光,全被卷入风旋之中,往上飞去。先仍不知入了危境,只觉风力奇猛,无法与抗。转瞬之间,身子竟和转风车一般,一路激旋,随风上升,这才看出厉害。先因那风与寻常不同。色作深黑,目光不能看远,忽略过去。及至身被狂风卷入漩涡,不能自制,稍不留意,连防身宝光也受了震撼,丝毫不能与抗,这才心慌。定睛一看,才知卷入风柱以内,风色青蒙蒙的,好似一幢圆锥形的青气,其大无比,用尽目力,也看不到。人在中心,随同急转,势子比电还快,威力之大,重如山海。如不与抗,不过随同向上滚转急飞,还好得多;只朝相反方向略一挣扎,休说敌它不过,丝毫无用,连身外宝光也似要被风绞散,威力大得出奇。没奈何,只得听其自然,往上升去。想起恩师现入危境,心如刀割。无奈身外宝光已被罡飙裹紧,晃眼便是千百转,早已头昏眼花,更须镇静心神,运用飞剑法宝防身。虽有法力和别的法宝,也难施为,空自惶急,无计可施。
似这样吹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飞有多高,后来快要力尽神疲,暗忖:“造化威力,如此猛烈,不可思议,如今凶多吉少,风再不散,非死不可。恩师尚未见到,反倒送了性命,不特冤枉,也实辜负恩师与各位师叔朝夕爱护厚恩。”再想起从小孤苦零丁,受人虐待,逃来依还岭,长了一身绿毛,简直成了野人,和畜生差不许多。幸蒙圣姑垂怜,传以乙木仙遁;又蒙恩师收为弟子,好容易才有今日。哪怕见上恩师一面,再死也好,否则,死不瞑目。越想越伤心,不禁悲从中来。正在伤心哽咽,猛觉身外漩势忽止,身又不住东摇西摆,颠荡之势更加猛烈,心想:“我命休矣!”紧跟着,脚底却有一股大力朝上涌来。同时叭的一声惊天价的巨响,震耳欲聋。头上倏地一松,人也被那股大力托住,猛然朝上抛起。惊悸百忙中,还不知身已脱险,人被抛起老高。因这一日夜间只是运用玄功,守定心神,不令宝光离身,不曾主持飞行,身外一空,便往下落,目光又被罡风裹住,急转了不知多少亿万次,眼前发花,先未看真。后觉身似落叶飘荡,身外压力全数消散,料是脱险,方始定睛一看,面前立现奇景:只见满天星斗,大如盆盂,天色分外清明,微风不扬。俯视脚底来处,数十百幢又高又大的风柱,宛如狂涛山立,突作雪崩往下分散。一片红黄色的风烟似海中波浪一般,接连几个起伏,便自平静下去。相隔脚底,约有千百丈,竟不知方才怎么会上来的。知道身已冲出两天交界之上,想起平日师长所说,到此地步,再想下去,却是万难。估计离地少说也有几万丈,试按遁光往下一冲,谁知脚底看似无边无岸,一片红黄色的雾气,那阻力大得出奇。连用法宝飞剑试探,均被挡退,端的来也艰难,去更麻烦。末一次施展乙木神光,几乎受了反应,身遭重伤。见此情势,分明下降之望已绝。想起师恩深厚,从此远隔人天,何时才能相见?惊魂乍定,重又伤心起来,当前奇景,也无心观赏。方向早已失迷,寄身气层之上,俯视脚底,朝前急飞,打算寻到空隙,再试一下。偶一回顾,平日所见明月,竟有数十丈方圆,明镜也似停在空中,月光已为星光所掩。心正称奇,猛瞥见一点白影,由月旁掠过。待了一会,略微隔近,刚看出是条人影,脚底还托着一片白云,忽然掉头,朝自己这面飞来。心想:“两天交界之上,来人至少也是地仙。相隔太远,看去高才寸许,也不知是男是女。我正走投无路,何不去朝仙人求救?”忙催遁光,迎上前去,同时又发现斜刺里也有两个同样白点移动。
上官红急于下降,无心多看,仍朝近的一个飞去。晃眼临近,果是一位仙人,由一片白色仙云托着迎面飞来,看出是位相貌清奇的女仙,含笑而至。刚一下拜,女仙已先问道:“你可是被罡风狂飙由下界卷上来的么?此处已超出人天界外,比子午、来复两线还高,并有上下之分,凭你功力,已难回去。看你仙骨仙根,灵慧可爱,难得有此旷世仙缘,拜在我的门下如何?”上官红跪禀道:“仙长厚爱,感谢万分。无如弟子初入师门,受恩深重,家师女神婴易静现为仇敌魔法所困,急于往赴危难,偶过雪山,为罡风卷来天上,虽蒙仙长垂青,实不敢辜负师恩。还望大发慈悲,施展仙法,助弟子回到下方,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女仙闻言,面色一沉道:“此是两天交界,寻常修道之士日夜清修,想过此关而不可得。你只微末道行,逢此奇缘,他人求之不得,如何反要回去?便你师父见你自误良机,也非怪你不可。道家师徒不是凡人,有什相干,事有定数,如何不能达观?此时你不愿意,一到下方,再来无望,那时悔之晚矣。”上官红看出对方法力甚高,对于自己甚是看重,孤身在此,虽会飞剑法术,如何能与天仙为敌,恐其行强相迫,躬身答道:“弟子本是依还岭上一个毛女,幸蒙师恩收留,得有今日。恩师现在危难之中,心如刀割,除赴师难外,全非所望。休说天仙位业,便堕地狱轮回,也绝不敢背弃师恩。如蒙怜念愚忱,助弟子回往下界,固是终古不忘大德;否则,弟子任受千灾百难,也必冒着罡飙凶威,穿云而下,虽死无悔,还望仙长宽恕才好。”
女仙闻言,好似触怒,才说:“你这女娃叫什名字?为何不识抬举?”忽听远远有人高呼:“道友不必介意,容我一言。”上官红回看,正是方才所见两朵仙云,已经飞近。云上立着两位女仙,云据霞裳,明丽绝伦。内一穿青罗衣,身材微高,容貌更美,见面拦住前一女,笑对上官红道:“你是峨眉门下再传弟子么?”上官红见二女仙人既绝美,又笑语温和,令人可亲,与前见不同,忙即下拜,说了来意。穿青衣的笑对那一女仙道:“蒋道友,这便是上次和你所说峨眉派的再传高弟。入门不久,已有如此功力,根骨之好,更不必说,可见前言不虚。道友无心相遇,未曾推算底细。我二人却是奉命而来。休看她不知好歹,这正是她的好处。假如辜负师恩,只图自己成仙,这等门人,有什稀罕?我令她向道友赔罪,请回仙府去吧。”上官红会意,忙向女仙下拜,说自己师恩深重,此后便历千劫,也决不敢违背,乞恕无知之罪。女仙笑道:“我不过见你根骨太好,分明是天仙中人,爱之过甚,一半怜才,一半也在试你。这等说法,反显我气量太小了。今日总算有缘。闻令师现为邪魔所困,方才袖中推算,此女也有二十来天灾难,势甚凶险。现赠你金花一朵,此是清虚仙府奇珍,虽然未必制胜,防身御敌,颇有灵效。他年有缘,当能再见。好自潜修,仙业不远。我知二位道友和你还有话说,行再相见吧。”说罢,举手转身往侧飞去,仙云冉冉,转眼不见。
上官红一看手中金花,形似两寸方圆一朵掬花,金光闪闪,耀目难睁,知是异宝奇珍,可惜未传用法。同来一位穿白女仙笑道:“蒋仙子近修上乘道法,欲求天仙位业,如何还是当年盛气?”穿青女仙笑道:“即此已是难得。因为强迫收徒,不好意思,倒便宜上官红得了一件法宝。此宝只要学会太清仙法,便能应用。她连用法都未传授,岂不可笑?”上官红近习太清仙法,已能应用,闻言甚喜。忽想起师父被困,心又愁急,忙问二女仙姓名,方欲求助。穿青的已先说道:“贫道陈文玑。此是师妹赵蕙。令师虽然有难,无须愁急,到时自有解救。但你此行却甚凶险,总算仙福深厚,因祸得福,吃罡风吹来天上,得此奇缘遇合,既免到得太早,受那魔光照体之厄,并还得了一件至宝奇珍。此宝威力甚大,防身之外,兼能降魔。到时如能稍忍苦难,暂缓施为,运用玄功,使与心灵相合,既多妙用,并免邪魔警觉,打草惊蛇。等到转败为胜之际,再将此宝冷不防施展出来,敌人见你败军之将,必不留意,也许一下将其制住;即或不然,也可增加许多威力。老魔鸠盘婆只有二十余日数限。日前凌云风门人石慧路过小寒山附近,曾遇忍大师元神借一道友法身出游,在彼救人,将其唤住,指示机宜,现与你师同困阵内。你等七日之后再去,便可免却好些危难。但你对师忠义,定必不肯,事关定数,也不勉强。似你这样美质,到处受人怜爱,仇敌强傲乖张,你只要一味哑斗,除和你师父传声问答外,不要开口,鸠盘婆性虽凶残,但最爱才,只不伤她,便觉你忠义可怜,不致就下毒手,就许妄想收你为徒,都在意中。可仗此宝防身,到了时机,自然与你师会合。我另赠你灵符一道、神雷一丸,此是九天罡煞之气所炼,任何邪法,均可冲破。此时魔宫已非原地,老魔师徒早移居九盘山大壑之中,下设血河大阵,上有碧目天罗笼罩。到时可用神雷开路,另用乙木神光破阵而入。一任魔法围攻,声势多么猛恶,在我灵符神光与乙木仙遁防护之下,只要把心神守住,决可无害。阵中血焰,阴毒无比,得隙即入,上身便自无救。这个还在其次,敌人更擅摄神呼音和各种极阴毒的魔法,专害人的六贼。你虽学道年浅,已得玄门正宗传授,意魔自然无害,耳目所及,最易中她暗算,尤以目光为甚,必须留意戒备。到了危急之际,应变须要机 暗夜行者燃文警神速,事前便将双目闭上,也无妨害。令师固是危急,你也无须疑虑。能早会合自好,否则,便在七日之后,援兵到来,再作计较,千万冒失不得。稍一疏忽,虽不至于死伤,元气必有损耗。此事关系非小,不可大意。”说罢,赐了灵符、神雷,传完用法,便同起身。
上官红早听师父说过,灵峤三仙门下弟子陈、赵二女仙,和各位师叔颇多交厚,不禁喜出望外。再看那灵符,乃是一片玉页,上有朱文符箓。神雷只有豆大,托在手中,滴溜乱转,时紫时青,时黄时红,五色均备,变幻不停。料知不是寻常,连忙拜谢。陈文玑刚伸手一拉,赵蕙扬手飞起一片仙云,将三人一同裹住,由九天高处,朝下飞堕,晃眼冲入罡风层内。上官红见那仙云宛如一片轻绡,笼罩身外,仿佛雾约烟笼,吹弹欲破,可是那么强烈的罡风,竟吹不到身上。最奇是下降千余丈,由内望外,先前缠绕自己上升的大风柱随时可见到,都是高如山岳,电旋星飞,凌空急转,呼呼之声,杂以一种极尖锐刺耳的厉啸,震耳欲聋。仙云共只薄薄一层,在陈、赵二女仙主持之下,由那风柱之中穿行绕越,一个也未被卷上,只在里面时东时西,时上时下,往地面降去。心中惊佩羡仰已极。陈文玑笑道:“你不必羡慕我们,将来成就,也许还在我们之上呢。”上官红自是逊谢。文玑又道:“我是实话,并非夸奖。这类风柱,布满两天交界罡风层内,为数何止亿万,照例互相激荡,分合无端,终古以来,永无休息。你方才恰遇见一个大的,如非心有主宰,法宝神妙,比你功力还高的人,也非受伤不可,休说是你,便我二人,也不敢遽樱其锋。除却仙佛两道,具有极大神通之人,才可任意往来。你没见我们上下绕越,多费事么?不肯常往人间,便为相隔太高,上下艰难之故。等你将来道成,就可往来自如,比起今日,强得多了。”上官红见二仙对她十分看重,奖勉了一阵,重又提到魔窟寻师之事,不厌其详,指示机宜,神情十分关切。料知此行危机密布,一发千钧,心中谨慎,对于二仙更是感谢。
二仙又说:“幻波池不久还有好些事故,又当开启宝库藏珍之时,虽不似此行凶险,于你关系颇大。便你各位师长,如无通盘筹计,稍一疏忽,便要做错。如见令师和李英琼、朱文二位师叔,可代我二人致意。并告以北洞水宫池中灵钥和那锁链,实是开启水宫之宝,非它不可,千万残破不得。如因开库艰难,妄用法宝、飞剑之类,稍微毁损,难免不生枝节呢。”上官红回答:“弟子遵命,决不敢忘。”飞行神速,仙云已越过罡层,直往下降,上下相隔,仍有三四千丈。陈文玑执手笑道:“我二人尚还有事,不能送你前去。照我手指,朝西北方直走,越过雪山最高峰不远,如见乱山之中有一广大绝壑,便是九盘山魔宫所在。鸠盘婆此番对敌,实受孽徒铁姝之累,骑虎难下,情非得已。下面魔法虽极厉害,为防被人看破,上空已用禁法掩蔽,望去只是一片由壑底冒起来的云雾,不知底的人决难发现。但是云雾下面那层魔网厉害非常。照我所说,破去以后,那时老魔口发狂言,心实畏祸,虽将她法宝毁去,也只怒火头上,虚声恫吓,七日之内,不会伤你,过后难说。小心应付,再相见吧。”说罢,把手一扬,同驾仙云飞去。
上官红连忙下拜,人已飞远。一看当地,乃是武夷山上空,离开雪山甚远。心想:“欲速不达,想快反慢。早知如此,问明魔窟途向,再行起身,哪有此事?虽然巧遇仙缘,因祸得福,又蒙二仙指点,经此二三日,不知师父光景如何?”心中一急,把陈文玑所说的话多半忘掉,忙催遁光,二次往雪山飞去。因为先前耽搁,上来便以全力飞行,远望直似一道银虹,冲空破云而渡,其急如电,不消多时,便达雪山上空。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十分飞高。再看下面,震势早已停止。只见冰峰刺天,雪岭排云,万山杂沓,冷雾凄迷,到处静悄悄的,声息皆无,和先前差不许多。暗付:“这次飞行较低,只有更快,为何不听冰裂之声?难道前日冰崖崩塌,与我无干,另有其人不成?”心念才动,猛瞥见左侧一座小山前面,似有金霞微闪。急于寻师,也未细看。只照西北方飞去。约有半盏茶时,乱山罗列之中,现出一大片冻云冷雾,知已到达。因见地域广大,拿不准师父是在何处,打算问明地方远近,以便冷不防冲开魔网,破禁而入,一到便与师父会合。忙用传声,朝下询问。果听师父回应,说下面魔法厉害,情势凶危,不令飞降。上官红一听形势这等险恶,越发情急。因听传声来处就在脚底,不知魔阵神妙,变化无穷,咫尺之隔,犹如千里,素来恭谨,不敢违命,惟恐师父再用传声阻止,难于违抗,只答得一句:“弟子无妨。”忙把神雷连同乙木神光一起施为,猛力朝下冲去。
初意那丸神雷至多和乾天一元霹雳子威力相同,即使再大,也是一发就完;魔法厉害,罗网周密,仇敌又是著名的动作如电,神速无比,稍微耽延,必误事机。于是急不如快,神雷一发,立运乙木神光,跟踪飞堕,往下冲去。谁知陈、赵二女仙奉了师父之命,特意相助,那丸神雷是由别处讨来转赠,威力大得出奇,并还生生不已,至少能延七日以上,方始逐渐消灭;并还与乙木神光生出感应,两下会合一起。扬手先是豆大一粒星光,冲向妖云之中,妖法立破。上官红乙木神光同时发动,见那神雷宛如飞星下泻,并未爆炸,心正奇怪,忙催遁光追去。神雷在前,相隔也只一两丈,目光到处,发现脚底现出大片奇怪碧光,宛如亿万只碧绿怪眼,闪闪生光。神雷已然射将下去,两下才一接触,只听密雷爆发,连珠霹雳声中,脚底数亩方圆一片鱼鳞也似的碧色魔光,立被炸开一个大洞,千万形如人眼一般的鬼火,化为碧萤暴雨,四下迸射,满空飞舞。俯视脚底,已成血海,烈焰飞扬,鬼哭神号。师父同一少女,在好几层剑光宝光织成的光幢之中,凌空而立,并未受伤。心中惊喜,连念头也不容转,便朝血海中冲去。同时神雷爆炸以后,化为大蓬五色火球,其大如杯,竟与乙木神光会合一处,连珠爆炸,直似百万天鼓,同时怒鸣。雷火夹在神光之中,往外飞射,纷纷爆炸。所到之处,身外血焰魔火,金刀毒叉,宛如狂雪山崩,惊涛飞舞,纷纷四散。以为相隔不远,照此威力,晃眼便可会合。
谁知鸠盘婆神通广大,上官红刚到上空,破了妖云禁制,便被警觉。只为自恃太甚,心想:“来人是个无名后辈,有何法力,一近碧目天罗,立可将人擒到。”连手都不动。不料那丸神雷乃仙府奇珍,具有极大妙用,对方邪法愈强,反应之力越大。否则,看去只是豆大一团光华,并无异处,一时疏忽。心想:“此女由幻波池而来,那团豆大紫光,颇似乾天一元霹雳子,虽然厉害,决破那碧目天罗不了。”口正发着狂言,要擒来人生魂,祭炼法宝。话未说完,猛听万雷暴发,碧萤飞如星雨,魔宫十四宝中的碧目天罗,竟被震破了一个大洞。跟着,便见一片青霞,中杂千万巨木光影,和潮水一般的五色雷火,往血焰火海中冲下,当时冲开了一条血衍,魔幡也在无意中被冲破了七八面,消灭了好些魔鬼。这类血河魔幡,曾用多年苦功,威力至大,不料被两个无名少女先后破去了一大半。虽然当中最重要的五面主幡未破,尚可重炼,但此幡上魔鬼均是左道妖人的凶魂厉魄,爱徒铁姝费了无数的事,树了许多强敌,才得祭炼成功。这班妖魂又极凶险狡诈,炼时费力不少,稍一不慎,便为所乘,中有两次,几受群魔反噬,身遭惨死。最爱的魔教中至宝,一旦葬送,不由怒火上升,正要施展毒手,忽朝来人看了一看,心念微动,当时改了主意:扬手一片暗碧色的阴影飞将出去,一面倒转阵法。
易静师徒立被隔断,各不相顾。上官红本来在魔阵之中,一面传声问答,一面朝前猛冲。初意以为相隔咫尺,当时便可冲到师父面前,与之会合。谁知冲行了一阵,全无用处。始而觉着身一紧,四面血焰魔光倏地加盛,内中带着一种粘滞之力,冲行逐渐艰难,心方一惊,紧跟着一片碧影当头罩下,被身外乙木神光挡住,一闪不见。先也不曾理会,及至往前一看,师父那幢防身宝光本来停在离身不远的右边一带,几次想要冲将过去,师父也在传声疾呼,吩咐正面相对,以便接应。偏是魔光血焰越来越盛,左右前后,轻重不等,不是偏左,便是偏右,始终不能对上。看似甚近,又未移动,不知怎的,就这晃眼之间,无故失踪。连用传声询问,也无回应,越发惊疑。正在狂呼:“师父你在哪里?”面前倏地碧影一闪,现出一个鸠形鸽面、奇丑无比的瘦老太婆,下面赤着双脚,瘦硬如铁,却穿着一身金碧辉煌、非僧非道的服装,手持一根鸠杖,鸠口内黑烟缕缕,目射碧光,神态丑怪,无异鬼物。那么强烈的神雷宝光,竟会挡她不住,突在身前出现,含笑而立。
上官红不知此是鸠盘婆元神幻化的虚影,有意迷惑人的目光,如非先听易静传声警告,将陈文玑所赐灵符先行发动,只差这一眨眼的工夫,元神就要被吸去,除却降伏,休想活命。鸠盘婆本意是来人仙根仙骨,禀赋奇厚,从所未见,打算强收为徒,先将元神摄去。为了爱极来人,求得之心太切,明见敌人宝光强烈,威力甚大,竟不惜损耗元气,把多少年来轻易不用的魔教中化体这类魔法最是厉害,一经施为,万一遇见强敌,对方棋高一着,害人不成,便要反害自身,凶毒无比。行法时,必须将本身肢体用魔刀行法切断,作为化身。对敌时,看是一条似虚似实的人影,却和本身一样,具有极大威力,凭着行法人的主持,言动施为,多么神妙的飞剑法宝,也易被其透进。本想先劝说两句话,对方稍微倔强,立可手到擒来。鸠盘婆也是自恃太甚,此时上官红灵符又未发动。那符又极神妙,不似寻常,发时一片极淡青光微微一闪,便将人全身包没,看去无踪,仿佛行法人的容光更好,只微微带着一点青色,身上衣服也更鲜明,并无奇处。暗中却具极大威力,无论敌人邪法多么厉害,离身丈许,便被一种潜力阻住,莫想上身。上官红乙木神光又是青色,所以那么厉害机警的老魔头,一毫也未看出。先觉对方五色神雷和那乙木神光猛烈非常,虽得冲人,本身元气已消耗了一些,与初料不同,心中已自惊疑。再一对面,还待前进,无形中忽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潜力把路挡住,休想再进分毫。不禁大惊,才知来人年纪虽轻,不是易与。想了又想,心终不死,手指上官红,阴沉沉笑道:“小姑娘,你师父易静,连那绿发贱婢,均已被我擒往魔宫,听候发落。你只要肯降伏,拜我为师,从此受用无穷。她师徒二人,也可看你面上,容她活命。否则,此间上有天罗,下有地网,坚如精钢,具有无上威力。你方才来时,不是我疏于防范,岂有那等容易。你此时行动艰难,比起方才相去天渊,当已知我厉害。如不听话,我一扬手之间,你立成亩粉,元神还要被我擒去,受那炼魂之惨,永世不得超生,岂非自取灭亡!”
上官红见师父失踪以后,身影皆无,这丑怪妇人正和师父所说相貌一样。那么猛烈的神雷和乙木神光,竟会被其从容飞进,一任全力运用青光神雷打将上去,敌人直似一条虚影,立在神光火雨之中,若无其事。如是妖人元神,理应冲散,偏又不见散碎之迹,心已万分惊疑。再听这等说法,越发惶急,以为敌人既然不畏宝光神雷,凶多吉少。又知这类魔教长老,照例除行法时阴险诡诈,无所不为外,本人说话,向来不说诳语,所说当有几分可靠。否则,师父纵令被困,本门传声何等神妙,如何也不听回应?当时悲愤交加,情急心横,哪还再暇寻思。蒋仙子所赐金花,又只要稍会太清仙法的人便能使用,当由两天交界冲破罡风气层,往下飞降途中,又经女仙陈文玑传授指点,更是收发随心。一急之下,心想:“危机业已临身,师父吉凶难料。想不到老魔邪法如此厉害,灵符发动以后,只觉身子似被什东西微微托住,便不见有别的妙用。久闻老魔神通广大,并能颠倒阴阳,施展魔法禁制,迷乱敌人心目,自知大劫将临,处心积虑,暗有布置,陈仙子不曾算出,被她瞒过。神雷既然无用,单这一道灵符,如何防身?”不知鸠盘婆已被潜力阻住,误认仇敌妄想收徒,先礼后兵,惟恐说完,只要自己抗拒,便遭毒手。心想:“恩师如若遭劫,何以为生?这朵金花,听陈仙子说得那么大的威力,反正凶多吉少,何不冷不防拼上一下?即使不能得胜,多少也可出气。”念头一转,因为愤师被擒,伤心惶急太甚,连用金花防身之意俱都忘记,手中灵诀往外一指,那朵金花立由头上飞起,随着上官红的心念,暴长数十百丈,光芒万道,中杂细如游丝的金色光线,仿佛一个其大无比的烟火花炮,突然爆炸,电一般急飞起,朝着对面魔影当头罩下。
鸠盘婆原用一节手指化身行法,先见上官红鬓边Сhā着一朵金掬花,宝光闪闪,映得容光分外美艳,知是一件法宝,本就奇怪,偏看不出有何用处,自恃神通,也未在意。不料此是九天仙府奇珍异宝,经陈、赵二仙用仙法将宝光隐蔽了一大半,看去仿佛一件寻常法宝。及至对方手才一扬,面前倏地奇亮,金花耀眼,强烈非常,方觉出中杂威力极猛的绝灭光线。心中一惊,来势神速,连念头都不容转,相隔又近,骤然发难,逃避无及,只一闪,全身便被亿万金光神线罩住,由下而上,急翻过来,仍是一朵金花,但那魔彩却被四周花片也似的金光再往上一合,成了一朵将开未开,大约三四丈的金色掬花,停空而立。只听一串轻雷微微响过,花朵由合而分,魔影便自消灭。鸠盘婆无端失去了一指,成道以来,第一次遭到这等惨败,不禁大怒。先前尝过味道,看出那朵金花是件降魔至宝,不是当时可以成功。急怒交加之下,便将全阵一起施为,等待时机,下那毒手。上官红还不知道大材小用,见鸠盘婆已被金花消灭,四外血焰魔光反而更盛,这才疑心前见乃是幻象。那金花尚停面前,霞光闪闪,幻为丽彩。四外血焰魔光潮水一般冲将上去,近前便即消灭。猛触灵机,想起此宝还有防身妙用。伸手一招,花便飞回,立时停身其上。上官红也是仙福深厚,不该遭难。鸠盘婆晦气临身,动辄得咎,平日下手最快的人,又因丝毫之差,稍微慢了一些,等到施展毒手,上官红已恰在金花包围之中,安然无事。上官红自己还不知道。
鸠盘婆初受重伤,却是愤急非常,瞥见敌人持有这样从未见过的仙府奇珍,竟不会运用,任其停在身前,以为有机可乘,复仇心盛,连伤也不暇顾,就着那截断指,往前一扬,立有一粒血珠飞将出去,到了上空,化为一片暗赤色的阴云,正朝敌人当头罩下。这类魔教中的碧血神焰,乃灵元真气所化,本身功力越高,威力越大。鸠盘婆又是魔教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自然更厉害得多,上官红虽仗灵符护身,虚惊仍所难免,稍微疏忽,连元神也会被摄去,必受大害无疑。鸠盘婆方在咬牙痛恨,断定十九成功,谁知总共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敌人却将金花收转,飞身其上。本意猛下毒手,只要将金花与人隔断,即便当时不能成功,也有法想。那朵金花头一个先难运用,凑巧还许施展魔教中的大法,收为己有。万没想到对方同时施为,两下恰巧撞上。那朵金花偏又是专制这类魔法的一件至宝,双方动作都快,无法收回。那掬花形光瓣本已合拢,将人围在当中,魔光往下一压,突由看似极细,满天花雨,缤纷电射,奇丽无俦,只有美观,看不出有何妙用,偏具极大威力,当头魔光挨着,立被冲散。鸠盘婆当时心神一震,知道不妙,又惊又急,此是本身元气所化,忙即回收,已损耗了不少。经此一来,越发暴怒。因是一向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越是怒极,神态越发镇静,至多阴沉沉地带着两分狞笑;不似别的妖邪,一来就破口大骂,暴跳如雷。下手更是又狠又稳,又辣又快。接连两次重创,败在一个无名幼女之手,并不发怒,反更从容。自知这件法宝威力来路,不曾看透以前,不宜妄动,索性沉下心去,二次把手一指,现出一个化身,飞向金花之外,狞笑道:“小女娃不知利害轻重,早晚必形消神灭了。”
第二回宝气明霞力援爱侣疾风劲草苦斗神魔
蜀山剑侠后传第二回宝气明霞力援爱侣疾风劲草苦斗神魔
上官红侥幸得胜,本在将信将疑,本意在金花护身之外,横冲直撞,搜寻师父踪迹。无奈此宝新得到手,虽经仙人指点,只惜练习太清仙法为日不久,不能发挥此宝妙用。人又小心谨慎,觉着师父那高法力,尚有二十日灾难,此时吉凶难定;何况对方有名邪魔,自己只是情急拼命,原非对手。魔阵如能破去,决不至于师父声音全未接到。心生疑虑,只管情急,并未冒失妄动。果然晃眼之间,鸠盘婆二次出现,仍和方才一样,是片虚影,立在面前,只未侵入宝光以内,才知所料不差,仇敌仍然无恙。想起师恩深厚,此时不知何往,吉凶如何,重又悲愤情急,戟指怒喝:“老魔鬼,你快引我去见师父,否则我囊中还有专破九子母天魔的至宝,比这金花厉害得多,乃是紫虚仙府一位天仙和陈仙子所赐,说你尚有二三十日恶运未终,故未下手。如将师父还我,或任相见,便不与你一般见识。否则,我豁出逆天行事,不到日期,便以全力施为,那时你形神皆灭,和你所说一样,悔无及了。”
上官红素不喜说谎,这次原因救师情急,偶然想起平日耳闻和陈文玑所说魔运将终之言,又知仇敌近年畏惧大劫,颇知敛迹,心存警戒,故意编这一套话,想试探师父果真被擒也未。此举原极幼稚,偏沾了根骨灵慧的光。鸠盘婆才一见人,便起怜才之意;又见对方美慧灵秀,分明天府仙娃,来至人间。说时又用剪水双瞳注定自己,神光湛湛,英姿玉映,匆促间本看不出作伪形迹。所说的话,又恰中心病,猛想起昔年所遇女异人“绿散红消”的偈语,敌人姓名,和前日绿发少女的话又相合,两次提到陈仙子,女异人也正姓陈。尤其近年所炼九子母天魔,专为抵御天劫之用。后听人说佛、道两家各有两件专破天魔的至宝,均是前古奇珍。内中一件,名为归化神音的,上次沅江取宝,已被峨眉派得去。得信之后,还自愁急,后才得知此宝峨眉派专为消灭妖尸谷辰而用。近年又向各正教表示好感,除却新近由一真大师门下改归峨眉的强仇易静而外,并未再与正教中人发生纠葛。峨眉开府,并还令爱徒金银二妹前往致贺,对方也以客礼相待。二妹回府,说起妙一夫人颇为奖勉,如非铁姝力言彼此道路不对,万难相容,徒自取辱,不令妹子再去,自己也因多年盛名,恐人见笑,不便明言,两下早已来往,才放了一点心。铁姝以前妄借神魔与两妖人,致与峨眉弟子朱文结怨,总算尸毗老人出头作梗,将事情揽了过去,这才免生许多枝节。不料易静仍是寻来,事情虽然又由铁姝而起,无奈她是衣钵传人,对师忠孝,将来抵御天劫,又是自己替身,非她不可。加以素来好胜,从不服人,一旦胆怯示弱,爱徒自是不快,便自己苦在心里,也无法出口。日前已觉兆头不妙,易静来时,还想设法下台,稍过得去,便与言明,化敌为友,或是放掉,以免败固无幸,即便得胜,也是后患无穷。偏是阴错阳差,敌人好似胸有成竹,稳扎稳打,明有脱身机会,偏作不知,一味自保,只守不攻。所说的话,又太使人难堪,逼得无法,只好先占上风,相机化解,稍有机会,立时下台。谁知越来越凶,敌人虽被困住,均有仙佛两门至宝防身,一个也伤她不了。有心施展最后毒手,无奈敌人身后尚有无数强敌大援,来人如死,决不甘休,比起天劫,更难躲避。越想越心寒,本就骑虎难下,再听这等说法,分明敌人有恃无恐,专为诛杀自己而来。那么诡诈机警的人,竟受了上官红的骗,信以为真。只是无法改口,心中惶急,当时没看破,冷笑一声,便退了下去。
上官红先测不透仇敌是何用意,所说原是假话,先以为敌人不会相信,便未再提。鸠盘婆满腹惊惶,心中痛恨,开头三日误信上官红之言,以为真个是在静守待机。否则,此女来援乃师何等情急,别的法宝虽未见过,便这一朵金花冲行全阵,固然不能脱身,到底不易拦阻,魔光血焰也必有不少损耗,怎会停住不动?因是忧祸心切,只想一边,以为仙法神妙,初来时那朵金花便Сhā在敌人鬓边,并未看出它的妙用。敌人师长法力高强,仙机微妙,只要被占了先机,便难算出底细。易静被困阵中,又正以强力相抗。绿发少女的石火神雷,又是魔鬼克星,此女胆大灵慧,擅长地遁之法,不时乘隙而动。阵中恶鬼,均经多年祭炼,得来不是容易。此女藏身宝光之中,稍有空隙,便将神雷朝外乱打,恶鬼已被伤了不少。一心不能三用,无暇再以魔法推算,心虽恨极,惟恐激变,总想凭自己心计法力,必能想出两全之法,最后杀手。再如无效,立遭惨败;决计也用稳扎稳打。好在敌人全困阵内,除非果如所言,带有专破九子母天魔之宝,万无逃出之理。事须慎重,非到万不得已,这类最干天忌的阴毒无比秘魔大法,还是不宜轻用。否则,只一发难,事便不可收拾。但一想到多年盛名,无论正邪各派,对于自己均带几分敬畏,从无一人敢于侵犯,却被一个小女孩把手指毁去一截,伤了不少元气,所毁坏的魔幡异宝还不在内,此仇岂可不报?越想越恨,怒从心起。似此举棋不定,不觉挨了好几天,只管以全力运用阵法,九子母天魔始终不曾施展,白便宜上官红少了几天苦难。并还乘此时机,运用太清仙法,使那金花与心灵相合,无形中增加了不少威力。这原是头一日情急见师,心中忧虑太甚,无暇及此。后渐觉出强拼无用,同时想到师父累世修为,功力深厚,以元神炼成法体,持有师传七宝和师祖所赠许多仙府奇珍,此是何等威力,我一微末道行尚未遇害,何况恩师。也许被老魔用什邪法将传声隔断,故难通话,人决无恙。否则,老魔最厉害的九子母天魔早已出现,如何不曾见到?念头一转,便把心神镇静,藏身金花之内,用起功来。
其实上官红已将鸠盘婆哄信,就此相持下去,原可不致受难。只为对师忠义,时候一久,仍不放心,到了第五日,突然想起:“老魔二次现身时,说得那么厉害,经自己说了一套假话之后,便自退去,不曾再见。后在阵中冲行了几次,不曾生效,一想师父不会遭劫,便停了下来。宝光层外,血焰魔光,连同金刀飞叉,鬼声魅影,虽比以前还要猛恶,但都无害。难道老魔被我哄信,不敢下那毒手不成?”一时心动,想用前言再试一下。谁知弄巧成拙,鸠盘婆原是大劫将临,心中忧疑,一时受愚,便不再开口,迟早也必醒悟,这一开口,越发露出马脚。鸠盘婆一听敌人所说,和方才一样口气,暗忖:“这般初出茅庐的少女,只知向道坚诚,死都不怕。她方才情急寻思之状,决不知道利害轻重,为何只冲了几遍,见不是路,便退了下来,一味枯守神情,又带几分忧疑?果如所言,带有降魔之宝,断无不用之理,怎会如此安静?”忽然大悟,暗骂自己阴沟里翻船,那高法力智慧,竟被一小女孩瞒过,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再朝对方仔细一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不特仙根仙骨,灵慧异常,并还美秀入骨,仿佛美玉明珠,自然流照,人和冰玉铸成一般。心想:“无怪峨眉势盛,休说尘世之中无此人品,便天上神仙,纵令道法多高,也未能有她这等美秀。”由不得越看越爱,竟连先前断指之仇,都几乎忘掉。觉着自己在为一教宗主,以前收徒太滥,闻得声名狼藉,怨恨冲天,不去说它。后来清理门户,男女魔徒诛杀殆尽,由此不收男徒。屡次想收几个好的女弟子,费尽心力,多年物色,一个也未遇上。铁姝姊妹当初本在一位散仙门下,只为乃师说她姊妹夙孽太重,金银二蛛心性柔善,到时就不免难,至多转上一劫,铁姝结局却是极惨,万无幸理。铁蛛天性刚愎,闻言大忿。又因犯规受责,被逐师门,自知只有投身魔教,炼就上乘魔法,具有极大神通,才可免难,所以用功独勤。入门不久,又乘前师不在,强迫金银二蛛,转投到自己门下。先还恐其心性不定,后来才知师徒投缘,忠心异常。金银二蛛虽然忠于师门,只是天性仁柔,过于凶恶的魔法,便不肯去学,以致相随多年,比起铁姝功力,差得太多。照着此女这等人品,却未见过。一面起了怜才之念,一面又想这等仙骨仙根的少女,不知几生修为,才有今日,岂可葬送在自己手内,自来逆天不祥,况是天劫将临之际。心中迟疑,正不知如何是好。
铁蛛数中注定是鸠盘婆的魔障,天性凶残,和乃师一样,不知利害,刚愎狂做,复仇心重,更有过之。先见师父有些怯敌,看神气直恨不能化敌为友,才对心思,早就大愤。几次想要劝说,但知乃师刚愎残忍,有己无人,言如律令。以前几次示意,不令自己去与正教中人为敌,因未十分遵从,已是不快。当日老魔被杀,敌人又是自己的老魔勾结,才得引来,损毁了好些法宝和所炼恶鬼神魔,师父虽然不肯示法,却埋怨自己,定必有气,甚而暗怪自己为她惹祸,都不一定。当时成败关头,稍微主张,或是话说不好,发生误会,胜了还好,万一挫败,便不好意思公然责罚,以师父的为人,定必借题发挥,加以重责。自己行事,委实也有狂妄背命之处。想了又想,站在一旁,只干生气,不敢冒失开口。这时见双方相持已好几天,费了许多事,毁悼好些神魔异宝,只将敌人师徒暂时隔断,并未占着一点上风,不特九子母天魔不曾放出,连好些厉害魔法均未施为,坐视敌人在飞剑法宝防身之下静待援兵,毫发也未伤到一根,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拿话点道:“恩师迟不下手,可是算出敌人还有后援,想要一网打尽么?”
一句话把鸠盘婆提醒,暗忖:“自己今日行事,为何如此颠倒?敌人明是胸有成竹,大援在后,在此坐守,以退为进。方才所说二十余日数限之言,与自己以前推算出的天劫时期差不许多。已然势同骑虎,成了不能并立之局,如何还要大意?反正非拼不可,无法化解,不如趁其援兵未到以前,先将敌人杀死,不问如何,也好得多。”念头一转,凶心顿起,朝着铁姝冷笑说道:“今日之局,早在我意料之中。不过你不作成,发难没有这么快而已。我已决计与仇敌一分胜败,因见此女功力太差,对师忠义,来此犯险,一时怜才,意欲保全,打算困她数日,再如不知利害,方下杀手。至于易静贱婢,狂做无理,早应取她性命。只为看她师父份上,又因此女前生所受委实甚惨,难怪怀恨,近年我又不愿多开杀戒,想使悔祸,迟了几天。如若怕她身后有人,我不放却,也必早下手了。你既不耐久候,可去代我主持中央神坛,我先给她一个厉害。”铁姝看出乃师说话时,面色格外阴沉,一双碧绿的怪眼注定自己,不住闪动,隐藏凶毒,与往日大不相同。深知乃师阴险狠毒,一朝触怒,不论亲疏,此时已成有胜无败之势。想起以前处治门人之惨,那九子母天魔,便有几个以前得意同门在内,不禁吓了一跳,当时诺诺连声,由此存了戒心。不提。
鸠盘婆说完,又朝铁姝看了一眼,方始冷冷地朝着易静说道:“你虽一再逼我动手,我总想息事宁人,不愿轻开杀戒。今已数日,我并未施展全力,所炼九子母天魔也未发动,你三人便被困阵中,行动不得,即此当知我非庸手。道友能有今日,也非容易,就算前仇深重,道友不经此劫,何能转祸为福?事须三思,免劳后悔。”易静笑骂道:“无知魔鬼,少发狂言。想你以前行为,何等凶残。此时不过自知大劫将临,首鼠两端。既然怕死,我在幻波池开府清修,本来不曾寻你,还不是你那孽徒铁姝,勾结老魔赵长素,引我来此。仇人相见,本就放你不过,又见你所设魔阵,以及处治异己时的残忍,人天共愤,这才想把你师徒就此除去,免留大害。我早知有此二十四日耽延,当我难满之时,你的劫运也自降临。如有本领,只管施为,谁还怕你不成!”鸠盘婆闻言,自是愤急。心想:“双方仇深恨重,敌人这等说法,已下决心,多言徒自取辱。”心中恨极,表面仍不露出,阴沉沉笑道:“你既不知好歹,难怪我不看你师父情面。你那爱徒上官红,实是美质,可惜随你一同葬送。她为情急寻师,不自量力,仗着一两件法宝,妄想和我拼命,现被困住。我本想将你师徒隔断,分别处死,只因怜爱此女忠义,特容你两师徒一见,免其死不瞑目,有何法力,可速施为,莫要信口发狂,到时禁受不起。只要真个动手,便有你无我了。”
易静本来困在阵内,自从上官红传声一断,虽知此女仙骨仙根,福缘深厚,无如双方强弱太差,由不得心中悬念。一听这等说法,心想:“红儿此时不知如何受罪,魔法神妙,连语声均被隔断,如能见面,自然是好,再要乘机会合,也可免却许多顾虑。”同时想到敌人阴险狡诈,所说也许藏有阴谋,还须留意,免得上当。心念一动,冷笑答道:“老魔鬼,你那邪法毒计,我全知道。休看我门人年幼道浅,但她累世修积,才有今日,仙福至厚,又是圣姑伽因记名弟子,你决害她不了。此时虽受你那邪法阻隔,不过恶运未终,暂时被困,时机一至,你便形神俱灭,能奈她何?见否在你,如有神通,无须闹鬼阻隔。她那微末道行,难道你还怕她是我援兵不成?是好的,放她过来,与我会合,看你所炼魔鬼有多厉害?”鸠盘婆也未答话,接口冷笑一声,重又不见。易静毕竟老谋深算,见多识广,情知仇敌不怀好意,持久无功,必下毒手。方在暗中戒备,暗命石慧不可事前妄动,乱发石火神雷,以免一时疏忽,受了魔法暗算,难于补救。眼前倏地一花,先前密布阵中的血焰魔光,连同百万金刀、烈焰、飞叉,全数不见,上下四外,只是一片黄昏暗赤色的沉沉雾影,只不见一丝天光。仇敌师徒,仍是不见。却在东南角上,现出大片金光霞影,定睛一看,正是爱徒上官红,在一朵金花之上盘膝而坐。身外本有飞剑法宝金光笼罩,外层又有乙木神光笼罩其上,无数巨木光影,排列若城,把人围在其内,青霞湛湛,时隐时现。本就戒备重重,魔光血焰,决难侵害。那掬花形的金光,再由外而内,往里合拢,看去恰将三四层宝光一齐包住。光华虽然强烈,人却看得逼真,看出不是幻象。暗忖:“红儿哪里得来的仙府奇珍?便此坐守之法,也似受了高明指教。”心中大喜,知道无害。试用传声笑呼:“红儿,可能看见我?”
上官红原因用尽方法,不能传声,第二次向仇敌发话恫吓,又未回答,自知无效,只得澄神定虑,安稳垂帘,端坐金花之上,静守待援。忽听师父传声相唤,不禁狂喜,忙即回应。抬头一看,师父同一从未见过的绿发少女,同坐兜率宝伞之下,身外光芒万道,宝气腾辉,更比平日所见要强得多,光幢却不甚高。不知鸠盘婆居心残忍,凶毒无比,听出易静口气坚决,己然横心。只不过怜爱上官红,适才收徒妄想仍未去尽,准备先使师徒见面,再下毒手。能迫对方降顺,固如心愿;否则,索性豁出树敌,放出秘魔九鬼,把敌人生魂精气吸去。这类元神炼就的法体,最能增加本命神魔的威力。上官红再如倔强,便把生魂摄来,以为祭炼主幡之用。表面二人东西相对,实则中有魔法禁制,可望而不可及。并还利用对方七情哀乐,去分仇敌心神,以便进攻。上官红初经大敌,自然不知。因见师父并未被擒,心中欢喜,只觉宝光太小,忙用传声回问。鸠盘婆当日心中有事,神志不宁,忘了峨眉传声最为神妙。先前隔断双方语声,本出无心,此时更未想到。易静虽见爱徒在前面出现,因那金花广约数亩,宝光强烈,在易静眼里,也有亩许大小,初见此宝,不知底细,以为本来如此,不曾在意。及听爱徒回话一问,猛想起魔教中好些最阴毒的邪法,不禁大惊。本来一见上官红,就想接应过来,及被提醒,便知仇敌阴谋毒计,巴不得双方会合,只一行动,立即上当,不禁大惊,忙喝:“红儿,魔法厉害,千万不可妄动。万一少时传声,再被老魔隔断,无须愁急,上来我已占了机先,防备周密。只为命中该有此难,不能避免,在此坐候,并非真个被困。现已数日,至多二十天内,援兵一到,老魔便即伏诛。你决不可一误再误,老魔阴险诡诈,稍不留意,必为所乘。只可照仙人指点,默运玄功,静坐花上,千万不可妄想与我会合;否则,你固无幸,我也心分两地,好些不便。”随问上官红金花来路,来时所说陈仙子,是否石慧所遇小寒山神尼忍大师元神化身。上官红便把前事说了一遍。
鸠盘婆因觉敌人师徒所用法宝均具极大威力,急切问决难兼顾,意欲准备停当,再以全力施为,一举成功。一面指示铁姝机宜,一面暗中布置,满拟仇敌师徒情重,只一见面,必想合会,稍微行动,便可驱遣神魔暗算。不料对方一个久经大敌,见多识广,一个素来谨细,心有成见,竟不上当。虽然误入幻境,闻声见人,并未妄动。跟着上官红便奉师命,专心防守,以待时机。等到鸠盘婆魔法布置停当,觉出敌人各自静守,直如无事,心中奇怪。试一查看,上官红目注前面,樱口微动,一字也听不出。这才想起峨眉千里传声之法,一时疏忽,忘了禁制。易静又是行家,必命爱徒静守,阴谋已难成功。重又急怒交加,忙施魔法时,最关紧要的几句,敌人已然说完。恨到极处,先 我的妓汝生涯燃文朝上官红冷笑道:“无知女娃,我已成全你的心志,许你师徒见上一面,再不见机降顺,就来不及了。我先给你尝点味道。”说罢,把手一扬,立有一条魔手,看去比血还红,由左臂上飞起,晃眼加大,布满空中,朝上官红当头罩下,似被金花宝光往上一冲,便自飞回。
上官红先觉金花宝光强烈,魔手难侵,尚自心喜。因奉师命,不令言动,也未出声发话。猛觉那带着大蓬黑烟的血手只空抓了一下,便自撤回,不知怎的,心旌摇摇,神魂似欲飞越,离体而去,暗道不好,忙运玄功镇摄。正在戒备,忽听远远鬼哭之声,十分凄厉刺耳,若远若近,惨不忍闻,听去似在呼喊自己名字。刚宁静的心神,重又起了震悸,老想朝那哭声奔去。料知仇敌正用呼音摄神之法,意图暗算,忙用本门心法,潜光内视,不令心神稍受摇惑,一切付之不闻不见,果然要好得多。可是那血手魔影和那鬼啸呼名之声,由此起伏循环不停,此去彼来,不胜其扰。虽听女仙陈文玑说过,只要人坐花中,静守不动,在灵符法宝联合防护之下,至多暂时神志昏迷,昏坐花中,决不至于受什伤害,无须害怕,终觉可虑,哪敢丝毫大意。到了后来,看出魔法越来越凶,只得把双目闭上,连师父也不敢看。心神虽得勉强镇静,但是身上时冷时热,烦躁不安,有时更如芒刺在背,说不出那样难过。
当魔手初发之时,上官红便接师父传声,说:“仇敌已下毒手,最好谨防六贼,一念不生,连我也置之度外。尤其耳目两官,最为厉害,倘能守定心神,不为所惑,多厉害的魔法也难伤你。中间我若被魔头擒去,或受恶鬼啃咬,不是我想仗着石慧带来忍大师的佛家无相神光护体诱除凶魔,便是幻象。须知你尚无害,何况于我。时机一到,自然正胜邪消。千万不可惊慌,致为仇敌所害。”上官红自与师父二次传声,证明老魔所说被擒之言是假,心便放了一大半。不知易静受有神尼指点,意欲借此减消夙孽,并想试验自己的道法定力,拼受十余日痛苦,准备以身啖魔,诱那九子母天魔来犯,到时将其困住,以待最后成功。因恐爱徒见那惨状伤心,平白受害,自己又无法兼顾,所以编了上面一套言语。上官红素来敬奉师长,信以为真。心想:“平日听说恩师这场劫难简直一发千钧,存亡关头,此时一见,不过该有二十四日灾难,并不妨事,此来反似成了恩师累赘,岂可还让恩师分心?”主意打定,索性端坐花中,用本门心法入定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忽听有人怒喝:“鸠盘婆魔鬼,你恶运已终,还敢害人,今日叫你知我厉害!”口音是个熟人。因前数日虽然受了许多无形无声的侵扰,苦痛非常,近三日因为定力日坚,金花已与元灵相合,鸠盘婆的秘魔六贼已无所施其技,心智澄明,身便康泰。知道本身道力已然战胜,多日不曾查看恩师是何光景,一听有人呼喝,当是援兵到来,忙即睁眼一看,不禁心神皆颤。原来易静仍在神光宝光笼护下,端坐兜率宝伞之下,只是上半身衣服已全毁去,身上钉着九个拳大死人头颅,都是白发红眼,獠牙森列,不知何时被其侵入宝光层内,将前后心和左右膀一齐咬住,二目凶光四射,口中呼吸有声。宝光层外,更有一幢时碧时红的血光,似一口极大的钟,连人带宝光一齐笼罩在内。石慧不知何往。易静头上,似有一圈淡微微的金光将头罩住,和画上佛光一样,但是眉头紧皱,咬牙切齿,满脸均是痛苦之容。方才发话的,正是师父三生好友陈岩,独自一人,肩上背着一个花篮,身外裹着一片白色仙云,手指一道朱虹,口中喝骂,正朝师父身前赶去。
上官红这一惊真非小可,心中悲愤,情急欲起。忽听一幼童传声说道:“红儿不可妄动。陈哥哥不听话,说好待机而动,他偏心急,见你师父受难,便不顾命一般赶来,其实徒自陪同受苦,并无用处。鸠盘婆老魔只有限数日的寿命,但她魔法之高,与尸毗老人各擅胜场,不在以下,你我只能在她要紧关头,寻她晦气,要凭我们除她,实是万难。你师父虽然受难,因祸得福,结局甚好,只管放心,听我调度。方才石慧见你师父受苦,激于义愤,她本知道此中因果,仍想螳臂当车,如非干神蛛道友夫妇赶来,乘着老魔心慌意乱之际,冷不防用一件法宝由地底冲入,将她救走,几遭不测。此女年纪轻轻,看去那么娇小和善,对敌之时,却不顾性命,竟比她兄弟石完还要蛮横。如非认得干道友,白救她一场,还几乎翻脸,闹个没趣,大家都说你好,千万听话,免得误事。如今老魔师徒正在当中魔坛之上闹鬼,你往东南方一看,便能看出。只等日内铁姝离坛飞起,忽然不见,便到紧要关头。此时万动不得,否则,我素不服人,看你师父受罪,岂能置之不问么?”上官红听出李洪口音,惊喜交集,忙问:“李师叔怎得到此?师父何时出困?九鬼啖生魂之言已验,结局有无妨害?”问完井无回应。猛想起恩师前说之言,既然九鬼附身,如此苦痛,为何身外各层宝光依旧原样?心疑是幻象,陈岩已往光层之中冲进,百忙中似见师父微微睁眼,朝陈岩叹了口气。宝光分而复合,电也似急闪得一闪,最外层血光先被陈岩冲破,竟似活的一般,待要随人侵入宝光层内,势甚神速。陈岩似有防备,回手一扬,手上飞起一片明霞,将血焰挡得一挡,人也飞入,与易静会合一起。看了心上人那等惨状,不禁悲愤已极,扬手一片红光,待朝那九个魔鬼飞去。易静突把双目一睁,疾呼:“五哥不可妄动,事决无害,不受此苦,如何成道?此时我以全力在此苦熬,你如动手,累我前功尽弃。无暇多言,守在一旁,共此患难也好,你只说你来意便了。”陈岩见她说时忍痛挣扎惨状,越发不忍,只得停手,空自愁急,无计可施。强忍悲怀,说了经过。其实易静此时身受奇惨,如非神尼暗助,将本身元神隐向头上,早为九鬼所啖。因知陈岩情深爱重,不惜死生相随,故意如此说法,好使放心,免得知道此是自己存亡关头,稍一疏忽,便铸大错,哪有心肠听话。陈岩不知心上人心意,为想减少易静苦痛烦闷,一面戒备,防那九鬼暴起伤人和仇敌魔法暗算,一面将别后情形详细说出。
原来陈岩自从同了笑和尚、李洪、甄艮、甄兑,在北海绛云宫听苏宪祥、归吾、虞孝、狄呜歧说易静误入魔窟,被鸠盘婆师徒困入魔阵,九鬼啖生魂的噩耗,心如刀割,恨不能当时飞走。偏生事情未完,为与绛云真人、赤尸神君双方解和,又耽延了一会。及至二次向众催行,众人知道易静难期未满,去也无用,再三相劝。李洪更说:“来时本定先去灵峤仙府,求取蓝田玉实,不料机缘不巧,先来此地。此是必须之物,你和易姊姊均非它不可。这次是她屡劫多生的成败关头,难期未满,去决无用。最重要的一件事如何忘却?你只顾情急赴难,可知她已被困魔阵,元神必有损耗,不将蓝田玉实先取到手,就算手到成功,将人救出,试问用何灵丹,培养她的真元?”陈岩一听,空急无用,只得一同起身,往灵峤仙府飞去。
那灵峤仙府乃东海尽头落涤过去,是高接天界的一座海上神山,由中土前往,中隔十万里流沙,始到天蓬山下。上面还有七层云带,离地万丈以上,罡风凛冽,吹人欲化,黑风如潮,冰雪蔽空,更要经过三四处寒冰风火之区,才能发现生物。由此往上,始见嘉木繁花,珍禽奇兽,沿途景物,也越往上越灵秀。再冲过未了一片云层,快到绝顶,灵峤仙府便在其上。众人久已听说,心生向往。除陈岩一人心中有事,愁闷不解,全都兴高采烈,亟欲前往观光。笑和尚和苏宪祥二人知道归吾和余、狄二人以及南海双童飞行较慢,谈完前事,互一商量。因笑和尚虽未到天蓬山去过,曾听师长谈说途向走法;甄氏弟兄更因金蝉、石生、英琼、朱文等几个男女同门,均得灵峤三仙爱怜,曾命日后有暇,前往一游,女仙陈文玑更和几位女同门交厚,说得途程和上升之法十分详细,因而得知如何走法。当下便由笑和尚为首,甄氏弟兄指点途向,陈岩、李洪、苏宪祥三人相助,主持遁光,一同飞行,余人全都藏在里面。这一来,飞行自然快得多。尤其笑和尚自东海面壁以来,功力大进,炼就师传佛家心光遁法;苏、李、陈三人又都各有擅长。四道遁光联合一起,把余人拥在其内,上来先似一道带有金花银霞的五色彩虹,冲空破云,横海飞渡。后来苏宪祥见四人遁光过于强烈,惟恐招摇,生出枝节,令将遁光行法隐蔽。果然飞不一会,便连发现两次强烈遁光,由斜刺里飞来。内中一道,也分不出是邪是正。看那神气,竟似在远处发现众人遁光,跟踪飞来,在众人来去路上,往来急飞了好几次,方始退去。好似有心寻事光景,功力也似不弱。众人见状,多半不忿。依了李洪,竟想离开众人,向其询问:双方素昧平生,何敌如此追踪?陈岩惟恐多生枝节,好在遁光已隐,连破空之声多听不出,对方不曾发现,相隔已远,力主不要理睬,再三劝阻。众人见相隔已远,也就不愿多事,仍自朝前急飞。
飞行神速,不消一日,越过东海,到了落涤上空。众人知道由此前行,便是东极大荒南星原与无终岭。再要往南微偏,掠过南星原右角,前飞七八万里,才到天蓬山境。中途因有数万里黑风冰雹与火云热沙之险,亘古以来,不论仙凡,均无一人在此停留。不似去往南星原、无终岭两处,沿途还有好些岛屿。那头一关神枭岛,也不好过,中间更隔着一层卢妪所设的神屏天堑。东极荒海,又伏有亿万精怪,处处均要有备。尽管风雹火云厉害非常,好在众人均有极深厚的功力。像归吾、虞、狄三人,功力剑遁虽然稍差,但有众人同路,人在飞剑宝光维护之下,丝毫没有感觉。虞、狄二人见除苏宪祥外,全是新交,双方又非同派,但自一见面,便祸福与共,同在一起,对方不特没有门户之见,并还个个诚恳谦和,没有丝毫见怪之意,尽管法力悬殊,也未存着一点轻视之意,于是由投机变成亲密,由佩服变成羡慕,把起初妒念私心全去了个干净。众人见他正教门下,人甚忠诚,又听诸葛警我说过,知是未来同门,本就另眼相看。二人再因对方不曾歧视,同进同退,自己私心向往的蓝田玉实,如无众人同路,这数万里的流沙落涤,罡风火雹,也通不过。这类旷世仙缘,谁也各凭缘福,不肯公之于众,仿佛视若当然,丝毫不在心上。心里感佩,双方越来情意越厚。笑和尚早受诸葛警我指点,看出二人大有钦佩之意,只因师恩深厚,不愿背弃本门,略用言语试探,口气尚还坚决,也未往下深说。
一路无事。遥望前面,烈焰飞扬,热烟弥漫,时见大量山石熔汁,由高就下,瀑布也似,流向山脚大海之中,海水如开了锅的浆一样,热气蒸腾,高涌数十百丈。仰视天空,已被火云布满。上面火山喷口,已被那千百丈浓烟火云遮住。只近海面数十丈,略为看见一点被熔汁沸浆常年冲刷的大小凹漕,哪还看得出山底的形貌。仰望一片暗赤浓黑的烟雾,更见不到丝毫天色。海沸之声,轰轰发发,震耳欲聋。众人虽在飞剑法宝防护之下,冲行热烟火云之中,不曾受伤,但也觉着天时奇热,不甚好受。李洪笑道:“这里便是天蓬山么?热得难受。灵峤仙府,就在顶上,我们还不快些追上,省得受热。”笑和尚笑道:“洪弟,这地方我并不曾来过。昔年听恩师说,这一带有三百六十几处火口。离地五千丈,有两处火茓,含有元磁真气和太火毒焰,多高法力到此,也须小心,否则不死必伤。尤其五金之质所炼法宝飞剑,只一挨近,或是妄想冲过,当时便被它炼化。那两处大火口,占地虽只数百里方圆,到底躲远一点要好得多。”宪祥接口笑道:“道友之言有理。别的不说,单这数百处火口的毒焰烈火所结火云,厚达数千丈,长逾千里,也极厉害。此时离它尚远,李道友已说热得难耐,再要进入云层之内,如何禁受?前途不远便是雷泽,只要将那两根冲天火柱越过,便可上升,不致涉险了。”
话未说完,遁光已绕过山角。只见前面愁云低幕,天水混茫,烟雾越发浓烈,黑压压好似天连水,水连天,两下里合为一体,光景黑暗异常。可是一片浓黑影里,却现出两根冲天火柱,一大一小。四外那等黑暗,火柱光色却是鲜明已极,海上万丈洪波,无边恶浪,全被映成异彩,霞辉片片,在暗影中不住闪动,奇丽夺目。天色偏是那等阴晦黑暗,除火柱以外,看不到一点山形。众人见那火柱直似两根殷红如血而又透明的撑天晶柱,好看已极。笑和尚知道火柱之下,便是雷泽,这还只是每月朔望半夜,照例出现的一次奇景。那七百九十年涌现一次的雷泽神砂已然过去,当日所见,不过泽中宝光连同神砂火气偶然上腾,已是如此猛烈雄奇,可知厉害。法力稍差的人,休说由此上升,便在附近逗留也必不敢。
众人因宪祥见闻最广,一齐推他引导。宪祥方答:“我和笑道友一样,全是听来。只知绕过火柱,到了一处海峡之内,由此上升,直达仙府。只是中隔七层云带,并有数万丈罡风旋飙之险,单凭遁光和此时几件法宝,恐难胜任。最好由洪弟用金莲神座托住我们,另用如意金环防住上面,再将大家飞剑法宝一齐用上,比较稳妥。”李洪笑道:“我们虽是未学后进,各位仙长不致见怪,三仙门下弟子甚多,我们这样卖弄家当,不怕人见笑么?”话未说完,猛瞥见两道亮晶晶的青光由斜刺里飞来,直投入两根火柱之中。那么强烈的雷泽神砂,众人虽有宝光防身,相隔百余丈外,便难忍受。似此奇热,来人竟如无事。方觉奇怪,那两根火柱本是静静地矗立黑烟之中,青光刚一飞进,立生反应,发出一股比电还亮百倍的火星,将来人裹住。众人因见青光不带邪气,当是海外散仙,妄恃神通,来此涉险。又深知雷泽神砂的厉害,除笑和尚和苏宪祥外,全代来人担心。李洪更是义侠仁厚,惟恐来人受伤,又想借此一试金莲神座威力,口方喊得一声:“不好!”同时一纵遁光,离群飞起,扬手先是一圈佛光金霞,朝前飞去。紧跟着放出金莲宝座,待要赶往相助,救人心切,动作太快,人还未到,那分合由心的如意金环已电掣而出。事前也未和众人商量,本心为好,谁知来人竟是故意。目光到处,那两股火花已将人裹住,冲霄直上,青光也自收敛,现出两个妙龄少女,各在一片青色光影笼罩之下,吃那两股火花拥住,电也似急便往上升。
李洪先觉火花强烈,只一闪便将人裹住,青光立时消去大半,一时不察,误认来人已入危境,人还未到,如意金环先自出手。近日功力大进,这两件佛门至宝早与心灵相合,念动即出,神速无比。双方动作,都是极快,等到金环佛光把人罩住,看出对方故意如此,已是无及。那两股火星吃佛光一挡,一闪即灭,仍回原状。二女立时面现怒容。李洪把金环撤回,双方人已对面。笑和尚和苏宪祥首先看出不妙,忙率众人赶上。两少女本要发作,及见李洪坐在金莲宝座之上,通身都是金光祥霞笼罩,同来众人所用法宝飞剑,又无一样不是仙府奇珍,料知不是好惹。内一年纪稍长,朝同伴看了一下,似要走去。另一少女好似气忿不过,朝长女冷笑道:“我和他们素昧平生,无故作梗,原不关我的事,莫非还不容人说话不成?”宪祥终较老练,听出活风不妙,忙道:“二位道友不必介意。这位李道友因见雷泽神砂火气厉害,惟恐道友犯险,情急相助,不知道友欲借神火飞遁上升,一时疏忽,出手稍快,望勿见怪,请上路吧。”少女冷笑道:“即连这一点都看不透,还由数万里远来现世作什?此时叫我上去,可知我们是容易么?这无知顽童叫什名字?可有师长没有?也不知入门才几天,便借着两件法宝,出来闯祸。你们人多势众,我姊妹已然扫兴,不愿再上。暂时也无暇和这无知顽童怄气,是好的,报上姓名来历,一年之内,我自寻他。”
宪祥还未及答,李、陈、虞、狄四人已越听越有气,方要开口喝问二女,就算作梗,也是事出无知,好意救人,为何口出恶言?笑和尚已笑嘻嘻抢先发话道:“你两姊妹不必生气。此是我小兄弟李洪,家师妙一真人之子,寒月大师谢山门下。他常年不在峨眉,便在武夷,如有清暇,只管赐教。我这兄弟虽是顽童,并不怕事。你两姊妹说话颇有情理,想必没有师长,日后既要见教,何不把名字来历留下呢?”说时,二女面上好似微微一惊。听完,长女也冷笑道:“你们连百花岛农家姊妹都不知道,也敢远来东荒气人!此时我们有事,无暇理论,到时自会往中土去寻你们。”说罢,朝少女一拉,青光一闪,立时刺空飞去。虽是一道青光,但与常见不同,作圆锥形,光不甚强,但是快极,一晃刺入黑烟火云之中,声影皆无。
宪祥说道:“这才叫好心变作恶意。但这神砂火气已然试出,我们不卖弄家当,恐难上去,只好被主人见笑了。”随听上空有一少女接口道:“嘉客远临,求之不得,现奉师命来迎。只为农家姊妹气量太小,恐其不曾走远,或是另有他谋,不愿被其看破。请诸位道友仍用原来遁光,由右面海峡中上升。只要飞近头层云带,便无须御遁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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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大喜,忙即朝上行礼,请问姓名。上空少女答道:“贫道管青衣,现奉家师之命,来迎诸位道友上山一叙。”李洪和甄氏弟兄前在峨眉,曾经见过管青衣,知道是灵峤三仙中丁嫦的得意弟子,一面答谢,一面告知众人。随照所说,越过火柱不远,果有一片海峡,来路黑烟已被那突向海中的参天峭壁、万丈悬崖挡住。那峡又深又大,海口一带还有一点烟雾,入内才二三里,渐现天光,里面碧波平匀,宛如镜面,面上仍有热烟缕缕冒起,和温泉差不多。众人便照管青衣所说,同驾遁光,往上飞升。刚将崖顶越过,仰望火云渐稀,头上现出一片云层。快要越过,忽见一片彩云冉冉飞坠,中一女仙云鬓霞裳,貌甚清丽。李、甄三人首先认出来人是管青衣,连忙上前行礼。管青衣拉着李洪的手笑道:“李道友九世修为,果异恒流。回忆峨眉开府光景,如在目前。彼时道友转世未久,尚是一个童婴,想不到此时相见,便有这高功力,怎不令人敬佩呢!”李洪自是谦谢。双方礼谢了几句,便同起身。众人知道灵峤诸仙得道年久,便第三代门人和仙府男女侍者,少说也都得道四五百年以上,均执后辈之礼。灵峤诸仙个个谦和。青衣更比陈文玑还要温婉,再三逊谢,说:“家师祖昔年曾与长眉真人相见,大师伯赤杖仙童与大方真人为至友,那年峨眉开府,三位师长又与妙一真人定交在前,我们原是平辈,不必太谦,请到山上再谈吧。”众人见她说时不住朝农家姊妹去路注视,知有原因,笑答遵命。由此一班峨眉后辈,便与陈文玑等同辈相称,成了至交不提。
青衣随请众人收去遁光,扬手发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青霞,将众人全身围住,一同上升。刚越过头层云带,便见外面罡风大作,黑烟如潮,比起来路所见,情势似更凶险。身外青霞,好似极薄一片轻云,但飞行黑风之中,那么强烈的黑风旋飙,只管澎湃奔腾,海啸山立,不特吹不上身,也未见有丝毫波动,飞行更是极快,不消片刻,便往上升了好几万丈。那云带过了一层又一层,越高越险,不是飞行烈焰之中,由火山之上冲过,便是遇到冰雪玄霜之险,火还在其次,最厉害是那些满布万年寒冰玄霜的奇寒所在。那一带离地更高,相隔两天交界只有两三万丈左右。天是静得一点风都没有。那云带也不似真云,看去好似一片银玉结成的天幕,五色缤纷,光怪陆离,和北极磁光仿佛相同,其大无垠,静静地悬在当空。乍看平如镜面,多高慧目法眼也望不到底。等到再往上升,冲入五色晶云之中,才知那是无数五色寒霜结成,看去并未冻结成冰,冲越起来,却是艰难已极,厚达千丈以上,阻力奇大。
众人多半均未觉得,只宪祥、陈岩经历较多,见管青衣飞近晶云之中,虽仍谈笑自若,但已不似先前松懈,身外青霞已由圆形变为圆锥形,前头成一尖角,射出一股青色奇光,朝前猛冲。飞行似较前慢,所到之处,只听一片飒飒咝咝之声,甚是洪厉,十分刺耳。回顾脚底静止的晶云,吃青霞一冲,卷起无数千重霞漩,重又合拢,分合闪变之间,光景奇丽,忙指众观看。笑和尚、李洪也已警觉,同赞仙法神妙,如非管仙子相助,凭着我们功力,如何能够飞渡。管青衣笑道:“由海面上升,本分两路。以诸位的功力法宝,并非不能通过。只是这几日南北极光正对子午线,把天际寒沙全幻成了一片晶霞,此是百余年一次的奇景,但那酷寒之气和无量阻力,也比平日胜强十倍。按说诸位道友持有仙、佛两门至宝,虽然无害,到底初来,不知底细,惟恐到时疏忽,或因乍见奇景,稍不留意,难免不受伤害。为此禀明家师,持青麟囊来接,索性改走山阴一面,使诸位见宇宙之奇,我也得以先作良晤。如非师门至宝,哪有这等功力?”
正说之间,忽听上空有一女子笑呼:“管姊姊,怎到此时才回?当真这次寒沙冷云受了极光反应,比那年还厉害么?”青衣笑答:“和上次差不多。只是方才农家姊姊借来一道丙火灵符,欲借雷泽神砂火遁,强冲七层云带。我因此举要将第五层的寒沙冷云冲一大洞,我们固然无妨,但这方圆万里之内,天时必生剧变。此虽东极荒海,长年人烟弥漫,海如沸汤,无什生灵受害,但远方天时也难免不受反应,发生酷热奇寒之灾。尤其农家姊妹自恃神通,为了一句戏言,明明可由我们接引上升,她偏不肯,非要仗着本身道力来取蓝田玉实,行事又如此霸道,迹近示威。实在气她不过,本来就想和她取笑,不令上升。偏巧诸位道友来此,见她妄将神火引发,李道友一时好心,恐其涉险,用佛家至宝相助,以致反德为怨。当时自知不敌,不曾翻脸,心却愤恨,负气飞走。我恐她发现纠缠,又恐暗中闹鬼,略停了停,直到她姊妹走远,方接诸位道友飞上,所以就来迟了。”
话未说完,人已冲出晶云寒沙之上,眼前倏地一花,仰望上空,立现奇景。一个年约十六七的仙女,正由上空飞坠,相隔尚在千百丈间,估计方才来路问答,少说也有五六千丈,竟和对面谈话一样,好生惊奇。青衣向众人引见道:“此是我十四妹罗锦春,乃七师叔罗茵侄女。上次被困尸毗魔宫,便有她在内。多蒙李道友与峨眉诸道友相助,才得脱险,时生感念。彼时急于回山复命,未得领教。今闻光降,喜幸非常,家师偏不令她同来,故在这里等候。她和十五妹一样性急,得道多年,犹有童心,诸位幸勿见笑。”众人见那罗锦春生得娇小玲珑,美秀入骨,一双明如秋水的秀目不住注定李洪,仿佛以前曾经相识,当时均未在意。由此往上,已入仙境,虽然还有两层云带,比起来路,已是判若天渊。只见卿云纠绳,天气温和,一路琪草瑶花,嘉木清泉,绵亘不断。等把第六层云带越过,景更清淑灵秀。仰望大片楼阁台檄,已在仙云缥缈,繁霞拥护之中,知道灵峤仙府快要飞到。又有一些少年男女各踏仙云,冉冉来迎。互相礼叙通名之后,又往上升。那末层云带,只是一片不时疏卷的五色祥云,色并不浓,霞光潋滟,互相辉映,奇丽绝伦,头上又是一碧澄霁,青湛湛的,好看已极。正在指点云霞,互相赞赏,云层已经越过。管青衣早将青麟囊收去,忽改平飞,前面仙山楼阁,和大片花林玉田,已全在望。众人正要停下,管、罗二女仙笑说:“诸位道友无须客套,这还有好几十里路呢。”众人终觉主人年辈甚高,执意不肯,勉强飞离仙府前面十来里左近,坚为步行。众仙见他们意诚,也就不再深劝。
宾主十余人刚刚走上通往仙府的玉阶,忽见两名侍者走来,说真人访友刚回,请来客人见。众人在途中已听管青衣说起灵峤仙府第三代门人近奉师命去往人间行道,共只眼前十余个男女同门,以及为首三仙中的赤杖仙童阮纠、七师叔罗茵、九师叔兜元仙使邢曼有限几位师长不曾他往。师祖赤杖真人上月奉到天府玉牒,有事往灵空仙界访友未归。真人本来早成天仙,只为天生情种,不舍这班门人弟子,地仙岁月又极逍遥,以致延迟多年。众人好容易十万里外赶来,渴欲求见得点指教,不料缘悭一面,真人竟会他往,未得如愿。正觉失望,不料却在此时回来,全都心喜。知道仙缘难得,忙即澄神定虑,恭恭敬敬,随同来人,往上走去。沿途山灵水秀,万花齐放,美景无边。众人也无心观赏,均想见了真人之后再说。
罗锦春始终陪着李洪,并肩前行。见众矜持,笑道:“家师人最随便,既肯相见,便是有缘,无须太谦。”李洪素不喜欢和女子一起,不知怎的,竟和罗锦春谈得十分投机。对方得道年久,已近天仙一流。加以从小便蒙对方师长怜爱,所赐三宝灵效甚大,感念之余,由不得心生敬仰,有了成见。加以素来天真,只一投机,便无什避忌,一路笑语前行,神情越来越亲密。笑和尚见李洪身材比对方矮不多少,自从初见,二人便在一起,仿佛多年至交,久别重逢之状。女的固是笑语殷勤,有间必答,男的也是专和对方一人说话,双方谁也没有顾到同行诸人。等走到殿前平台之下,二人只顾说笑,竟落了单,均觉奇怪。陈岩和李洪累生至交,深知他九世元真,历劫多生,除第一世经历未听说起,只知为报亲恩,许下宏愿,并无情缘纠缠,和一初见少女如此亲密,尚是初见。暗忖:“洪弟九世清修,莫非还有一个最前生的情侣,相逢九世之后不成?”心念才动,管青衣已引众人走向平台之上。殿门内又一女仙迎出传命,说真人召见。众人间知仙女正是兜元仙史邢曼,忙即下拜。邢曼笑说:“诸位道友无须太谦。家师原因诸位远来不易,特地赶回,请进去吧。”随领众人入门。
赤杖真人端坐殿旁玉榻之上,旁立阮纠等两代男女门人、侍者,神态甚是冲和。见众趋前礼拜,含笑令起,两旁坐下。众人因旁立男女仙人有师执在内,同声敬谢。真人也未勉强,笑说:“诸位来意,我已尽知。蓝田玉实现成,行时当命门人分赠。共分两种,小者最多灵效。女魔鸠盘婆恶贯已盈,不久伏诛,最好到日再去,免受好些困苦。但是陈道友急难关心,定非所愿。上官红情急救师,已被困在血河阵内,必须李道友前往暗助,才可无事。去只管去,陈道友却不宜先动手。最好仍照以前预计和我所赠柬帖,分头行事。陈道友到后,如见易道友正受苦痛,须知定数使然,可用我所赠灵符防身,守在一旁静待时机。即使动手,也须在魔女铁姝被温娇引走之后。否则,难免多受好些险阻艰难,吃亏多了。今蒙惠顾,无以将意,除玉实每位一两枚外,陈、李二位道友另赠灵符两道,辟邪仙裳一件,锦囊一封。到时开看,自然现出字迹。等幻波池开府之后,小徒他们也许有事奉烦,事应十年之后。锦囊用罢,还望暂留,到时自知。”随命李、陈二人近前,亲手交了两封锦囊,两件仙衣,又各指示了几句,说是他年还要再来。随命管青衣等同辈男女弟子,陪往游玩全山,说何时起身,全听客便。众人见那仙衣看去只是三四寸方圆一叠轻纱,用时只照所传太清仙诀往外一扬,立有一片云光紧附身上,由此万邪不侵,即便被困,本身元灵仍能守护,人也不致受伤。知道真人乃前辈仙长,道尊德重,不便殿中久停,一同拜谢,恭礼辞别,退将出来。
陈岩听出真人口气,好似易静身受十分凶险,恨不能当时赶往,才称心意。无如这类神山仙境,旷世难逢,同行人多,不是自己一个。奇缘难再,将来能否重寻旧游,实所难言。众人贪玩仙景,俱都兴高采烈,赞不绝口。女仙罗锦春更当众提议,宾主双方各自结伴闲游,不必都聚在一起,已和李洪结伴先走。主人情意殷殷,大家游兴又浓,均说易静该有这二十四日灾难,早去无用,陈岩不便独异,只急在心里。宪祥见他愁闷,暗用传声劝慰说:“易道友是峨眉高弟,功力甚深,如有疏失,各位师长决不坐视,事必无害。这类神仙宫阀,灵景无边,何等福缘才得到此,何苦失之交臂,致误良机?真要情急救友,等将蓝田王实取到,受完主人款待,再走也不迟。莫如照着前计和真人指示,由宪祥同了虞、狄诸人回山,唤来门人杨孝夫妻,令照前计,用铁姝前赠妖人白虹的魔光信火将其诱来,再由温娇出面将其绊住。宪祥同了虞、狄诸人,从旁相助。这类魔教信火,均有神魔主持,任多艰危之局,一接信火,便非赴约不可。铁姝乃九子母天魔最重要主持人之一,一旦离开,你和洪弟便可随心行事,时机千万不可错过。你如去早,只恐有损无益,何苦来呢!”
陈岩也是关切太甚,命中该有一场魔难,那高法力的人,良友相劝,竟未深信,老觉心上人虽该有这一场苦难,多一帮手分忧,到底要好得多。闻言随口应诺,说完往前一看,众人已由主人陪伴,分成三四起各自走开,只自己和苏宪祥且谈且行。管青衣似因二人密谈,不愿惊扰,同了三个男女同门缓步相待。李洪同了女仙罗锦春,单作一路,已步入花林深处。李洪手持锦囊,似已开看,宾主二人互相说笑前行,神情分外亲密。因李洪既看锦囊,必现字迹,再看自己所得, 不破不灭全文阅读仍是一字俱无,意欲赶往探询。吃宪祥止住,笑说:“你何必忙此一时?难道洪弟有什事还不对你说么?”跟着,便见管青衣回顾笑道:“二位道友如无什事,可同愚姊妹和二位师弟随意游玩一会,再去九春亭上小饮,蓝田玉实,酒后奉赠如何?”陈岩只得谢诺。宾主六人,一同游玩过去。那九春亭乃仙府最高之所,亭馆高大,玉栋珠梁,华丽无俦。一面沧波万顷,一碧无际。下余三面,晨光如海,繁霞流辉。端的气象万千,美不胜收。陈岩也无心情观赏,坐了一会,管青衣见他神志不属,笑道:“家师最喜根骨灵秀的后起之士,你和李道友最蒙青眼,才有双锦囊之赠。休看薄薄一封,也许还有别的法宝附在里面呢。”陈岩闻言,伸手一摸,锦囊内果有碍手之物,只不知李洪那一封怎先现字迹?
正谈笑间,先是归吾、南海双童由主人陪着一同走来,跟着虞孝、狄鸣歧也由主人分别陪到。仙筵早由侍者陈设停当,管青衣便请入席。另有一姓华道童笑说:“李道友和十四妹还未来呢,可要等他们一会?”管青衣笑道:“李道友已由十四妹陪往后殿参见太婆去了,等他们作什?大家均非尘俗中人,只灵玉酿是本山特产,他处所无,下余无什兼味,我们先吃也是一样。”说罢,请众入座。陈岩因见主人盛意殷勤,不便辞谢,意欲吃完告辞,满拟李洪一会自回。谁知这一席酒吃了许多时候,李、罗二人也终未见到,蓝田玉实也未送来,心中愁急,又不便问。暗忖:“此是神仙宫室,仙山岁月,无日无夜,最是悠长,也不知已过多少时候?”心正悬念,忽见两个年约十二三的垂窘幼女手持花篮,由下面花丛中姗栅走来,篮中盛着许多桃、李般大的仙果。管青衣惊喜道:“此是后山去年结成的万年玉实,比前山玉实不同,灵效要大得多,更有美颜妙用。当初原是师祖母得来的九天仙种,所产无多,我们每人前后所得不过三枚。师祖母勤修仙业,后殿常年仙法封禁,我们平日也不能随意前往参拜。十四妹把李道友领去,得了她老人家的爱怜,才有这等遇合。方才师祖曾说,本山玉实,小者最佳。我想前山只有那一种大的,这类万年温玉所结灵实,均在后山百灵苑中,就自己人也难得到。那年凌真人夫妇曾来几次,均未得过一枚。师祖何出此言,心还奇怪,谁知事情已早算定。照此看来,诸位福缘不小,师祖母既肯见客,必有深意。陈道友此行,成功无疑,不必再多虑了。”说时,两少女已将花篮献上。
众人见那玉实俱都色如翠玉,宝光四射。只有两枚色作淡红,鲜艳无比。二女传命说:“篮中玉实共十九枚,除陈岩得那两枚红的,每人一枚,下余均交南海双童,给金蝉等未到场的七矮带去。”并说:“李洪同了罗锦春已在后殿赐宴,还有话说,事完自会前来。太婆因觉鸠盘婆凶险阴毒,大是不平,已向李道友指示机宜。如愿先往魔阵应援,等他回来,便可起身,只虚惊难免而已。”陈岩闻言,心中略宽,碍着众人,不便出口。宪祥和虞、狄二人看出他的心意,相继说道:“方才真人原有他年再来之言,陈道友归心似箭,待会洪弟一到,便同起身。他年专程拜谒,索性多留些时,以饱眼福,比起今日心中有事,游观不畅,岂不是强得多么?”管青衣和男女群仙再四挽留,均说:“师祖神妙通玄,洞悉前因,听方才口气,陈道友如若早去,难免受累,虽幸师祖母作主,虚惊仍所难免。依我们之见,最好在易道友脱难前三数日赶去最好,何必忙此一时呢?”陈岩再四辞谢,宪祥也帮同分说,众仙微笑而止。又待了一会,李洪才同罗锦春并肩走来。陈岩问其何往。李洪笑答:“太仙婆不令事前泄漏,知道陈哥哥忙着起身,令我来此一同上路,否则回来还不会这么快。内中也有几句可说的话,路上再说吧。”群仙一听师祖母令众起身,便未再劝,众人随即告别。管青衣还要送众下山,罗锦春笑说:“无须。李道友已有灵符防身,可供一来一去之用,比起青麟囊只有更快,由他去吧,不久还要来呢。”说罢,众人一同起身,辞别群仙。李洪先朝罗锦春笑道:“我这次原是私自出门,师父虽不至于怪罪,但我在此一半年内,先是往返小南极光明境,新山北海金银岛刚回中土,又来东极大荒灵峤仙府,飞行所经者何只三十万里,实在跑得太野。回山之后,师父必命加紧用功,在山时多,姊姊如往中土,千万去到武夷山寻我才好。”锦春笑答:“那个自然。”众见李、罗二人情更亲切,与众不同,俱都奇怪,当着主人,不便探询。陈岩又暗中连催起身。李洪笑道:“陈哥哥,你我屡世患难之交,理应安危与共。本来不宜早去,幸而大仙婆深恩相助,虚惊虽所难免,但无大害,我且陪你同往魔阵试上一回。”说罢,取出一片玉叶,扬手一挥,立有一幢银霞飞起,拥了众人,电驰星飞,朝下射去,晃眼之间,回顾群仙,已只剩下豆大几点人影,飞遁神速,直出想象之外。
陈岩两次探询锦囊可曾现字?太仙婆如何见到?有何赐教?李洪摇手示意,不令开口。飞遁神速,不消多时,便将七层云带相继越过,竟比上升时还要容易得多。跟着飞渡了万里落漈流沙之险,也是一瞥即过,总共不过大半日光阴,便达中土。到了岷、峨上空,李洪方把遁光停住。先朝宪祥说了几句,请其回山,速将杨孝和魔女温娇寻来,令其依言行事,用陈岩那粒形似白骨的魔光信火,将铁姝诱来绊住,历时越久越好。随手又递过一张柬帖,说:“此是真人所赐锦囊仙柬之一,只等字迹现出,立照前言行事。魔女温娇,须早来待命,不可离开。”并请南海双童随往相助,归吾不妨同行。自和陈岩前往九盘山魔宫,相机行事。虞、狄二人见众人相待甚厚,连共安危,又各得了一枚蓝田玉实,现当有事之秋,焉能不顾而去,坚欲随往相助。李洪笑说:“二位道友本身尚还有事,去晚难免耽误,悔无及了。”二人忙问何事?李洪笑道:“本来我也不知,乃是赤杖仙姥预示先机,但不许我泄漏,还望恕罪。相见当不在远,请回南川金佛寺,自知底细。”二人闻言,心中一动,不便追问,匆匆谢别飞去。
笑和尚笑道:“洪弟,你此时成了三军主帅,愚兄为何赋闲?莫非没有我的事么?”李洪笑道:“笑哥哥莫糟蹋我,你的事情多着呢,照样也有柬帖一封,到时照以行事,功劳不小。但有一件,你回东海钓鳌矶后,不奉师命,最好不要离开。果真非走不可,飞行时,务要避开巫山峡上空一带。详情实不深知,因听赤杖仙姥之言,好似此中颇有利害。她不许我先说,我仍具实奉告,只望笑哥哥遇事小心,免得多生枝节才好。”说罢,一同分手。笑和尚等众起身,取出柬帖一看,一片霞光过处,上面果现出一半字迹,看完又惊又喜,立照柬帖仙示飞去,不提。
陈、李二人另作一路,刚一飞起,陈岩重又探问。李洪笑答:“陈哥哥是什交情,遇事焉有隐瞒之理?只为此行关系重要,必须留意,我已答应主人不先泄漏,未便食言。何不把你那锦囊取出,试看一下,也许和我一样,里面还附有飞剑、法宝之类呢。”陈岩依言,取出一看,上面也是一片霞光闪过,锦囊不见,手上多出一张柬帖和一件大只两寸方圆,形似丝网之物,不知何用。再看柬帖上,竟有一半字迹出现,看完惊喜交集。李洪笑说:“你我锦囊仙示大同小异,法宝却不相同,又蒙仙姥多赐了一道灵符,一件形似风车,上有无数刀刺之宝。虽然这样,还是谨慎些好,不到上面所说日子,千万不可妄动。一入魔阵,便自分头下手,我专救护红儿,你在暗中看守易师姊。能等到铁姝离开魔坛,固是最好,否则也等五七日后,不可冒失。”陈岩因见仙示说得十分详细,也自安心,不再愁虑。二人联合同飞,一路谈说,不觉已到九盘山上空,各仗仙传灵符,冲破魔网,直往阵中飞降。
仙法神妙,本不至于惊动仇敌,无奈事不关心,关心者乱。陈岩连经李洪途中力劝,本来说好,潜伏魔阵,待机而动,觑便再给仇敌一点苦吃,并扰乱仇敌心神,决不轻举。及见易静已被九鬼咬住全身,吮精吸血,不禁悲愤填膺,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大喝一声,忙即赶去。那灵符甚是神妙,除隐形防身而外,并能用以抵御血焰魔光,但是一经运用,便难隐身。李洪见陈岩不听良言,知有数日苦难,想起仙姥之言,只得专顾一头,并且暗用传声,令陈岩留意。陈岩见自己虽然冲进宝光层内,一听易静那等说法,神情又极悲苦,空自愁急,无计可施。费了许多心力,干看着心上人吃苦,不能以身相代,越把老魔恨如切骨。等把前事说完时,仔细查看,见易静身受虽苦,精气却甚凝炼,本身真元全聚在紫阙命门之内,一任恶鬼啃咬吮吸,一味苦熬,不加理睬。对于以前多年苦功炼成的法身,好似自知无力保存,拼为魔鬼所啖,已不再顾惜。陈岩虽料易静别有用意,终是心如刀割。时候一久,渐觉易静已有不支之势。正在咬牙切齿,打算拼苦受难,给仇敌一个重创,不知如何竟被易静看出,未等发难,便听传声低语道:“玉哥,如今只剩数日苦难,终能转祸为福,无须忧疑。老魔不知我已将本命真元以佛法和本身定力护住,你如妄动,无益有损。”陈岩不知易静此时仗着仙、佛两门上乘的道法固守真元,并欲借此磨练,试验本身功力,那九魔鬼乃是故意放进,以为有意宽心,但又不忍违背,本来方寸已乱,自禁不起敌人挑拨,几次想要动手,均因赤杖真人仙示不令早动,易静又是那等说法,心存顾忌而止。
正在痛心疾首,进退两难,面前黑烟飞动,魔女铁姝突然出现,狞笑道:“你这娃儿叫什名字?看你并非峨眉门下,如何来此找死?乖乖随我往见魔主,或者还能活命;否则,九子母天魔变化无穷,一弹指之间,你元神精气必为所啖,连鬼都做不成了。”鸠盘婆因见敌人意志坚强,难于和解,再经铁姝怂恿,明知此仇一结,永无了时,即便天劫能够避免,也是未来大患,偏又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心意再被对方看破,话更难听,一时急怒,妄将九子母天魔发将出来。初意仇敌既发狂言,已有准备,谁知那九个魔鬼刚一飞近,敌人防身宝光略一抗拒,便自放进。方觉事太容易,宝光已分而复合,将外层血焰魔光挡住。九魔初见这等美食,出时纷纷怒吼,争先恐后,势子又太快了些,以致血光丝毫不曾侵入。以为敌人自知不是对手,故意将神魔隔断在内,再施法力,将其消灭,心还暗笑:“仇敌乃佛道两门高弟,怎会不知厉害?”后见易静只在神魔初飞入时,放起一片神光,不多一会,便被神魔所困,除头上有一圈佛光护住而外,前后心和两臂均被神魔咬紧,毫无抗拒。知道敌人欲以定力道法,拼舍原身,专护元神。暗骂:“贱婢,任你多大神通,也必遭我毒手。何况四外万丈血焰包围,加上本教许多厉害魔法异宝一齐施威,便你师长到来,也难通行自如。至多挨上几天,早晚你那元神炼就的法体,先被神魔吸尽,妄想逃走,如何能够?我已横心,无所顾忌,且做到哪里是哪里,先消了恨再说。”
正寻思间,石慧初出茅庐,年幼胆大,哪知厉害。先见九个大如车轮的魔鬼头七窍喷烟,各在一团黑气笼罩之下电驰飞来,虽和易静商定,照着来时途遇女仙所说行事,胸有成竹,终是愤恨。及至易静用佛家灵符护住真元,并将魔鬼放进,变成九个白骨骷髅,咬住前后心,有十余日的痛苦,满了二十四日限期,才能免难。见那身受之惨,不由气往上冲,仗着所遇女仙赐有防身灵符,竟把家传灵石真火,用本身元气运用,发出九股细如米粒的石火神光,穿入恶鬼七窍之中,妄想将仇敌神魔炸成粉碎。这类墨绿的石火神光,虽能克制魔鬼,无如这九子母天魔变化无穷,与鸠盘婆师徒元灵相合,神通甚大,比铁姝所炼更胜十倍。本性又既贪且狠,上来虽将敌人咬住,无如对方元气坚定,与寻常肉体不同,除使多受痛苦外,呼吸艰难,仿佛含着一块美味,但是坚韧异常,空自垂涎,不能真个到口。又受佛法暗制,非把敌人精气吸尽,决不肯退。吃那灵石真火一烧,不住厉声怒吼。
第四回地底传声双蛛援石女莲心御劫九鬼陷神婴
蜀山剑侠后传第四回地底传声双蛛援石女莲心御劫九鬼陷神婴
鸠盘婆因见石慧灵慧可爱,又看出不是凡人所生,妄想杀死易静之后,强迫石慧为徒,真要倔强,再摄生魂祭炼魔法,因此未下毒手。如今见石慧发出石火神光,不禁大怒。因知敌人外有宝光防护,难于侵害,恨到极处,竟将魔教中至宝,轻易不用的六贼阴魂圈发将出来,想将石慧擒去,或是昏倒宝光之内,听其摆布。石慧危机将临,还不自知,正在运用法力烧那九魔。忽听脚底有人低声喝道:“快将灵石真火收去,随我出险。难道陈仙子所说的话,忘了不成?”石慧闻言,猛想起前遇异人曾说,到了十四天上,易静如为九魔所啖,便须逃走,不可再留之言。心方一动,猛瞥见万丈血焰中突飞起六个光圈,时大时小,五颜六色,晃眼之间,化生无数,齐在宝光之外连连转动,闪变不停。同时鼻端闻到”一股香气,耳听音乐艳歌之声,十分娱耳,口生异味,身上也有了奇怪感觉。她不知鸠盘婆自恃心盛,以为一个无名后辈,只要下辣手,还不手到擒来,方才收徒妄念,心未全死,不曾施展全力;本身又禀灵石精气而生,占了好些便宜,否则人早昏倒。当时觉着心神摇荡,十分不安。一听这等说法,还想:“易师伯在此受难,无人陪伴,如何能够舍之而去?”心念才动,感觉头脑昏眩,人已难支,暗道:“不好!”先前因想接引上官红进来,想用独门地遁之法,由地底通行过去,先被易静止住,后来暗试,果是艰难。易静二次力阻说:“你那独门地遁之法,必须留作最后脱险之用,免我到时不能兼顾,反受其累。”因跟着看出事太艰险,方止前念。及听地底有人发话,忙即回问:“你是哪位师伯叔?怎知本门传声之法?”地底答道:“我非贵派门下,总算是你长辈。老魔六贼阴魂圈阴险狠毒,真不逃走,悔无及了。”话未说完,前面地底一声大震,飞来一条形似蜗牛,头作如意形,当中和两头特大,头胯特长,下具多足,一张平扁大口,宛如血盆,长达数十丈,共有六首九身四十八足的怪物,突然出现,晃眼暴长,由血光之中朝前飞去。
随听鸠盘怪笑道:“此是小南极光明境万载寒昡,擒来大是有用,速急收复,不可放它逃走。”说时迟,那时快,话未说完,一蓬绿气刚由那六个怪嘴中喷出,同时脚底叭的一声,一朵形似银花的宝光出土爆散,显出一个二尺方圆的地洞。石慧神思昏迷中未及看清,一蓬灰白色的光网已罩上身来。忙用灵石仙剑抵御,已是无及,竟被来人擒去。心中急怒,入地以后,神志渐清,仙传灵符已能应用,正待施为。目光到处,上面光影一闪,怪物失踪,铁姝厉声怒啸,地底立有大片暗绿色的魔光潮涌而来。耳听前人喝道:“我是干神蛛,魔法已经发动追来,我夫妻冒着奇险救你,如何不知好歹?”易静初被九鬼附身,受创不重,干神蛛夫妻来历,原听金石诸人说过,闻言忙喝:“石慧速退,不可倔强!”石慧也认出于神蛛乃师父的好友,忙即礼见。跟着便是朱灵由地底飞来,疾呼:“魔法厉害,已然发动,现由地底追来,势甚神速,我们快走!”干神蛛笑答:“无妨,我已有了准备。”随说,夫妻二人带了石慧,只一闪,便同遁去。
易静原在阵中,会见石慧之后,说起路过雪山时,遇一姓陈的女异人对石慧说:“你此去寻师,未必能够寻到。但有一事,如能办好,自有不少好处。你师伯易静,现在九盘山魔窟有难,我有两个门人与她交好,本定往援,不料近炼禅功,无暇及此,不愿失约,向我求说,我也无暇前往。算出她有二十四日魔难,尚还未满,只要能躲过,回转幻波池,取出水宫藏珍,她的功行便完满了一大半。无如魔法厉害,数中有此一劫,不能避免。如仗师传法宝和本身道力,虽可免去九鬼啖生魂之厄,一则,不经这一番魔难,不能增加她的道力,她那前生良友劫后重逢,到了四九天劫那一关,仍难避免,暂时少受痛苦,反留大害。再则,鸠盘婆近年畏祸,虽较以前敛迹,无如天性凶残,为了抵御天劫,苦炼秘魔元经,不得不将本命元神与天魔合为一#83体,于是受了暗制,双方成了息息相关,天劫一过,自觉成了不死之身,定必任性妄为,不知要害多少生灵。这次虽和易静对敌,仍以天劫为重,为防多耗九鬼元气,始终不肯全力施为,除她较易。如能乘此时机,将她师徒本身元灵相合,大小由心,相生相应的九个白骨骷髅先行除去,凭你师徒之力,虽不能将她杀死,天劫一到,无此凭借,铁姝还有些日数限,元恶必为所灭。此举功德不小,但是时机瞬息,稍纵即逝。首先在我佛家有无相神光守护心神之下,须能忍受诸般痛苦,表面更须装得极像,免使警觉。此层我已有了准备,至多消耗一点精气。九鬼为佛法所迷,只觉对方元神坚凝,不易吸取,不知对方除受苦痛而外,元神精气始终未受摇动。等苦熬满了二十四日,鸠盘婆大劫也已降临。这时关系更为重要,必须把握时机,不令九鬼飞出光层之外。同时更须防到老魔情急拼命,与旁边相助的人合力下手,将那九个鬼头用法宝收去。千万不可当时毁掉。到了紧急之时,也许有人赶来相助。事虽必成,毕竟关系太大,总以谨慎为是。”随又指点石慧机宜,以及如何下手之法,赐了一道贝叶灵符,命交易静观看。又命伸出手来,在上面画了一圈。石慧久闻这位易师伯大名,好生惊喜,谢别之后,立往魔宫飞来。一到,先被铁姝困住,出其不意,暗将对方本命神魔的一面元命法牌盗到手内,遁入地底。不久,易静寻来会合之后,说完前事。易静接过贝叶灵符一看,上面果现字迹,详示前因,并说小寒山二女因事羁身,未能及时来援,心甚不安,托代致意,日后也许能够赶来,那时难关已过,前路明但。刚一看完,金光一闪,灵符不见。猛觉神志清明,胸前却多了一片贝叶形的金影。同时石慧把手一扬,又是一圈淡微微的佛光飞向头上隐去,才知所遇竟是小寒山神尼。
这时易、石二人已然被困了好几天,鸠盘婆持久无功,把所有魔法异宝施展了一多半。先还举棋不定,末了一次问答,看出敌人心意已决,铁姝又在怂恿,羞恼成怒,顿犯凶心,将九子母天魔放将出去。上来还自慎重,惟恐泄漏机密,又想这类九子母天魔神通变化无不由心,威力可大可小,发时不曾施展全力。谁知刚炼成不多几年,这类魔鬼均是左道妖邪的凶魂炼成,天性凶残,又经魔法苦炼,越发弓虽暴,急于饱啖对方元神,本来势子太快。易静又有准备,只一到便将九鬼放入,使甚隔断在宝光层内。同时运用玄功,本身元神聚在头上,拼受十余日苦痛,以待时机。眼看剩不多天,在佛法暗制之下,老魔并未觉察,心方暗幸。谁知陈岩不忍心上人受此苦难,自恃法力,又蒙赤杖真人赠有两件法宝,当时愤无可泄,竟往宝光层外冲去。易静见状大惊,忙即传声阻止。一片暗绿色的阴影突自前面飞起,陈岩立被卷入血影之中,不见踪迹。百忙中似见陈岩身上飞起一片明霞,周身银光乱爆如雨,闪得一闪,便已不见。想起先前所说,虽知无碍,三生爱侣,终是关心。易静连受九鬼环攻,本受苦痛万分,这一分神,魔头立时乘虚而入,本命元神几受摇动,忙运玄功镇慑,吃亏已是不小。由此起,身受苦难越重。到了末两天上,简直不能。陈岩忽在前面现身,四处都是血焰包围,身外宝光渐被魔火炼化。如换别人,见此惨状,必定情急心乱,只要心神再一摇动,立有不测之忧,变为两败俱伤。易静却因先前吃了大亏,知道陈岩既被魔光卷去,忽又出现,不是幻象,也是老魔故意诱敌,至多一二日便可脱难。当此紧要关头,不问真假,只索付之不闻不见,免为所乘。略一观望,重又强捺心神,固守元灵,苦熬下去。
光阴易过,不觉又是一天。易、陈二人,各有仙、佛两门灵符法宝防护心身,元神虽未受什大伤,但那苦痛烦恼,直非人所能堪。另一面,鸠盘婆见面前两个敌人均非寻常,连施秘魔大法,均未成功。相持多日,一个虽被九鬼围困,想啖生魂,不知怎的,敌人始终端坐不动。最奇的是九魔鬼与本身元灵息息相通,竟无感觉,怎么也想不出一个道理。男的虽被魔光困住,连用诸般魔法异宝进攻,对方元神十分坚定,身外又有一片明霞防护,至多使其感受一点苦痛,想要摄取元神,简直无望,本就愤急。这日忽想起事情已隔多日,敌人又曾有二十四日难满之言,惟恐夜长梦多。这类天劫,多高法力也难推算。果如所言,不特前功尽弃,并有形神惧灭之忧,越想越觉可虑。再屈指一算,敌人被困已有二十二日,再有两日,便当脱难,自己也必遭劫无疑。一时情急,暗中咬牙切齿怒骂:“我不将你们这几个小狗男女事前杀死,誓不为人!”因受佛法暗制,只知事情可虑,怒发凶威,欲下最后杀手,致敌死命,始终忘了那九个魔鬼,尚被禁在宝光层内,能否收回,还不一定。心念一动,立命铁姝代为镇坛护法,一声格格怪笑,身形一晃,化为两蓬黑烟,中杂两只大约亩许赤阴阴的血手,分朝易、陈二人飞去。到了面前停住,将手连连招动。易静身有佛家有无相神光护住元灵,加以前在幻波池被困,久经大敌,元神凝炼,道力坚定,苦难虽然加重,还能忍痛。陈岩却是心魂摇摇,如非至宝防护,早无幸理。
又隔了半日,易静先当陈岩现身,是仇敌诡计,不去理睬,专顾自己,还可无事。无如二人情分太深,但有丝毫机会,仍不免于暗中查看。后来看出不是幻象,发现危机,又深知仇敌的厉害,由不得二次着急起来。谁知鸠盘婆因见眼前三敌,连上官红一无名后辈,均持有九天仙府奇珍,难于伤害。另外好似还有一个强敌,隐身在侧,偏观察不出影迹,一时无暇兼顾,只得放开。另两敌人均已全力防卫,始终不懈,用尽方法,全无用处。心想:“敌人功力甚深,似此相持,决难成功。”于是以退为进,时松时紧,故意给敌人放出一点空隙,诱使上当。易静良友关心,开头虽极小心,仍中圈套,自从看出陈岩受罪,心便不安,暗忖:“我有佛光护身,尚且难支,玉哥只凭几件法宝,如何能是仇敌对手?”本就愁虑,后见陈岩神情越来越糟,已不似初发现时施展法宝还攻,激昂悲壮之态,后来竟似如痴如醉,似要昏倒神气,心中一急,顿忘利害,忙用传声警告,令其留意。话未说完,鸠盘婆元神早已化成一片黑影,笼罩宝光之外,待机而动,见状大喜,立即施为,无影无形,来势比电还快。
易静先受九鬼环攻,法体被其咬紧,不住吮吸,身虽受苦,元神毫未摇动。自从陈岩飞出,九鬼乘机潜侵,防御已是艰难,这一传声发话,鸠盘婆乘机暗算,九鬼凶威越盛,眼看一发千钧,稍一把握不住,连元神带法体纵不为九鬼所啖,也必损耗一半道力。所剩只一天的工夫,便可难满脱险,自己已是不住,不到期限,又难解脱。一班友好同门,可助自己免却多受痛苦的,只得数人。而英琼、癞姑须在幻波池坐镇,不能远离;小寒山二女是极好援兵,偏又有事不能来。想来想去,只女殃神郑八姑,身兼正邪两家之长,并有一粒雪魂珠,炼就元神之身,任何魔法、异宝,均难侵害。得她来此,用她那粒雪魂珠相助抵御,心身立转清凉,并还可助陈岩先行脱难,免去好些愁虑。无奈那面传音法牌,已在南疆碧云塘无意之中用去。灾难还有一天多才满,危机已临,九鬼已将本身真气吸住,苦痛加增还在其次,真气一散,便无幸理。一面还须强熬毒楚,拼死忍耐。
正在危急万分,难于,忽听远远鬼啸之声,划空而至,来势如电,一团形似阴磷的魔火,突似流星飞泻,直坠阵中,一闪不见。面前两只血手影忽然收去,身上微微一轻。立时乘机将本身真元二次凝炼起来,果比先前要好得多。心方奇怪,忽又听魔女铁姝与鸠盘婆争论之声,入耳即止,紧跟着一溜黑烟,冲空而去。正不知是何原故,忽听李洪传声说道:“易师姊再有多半日,便可脱难了。陈哥哥不听话,对你关心过切,忘却仙人之诫,阵中魔法、妖鬼虽被他除去不少,鸠盘婆师徒却把他恨极,连用魔法异宝将他困住。幸而灵符防身,仙衣护体,至今不曾受害,还算便宜。红儿因得陈,赵二仙子怜爱,巧遇仙缘,得了一件仙府奇珍,我再从旁暗助,也未受伤,功力反倒加深。我知易师姊悬念,特来告知。如今铁姝已被魔女温娇用陈哥哥那年所得魔教中的信符,将其诱往大咎山绊住。苏宪祥道友和南海双童均在那里埋伏相助。小弟原和陈哥哥同来,因在灵峤仙府受了赤杖仙姥指教,你们三人动静安危,均所深知。老魔明知事关重大,铁姝不应离开,无如魔教中信火,均与本命神魔互相应合,接到之后,如不赶往,行法人必受神魔反噬,没奈何只得任其飞去。老魔恶贯满盈,以为铁姝来去如电,相隔又不甚远,不消多时,便可往返。因护法无人,只得自往魔坛坐镇,想等铁姝回来,赶在二十四日限期以前,将敌人全数杀死,带了九子母天魔,飞往西昆仑星宿海绝顶布下魔坛,求一左道中人相助,等把天劫避过,索性大举,专与正教为敌。明日中午是她生死存亡之际,千万不可放她逃走。”易静闻言,才略放心。
光阴易过,一晃到了次日辰已之交。易、陈二人自接李洪传声,知道难期将满,快要转败为胜。仇敌又因天劫应在日内,防护本身要紧,铁姝未回以前,不暇他顾,也改为守多攻少,以防变生仓促,难于抵御。鸠盘婆先因铁姝魔法高强,飞遁神速,又下严令:到后不论胜败,必须急速赶回。如其行凶反噬,不妨遇人便杀,使其饱啖,以便早回。既与正教为仇,我已无所顾忌。铁姝嫡传弟子,并非不知厉害,如何许久不归?自己心绪烦乱,竟会忘了传声呼唤。今日已满敌人所说限期,莫非当真遭劫不成?想到这里,又急又怒,立用传声呼唤。不知何故,并无回应。暗忖:“铁姝如为敌人所杀,法坛本命魔灯如何不曾熄灭?照此情势,连传声也被敌人隔断,分明遇见魔教中能手无疑。眼前同类,尸毗老人已然皈依佛法,不会多事。此外能和自己对敌的,只有一个魔母温良玉和冷魂峪波旬婆。但是一个已早尸解,元神虽在,决不至于无故为难。再说双方素无仇怨,自顾不暇之际,如何寻人树敌?另一个是我妹子,昔年虽有迫令毁容之恨,一则骨肉姊妹,再则她夫妻早奉公冶黄之命,本身从不离山一步,如何会与铁姝作对?要说是正教中人,又不应是这等景象。”
越想越觉奇怪。眼看天色近午,重又行法观察,面前两强敌各在宝光防身之下,陈岩痛苦全失,朝着自己咬牙切齿,不时回头左顾,嘴皮微动,仿佛有人在旁对谈神气。易静身上虽仍钉着九个神魔,因自己畏惧天劫,恐其骤然降临,铁姝一去不归,无人护法,不得不来坛坐镇,以防万一,面上痛楚神情已减去了一大半,口角上反现出一丝笑容。不知是李洪暗告易、陈二人,故意诱敌,本就有气。再一细看,易静仍是好好的,这些日来,痛苦虽似受了不少,元神却不曾摇动,真气也似无什损耗。凭自己的法力,这些日来,还当敌人灵元逐渐消耗,已快不支,谁知竟是假的,丝毫不曾看出。知道上了敌人的当,照此情形,必有极高法力的人暗中主持,待机发难。否则,决不至于如此颠倒。这一惊真非小可。始而料定敌人前言不差,天劫不久即至,又急又怕,把铁姝痛恨入骨。
愤怒了一阵,忽然把心一横,先用传声把金姝、银姝唤来,告以:“你姊不听我话,专与正教中人为敌,以致引鬼上门。我料天劫不久降临,近年虽将九子母天魔炼成,能否脱难,尚无把握,何况加上好些强敌作梗,到时必难兼顾,凶多吉少。我已准备与敌一拼,如能躲过这场大难,以后自是惟我独尊,否则,能保得一点残魂已是万幸。我已准备,到了万分危急之际,把我本命元神,用本派滴血真要运数当尽,也是无法。我擅长玄功变化,法体虽保不住,元神当能脱险,无如天机微妙,事尚难定。你两姊妹根骨人品无一不好,虽然性太仁柔,不能尽得我的传授,但我对你姊妹仍是极爱。今当生死关头,特地唤来指示,乘此胜负未分、天劫未临以前,速先遁走,以免万一不幸,玉石俱焚。好在你姊妹平日便喜结交正教中人,我也明知不问。此去任你们心意行事,便改投正教,也是无妨。时机紧迫,少时便与仇敌一决存亡,乘我临难以前的一念仁慈,将你们本命神魔禁制撤去,急速逃走。再如留连在此,你姊妹奉命行事,得我恩允虽然不算背师叛教,但我天性残酷,到了危机一发之间,只图杀敌报仇,便不论亲疏是非,恶念一生,就许用你姊妹生魂肉体助长魔法威力,休说性命,连生魂也保不住了。为念师徒之情,未曾发难,先放你们逃走,便由于此,快些去吧。”
金、银二姝虽然心慕正教,不喜乃师所为,对于师恩却甚感念,从无背叛之意。又知乃师以前为恶太甚,近炼九子母天魔,伤害不少修道人的元神,和乃姊铁姝同恶相济,表面敛迹,实则并未悔祸,早料不会有好结果,果然大祸临身。闻言想起师门恩义,好生依恋,不禁放声大哭起来。跪在地下,哀声求告,欲以婉言解劝。仗着前往峨眉赴会,与易静等正教门下处得甚好;又知前生孽重,今生又误投魔教,虽然平日小心,从无恶迹,早晚仍不免于兵解,意欲先劝好师父,得了允许,再向对头哭求,拼舍一命,为双方解和,报了师恩,就便兵解转世。主意原打得好,鸠盘婆只一应允, 峰途小说5200即便天劫难免,易、陈、李洪三人必受感动,鸠盘婆也能保住残魂,前去投生。哪怕罪孽太重,大劫之后,凶焰尽去,转世仍难幸免,多此一线生机,到底要好得多。无如恶贯满盈,运数已终,又知自己只此片刻善念,过后即完,竟不容开口,冷笑道:“你姊妹随我多年,难道还不知我性情?再不快走,就没命了。”
二姝还在哭诉,刚说:“弟子舍不得恩师。”鸠盘婆阴森森一张丑脸上,突发狞笑,二目凶光远射,注定二妹,冷冷他说道:“我师徒之情已尽,少时莫要怪我心狠。既然如此忠心,且借你二人元神一用。”随说,一只缺了拇指,形似鸟爪,瘦硬如铁的怪手,已缓缓扬起。手臂上碧光隐隐,一条碧森森的魔手突然出现,也快飞起。金姝还未答话,银姝想起师父虽是邪魔,如不是她,姊妹三人已早惨死妖邪之手,明知那条魔手一经飞出,生魂立被抓去,竟然一点不怕,抗声说道:“弟子身受师恩,粉身碎骨,均非所计,愿为恩师效命。”说罢,不等魔手来抓,首先施展魔法,待将元神遁出,往前扑去。金姝也已激动,哭喊道:“弟子等宁遭百死,不愿辜负师恩,只请把这两具肉体保存,暂勿毁损便了。”银姝回顾哭道:“姊姊,我姊妹既拼百死千灾,以报师恩,本命元神尚拼葬送,这副躯壳要它何用?”说时,连用魔法,元神竟难出窍,好似被什法力禁住。心方惊奇,忽听鸠盘婆厉声喝道:“你二人既不怕死,再好没有。”说罢,将手一扬,一片惨碧色的魔光电掣飞出。二姝以为师父已生恶念,这秘魔神光只一上身,休想活命。本来立志殉师,与共存亡,也就不在心上。刚把双目一闭,听其所为,猛觉身子悬空,电驰而起。四顾茫茫,除身外一片暗绿色的阴影而外,什么都看不见。反正无幸,姊妹二人对看了一眼,猛然触动悲怀,不禁抱头痛哭起来。满拟转眼之间,更遭惨死,师父胜了还好,万一失败,就许形神俱灭,同归于尽。正在伤心,忽听远远喝道:“你姊妹委实真诚忠义,连我这样残忍狠毒的心肠,也会被你们感动。无如恶念已生,偶发天良,可一而不可再,为此于百忙中将你二人送往千里外,在我魔法禁制之下,归路已迷。以你二人心性,本不应在我门下,便我不死,也无须回来见我。再如执迷不悟,我向来不收覆水,只一回山,休想活命。”话未说完,底下便住了声息。二姝知道师父常说平生从未发过慈悲,有此例外之举,料是临难以前天良发现,语气如此坚决,便想回山赴难也办不到。只得痛哭一场,向空谢恩,自去寻人不提。
鸠盘婆原是强忍愤怒,遣走二姝之后,满腔怒火,立时上攻。正待横心拼命,施展全力,二次进攻,欲在天劫以前,先将敌人杀死,以免到时不能兼顾。即使大难临身,不能避免,好歹也先出了这口恶气。她这里运用玄功,刚把本身元神二次飞起,忽听东南方天空中起了一种异声,随听有一幼童暗中喝道:“无知老魔,还敢生心害人,可知天劫已临,就要伏诛,形神俱灭了么?”鸠盘婆本就觉那异声来得奇怪,闻言心动,情知凶多吉少。虽然咬牙切齿,痛恨仇敌,临此危机瞬息,生死系于一发之际,也由不得心胆皆寒。不顾再寻仇敌晦气,匆匆遁回神坛,忙将先前准备好的魔法一齐发动。立有一朵金碧莲花离地飞起,射出万道光芒,当中拥着一个血红色的光球,将人笼罩在内。同时传声铁姝,令其速回,以防惨败。又把手一招,魔阵立收,万丈血焰,立似狂涛涌来,将那金碧莲花紧紧围住,当时成了一个百余丈的大血球,停在空中,看似实质一般,由里到外,不下数十百层之多。那残余的二十几面血河妖幡,同时暴长,环绕在外,时隐时现。一时光焰万丈,刚现出来的天空,立被映成暗赤颜色。
易静先见陈岩受难,愁急万分,微一疏神,几受邪魔暗算。眼看危机一发,忽然化险为夷,先还不解,惟恐有误。忽听李洪传声,才知铁姝已被魔女温娇诱走,另有救星来助,知道灾期将满,精神大振。同时乘着老魔改攻为守,又将元神凝炼,不致再陷危境,心越放定。暗忖:“此时已将近午,仇敌伏诛在即。九子母天魔十分厉害,方才未用全力,又有佛光暗护,身受尚且那等苦痛,少时老魔为御天劫,必要将其收回,如为宝光所隔,情急之下,必以全力拼命,如何禁受?此事关系不小,一被逃脱,立成大害。”忙用慧目观察,同时运用玄功加意戒备。先前金、银二妹突在阵中出现,和老魔问答了一阵,忽被魔光拥走,一闪不见。自从被困以来,仇敌师徒便是时隐时现,魔阵神坛中枢要地,更未见过,怎会全部现出,毫无隐蔽?心正寻思,忽见鸠盘婆目射凶光,望着自己,狞笑了一声。看神气,似要运用玄功,以本身元神,全力来拼。身上九鬼与老魔元灵相合,外层宝光未必抵御得住。只要被冲进与九鬼合为一体,自己就不当时惨死,元灵必受重伤,万难避免。
易静正在心惊,忽听李洪又在传声疾呼:“易师姊,老魔恶运将终,不必多虑。”声才入耳,天边便有异声隐隐传来。鸠盘婆面容立时惨变,重又飞了回去,前列神坛立化莲花飞起,魔阵血焰,同时撤退;仿佛一心避祸,抵御天劫,眼前仇敌,已无暇顾及。再运慧目定睛四顾,魔阵虽撤,那残余的二十余面魔幡,依然布成一个阵势,分列血团之外,隐现无常。同时瞥见上空突有十余片金碧光华微微一闪。知道仇敌一面情急求生,一面仍想伺机报仇,凶心丝毫未减,反更加甚。妄想暗用魔法愚弄敌人,为她抵御天劫,作替死鬼,至不济也使同归于尽。表面魔法全收,却用秘魔大法埋伏空中,比起先前,只有更厉害阴毒。暗骂:“老魔鬼,空自心劳,哪知天劫微妙,我已早有防备。再说此中还有气机相引,岂能伤我分毫?”心正寻思,鸠盘婆原是诱敌之计,以为魔阵一收,面前三敌就不群起来攻,也必抢先会合。只一行动,立用毒计,豁出损耗无神,施展解体或是暗中挡向前面,引那乾罡神雷、九天煞火,将敌人震成粉碎,使代自己先挡一阵,减少雷火威力。谁知敌人早得前辈仙人指点和李洪分头传话,全有准备,一个也不上套。自己动作虽快,也有半盏茶时。这类天劫,来势比电还快,甚或无影无声,说来就来,任是多高法力,也难防御。怎会异声起自天边,经有半刻之久,未见动静?听去好似由远而近,就要到达,偏看不出丝毫迹兆。
时候一久,鸠盘婆更加生疑。再看眼前敌人,仍分作三起,望着自己面现喜容,大有幸灾乐祸之意。易静身材矮小,除头以外,全身几被神魔钉满,连经多日围困,直如无事。眼看日色已快当午,那九个白骨骷髅咬紧敌人身上,一个个目射凶光,厉声怒吼,与前些日神情迥不相同。猛想起天劫不久降临,这九子母天魔如何忘了收回?照此心神慌乱,顾此失彼,决非好兆。心中一慌,忙用玄功回收,竟无回应。
初意九鬼贪吸修道人的元精,不愿回转,还不知道已被宝光隔断。后来连收三次,不曾如愿,只见鬼口狂喷毒烟,凶睛怒突,不住怒吼,全不听命,只得把极厉害的魔法禁制施展出来,迫令回转。同时准备把本身精血损耗一些,去喂神魔,免其事急之际,怀恨反噬。铁姝不在,短了一个大帮手,一旦无力兼顾,反受其害。刚把魔钟一摇,如法施为,恶狠狠猛伸魔手,朝胸前所悬三角晶牌拍去。九鬼受了魔法催动,立舍易静,怒吼飞起,仍吃宝光隔断,不能飞回。鸠盘婆见状大惊,这才觉出敌人宝光威力神妙,本身元灵虽与九鬼应合,那九个多年苦功祭炼而成的白骨骷髅,乃是有质之物,已被宝光隔断,休想收得回来。这一急真非小可。同时又听天空异声,仍和先前一样,由远而近,听去来势神速,始终不见飞到。细一观察,恍然大悟,自知中计,越发急怒攻心,忍不住厉声喝道:“易静贱婢,我不将你化炼成灰,形神皆灭,誓不为人!”
说罢,突由千重血焰中射出几根细如游丝的五色魔光,直朝易静射去。到了宝光层外,看似挡住,不知怎的,那九个拳大骷髅竟受了感应,连声怒吼,同时暴长,一个个大如车轮,又朝易静扑去。易静深知仇敌阴毒,永远一张死人脸子,说话阴沉沉的,似此厉声怒吼,分明愤怒已极,早就防她情急拼命。以为难已受满,不足为虑,天已正午,老魔伏诛在即。刚运玄功,待要抵御,不料这次鸠盘婆看出空中异声,乃是敌人虚声恫吓,虽然疑虑未消,恨毒之下,竟施全力。那九鬼二次来攻,并不上身,只作一环,将人团团围住,五官七窍,同喷毒烟,四面激射。易静方觉厉害,暂时虽能勉强抵御,时候稍久,便本身元灵在佛光环御之下不致受伤,元气也必损耗。天劫又无降临之意。
心正忧疑,忽听耳旁有两个少女同声笑道:“易姊姊经这多日的九鬼啖生魂,元神、精气均无损耗,虽受十余日苦痛,反更见出道心坚定,法力高深。大难已去,不久开建仙府,功行圆满,可喜可贺。我姊妹三日前已然飞来,只为姊姊难还未满,不便相助。后来实忍不住,略施小技,惹得老魔鬼手忙脚乱。待我为她叫破,你只按照赤杖真人仙示,等天劫降临,如法施为便了。”刚听出是小寒山二女口音,心中一喜。忽听谢琳空中娇叱道:“无知老魔鬼,你上我的当了。本来你在秘魔神光与诸般魔法异宝防身之下,你那九子母天魔所附骷髅,虽被易姊姊宝光隔断,不能由心运用,到底还能抵御些时。如今你将本身元灵分出了一半,妄想增加九鬼凶威,不料反害自身。先前以假为真,如今天劫却真降临,再想逃命已无及了。”鸠盘婆因为先前上当,心想:“多年威望,那高法力,竟被几个无名后辈闹得心慌意乱,神志昏迷,即便能够得胜,也太丢人。”闻言侧耳一听,方才异声已住,碧空如洗,白日当空,静荡荡的,哪有丝毫影迹。知道敌人机智绝伦,以为又是诡计,把两只碧光闪闪的鬼眼注定发话之处,冷冷他说道;“你是何人?怎不出来见我?”
随听空中答道:“老魔鬼转眼形消神灭,不必闹鬼。我乃小寒山忍大师门人谢琳,曾习绝尊者灭魔宝箓,专除你这类邪魔,如非另有因果,早就容你不得。你这类鬼眼搜魂的魔法。岂能伤我?如当假话吓你,你只往当空一看,就知道厉害了。”鸠盘婆原因恨极敌人,人还未见,便将秘魔六贼消魂大法施展出来。照例这类魔法凶毒无比,对方只要目光一对,元神立被摄去,比先前对上官红的还凶得多。但自己天性凶残,因为魔法凶毒太甚,最耗行法人的真气,从不轻用。满拟敌人隐形不论多么神妙,只要目光相对,无论明暗,当时非先下坠不可。即便功力较高,再加上呼音摄魂之法,敌人也决无幸免,不料竟无用处。再听这等说法,忙抬头向空一看,天色仍是好好的,只日中心有一黑点,似在移动。仔细一看,不禁大惊,颤声喝道:“谢道友,你是陈仙子门下么?昔年曾与令师一面,可曾听她谈起此事?”跟着又一少女接口喝道:“我师父自然谈过。她说你不纳忠言,忘了前诫,今日该遭恶报。如非念在昔年香火因缘,曾下严命,三日前我姊妹来此赴约,见你用九鬼欺我良友,早用七宝金幢加上灭魔宝箓,将你师徒一齐炼化成灰,和毒手摩什一样,临死还受许多苦痛,连铁姝也同伏诛了。”话未说完,鸠盘婆怒吼一声:“罢了!”声如果鸣,洪烈凄厉,四山皆起回应,令人闻之心悸。小寒山二女也已现身,立在易静旁边,目注空中,微笑不语。易静也得了李洪传声,一面运用玄功护住心神,强忍恶鬼所喷魔焰焚身之苦;一面准备灵符,待机而动。
日光中那粒黑点刚出现时,大只如豆,看去无奇。鸠盘婆却似手忙脚乱,惊怖已极,却不逃走,不住手掐魔诀向外连指,同时朝胸前三角晶牌连击不已。待不一会,黑点已由九天高处日光影里冉冉飞堕,也只数寸方圆,降势并不甚快,但不知怎的,好似含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吸力。鸠盘婆身外魔光尽管大如山岳,竟似被其吸住,不能移动。鸠盘婆急得口中连声厉啸,头发已全披散,神情越来越恐怖。后来黑点离地渐近,鸠盘婆似知无幸,竟朝小寒山二女悲鸣求告起来,大意是说:自知孽重,只求二道友作个调人,向易道友求和,将神魔放回,容她一试,免得两败俱伤。谢琳笑道:“老魔鬼,你做梦哩!前日来此,见易姊姊身受九鬼啖魂之惨,恨你入骨。无奈恩师严命,易师姊灾难未满,不得不愧负良友,看她受罪。此时你恶贯满盈,自作自受,有何伎俩,只管施为,谁还怕你不成?”
鸠盘婆闻言,自知绝望,怒吼一声,立时咬破舌尖,朝前喷去。九鬼突然暴长数十百倍,立将宝光撑满。易静见势不佳,手往胸前那片金贝叶一按,金霞一闪,人先脱出光层之处,随即将手连指,宝光也自随同加大。鸠盘婆满拟施展魔法,震破光层,连敌人一齐粉碎,不料敌人仗着佛家灵符护身,九鬼刚一施威,便已遁出宝光层外,宝光也随同鬼头往外加大,急得九鬼不住怒吼厉啸,冲逃不出。眼看黑点越降越近,身外血焰全被那无形潜力吸紧,黑点己成了尺许方圆一个黑球,四面乌光隐隐,映得日华幻为异彩。估计还有半盏茶时便要形神俱灭,突然一声悲啸,通体祼露,头下脚上,倒立金碧莲花光球之中,不住乱转。跟着身边现出十八个玉雪一般的男女幼童,都是赤条条一丝不挂,随同倒立魔光之中,舞蹈急转起来。
李洪见状,知道老魔已与九天煞火生了感应,至多仗着魔法抵御片刻,己不能再肆凶毒伤人。于是一面现身与小寒山二女相见,一面招呼陈岩、上官红同往会合,各照预计行事。众人聚在一起,忽听天空中殷殷雷鸣之声,密如擂鼓。抬头一看,那团黑光离头不过千丈左右,待往下落。突由千层血焰包围的金碧莲就空中星丸跳动,电漩急转,时上时下,滞空不降t倏答盘婆,以头着地,双脚朝天,八字开张,射起九股魔光d鞘八个男女婴儿已然不见:九鬼越长越大,与外层血焰相接t僖幌缚矗鸠盘婆七孔流血,各有一丝血光朝前飞射。九鬼悲鸣厉啸之声,也越来越急i瞎俸臁3卵揖愣己藜仇敌,几次跃跃欲试,均吃易、李二人止?br/gt
不多一会,空中黑球接连滚转了数千万次,突发奇光,乌油油比电还亮,精芒四射,耀眼欲花。鸠盘婆越发情急。突取出一把金刀朝胸刺去,立有一蓬血珠,暴雨一般朝外打来。谢琳忙喝:“姊姊留意,我二人不便出手,速将法宝收回,免为所毁。再说也是时候了。”话未说完,易、陈二人原有准备,易静将手一招,把防身七宝连同飞剑一齐收回,又把手中法诀往外一扬,胸前金贝叶立化佛光,挡在众人身前。同时陈岩喝道:“无知魔鬼,教你知我厉害!”话未说完,扬手一片明霞电掣飞出,二次将那九个魔鬼笼罩在内,往里收缩,晃眼挤成一团,隐闻鸠盘婆悲叹之声。就这同时发生句把话的工夫,忽听空中轰轰之声大作,雷电交鸣,震得山摇地动。黑球突然由黑而红,由红而白,射出万道奇光,朝下压来。
上官红见那光芒强烈,恐遭波及,忙往后退。易、李二人同声道:“这类九天煞火专除恶人,我们气机不与感应,射向身上也无妨害,你只留神老魔闹鬼便了。”上官红受了仙人指点,初当大任,未免矜持,上来又因情急债事,越发提心吊胆,惟恐有失,闻言忙又前进。那团煞火已朝血焰打下,先前九股魔光也早收去。只见煞火光球在血焰中连起落了三次,光焰万丈,魔影纵横,一串悲呜惨号之声。先是山岳一般的血焰,全被煞火炼尽,化为乌有。跟着金碧莲花上面停着的光球也被压紧。鸠盘婆已成了血人,咬牙切齿,神情惨厉,看去恐怖已极。似此相持不多一会,忽然一声怒吼,全身跃起,倒跌莲花之上,震成粉碎,成了一滩,血肉狼藉。花上煞火往下一压,那合拢的花瓣,连同叭的一声惊天大震,千万道银芒,迸射如雨,连煞火带莲花,同时消灭,一闪不见。
上官红还在注视,耳听谢氏姊妹同喝:“红侄留意!”就这煞火魔光一闪之间,先是一线黑烟,由煞火中激射而出,晃眼暴长。上官红知是鸠盘婆的残魂,忙把金花一指,百丈金光刚将黑烟裹住,现出鸠盘婆的魔影,吃金光一裹,便已消灭。心方一喜,忽听易、李二人同声大喝。目光到处,原来煞火、碧莲刚一消灭,又有八九股同样黑烟,分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易、李二人各指飞剑、法宝正追过去,内中李洪的金莲神座、如意鸹纷钗神妙,晃眼便被迫上了好几股,佛光照处,一声惨号,消灭了一多半r拙擦施牟尼9馔琛⒚鹉У月弩,又打灭了两股i瞎俸旒状情急,忙指金花追上,正赶内中一股被李洪急追过来,迎头拦住,忽听一声悲啸,那股黑烟倏地化为二,一股迎面冲来,中现鸠盘婆的魔影,周身碧光乱爆,张牙舞爪,来势如电,狞恶非常i瞎俸焐钪仇敌厉害,以为元神逃出天劫,有意拼命,心中一惊,忙指金花迎上,略一疏忽,另一股黑烟已朝地底射去,等李洪赶到,已是无踪7匠众人笑道:“我们费尽心机,易2⒒故芏嗳湛嗄眩老魔所炼九个元神化身,仍被逃脱一个′然元气已去八九,无足为害,这九个骷髅却须善为2夭藕谩!?br/gt
话未说完,忽听破空之声,抬头一看,正是南海双童甄氏弟兄赶到。众人还未开口,甄艮首先说道:“幻波池现有急事,且喜易姊姊大难已脱,请快回山主持去罢。”众见双童神色匆忙,易静先已愁急。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五回义重同门惊心闻友难情殷旧雨长路阻仙云
蜀山剑侠后传第五回义重同门惊心闻友难情殷旧雨长路阻仙云
前文说到易静师徒在九盘山魔窟刚一脱险,与李洪,陈岩、小寒山二女大家见面,未及细谈。忽听破空之声,一道遁光穿云飞来。落地一看,正是南海双童甄艮、甄兑,见面便说:“如今幻波池有事,非易师姊与洪弟不解,请快回山去吧。”说完,瞥见小寒山二女在侧,惊喜道:“想不到二位谢家姊姊也在这里,真个再好没有了。”易静大惊问故。谢璎笑道:“诸位道友先不要忙,来时家师已然说过此事。倒是易姊姊新脱大难,身受重伤,尚未复原,如何去法?还有鸠盘婆老魔虽然伏诛,尚有一个化身逃走。这两处魔宫也有不少侍者和许多被魔法禁制的生魂,虽然这类多是凶魂厉魄,在我佛法仍是一体超度。他们受那炼魂之惨已有多年,难得有此一线生机,就此舍去,非但他们无法超生,再被左道妖邪发现收去,又是未来大害。尤其那些男女侍者多半凶顽,除有一小半在金、银二姝手下极少为恶,法力也差而外,下余无一善良。愚姊妹虽然带有恩师贝叶灵符,也只能将其制住,想要感化使其归善,仍非一日之功所能办到。只得暂时收下,事完带回山去,再作计较。所幸这班凶魔生魂法力高的,均经鸠盘婆魔法禁制,非用家师灵符不能解脱。下余本要逃出,经干神蛛道友夫妇行法困住。有几个最凶横的,妄想乘机遁走,往寻铁姝,被石慧的石火神雷全数震死。否则,铁姝最是凶残,又记师仇,此去不知要害多少人。干道友夫妇这场功德真个不小。依我之见,最好同去魔宫,先将金银岛、灵峤仙府求取来的灵药,与易姊姊服下,等人复原再走。虽要耽搁数日,只一回山,立可成功,免却好些顾忌。就势将这两处魔宫封闭,以免日后妖邪发现,或是铁姝回来盘踞,死灰复燃。”
易静接口道:“前奉恩师仙示,幻波池自兀南公来过之后,从此多事,尤其开建别府以前最为严重。我已离山日久,实不放心。二甄师弟虽然未及详言,也可略料一二。我意欲请贤姊妹与干家夫妇相助扫荡魔窟,收那凶魂;我和各位师弟门人先回幻波池,到后眼药静养,也是一样。”陈岩见易静神情憔悴,十分痛心,几次想要开口,均被暗中止住,当着生人,又不便大显,闻言忍不住劝道:“姊姊,话不是这等说。你这等神气,如何应敌?还是听二位谢道友的话为是。”易静早看出陈岩关心惶急之状,想起他为了自己,往返飞行数十万里,多历仙山灵岳,出死入生,受尽艰危,才将灵药取到,由不得心中一酸,不忍辜负他的热爱痴情。但又担心幻波他诸人虽然近年功力大进,毕竟修为年浅,又料仇敌是由自己引来,好些放心不下。正在为难,谢琳笑道:“幻波池形势虽然紧急,决能渡过。不过癫姊姊看在你的情面,不肯毁灭敌人而已,并非真个凶险。最厉害的是你回山之后,取那宝库藏珍的三二日内。此时前往,无益有损。再说陈道友对你深情盛意,也不宜于辜负。”易静闻言,想了想,慨然说道:“我委曲求全,已历三世,这冤孽只好由他自作自受了。”说罢,转问甄氏弟兄,这次来犯的是否自己那魔星?谢琳笑道:“易姊姊不必多问,事完,愚姊妹陪你同去。此时多问,徒乱人意。”甄氏弟兄原因事情紧急,受一前辈仙人之命来催易静回去,一半是想和陈、李二人相见,打听一事,幻波池并未去过。一听小寒山二女如此说法,料无大害,也就改口,说是事出传闻,把前辈仙人所说的话隐起,暂不吐露。易静虽然为难,无如良友殷勤,爱侣关切,只得罢了。当下众人同去魔宫,依言行事不提。
原来幻波池众人自从易静一去不归,李英琼人最侠义,又和易静、癞姑情胜同胞,本就关心太切,正谈话问,回顾上官红不在,忙即追出寻找,哪有踪影。知道此女对师忠义,一听有难,定必不顾命赶去。这一急真非小可。本来当时便要追去,恰遇方瑛、元皓由外飞回,不等开口,便将英琼拦住说道:“易师姊涉险之事,来时已得一位前辈仙人指教,她师徒命中该有二十余日劫难,此是易师姊成败关头,上官红更因此转祸为福。早去无用,甚或坏事,都在意中。幻波池不久便有事情相继发生,你和癞师姊最关重要,一个也离开不得。”英琼近年已不似以前那等自恃轻敌,暗想幻波池根本重地,委实不能远离,空自着急,无计可施,只得随同回洞。
金蝉、石生、朱文三人先与英琼一般心理,恨不能当时便往魔宫赶去,才对心事,也正商量要走。方、元二人一到,把前言说了一遍,再四劝阻。朱文因和易静交厚,深知天心双环合壁以后万邪不侵,又各持有几件仙府奇珍,即使此去不能取胜,决不至于为魔鬼所害。方才余英男也有必往之意。英男名列三英,本门之秀,近又得到离合神圭。新收弟子火无害,如论功力,比她还高。石生更照例是和金蝉形影不离。有此师徒五人同往,万无败理,至不济也可多除掉一些魔鬼,显得同门义气。主意早已打好,本来坚执非去不可。偶一回顾,见癞姑始终微笑不语,若无其事。暗忖:“癞姑人最仗义,又和英琼、易静至交,当此急难关头,断无坐视之理,如何这等神气?”心中奇怪,便问:“癞姊姊怎不开口?莫非心有成竹么?”
癞姑笑道:“自来修道人都不免于险阻艰难,何况易师姊累世修为,今生方有成道之望。如该遭劫,师父怎会命她当此大任?果真遇到危险,性命关头,她早用法牌传声求助了。”易静前在碧云塘,无意之中将法牌糟掉,不能再用,癞姑本来知道,原因众人多半初出茅庐,疾恶心盛,惟恐此去多生枝节,或是误事,故意这等说法,以安众人的心。实则癞姑人最热忱,明知易静此行吉凶参半,到了紧要关头,一个把握不住,照样遭害,纵不形神皆灭,至少本身元气也必耗去大半。想起师父仙示,又有改形易体暗示,越想越觉可虑,内心比众人还要惶急。无如事关重大,幻波池不久便要发生好些事故,这三个为首的人本来一个也不能离开,易静已陷魔宫,自己和英琼如何再走?不得不故示镇静,把事说得无关紧要,以免人都走空,幻波池不能保全,惹出大祸,还误易静的事。众人却不知道。
英琼闻言,方要开口,吃癞姑暗使眼色止住、接口说道:“诸位师弟师妹,不必犹疑,易师姊这二十四日灾难,看去虽险,吉人天相,终于转祸为福。掌教师尊日前已有明示,鸠盘婆魔宫老巢近已封闭,并非原处。她那新辟魔窟,专为防御天劫之用,地势隐僻,你们如何能寻得到?依我之见,当下山以前,诸位老前辈均曾有师长之托,易师姊为本门女弟子之秀,休说夭折,便遇过分凶险,也决不会坐视。前和兀南公恶斗,青囊仙子华老前辈不请而至,便可看出诸位长老前辈,时刻都对我们关切。再待数日,许有人来传话也未可知。自来知己知彼,谋定后动,方可手到成功。与其徒劳无补,何如少安勿躁,静待时机?即便要去,也等难期将满,紧要关头,再行前往,无须忙此一时。”众人都知癞姑平日和易、李二人交情最厚,如非真个奉有师命,知道无害,决不会如此坦然,便静了下来。英琼仍不放心,因知癞姑对师谨畏,事前不肯泄漏,便乘无人之际向其探询。并问:“易静姊传音法牌已在南疆用去,为何这等说法?”癞姑知道英琼近来功力大进,不是以前一味胆勇,便把自己心意和日前仙示大略告知。
英琼先以为癞姑那样拿稳,决可无害,闻言不禁着急起来,又担心上官红的安危,执意去往魔宫一探,好歹也将上官红先寻回来,免其闪失。癞姑见英琼词色悲愤,深悔自己把话说错,恐其前往,急得无法,只好详说利害,又将仙示取出,与之观看。不料仙柬上字迹忽又改变,大意是说:幻波池与紫云宫、小南极天外神山光明境,不久相继开建别府。众男女弟子功力虽然日益精进,但是道长魔高,由此起来日大难,直到三次峨眉斗剑,数十年内尽是险阻艰危,极少宁日,必须内功外行同时修为,丝毫懈怠不得。除却奉有仙示或是真有急难,接到法牌传音告急,量力往助而外,平日专重自己修积,不可多事。尤其幻波池开府在即,易静一回山,便须准备,任重道远,时刻均要小心戒备。稍一疏忽,在未开府以前,幻波池仙府如被妖邪夺去。或是宝库藏珍尚未取出,先被敌人暗算,均是大害,关系重要。不特原住众弟子不应走开,此时暂留的人,也须等到别府建成,方可离去。目前正是多灾多难,等到别府建成,本门弟子齐来赴会庆祝盛典,还有一个极大难题须以全力应付。英琼、癞姑、英男等四人一个也少不得,到时另有仙示,指点机宜。
英琼看出仙府从此多事,虽有不许擅离之意,但是应在易静回山,别府开建前后数日之内,暂时还不妨事,心忧易静师徒安危,仍欲赶去。后经癞姑再三力劝说:“日前仙示,琼妹不曾看见,形势实在可虑。本来就嫌人少,何况你和金、石、朱、余师徒几个法力最高的再一走开,一旦有事,岂不太糟?你也知我为人,易师姊如真生死关头,岂能置之不问?还是听我的话,过上几日,看有无前辈仙长到来,再作计较。”英琼听她词意诚切,只得罢了。无如天性刚烈,血性过人,人虽勉强留下,并助癞姑劝阻金、石诸人,不令冒失前往,终日仍是忧虑不解。
光阴易过,一晃七八天,毫无音信。金、石诸人先想癞姑、英琼和易静交情最厚,决不至于置身事外,二人力阻不去,当有原因。又听说奉有师谕,此是应有灾难,必能逢凶化吉,转祸为福。经过两次商议,始终不听传音求救,也就罢了。内中朱文人最细心,虽被癞姑劝住,并不放心。几天过后,渐渐看出英琼虽和癞姑一样,不主前往,时常忧形于色,料知易静身受不是寻常。两次设词探询,未得要领。这日打算约往无人之处,责以大义说:“易师姊现受危难,我辈同门患难至交,万无坐视之理。即便定数难移,也应早作准备,以防到了危急存亡关头,有了闪失,既负良友,又愧同门。听各位师长说,我们这几个男女同门仙福均厚,又有几件至宝奇珍,一任仇敌多么厉害,均能自保,仿佛胜多败少神气。即使有何顾忌,心也必须尽到。似此枯守,盼望诸老前辈降临,实非良策。”刚把话想好,往寻英琼,正值后洞用功,不便扰她。出来遇见金蝉,约往依还岭上游玩。
朱文和他累世爱侣,日前开读仙示已蒙恩允,许其海外同修。这一对小夫妻,众同门已全知道。二人也不再顾忌形迹,情感日深,几于形影不离。朱文知他想和自己亲近,笑道:“我知你的心思,无非又说你我前几世经历的事罢了。自来一回香,二回臭,三回四回脸皮厚。我都早厌了,你偏说个没完,有什意思?要去多约两个师兄妹,单我二人对谈有什意思?石生弟呢?”金蝉笑说:“我这兄弟真好。以前和我一起,片刻不离,自从开读仙示,有了名分以后,他知我们前生经历大苦,好容易才有今日,不免有些话说,当着人你又脸嫩爱羞,只一知我寻你,他必借故避开。”朱文不等金蝉说完,便答道:“这么大一个人,亏你没羞。就算你我奉命同修,终非世俗夫妻可比。没见你除却每日用功,老跟在人后头,和影子一样,也不怕人笑话。石生弟和你以前多么亲热,自从神剑峰魔宫同难来此,他便和你这蝉哥哥生疏了好些。这比同胞骨肉还好的兄弟哪里找去?都是一样人,你偏守定了我,仿佛粘在人身上一样。只一说你几句,必说以前诸世相思大苦那些讨嫌的话。想起前生,你我本是良友,和今生一样,除却朝夕相对,同修仙业外,何尝不是心地光明?只为你形迹上过于亲密,才致生出许多事来,这脾气怎么老改不了?”金蝉笑道:“惟其前两生分别太久,想起痛心,故此不愿离开,以补相思之苦。现已名正言顺,苦尽甘来。一班同门均经我传观仙示,更无顾忌。我们又非尘世儿女,姊姊索性放大方些,和周师妹一样,多么好呢!”
朱文微笑道:“我再要和你一样厚脸皮,更叫人笑话了。实不相瞒,我因易师姊这次被困魔宫,癞姊姊和琼妹素来热心义气的,竟会看得那么平常,先以为应有文章,不足为虑。近日才看出琼妹表面劝住大家,内心甚是忧急,似有难言之隐,本想探询,她正用功。英男师妹现在静琼谷传授门人本门心法,她感琼妹对她恩义,向惟琼妹马首是瞻,二人无话不谈,多半知道不去原因。别的不怕,我知易姊姊前生孽重,那么高道法的人,平日口气只想作一散仙,天仙位业竟非所愿。以前艳绝天人,后遭魔劫,以元神炼成形体,故意变成那等瘦小丑怪。起初不知何故,直到上月她那三生良友陈岩来此,才知有为而发。事后谈起,似觉以前固执成见,辜负良友,有了悔意。后来每一谈到陈道友,往往沉吟不语。我恐她情缘纠缠,为感对方痴情热爱,借此兵解,实太可惜。英男心直口快,和我交厚,欲往探询,你偏来此惹厌,谁耐烦听你那些无聊的话呢?”金蝉笑道:“姊姊不必嫌我,你我分头行事。英男师妹虽然忠厚,但她最信琼妹的话,只要嘱咐过,问也不说。她那新收弟子火无害,法力最高,因知光明境有好些灵药与他有益,向我求取,我一口答应,令其随意往取,高兴非常,和我最好。此人擅长天视地听之法,必之一二,也许问得比你还容易呢。”朱文便催快走。金蝉笑答:“你我一同上去,到了静琼谷外,再行分手如何?”朱文似嗔似喜,白了金蝉一眼,便同起身。
到了上面一看,众同门因主人此时正在用功,不便惊扰,各自三两为群,在岭上闲眺游玩,各施仙法,代主人模山范水,点缀灵景。仰望天空,一色澄鲜,白云片片,因风舒卷,青白相映,天色分外鲜明。当地景物本极灵秀,再经这些后辈群仙各施法力,巧运匠心,加意兴建,方英、元皓又擅各种旁门法术,就这些日小住余闲,把一座依还岭点缀得锦上添花,更显清丽。前日双方斗法时残毁之地,早经修复,因势利建,不是多了好些峰峦洞壑,便是种满瑶草琪花。方、元二人闲中无事,更由各地名山收了各种珍禽奇兽,游息其间。端的水木明瑟,香光如海,花开不断,四时长春。幻波池前被敌人震破的水源,已早修复,另用仙法开建出一条清溪,碧波粼粼,蜿蜒回旋于花林青松之间。尽头处又是一大片瀑布,其高数十丈,广约两丈,由静琼谷外斜面危崖之上倒挂下来,直落崖底溪流发源之处,环山而流,势甚雄丽。对面又是一片松林,怪石奇峰,三五错列,本是昔年初收毛女上官红之处。自经众人仙法点缀,松林之中设了好些玉石坐具,景最清幽。金、朱二人每喜在此留连观赏,并坐谈心。金蝉见朱文要往谷中走进,笑拉她道:“姊姊先不要忙,人家师徒正在用功,等快完时,你再走进,我将火无害引出,一问即知,何必忙此一时?你看对崖玉龙飞舞,水烟溟漾,泉响松涛,同奏清商。这里铁干苍鳞,乔松十丈,树大荫宽,点尘不到,上有葛萝披拂,兰蕙垂丝,幽香细细,沁人心脾。此时此地,最宜素心人同共清赏,就此不顾而去,休说山灵不快,卉木有知,当亦笑我。”朱文笑道:“我是俗人,此时心念良友安危,心乱如麻,不似你有此闲情雅致。英男师妹不是外人,她传弟子本门心法,不比自身用功,寻 人与森林最新章节她无妨。你自去领略幽香,我去寻人打听便了。”说罢,将袖子一甩,翩然往谷中走去。金蝉不舍,意欲同行。朱文回首微嗔道:“你若敢跟来,休想我再理你。我见英男,自会把火无害支出,你在林中观瀑赏花,等他多好。”
金蝉知道朱文性情,不便相强,只得罢了。退到林内,觅一玉墩坐下,面对瀑布,正在寻思日后海外双修之乐,忽听身后嘘了一声。回头一看,正是火无害走了过来。见面行礼,笑问:“小师伯何事寻我?”金蝉至今仍似一个幼童神情,后辈师侄因其性情和易,人又天真,全都对他亲热非常。金蝉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不以尊长自居。闻言笑道:“你和袁星他们学有什好处?师伯上面为何加一小字?”火无害禀火之精而生,天赋奇资,性本猛烈。自被英男收到门下,知道自身煞气太重,夙孽未清,关系将来成败的一部火真经,尚有一部副籍在陕西黄龙山青秒林猿长老手中,容易借读,但是火性不退,仍难炼成。为此禀明英男,情愿受苦,由乃师将其禁闭在离合神圭之中,每日炼上些时,以便把那罡煞之气先行去掉。金、石二人素来爱才,知他得道千年,法力甚高,拜在英男门下,居然对师忠敬,甚是难得。怜他每日受苦,便用玉虎、金牌从旁相助,使仗法宝之力,煞气照样消去,人却不致苦痛受伤,因此火无害对于二人分外感激。闻言躬身答道:“弟子顺口称呼,怎敢无礼?还望师伯宽容,下次不敢。”
金蝉笑道:“其实无关。无论修为、年岁,本来我比你小得多,况又叫我师伯。这且不去说它,且同坐下,我有话说。”火无害谢座,答道:“师伯可是想问鸠盘婆魔宫所在和易师伯有无凶险么?”金蝉答说:“你怎知道?”火无害道:“弟子本来不知底细,自从上月听各位师长谈起易师伯不久有难,便留了心。那日易师伯和朱师伯出山,弟子见她面带煞气,曾经隐形尾随,本意暗中相助,不料飞出不远,便遇见一位前辈女仙将我唤住。因她凭空拦阻,我先颇不服,觉得强她不过,勉强飞下。听她一说来意,才知姓卢,行辈甚高,与师祖神交多年。看那心意,仿佛要求各位师长相助,此时先来买好。我刚动念,便被她骂了几句。又说幻波池至多半月之内便有强敌来犯,事关重大,谁都不能离开。因和本门两辈师长颇有渊源,平日又多期爱,好意由十数万里外赶来相助,便是有求于人,也是双方交好,彼此互助,如何以小人之心相待?弟子连忙谢过,她方转喜容。并说将来也有用我之处,不过为时尚早,还是先顾目前要紧。命弟子急速回山,易师伯终能转祸为福。幻波他为各位师长将来广大本门的根本重地,丝毫疏忽不得。除师父外,暂勿泄漏。如见有人离开,务要随时劝阻,否则一有疏忽,便铸大错,再想挽救就来不及了。”金蝉知那前辈女仙必是东极南星原女仙卢妪,心甚感激。又间火无害:“易师伯被困,是何光景?魔宫究在何处?”火无害笑答:“卢太仙婆倒也说过,只不令弟子泄漏。师伯要问,自不敢隐,但请不要告诉别位才好。”金蝉笑答:“除你朱师伯而外,谁也不说如何,”火无害心想仙人就不许告知朱文,无奈心直计决,话已出口,无法挽回,只得嘱咐金蝉说:“各位师伯师叔多是一样,并非隐瞒。只为仙人日前又遇一次,再三告诫,并还指名朱师伯不令告知,否则不免生出事来,还是不说为妙。”金蝉深知卢妪道妙通玄,善于前知,这等说法,必有原因。又知朱文和易静交厚,人又义气,近日为了易静涉险之事,本就义愤,再要得知魔宫所在,不问多么艰危,定必赶往应援,自己当然同往,但定数难移,去只徒劳。否则,癞姑、英琼和易静患难至交,又遵师命,同长幻波池,成败与共的人,如何置身事外?连日神情尽管忧急,不特不往援助,反劝众人不要前往,此中利害,可想而知。文姊性刚,往往固执成见,一个劝说不听,前往犯险,结局于事无补,反闹得两头不能兼顾,岂不是糟?想了又想,觉得不与明言为妙,于是应诺。
火无害笑道:“我看师伯未必隐瞒得住,能不问我才好。”金蝉力言无妨。火无害到底修炼多年,经历甚多,略一盘算,觉着即便朱文走开,凭自己的法力,也能挡上一阵。主意想好,慨然答道:“我知师伯对朱师伯不会隐瞒,无如此事关系太大,敌人还在其次,最关紧要是北洞水宫下面宝库,设有好几层埋伏禁制。因为圣姑晚年兼有仙佛两家之长,法力高深,不可思议,以前休说宝库所在无从观察,便那许多埋伏禁制也看不出丝毫形迹。近因藏珍该要出世,方始现出。他旁那根铁链宝钥,乃开启宝库的枢纽。敌人已然深知底细,此次又专为泄愤而来,如见不胜,或是持久无功,必仗南海一位隐迹多年的怪人所借法宝隐身入洞,豁出两败俱伤,将宝钥毁去,或使残破,到了日限,宝库不能开启,满了时限,便陷入地肺之中,为地心煞火消灭。无法到手还在其次,而那宝库之中,存有圣姑昔年遗留的一面元命牌,乃圣姑成道以前受一左道妖邪暗算,将元神摄去,虽仗道力坚定,未受其害,此牌也经圣姑一位好友设法收回,免去一场大劫。彼时圣姑美绝天人,为当时各派群仙中第一,美人被那邪魔爱之如狂,摄了元神,竟不忍加害,并将本身元神同附其上,欲与共同存亡。当圣姑道成,将坐死关前数日,她那好友却将此牌取来。一则这类秘魔大法最是厉害,破它甚难,须费百零八日苦功,时机已迫,无暇及此;再则此是命中魔孽,如先破去,那魔头当时身死。此举由于痴爱太深,只求结为夫妇,并无其他恶意。佛家最重因果,处治太过,难免再转一劫,始能化解。只有将牌藏好,候到魔头孽满数尽,取出消毁,才可无事。来人恰又该遭劫难,事有相求,因恐坐关之后,此牌被艳尸崔盈和别的妖邪盗去,成为大害,便把来人寄存的法宝连同此牌,一起放入宝库以内,外用仙法重重禁制。非满年限,任是多高法力”,也查不出丝毫影迹。便到时机,也须取宝的人将那几件天府奇珍,如天心环、兜率火之类全数得到,才可开那宝库,不致人宝两伤。圣姑满拟自身法力高强,未来之事早经算定,谁知智者千虑,仍有一失。尤其关于这类本身劫难,多高法力的人,也不能丝毫没有漏洞。这还算圣姑道法甚高,事完,发现宝库之下便是一个与地肺相通的火眼,所用禁法威力绝大。为防万一,又埋伏下两件法宝,两下已成一体,便自己想要撤禁收回,也非当时所能办到。离坐关之期又近,怎么也来不及,仅于百忙中,费了一昼夜的苦功推算未来,得知事情虽是吉多凶少,当宝库出世以前,功行也自圆满,只等这面元命牌一破,立即证果飞升。但那危机仍是隐伏,为此临时飞书,托两知友代防万一,跟着坐关,未来之事,全都算出。偏是匆匆发书,无暇推算所托的人不久转世,无异徒劳。
“现在事情全靠诸位师伯叔同心合力,才可启开宝库,取出此牌,代为破去。俞仙子因为此事关系圣姑的成败,事前到处求人相助,防患也极周密。偏巧对头恰在此时来犯,所寻怪人却又是圣姑的死对头,深知底细。虽因为人诡诈刁狡,深知本门势盛,不敢自来,却怂恿他人来此替死,使其两败俱伤,他却泄愤。所出主意既极阴毒,所借法宝尤为厉害,无形无声,防不胜防,更能遥制,无须深入。稍微疏忽,立铸大错,不特仙府有陆沉之忧,并还引起浩劫,方圆五千里内,齐成死域。虽非没有化解,到底情势凶险。易师伯又未难满,不能回山,双方相持这十多天,深布危机,一触即发,防御的人越多越好。仙府地势广大,五洞各要口至少须有一人,日夜防守,不能离开。一面还要分人应敌,以免残毁依还岭上灵景,或将本山原有火眼攻穿。本来人就嫌少,二位法力高的师伯再如走去,如何能够应付?如非事关重大,这次大战南公,各位师伯叔均经诸位老前辈和诸葛大师伯等指点而来,有的还奉师祖仙示,令等到别府开建之后再走,便由于此。起初大家都以为鸠盘婆要来本山寻事,欲助易师伯脱难,便不奉命,也不愿走开。全没想到仙机莫测,在此而不在彼。易师伯难满自回,并还因祸得福,暂时虽然不免苦痛,无足为虑。幻波池宝库藏珍,关系却是万分重要,不特事机前定,分毫不能错误,而且那强敌攻打正急,必须双管齐下,端的繁难已极,此事除开林寒、庄易二位师伯奉有密令,借着在前面峰上接应为由,留此不去,静待时机而外,弟子也是遇见卢太仙婆,才得知道。至于易师伯现困九盘山鸠盘婆新建魔宫之内,已好几天,这时还不能算受苦,最厉害是九鬼啖生魂的后十余日。情势虽也凶险,但只师徒二三人,又各有几件至宝防身,终究无害。并且不久就有救兵相继赶到,决能转危为安。这里却是关系根本大计和亿万生灵存亡之局。朱师伯热心仗义,劝她未必肯听,能够不说最好。否则,二位师伯一定,天心双环和天遁镜非带去不可,少此两件奇珍,岂不又添一个大漏洞?万一敌人乘虚而入,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何是好?”
金蝉闻言,也觉有理。火无害遥闻朱文同了师父余英男说笑走来,忙朝金蝉打一手势,暗中隐去。金蝉起身一看,朱、余二女正由谷中匆匆走来,忙迎上前,本心途向尚未问明,不说实话。谁知朱文一到,便说:“快随我走。”金蝉问故,朱文嗔道:“此时无暇多言。易师姊在九盘山魔窟有难,身受极惨。事虽定数,势大凶险,不问如何说法,万无坐视之理。即便灾难未满,情愿将来再经一次,也比那九鬼啖魂之苦要强得多。我也明知幻波池不久有事,事情还有好几天才能应验,魔窟回来、决赶得上。即使人救不成,到底尽了朋友义气。以我四人这几件法宝,虽不能手到功成,来去自如当可办到。至多期前赶回,也不至于误事。难得天心双环是魔鬼克星,上次金石峡除那金神君已显此宝降魔威力,这厮乃尸毗老人师弟,魔法甚高,当不在鸠盘婆之下,也许期前将人救转,岂非快事!为防万一,连癞姊姊她们都不使知道,只我三人带了火无害前去,十九有望。还不快走!”金蝉深知朱文性情,本来还想劝阻,刚一开口,便被朱文拦住。对于未来危机,朱文竟比火无害所说还要详细。
原来余英男以前在外孤身行道,无意之中,与苏州天平山女仙巩霜鬟的门人相遇,双方一见投契。这日英男因听竺氏三小姊弟说起旧居宝城山危崖之下,产有几株五色灵芝,意欲取来,为幻波池开府时点缀仙府之用。又因三小姊弟均是同门至交,门下个个灵慧,勤于修为,自将兀南公的灭神坊巧取到手,用太清仙法重新炼过,日子不多,居然能够运用,心中喜爱;又正值易静出山未归,癞姑、英琼每日勤炼圣姑所留五行仙遁,无暇传授,便令三小暂随火无害一同勤修。三小嘴甜,知道火无害得道年久,功力甚深,如非以前所习多半旁门左道,论起修为功力、年岁,便各位师长多半尚不如他,故有意结纳,把火哥哥喊不住口,亲热非常。火无害也极爱三小。又知师父爱花,听说宝城山绝壑之中产有灵芝,并有好些不知名的奇花,均是木本,大者竟达数抱以上,荫蔽十亩,欲讨师父欢心,闻言后要将那十几株大花树移植依还岭上,首先飞走。英男并不知道,同了三小谈了一阵,才行飞去。还未到达,遥望火无害和人争斗,对方已落下风。近前一看,正是前交好友柳青,忙即喝止。问出来时发现火无害行法拔树,认出那是前古神木灵樛,火无害周身通红,形似鬼怪,当是妖邪一流。一个天性疾恶,不容分说;一个生来火性,不受人欺。问答不两句,便动了手。柳青本非其敌,幸而火无害自归正教以来,深知孽重,本门法规又严,不敢随便伤人,只为对方逼人太甚,一时怒起,及至看出来人不是左道妖邪,便不肯下那毒手,只要对方服输便罢。柳青乃巩霜鬟嫡传高弟,自不输口,打又打不过。双方都是骑虎难下。英男觉得爱徒理并无亏,当着外人,故意数说了几句,便令走开。双方一谈别况,柳青见英男分手才一二年,竟有这高法力,又收这类怪人做徒弟,随行三小姊弟又都仙骨仙根,好生歆羡。问知英男移居对山静琼谷,因奉师命,有要事在身,归途必定来访,随即别去。英男随将灵摆寻到,采了回来,再寻火无害,人已不见。英男因他得道年久,法力甚高,对师也极谨畏,平时颇多宽容,便由他去。
回山隔了好一会,火无害才回,暗中禀告二次遇见卢妪之事。英男已先听说过,及听事机已迫,暗告英琼,易静尚未脱险,又有强敌上门,越发愁虑。便和癞姑暗中商量,知道此事还不宜于泄漏,便由英男师徒带了神雕,袁星,借着传授门人为由,在静琼谷中防守,稍有警兆,立用传声告急。并将太乙五烟罗暗交申若兰,留意戒备。等过三数日,便到岭上守候。一有警兆,不问来敌强弱,先将五烟罗放起,再由癞姑把洞中原有五行仙遁一齐施为,加上重重禁制,静以待敌。这时幻波池男女同门颇多,因癞姑行事机密,除却英勇、若兰,照例信服英琼,言无不听,暗中告以机宜而外,别人全不知道,本来可以无事。当日一早,柳青忽然来访,暗告英男,说在荆门岭女仙潘芳洞中,遇见一位前辈散仙,谈起易静被困之事,十分凶险,即便持有仙、佛两门至宝御敌防身,生魂不致为鬼所啖,本身元气和元神炼就的法体,也必难于保全,所受苦痛,更非人所能堪,此时往援还来得及。以易静的道力,不会不知利害,必是想借此一劫转世重修,或是另寻庐舍以求天仙位业,否则哪有如此呆法?
英男幼遭孤露,多历艰危。自到峨眉门下,因其为人温婉,貌又灵慧,对人诚敬,全都对她爱护。英琼是她救命恩人,自不必说。易静知其入门日浅,也知无不言,十分尽心,这次移居幻波池,又曾代向师长力请,处处关心,视若小妹。英男自然更加感激,所以闻言便着了急,本就跃跃欲试。柳青来时,火无害恰又避开,不曾在侧。柳青走后,朱文便赶了来,双方一谈,竺氏兄弟一听师长所受如此凶险,再一哭求,二人越发激于义愤。一想火无害前传卢妪之命,至少还有六七天强敌才到,如乘此时前往,期前必能将其救回,真个不行,第五六日再往回赶,也来得及。朱文再想起前除金神君,也是魔教中长老,何等容易。至不济,凭着天心双环、离合神圭和金蝉所持玉虎,防身而退,当所办得到。主意早已拿定,非去不可,故不容金蝉开口。金蝉对于朱文,累生爱侣,情分自深,从小言听计从,已成习惯,一听所说并非无理,有这数日往返,必来得及,只得勉强应诺。为防万一,连石生都未告知,只将袁星唤来,暗命转告英琼,对人只说和英男师徒出外闲游,访一道友,不久即归。起身时,一寻火无害,已不知何往。英男方用传声呼唤,钱莱、石完忽然赶来,行礼之后,说火无害被一前辈先人唤去,令办一事,恐余师叔有事相唤,持令代为禀告。金蝉一问对方相貌,好似凌浑。英男料有什事,心想火无害法力甚高,留在幻波池颇有用处,便未再喊。九盘山魔宫途向,已由柳青口中间出,便往大雪山飞去。飞行神速,不消多时,便入大雪山境。正行之间,瞥见前面暗云中金霞一闪,金蝉正指给朱文观看,忽听面前有一少女笑道:“前面去不得,到我小寒山荒居一叙如何?”
第六回灵石筑二女话玄机小琳宫三仙防后劫
蜀山剑侠后传第六回灵石筑二女话玄机小琳宫三仙防后劫
三人看出来人正是小寒山二女中的谢琳,想起以前二女曾与易静约定,往除鸠盘婆,助其免难之言,不禁惊喜。笑问:“大姊怎未同来?前途如何不能过去?”谢琳笑道:“我便为此而来。家姊近修上乘佛法,终日静坐,像个老和尚,比起以前,简直换了一人。从今年起,我两姊妹便不似前行止与共了。说来话长。九盘山魔窟此时如若能去,我和易姊姊有约在先,岂能不往。事无大害,请到我灵石筑一谈如何?”三人一听小寒山二女均不能去,好生惊疑。知她师徒法力高强,忍大师常年清修,素无外人登门,谢琳必奉师命行事,内中当有原因,只得一同起身。又是金霞一晃,眼前微微一花,身已落地,面前立现奇景,才知先见金霞便是谢琳所为。想不到数年之隔,竟有这等法力,好生惊佩。再看当地,正是易、李、癞姑三人常谈的小寒山灵景。遥望前面峰崖上小亭之中坐一妙年女尼,正在闭目入定,知是忍大师,忙即趋前下拜。
谢琳请起,笑道:“家师现正神游,完遂所许善功。请到灵石筑,把那位有道行的小尼姑唤了起来。这是远来嘉客,难得登门,莫非不该接待,又怪我扰她禅课不成?”三人知道璎、琳姊妹同胞孪生,以前行止言动宛如一人。自从谢琳在双杉坪偷学绝尊者灭魔宝箓以来,一个苦炼灭魔宝箓,一个勤修上乘佛法。虽然同是佛家一派,却有动静、内外之分,尽管将来殊途回归,难易相差,无形中却变了一点性情。谢璎禅关一坐,动经旬月。谢琳除却应坐禅功之外,终日营营祭炼法宝之时为多。三人方想答说大姊正在用功,如何扰她清修?忽听身后笑道:“琳妹,你又编排我什么呢?”三人回头一看,正是谢琳,并不改易禅装,穿着一身白色仙衣,镐衣如雪,越衬得珠玉精神,容光焕发,忙即礼见。二女随请往灵石筑叙谈。
三人一问九盘山之行何故不能前往,谢璎先说:“易静这场劫难,万不能免。此时前往,固是有害,便在灾期将满前两天赶去,也难免于功败垂成,此是一端。还有鸠盘婆有一师兄,现居西昆仑星宿海,当地魔宫景物灵秀,隐现无常。那魔头先和鸠盘婆至好,后因一事反目,成了冤家。当双方成仇分手时,曾有魔教中誓言。那魔头神通广大,比鸠盘婆还要厉害,更擅前知,新近算出鸠盘婆将遭劫难,虽然畏惧天劫,不肯与正教中人开衅,但比尸毗老人还要强做,人如犯他,便成死敌。因知鸠盘婆魔法甚高,一任敌人防备多严,即使天劫难免,所炼九个化身,终有一两个残魂逃出罗网,特在左近崖顶设下一座神坛,算计鸠盘婆残魂逃路所往,摄回山去,用魔法祭炼,使其元神凝固,复体重生。表面相助,实则借此报仇,并为将来抵御天劫时的替身。那魔坛甚是微妙,无迹可寻。家师虽能制他,但已多年不开杀戒;另外还有一段因果,不便出手。此人神通与轩辕老怪、尸毗老人伯仲之间,而阴险诡诈,神速机警,更有过之,一个除他不了,立成大患。乘其隐迹年久,不曾二次为恶以前,最好暂时不要理他。无如这厮一向夜郎自大,目中无人,所布魔网,横亘天半,又当雪山高处,看去不见形影,空中飞行,容易撞上。而正教中的遁光飞剑最是犯忌,虽然过时他必在下面发话阻止,令人退回,开头并无伤人之意,声音却极古怪,十分刺耳,一听而知是左道妖邪。正教中人自不肯受他虚惊恫吓,甚或想要除他,都在意中,只一违抗,立成仇敌。由此命他门下纠缠不清还是好的,如是本人亲出为难,休看三位道友带有法宝防身,至多当时不为所害,从此如影附形,早晚受他暗算。家师现在化身神游,便为暗中守候,釜底抽薪,等有人空中路过,立时设法阻止,或用法力送其飞渡。当易姊姊来时,刚过不久,魔头便到。后来上官红由此经过,也是家师暗中行法护送过去。近日魔阵已然布成,魔网高张,远达千里,上出重霄。为防鸠盘婆残魂逃遁,方圆三千里,均在魔网所及之处,弹指将人擒去。你们一过,立时惹出事来。而易姊姊定数所限,又不能救。否则,我姊妹和易姊姊至交,岂能坐视?为了此事,我还尚好,琳妹和家师争论已非一次,后经家师用佛法由须弥光中现出前因后果和易姊姊未来之事,方始醒悟,不再坚持。家师本令我姊妹到日再往,我们明知定数,又以有约在先,为尽朋友之义,再三恳求,方蒙允诺,准我二人在难期将满前几天赶往暗护。就这样,家师仍说只能旁观,不到难满,不许出手。三位道友此时如何去得?方才我接家师心声传话,说幻波池不久有事,关系未来甚大。如在易姊姊未回山以前应付强敌,稍一疏忽,或因人少不及防御,被其侵入,整座依还岭均有陆沉之忧,并还引起一场浩劫。难得三位道友期前来此,小住三日,再同回山还不妨事。为此命琳妹接引了来,一面劝阻,一面借此三日余闲,由琳妹转授出入魔宫之法,以备将来往西昆仑星宿海救人之用。完事之后,一二日内强敌便到。这次和兀南公不同,法力虽无兀南公高,但有一左道中能手暗中主持,带来法宝甚多,并有十几个妖邪相助,都是来去如电,各长穿山地形之术,隐形尤所专长。尽管幻波池五行仙遁威力神妙,防护严密,仍须小心。每一要口,均须派专人防守,丝毫疏忽不得。对敌不可求胜,以免那些帮手恼羞成怒,铤而走险。但能挨满时限,便无妨了。我姊妹到日,必和易姊姊一同前往。不过易姊姊大难之后,元气不免损耗,事完须在魔宫用陈道友所得灵药医治复原,才能起身,还有数日耽搁,过期不归,不必忧虑,到得必是时候,请放宽心便了。”
朱文一听魔头如此厉害,又担心易静安危,仍想同往魔宫一探,即使人不能救,看上一眼也好。便问魔头叫什名字?以前怎未听说?谢琳笑道:“这些都是昔年幸逃天劫漏网的一班邪魔,全是极恶穷凶之辈。只因大难之后,知道天劫威力,生了戒心,分藏极边僻远之区,苦炼妖法异宝,以为抵御二次天劫之用。已有多年销声匿迹,不曾出世,我们得道年浅,自然知道的少。今当正教昌明,扫荡群邪之际,这班应劫的几个元恶,多半静极思动;再不,便是以前有什仇敌,想要乘机报复。在他本人,何尝不知这一出世,容易与正教中人发生嫌怨,惹下杀身之祸。无如在劫之人,任他法力多高,多是明于知人,昧于知己;又都自恃,以为多年苦炼,神通广大,已非昔比。何况只寻对头为难,或有什事必须亲往,并不为恶害人,与正教中人避道而行,除非真个不知进退,有意生事,决不寻他晦气。来去又是那等神速,休说对方不知,即便知道行藏,也奈何他不得,怕他作什?本就骄狂,打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意,稍有接触争执,立时激怒。再要吃一点亏,或是扫了他的脸皮,自更不肯甘休。这班邪魔都具特性,还有一个恶习:来人无知冒犯,碰他高兴头上,还可容忍一二;如其知他姓名来历,稍一许犯,抉不放过。诸位前途正当多事之秋,还以不问为是。如以为愚姊妹张大其词,家师所放须弥神光,家姊也曾学会,此时魔头正在行法之际,由神光中看去,一览无遗。好在这里又有佛法禁制,魔头不会警觉。否则,不必冲禁而过,此举便犯他的大恶,刚一行法查看,立即寻来,捷于影响,当时便成仇敌了。”
金蝉等三人知道小寒山二女向不服人,尤以谢琳为甚,居然异口同声说得那么厉害。互一商量,觉着忍大师佛法无边,尚且不与他争,璎琳姊妹这等说法,幻波池又有强敌上门,没奈何只得中止前念。金蝉想起前在天外神山,曾听申屠宏说过,老魔鸠盘婆诡诈机警,魔法甚高,炼有好些身外化身。将来易静与之对敌,全仗天劫煞火将其烧死。但那元神未必全数消灭,只要被逃走一个化身,过不多年,仍能炼成形体。法力虽差得多,为恶也必更甚。再要被她同派中法力高的人收去,迟早更是大害。听谢琳之言,分明西昆仑星宿海之行必不可免,将来终须与那魔头一斗,事前得知一点虚实要好得多。只不知将来所救的是谁?能否在须弥光中看出?便和谢氏姊妹说了。谢璎笑道:“本来不应泄漏,都是琳妹多嘴。略看无妨,但那魔头擒到鸠盘婆残魂之后,为想使其早日复原,必定用他魔法,到处搜寻左道妖邪的凶魂厉魄,以为补益元气,助长凶焰之用。暂时不惹他,虽未必与正教中人为难,既在外面走动,难免与之相遇。最好故作不知,还可无事,只一注目,或是议论他几句,如在千里之内,定被听去,当时追来。请问诸道友,哪个肯向邪魔妖鬼服低?争端立起,又未必斗得他过,岂不惹下麻烦?能不看最好,如其要看,遇时却非小心不可。今日你们来时,如非家师暗用无相神光遮蔽,形迹早被看去。前行三百里,便入禁地,若听他的话,知难而退,自然无事;只一强行飞越,决没有这样太平了。”
金蝉闻言,仍想观看。朱文也在一旁力请。谢琳笑道:“姊姊近来越发多虑,这有什么?定数难移,受命自天,至多受点虚惊,谁还会真个受害不成?如非恩师严命,单凭他在我小寒山附近张牙舞爪,我便容他不得。就是七宝金幢不能轻用,凭着近习灭魔宝箓,还斗他不过么?师命难违,好些顾忌罢了。姊姊只管把须弥神光放出,万一有事,我必前往效劳如何?”谢璎微笑道:“琳妹自习宝箓以来,虽具降魔愿力,如论上乘禅功佛法,直似无什进境。看你说话,火气多大呢!”谢琳笑道:“大哥莫说二哥,两下差不多。前年你还不是和我一样疾恶性情?只因我炼灭魔宝箓,发有宏愿,专重外行,禅修较少;你不过比我精进,如论法力,却比我差。将来遇到魔难,我不给你护法,看是道长还是魔高?省得炼那宝箓成了我的短处。”谢璎微笑不答。朱文见她神仪莹朗,另具一种庄严之致,人是那么美艳,偏会令人对她自然生出了敬意,由不得称赞了几句。金蝉、英男也在一旁附和。谢琳嗔道:“姊姊,人家要看须弥光哩,只管装这道学作什?”谢璎先朝三人脸上看了一看,然后笑道:“琳妹就是这等性急。平日到处搜罗奇花异果,灵药仙酿,每一问你如何有此闲心,必说礼尚往来,圣贤仙佛都是一样。我们每访各位道友,必受款待,万一有人来访我们,连杯水酒都端不出,岂不难堪?今日佳客登门,你进门便说个不完,如何不去取来待客呢?”谢琳笑道:“还用你说,我早准备好了。”
话未说完,众人原本围坐在一座四外空灵敞朗,外有平台,种满琪花瑶草的石屋之内,面前各有一个玉几。谢琳话一出口,忽闻异香清馨扑鼻,各人玉几上面,同时现出大约二尺,形色不同而制作古雅的一个玉盘和一个玉杯,盘中堆满各色珍果,均是海内外名产仙果。内有两种,连峨眉开府盛宴均未见过。大咎山佛棕和黑海萍实,也各有一枚在内。三人自是惊赞不已。金蝉见内有两种异果,形似五色樱桃,宛如宝玉明珠,鲜艳夺目,乃紫云宫所产仙果玉女樱,笑问:“二位姊姊,近年见过灵云家姊么?”谢琳微笑不语。谢璎笑道:“舍妹专喜弄些狡狯。自从上次大咎山回来,我姊妹共只出山一次,便生了不少事故。这些都是她新收鬼奴代为觅来,自己何尝离山一步呢。”
朱文笑问:“二姊收有门人么?叫什名字?何不令其来见?”谢琳气道:“姊姊还说我多口,这样一点小事也对人说。你看诸位道友所收弟子,不是金童,便是玉女。我老想收一个好徒弟,只要赶上上官红一半我就心满意足,谁知才一出手,便收了一个小黑鬼,想起就生气。想不要吧,她又一味死缠,任怎坚拒,宁死不走。气得我无法,叫她做我汝奴,不算徒弟,她偏愿意。带了出去和人家一比,有多丢人呢!”三人知道谢氏姊妹法力极高,各有过人之处,所收弟子至多容貌丑怪,决非寻常,同声请其唤来相见。谢琳不肯,谢璎两次开口,也被阻住,笑对众人道:“此虽琳妹童心未退,觉得鬼奴貌丑,美中不足,实则此女虽是鬼魂炼成,难得她向道心坚,极知向上,数百年苦功,才有今日。自知孽重,暂时竟不想转人身,并在家师面前发下宏愿,入门不到两年,所积善功已不在少。对她师长尤极忠义,仗着飞遁神速,具有专长,琳妹本喜淘气,此女再一先意承旨,当时拿了我姊妹的灵符,远出了数万里外,不论多难得的东西,全给她师父去采了来。琳妹先不喜她,近见此女实在不差,已然加爱,只不过想要寻一好庐舍使其回生,在未如愿以前,不愿人知道罢了。”
金蝉接口答道:“貌丑无妨,休说灵峤仙府蓝田玉实可以求取,便我小南极光明境,也有不少的灵药,可以凝神固魄,化丑为美。她和易姊姊有心变丑不同,便不投生转世,一样可以如她的愿,至多一两年,就变过来了。何况日前开读仙示,这次幻波池开建仙府,除本派同门和一班平辈至交而外,有好几位前辈仙长到时均要降临。看那意思,不特灵峤仙府有几位女仙要来观礼,连东极大荒那两位老前辈都许来到,并还提起内有数人均要转丑为妍。癞姊姊想收一个好看徒弟,上月竺氏三姊弟来归,她和易师姊、李师妹恰好一人收下一个。她收那一个行二,偏生得比她还要肥肿丑怪,说起来也是有气。不料奇缘遇合,先受仇敌兀南公之助,又得各位师长爱怜,不久便成了一个美慧灵秀的少女。何况令高足又有这身功力,岂不更容易么?”谢琳闻言,面有喜容道:“此事方才已由须弥光中看出了。陈岩道友和李洪师弟,还有一位贵派师兄名叫笑和尚的,近在海外得了不少的灵药,对于鬼奴均有大用。便易姊姊劫后归来,也全仗此复原异貌。只是灵药珍奇,非比这些海外野果多半无主之物,可以随意往取。人家得来很难,不好意思讨要罢了。”金蝉笑道:“我正想笑师兄和洪弟他们,想不到笑师兄竟会期前出了洞,想必功行已满。此事包在我身上,这些灵药如在笑师兄等三人手内,见面便可要来奉赠。我最想笑师兄,请大姊把须弥神光放出一观如何?”谢璎笑答:“既然非看不可,只有从命,前言却须要紧记才好。”金蝉应了。
谢璎一面劝用酒果,随即双目垂帘。待不一会,手指上忽有一圈慧光飞起,先是淡微微一片金霞闪过。跟着现出大片海洋,以及陈岩、李洪、苏宪祥、虞孝、狄鸣歧、归吾、南海双童、笑和尚等近些日来经历,似走马灯一般,有的竟分两三起同时出现,全都如在目前,包罗万象,纤微毕睹。后又现出易静追赶老魔赵长素,误入魔宫。刚一飞过不久,雪山上空暗云之中,突有一点火星飞坠到了危崖之上,倏地爆散,现出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穿五云仙衣的美少年,身后背着一个大葫芦,腰挂金刀,头和手足各戴一枚金环,乍看也分不出是邪是正。刚一落到高崖之上,回顾西北方微微一笑,随把腰间金刀拔出,手掐法诀,回手用刀尖朝身后葫芦顶上拍了一下,再往外一甩。立有一溜黑烟随刀而出,箭也似急,射向身前雪崖之上,缩为一团,就地一溜滚,接连急转了两下,忽又爆散。现出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者,穿着一身灰白色紧身短衣,手持一根两头尖的铁钉,跪伏在地。似这样接连数十百次过去,均有同样鬼物,随同刀尖黑烟甩处,四下飞射,落地现形,环跪少年身侧。事完再将手中法诀往外一扬,立有一股黑气由葫芦中蓬勃而出,直上云霄。晃眼比电还快,展布开来,化为一片极淡的烟幕,横亘天半。少年又朝葫芦连指,手中法诀频频施为,随见数十百股黑烟飞舞而出,落在地上。这次却非鬼物,黑烟散处,化为弓箭刀矛、幡幢法器,以及各种坫坛之物。那百十个鬼物现形之后,本来在旁跪伏待命。少年把手一挥,立时争先上前,把那黑烟所化之物纷纷拾起,连Сhā带堆,转眼之间,建成一座广约数亩的神坛。妖道原立崖前四下注视,也未见怎行动,人影微闪,便在法坛中心持刀而立。只见阴风惨惨,整座法坛全在大片黑烟笼罩之下,看去气象幽厉,阴森怖人。妖道忽然双臂一振,身上衣冠全数脱去,立即飞起一片血影,将其护住,满坛飞驰,出没于千百面妖幡之中。所到之处,烟云浮动,滚滚飞扬,变幻无穷,情势奇诡。妖道也越转越急,倏忽如电,隐现无常。似这样经过些时,血光闪处,重又穿上衣冠,在千百魔鬼、幡幢环绕之下,满面均是笑容,朝着左侧扬手飞起十余个大小光圈,分布坛上。妖道由圈中往外查看了一阵,手中刀一挥,全坛立隐,所有千百魔鬼和那隐现无常的大小幡幢全数不见。只剩妖道一人坐在一个冰崖凹中,身上装束也换了原样,看去像个游方道士,神态十分和善,与先前所见迥不相同。
待了一会,又似有什警兆,面容骤变,当时起立,将手一指,方才那片横亘天半的烟幕突转粉红色,在暗云中一闪不见。同时由远方飞来一道遁光,刚看出是上官红冲风破云而来,快要撞向烟幕之上,忽然一闪不见。跟着便见那道遁光又在法坛后面出现。那么大一片雪崖,魔网高张,上与天接,竟未看出如何飞度。妖道似因来人已快入网,无数失踪,面带惊愤之容,将手连扬,立有大蓬五色光针由手指尖上飞起,暴雨一般,朝前、左、右三面高空中飞射过去,神速已极。待了一会,光针突分三面飞回。妖道好似不曾追上来人,面带惊疑,随把双目闭上,微一寻思,忽然暴怒,奋身跃起,化为一溜黑烟,带着大蓬星火,朝先前来路飞去,也是一闪不见。约有半盏茶时,仍是一点火星,自空飞坠,现出原形,朝左侧面目射凶光,阴森森冷笑了两次,身形忽隐,更不再现。
谢璎头上慧光跟着收去,睁眼笑道:“二位道友,看见了么?这便是前些日的经过。可惜魔法太强,小妹功力不济,只能见形,听不出老魔声音,否则还要详细。方才上官红由那雪崖上空飞过,因其来势太急,妖道想发话禁止都来不及,本来暴怒,想将来人擒住喝问来历。虽是无知触犯,照他旧例,不致受什伤害,但见了上官红这等美质仙根,必不放过,只要有丝毫可以借口,立时将人擒去。眼看危机万分,幸而家师早有准备,用无相神光将其护住,由高空中不动声色移过崖去。妖道以为来人必要入网,不料忽然不见。他 异世青莲帖吧那魔网横亘空中,随同主持人的心意大小隐现,来人竟会看破,当是有心为难,越发急怒,竟将魔教中的七绝魔针发将出来。此针随同主人心意以分远近,颇为神妙,阴毒无比,来人遁光稍与接触,立生感应,妖道也必跟踪赶到,势疾如电,任走何方,均非被他追上不可。妖道满拟来人不是知难而退,正面逃脱,便由左右两侧绕行飞遁,故将魔针三面发出,居然不见踪迹。又因家师佛法禁制,推算不出底细,又惊又怒,挫了锐气,未免优疑,生出戒心,特意赶回魔宫,取了两件从不轻用的异宝,二次赶回。经此一来,妖道越有防备,事更艰难。好在此时和贵派尚未正面冲突,只要将鸠盘婆残魂擒到后立时回山,暂时不致为敌。否则,易姊姊他们回山时,便非和他撞上不可了。”
余英男问道:“二位姊姊既说幻波池将有强敌上门,我们暂且回去,改日再来领教可好?”朱文知她行时未和英琼明言,一听魔宫不能前往,便想早回,方要开口,谢璎接口道:“愚姊妹原奉家师之命,挽留佳客,固是久别重逢,意欲挽留三二日,一叙渴衷,一半也为三位道友多炼一种防身法术,以便异日之用。事完回去,决来得及,包不至于误事便了。”随请三人用了一些酒果,再由谢琳陪往左近小琳宫洞内同炼佛法。
三人先想谢琳爱好天然,所居必比灵石筑还要华美,到后一看,内里竟是黑沉沉的,伸手不辨五指。金蝉慧目法眼,平日多么浓厚的妖烟邪雾均能透视,到了洞中,竟看不出丝毫景物,心方惊奇。谢琳笑道:“此是魔教中的黑地狱,千百年来只有师祖长眉真人以玄门无上大法通行过一次,使其大放光明,把对方千百年收敛的阴霆罡煞之气所炼邪雾化为乌有。小妹照着灭魔宝箓现出此景,请三位道友来此,以本身定力智慧战胜邪魔。少时如见金刀烈火由暗影中袭来,不必理它,能以本身道力消灭,自是极妙。有小妹在此,也不至于受什侵害。不过魔法也颇微妙,三位道友各有几件仙、佛两门中的至宝奇珍,防身固是有用,能否兼顾同伴,尚属难言。到时最好心超物外,一念不生,只顾自己,无须再管别人,彼此有益。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虽是依样葫芦,不致两败,虚惊仍所难免,必须小心才好。”三人本随谢琳鱼贯而入,闻言知道良友苦心,借此考验道力,并加传授,以为未来之用,所说多半谦词,此中威力必不在垦宿海魔宫埋伏之下,同声称谢。
谢琳笑道:“此洞共只数丈之地,三位道友静坐其中,虽不似峨眉火宅严关包罗万象,却也具体而微。我闻朱姊姊和蝉弟近得天心双环,英男贤妹又在月儿岛火海得一离合神圭,均是前古至宝奇珍,威力神妙,不可思议。如我所料不差,仗此三宝,加上灵峤玉虎和朱姊姊天遁镜,休说照破黑雾,大放光明,只要彼此之间能够发现,互相会合,便无家师传授,仗以防身,也有余了。”随引三人去至里面坐下,说道:“小妹就要献丑。三位道友分坐在此,仍按师传太清仙法用功入定,如有警兆,能以定力战胜更好。否则便将前说诸宝取出一试,如见对面宝光,不妨与之会合。好在此是演习,不致走火入魔。将来同探西昆仑魔宫,与此大同小异,如能脱困而出,将来便可往来自如,到时再有灵符至宝隐蔽身形,成功除害无疑了。请各准备吧。”
三人先觉彼此问答相隔颇近,只谢琳一人略有一条金霞罩的淡影,余者全看不出。等到说完,一声准备,谢琳人影不见。再唤同来两人,全无回应。当时只觉微微一晕,仿佛船行大海之中,遇见浪头,略为颠簸,随即静止。金蝉正连呼文姊、余师妹,忽听暗影中起了一种异声,乍听仿佛二女似在回应,不知怎的,心旌摇摇,神魂似欲飞越,思潮起伏,万念俱来。知道不妙,忙把心神收摄,按照本门太清仙法用起功来。刚把心神宁静,异声也止。忽想起天心双环乃前古奇珍,万邪不侵,专破魔法异宝,但非合壁并用,不能发生极大威力。谢琳还说,到了危急之时取用,方才忘了和朱文商议,如今形声不见,如何能够联合并用?谢家姊妹虽非外人,被其困住,仍是难堪。心念才动,忽又瞥见暗影中似有人影闪动。先当是朱文、英男,方想三人如在一起,将各人的法宝飞剑全施出来,决可无害,还占上风。心念一动,元神又在摇动不宁,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同时瞥见另一面暗影中飞起一圈心形宝光,正是朱文的天心环,光并不强,看去不过尺许大小一圈。前见两条黑影,同样也有天心环和离合神圭等宝光出现,悬在黑影之下。金蝉近来功力大进,已不似前莽撞。匆促问真假难分,又知这类魔法专摄人的心神,忙运玄功,二次澄神定虑,潜光内视,不去理它。心神方一宁静,前见黑影宝光忽隐,只剩右侧心形宝光悬空不动,下面却不见人,只有尺许方圆,外青内白,一圈晶莹莹的光华悬空不动。暗忖:“魔法任多厉害,乃谢二姊主持,并非真遇敌人。即便双环不能合壁,试出它的妙用,事完再请谢家二姊演习一遍,请其指点也是一样。她方才曾说,应以法力战胜,胡思乱想作什?”念头一转,耳听朱文在呼蝉弟,听去颇远,仿佛有什急事,料定是幻象,好在至多两日便可相见,理它做甚?二次又把心神守住,打起坐来。谁知魔阵之中丝毫念头都转不得,虽然心神收摄得快,魔法已经发动,如非功力精纯,人甚灵警,谢琳又在暗中主持,发动较慢,金蝉身有至宝防护,虽不至于受伤,也必闹个手忙脚乱了。
金蝉这里第二次正运玄功打坐,忽听天风海涛之声起自遥空,跟着烈烈狂飙,夹着万丈黄沙,宛如亿万霹雳排山倒海一般,由暗影中狂涌而来,黑风如涛,仿佛连人都要吹化神气。金蝉道力原极坚定,除却朱文是他累生爱侣,时刻关心,遇到魔法暗算,有时虽难免于摇动,仗着夙根智慧,偶一动念也即宁止,至多受点虚惊,无关大局。事前又经主人指点,深知厉害,只是好胜心盛,上来两次动念,有了感应,便自警觉。知道事关重要,主人好心传授,还恐将来不能胜任,又假设了一处黑地狱来考验功力,用心何等周到。而魔宫的厉害也可想见,不乘此时将其学会,不特丢人,也对不起主人盛意。再想起奉命下山以前,通行火宅严关那等微妙凶险之局,尚可无事,何况这类魔法。方把方才恃强轻视,并想和朱文问答试验法宝威力之念完全丢掉。
谢琳原因金蝉等三人虽是峨眉之秀,毕竟修为年浅,经历不多,又知三人西昆仑魔宫之行必不能免。更恐三人功力不济,扫了颜面,上来并未施展全力,原是相机行事。及见三人中只余英男一人能以谨慎见长,自一开头,便照师传太清仙法运用玄功,把心神守住,慧珠自莹,一念不生,丝毫不因假设试验,不是应敌,而稍松懈,功力也极精纯,处处显得平日用功之勤。再看金、朱二人,金蝉是童心未退,又和朱文情感太厚,上来便想会合,杂念一生,魔头乘虚而入,差一点心神没有摇动。朱文又是好胜心切,虽不似金蝉那样形同儿戏,但又矜持太甚,惟恐丢脸,上来便把天心环放起,同时运用玄功,小心防御,事出勉强,自是费力。似此形势,以后遇到危机,决不能处之泰然,行所无事。如非法宝神妙,诸多可虑。心想:“峨眉三英虽然名不虚传,以金、朱二人的功力,如非自己格外求好,施展灭魔宝箓中的大法先行考验,加以指点,再把师父金刚禅法加以传授,到了魔宫,岂不凶多吉少?”心正寻思,忽见金蝉神态大变,竟在千重魔雾中打起坐来,和英男一样,潜光内视,更不再有杂念。再看朱文头上,心环宝光也越明朗。才知三人果是夙根深厚,具大智慧。开头心有成见,因非其敌,一面把事看易,再加好胜,所以心神易受摇动。及至觉出厉害,各自戒备,如临大敌,把师传心法全使出来,形势立变。照此功力,便无师传佛法,前往魔宫,至多被困些日,在法宝防身之下,也决不会受什伤害。心中一喜,有意要看三人道力深浅,便把全力施展出来。
三人自是不知,正在澄神入定,那万丈黑风突然涌到身上,当头压下,重如山岳。三人当是幻象,先不理睬。谁知谢琳自炼宝箓,已兼佛、道诸家之长,一经发难,威力逐渐加增。金蝉、英男又未取宝防身,那黑风吹到身上,猛觉异常,一任定力多强,仍坐不住,几次全身震撼,快被黑风卷起,渐难。英男最是小心,先将离合神圭放起。金禅正以全力与黑风相抗,猛瞥见右侧又有一道宝光升起,看出是英男离合神圭。再一回顾,朱文人虽不见,天心环宝光却较先前还要晶莹,在万丈旋飙中停立不动。暗忖:“主人原有试用法宝防身之言,看朱、余二人的宝光相继放出,并未被那黑风卷动,何不也把天心环放起,两下如能会合,岂不更妙?”想到这里,未及施为,就这心念微动之间,魔法又受了反应,黑风越来越猛。眼看快被狂飙卷起,暗影中忽又飞来千万把金刀火箭,还未上身,便觉与前在神剑峰魔宫所遇威力相等。知道后面还有千重血焰就要发动,心中一惊,人也离地而起。同时一片银色毫光突自胸前所悬玉虎上飞起,万道银霞,千重灵雨涌到头上,再反卷而下,全身立被护住。因见玉虎神光不似以前强烈,仅仅将身护住,看出主人有意试验功力,虚实兼用,并非全是幻象,索性连天心环也同放出,自在宝光笼罩之下,盘膝入定起来,连想和朱文会合之念俱都打消,一任光外声势多么猛烈,一切付之不闻不见。
刚刚反虚入浑,由静生明,忽听谢琳笑道:“够了,够了。昨日还和家师说起,西昆仑魔宫经老魔头多年布置,方圆千里之内,步步皆是埋伏,魔法虽和尸毗老人不相上下,但最阴险凶残,又多疑忌。因为自身恶孽太多,尽管多年敛迹,终恐正教中人不容,他那无穷享受难于持久,不特境内遍地埋伏,禁制重重,并有几件魔教中的异宝和从空际星辰摄取来的三十四色天星奇光,还有用五行真气所炼秘魔灵珠,威力大得出奇,诸位道友岂能随意出入?便在家师所传金刚禅法防护之下,至多把心灵守住不受魔法暗算。要想抵御那几件魔法异宝,仍是艰难。谁知三位道友功力之高,出于意外。而那几件前古奇珍,更是各具威力妙用。实不相瞒,这黑地狱实是厉害,一任宝光多强,那咫尺之隔,休想看见一点光华。而三位所用法宝,彼此全能望见。到时就被魔法隔断,也可寻踪会合,不致闪失。天心双环再要合壁并用,更可通行自如,不致吃人的亏了。”说时,金蝉已把眼睁开,见所有黑风金刀、火箭血焰已全收去,洞中光明如昼。谢琳满面喜容,不住赞美。再看朱文、余英男,就坐在身旁不远玉墩之上。及问经过,并未离开一步。三人相去最远的,还不过丈,方才竟会无闻无见。那么强烈的宝光看去既远,光也不强,只有一片明亮光影,四围仍是暗云笼罩,一片沉黑。这等厉害,实出想象之外,由此无形中生了戒心。不提。
当地原是谢琳独自用功之所,四壁明如晶玉,清洁异常。本来室中空空,只有一个玉蒲团和壁间所悬一柄羽扇、一个葫芦。三人所坐玉墩,还是新收门人鬼奴取来。互相说笑了一阵,谢琳便照师命传授金刚禅法。三人原有根底,一点就透,只在室中同用了一两天的功夫,便全由心运用,定力越发坚强。英男来此,原为同门义气,及见易静之危定数难移,不能往援,想起英琼日前再三嘱咐,不令出山,恐其悬念,便和金、朱二人商议,不等第三日,提前回山。二人也担心幻波池有事,同向主人告辞。谢琳见英男去意甚坚,笑道:“自来欲速不达。家师说是三日,三位道友不到两天,便全学会,其中必有用意。非我强留,惟恐万一归途又生枝节,反而误事。既然非走不可,且等第三日再行起身如何?”三人只得应了。随寻谢璎叙别,人已他去。又请唤出鬼奴一见。谢琳笑说:“她昨日向我力请,说要出山访一旧友,今日已然起身。倒是家姊奇怪,说好明日和我去办一事,再往九盘山暗护易静姊姊,不知何故,不告而去。我想鬼奴对三位道友十分感激,也许有什心意,早晚相见,只不要笑她丑怪便了。”三人听出谢琳对于鬼奴表面说她丑怪,实则颇为钟爱。知她眼界甚高,照此说法,除相貌太丑是美中不足而外,法力决非寻常。问她收徒经过,谢琳只是支吾,说将来自知,此时懒得说她。朱文笑道:“我知二姊令高足决非寻常人物,便是鬼魂修成,既然向道坚诚,又得二位姊姊真传,将来必有成就,何苦叫她鬼奴,有多难听呢!”
谢琳道:“这鬼丫头初遇我时,因其相貌丑怪,又是个鬼,我想初次收徒,就收这样一个丑怪,自然不愿。谁知她始终坚持,立志追随,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我始而厌恶,坚拒不从。后又试她多次,她竟甘受折磨,受尽苦痛,毫无怨言。我吃她纠缠不清,又知她以前虽在妖人门下,早已逃出,藏身古墓之中,独自虔修,无什恶迹,其势又不能将她除去,只得跑回小寒山。以为她飞行决没我快,本山又有佛法禁制,不经家师允许和我姊妹引进,谁也不能入内。此女见我如此坚拒,也必终止前念。谁知这鬼丫头真个精灵,我刚一到,她便跟踪而至,因被隔断在外不能走进,先在洞外日夜号哭,苦求哀告,我只不理。等到过了二十几天,偶和家姊谈起,正觉此女可怜,偏又不愿收这类开山门的弟子。家姊还在和我取笑,说我一向好胜,刚开山门收徒,便遇见一个女鬼。我说这等丑怪鬼物,做我汝奴还觉讨嫌,如何收为弟子?话刚说完,此女竟在面前跪倒,愿为鬼奴,求我收容。我知本山佛法禁制,威力神妙,休说是她,多高法力也进不来。匆匆不暇寻思,以为家师怜她至诚,有心放进。又想此女艰苦诚毅,志行高洁,也实可怜,只是太丑,想起峨眉一班道友所收男女同门多半灵秀可爱,这样徒弟带将出去,岂不被人笑话?既是家师放进,正好就此撒赖放刁,磨着家师用上乘佛法为她凝神固魄,变易相貌,忙往前面参拜。家师恰好神游归来,尚未入定,我代此女一说,才知佛家最重因缘,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此女人内全由至诚感格,向道坚诚所致。
“她因初来时得一异人暗助,飞遁神速,和我姊妹先后脚到达前山。我一时疏忽,被她看出方向。始而守在山前跪地哀求,因久不见回应,明知佛法威力,妖邪魔鬼犯禁必死,竟拼以身殉道,朝我姊妹日前突然隐迹之处强行冲进。因其虽是鬼魂炼成,从未为恶,开头虽受了不少苦难阻隔,连经禁法抛掷出去好几次,并未受什伤害。她原想用苦肉计,断定我不忍伤她;再见佛光照体,至多遇阻,将其挡退,连元气也未损耗,胆子越大,再接再厉,奋不顾身,一味向前猛冲不已。这日连受苦难之余,居然悟出玄机,知道有挟而求,拼受苦难,以邀怜悯,尚非真诚。同时又因连番遇阻,悟出好些微妙,忙将悲号止住,先在山前静心诚意,凝神内视。等到神志清灵,把连日情急悲苦,用尽心机,种种杂念,全数去掉。然后跪在山前,顶礼膜拜,先呼佛号,再求家师和我大发慈悲,深恩垂怜,许其入内,拜到门下,哪怕不配做我徒弟,永为奴仆,于愿已足。这时我正有收她为奴之念,双方气机相感,山前禁法忽然大开,现出道路。此女见状,自是喜出望外,连忙赶进。正值家师神游归来,她原经人指点,深知底细,便向家师跪拜,苦求收录。家师对她说了几句偈语,难为她福至心灵,居然醒悟,随来寻找。仗着耳目灵敏,百里之内,无论形声,均如对面。一听我姊妹正谈收她为奴之事,忙即应声走进。我自炼灭魔宝箓以来,虽然学了一点门道,因知山前佛法禁制,不会被其闯进,没有留意,所说已被听去,不能不算。家师又说:‘相貌美丑,原不相干,你与此女渊源颇深。我无暇遂你童心,施我佛法,使之变形易貌。但是此女不久必有遇合,包你师徒称心。只是此举自寻烦恼,将来难免多出一番魔障而已。’我便对师父说:‘此女不特向道坚诚,人也十分灵慧,偏生得这等丑怪,实是可惜。只要真能变得和上官红那样可爱,便为她多受一点烦恼也所心愿。’家师随又说了几句偈语,令我师徒谨记。
“日子一多,我对此女生了情感。本意令她拜师,原是她跪地求说:自知相貌丑怪,恩主又是天上神仙一般,异日追随行道,便不被外人笑话,也自惭形秽。万一仗着恩主福庇,奇缘遇合,变易相貌,或是寻得一具好庐舍,自是万幸;否则情愿永为鬼奴,决不敢列干将来诸弟子之列。我正想说她几句,家师已代允诺,并说:‘福缘前定,有志竟成。’我知家师禅修灵悟,遇事前知,既出此言,必有深意,也就听之。此女以前出身和拜我经过,将来再说。如论法力,虽非高手,因她以前曾在一个著名妖邪门下,也不算太差。后见乃师淫恶太甚,跑了出来。彼时相貌原非丑怪,逃时因恐妖师追擒回去,受那炼魂之惨,逃到途中,遇一异人,将她相貌行法毁去,变得又黑又丑。因她修炼年久,元气早已凝炼,平日看去无异生人。那女异人是位鬼仙,与妖师本来相识,已被迫上,并未看破,对于此女十分怜爱,先留她在洞内住了三年,传以太阴玄经和各种法术。此女本想拜师,那女异人说是双方缘分只此,不久劫满,可在期前三日分手,以为异日再见之地。随即引往桥山深处,觅一古墓,令其在内隐居,不到日期,不可出洞一步。她在洞中苦修了一甲子,异人忽来寻她,指示机宜,令其拜在我的门下。第二天,我姊妹和一旁门散仙斗法,路经当地,她忽出现,先为引路,将我所追妖人寻到除去,跟着向我跪求。一味软硬兼施,好说歹说,始终追随不舍,终于拜在我的门下。此女虽无多长,因习太阴玄经,又是生魂炼成,飞遁神速,更擅五行地行之术,得隙而入,瞬息千里。知我喜食海外佳果,百计谋取,不时往返海外,采取灵药、仙果回山献上。齐大姊的紫云宫,己往返了三四次。人又勤快忠实。我料她今日出山,必是有什感觉,或是受了指点,欲往前途相候,向三位道友拜见,也未可知。”
三人闻言,均觉这类门人实在难得,同声劝说:“此女向道心坚,对师忠义,二姊不可以貌取人,务须善待。”谢琳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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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早上,金蝉、朱文、余英男告辞起身。谢琳知道金蝉、朱文还好一些,英男早已归心似箭,也未再留。三人谢别上路,谢琳坚执护送,直送出五百里外,方始分手。途中经谢琳指点魔头设坛行法之处,金蝉运用慧目法眼,仔细观察。只见右侧仍是大片峰崖,本就其高排天,这时崖顶一带已然隐入云层之中,惨雾愁云笼罩其上,什么也看不见。谢琳随掐灵诀,朝空一扬,面前现出一个光圈。众人往里一看,崖顶上坐着一个少年道人,貌甚英秀,一点看不出是妖邪一流。再细观察,崖上影影绰绰现出一座大法坛,上面烟光弥漫,闪变不停,鬼影纵横,时隐时现。天空中更有一片带着粉红色的黑气,天幕也似自空下垂,其长无际,才知果是厉害。
别了谢琳,立即加急前驰,往依还岭赶去。满拟飞行神速,不消多时,便可到达。谁知刚刚飞出大雪山境,便遇天变,高空之中阴云密布,并有大片霜层和快要凝结的晶沙冰粒,厚密异常。三人为了便于说话,三道遁光连在一起,冲空破冰而渡,望去宛如一道三色精虹,急如流星,由那满布霜雪冷云冻雾之中电驶飞行。所过之处,上边霜层立被冲荡起千重雪浪,当时冲开一条极长雪衍,遁光映照上去,幻出无边丽彩,顿成奇观,壮快绝伦。
正催道光向前疾驶,朱文偶一回顾,发现了这等奇景,叫英男、金蝉回看。英男正往回看,就在这转盼之间,仿佛发现前面有一片黑色淡烟,似要迎面飞来。心想:“此时天空中已被冰雪布满,寻常遁光冲行其中,均必费力,似此轻烟淡云,怎能透飞过来?”心中一动,目光到处,已然发现身后奇景,互相指点说笑,也就岔过,忘了提起。金蝉本就慧目法眼,善于透视云雾,比二女所看要远得多。一眼望过去,见身后现出一条极长雪衖,遁光反应,光怪陆离,本已十分好看。四外霜层雪花受了回光反应,宛如五色晶花,互相磨擦排荡,闪现出亿万银星,更是奇绝。正问二女目力能看多远,猛瞥见一片淡得非常人目力所能分辨的淡烟,正往来路一带飞去,一闪无踪。也和英男一样,觉着此时四外均是冰粒玄霜结成的雪海,天空中不见一点微风,如何会有这等烟雾,又飞得如此快法?正要开口,不知怎的,竟会忘却。紧跟着便听天风海涛之声大作。同时四外密层层的晶沙霜粒一齐受了冲动,宛如狂涛起伏,怒吼奔腾;又似亿万天兵天将,各持玉斧、金戈,互相斫杀。时而从从琤琤,将无量数的繁音细响汇为巨响;时而如亿万铁骑追逐奔腾,白刃交加,箭羽纵横,喊杀之声震撼天地。因是风力太猛,狂飙猎猎,云旗翻飞,身后雪衖已随遁光过处忽分忽合。只见星沙万丈,霞影千重,急转电旋,目迷五色,比起方才还要壮观十倍。
三人原因飞行太急,遁光强烈,既不愿炫弄法力,至与左道中人相遇,生出枝节,又都好奇,特意飞入天空玄霜冻云之中。及见风雪之势虽然猛恶,并不能阻碍遁光御风飞行,又觉得风起了。以后阻力大减,比前要快得多,不知方才那片淡云是有一人暗伺,乘着三人回顾之际,早已乘隙侵入。三人法力虽高,因对方是个非常人物,自过雪山,一直隐形尾随在后。知道三人各有至宝奇珍,不是好惹,无法下手,再要飞行一段,事便无望。正在愁急,恰值三人途中回顾,立即下手。这时三人为对方法力所迷,只在那片黑色淡影初出现时稍微动念,也就忘却,丝毫不曾看出。金蝉正说狂风一起,飞行反快了起来,忽听对面轰轰雷电之声,似有数十百股彩气,其急如电,迎面射来。疑有强敌来犯,相隔尚远,冰雪迷目,二女并未看出,忙喝:“文姊、余师妹留意!”话未说完,转瞬之间,彩气不见,雷声立止。又往前飞行了一阵,始终不曾再见。以为对方无心相值,已然知难而退,急于回山,也就不愿多事。
飞着飞着,英男忽然失惊道:“方才我们飞过雪山已有多时,按说依还岭早该到达,为何飞了这半天尚无影迹?”朱文立被提醒,忙道:“师妹说得有理,我们早已越过川、滇交界,不问到否,似此密布天空的晶沙霜粒,我们常在空中飞行,从未遇到,偶然有此景象,也只短短一段,至多不过千百里方圆,一过雪山,天气渐暖,至多雪势较大。似此绵延数千里,广如山海的空中霜原,听也未听说过,岂非怪事?”金蝉笑道:“这有何难。我们不过为了所经城镇甚多,恐惊俗人耳目,特由高空飞行。如今四顾茫茫,宛如飞行辽海之中,什么也看不见,我们不会把遁光降低,查看一下么?”朱文虽觉凭三人的目力,决不至于连下方山林都不见影,因受对方禁法迷惑,只是心念一动,也未开口,便把遁光朝下飞去。又飞行了一阵,冰雪太厚,始终没有发现下面山林景物。英男着急,提议上飞。金蝉已然答应。朱文猛想起,不论与下方相隔多高,转眼也必下降,如何还未冲出霜原雪海之下?心方奇怪,同时对方禁法也已失效,三人也明白过来,均觉历时太久,似此飞行,两个依还岭也应到达,如何四顾茫茫,休说是到,连下面景物都看不见?最奇怪的是这无边无际,浩如大海的霜原雪浪,怎会冲不出去,别人不说,金蝉一双慧目,多么厚密的霜雪和多厉害的妖烟邪雾,平日均能透视,今日竟会无用。回忆途中所经,至多看出三数十丈。如是平飞,还可说是天时骤变,空中霜原分布大广,不曾过完,多少尚有解说。后来改朝下飞,如何也飞不出霜层以外?越想越觉断无此理。说有敌人暗中为难,又未发现一点迹兆。金蝉说:“恐有变故,我们须留意。”英男忽然想起前见那片轻烟来得奇怪,朝金、朱二人一说。金蝉也已想起,先前途中回顾,曾见一片黑色轻烟,一闪即隐,看那形势,分明是由对面电驰飞来,漫身而过。知已中了对头暗算,忙把前事一说。三人全都警觉,断定陷入敌人禁制埋伏之中,方向早迷,不特前飞徒劳,便朝下飞,也在敌人暗中闹鬼,倒转禁制之中,分明是下飞,仍作平行,始终不曾冲出阵去。只奇怪那大片霜原,并非幻景,天风一起,便生变化,似与寻常空中所结霜原雪层有异而外,直到现在,将身外冰沙霜粒取了来看,仍是真的,简直查不出一点迹兆,由此可见对方法力之高,决非寻常。
金蝉自从小南极光明境开府以来,连经大敌,中间又作了一次七矮之首,比较以前持重得多,已不似昔年任性冒失,还想观察好了形势,再行应付。朱、余二女一个火性未退,一个急于回山,又都各有两件至宝,一经醒悟,全都急怒。朱文先将天遁镜取出,发出百丈金光,朝前直射。英男也将南明离火剑化为一道朱虹,刚飞出手,准备冲破敌人禁制。朱文意犹未足,正疾呼:“蝉弟,还不将我们天心双环合壁放出,看他到底有何法力,能将我等困住?”说时迟,那时快,朱文话还未完,金蝉已想起近日小寒山二女前后暗示,以及谢琳始而挽留住满三日再走,后又露出早行途中有阻但可无害之言,想劝朱文暂勿发难,好在身剑合一,遁光又连在一起,更有至宝防身,不畏邪法侵害,无须急此一时,等到看清形势,再行下手,比较稳妥,话未出口,二女宝光已电射而出,四外玄霜晶沙立时纷纷消散,只前面虽被宝光冲破,看去仍是极厚,不能到底。
这原是瞬息间事。三人飞行何等神速,又当御敌之际,知道对头法力甚高,上来便以全力施为,准备一下便将敌人阵势冲破,于是飞行更快,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少说也冲出了千百丈以外。朱文末句话刚说完,忽听有一女子笑道:“三位道友无须小题大作,方才受我蒙骗,原是一时疏忽,真要对敌,贫道决非对手。为防三位道友各有仙府奇珍,不得不班门弄斧,幸勿见怪。前面便是桥陵荒居,请往一谈如何?”三人听那语声柔和清婉,十分娱耳。金蝉首先听出对方并无恶意,但一想起前见黑烟,明是旁门家数。正想此人是何心意,眼前倏地一花,又听前面山石纷纷崩裂之声。定睛一看,原来最前面的霜层晶沙竟是幻影,已全消灭无踪,人却飞落地上,下面乃是一片山岭。因出不意,双方收发太快,飞行又极神速,宝光到处,把下面山石冲出了一个大洞。同时身外幻影消处,天光立现。时已黄昏将近,落山夕阳,已薄崎嵫,回光倒映,照得山石林木全都成了暗赤颜色,暮霭苍茫,瞑色欲收。另一面,一钩新月掩映乱山丛树之间,空山无人,流水淙淙,到处草莽纵横,冈阜起伏,显得景色分外荒凉。才知受了对方禁法幻影迷惑,这时方始真个由上而下。忙把遁光收起,互相传声商议
三人觉着起初被人困住,于数千里外引来此地,通没一丝感觉。最奇的是到地时遥望空中,还见刚被冲散的晶沙霜粒大片飞散,映着落日斜阳,化为奇辉,花雨一般,随风卷去。分明由川、滇边界起便入迷阵,对方竟连人和那浮悬高空的大片霜雪一起摄来,所以始终不能觉察,直到桥陵附近,方始明白过来,可见还是对方自将禁法撤去,才行看破。回想前情,只朱文正在指点奇景说笑,不曾留意。金蝉、英男均曾发现那片黑色轻烟,明已看出霜层之中不会有此烟云飞扬,必是旁门中的高手所施邪法,怎会被人由长途数千里外移飞到此,全未想起,快要到地,方始警觉?事情断无如此巧法。如是恶意,纵令至宝防身,万邪不侵,敌人禁法已将人迷往,定必出手无疑。前在神剑峰归途开读仙示,曾说目前正邪各派群仙劫运将临,好些隐迹多年的旁门散仙和几个坐关期满的散仙中能者,均要相继出世,有的应劫,有的借此行道,修积外功。以后在外遇见生人,和形态诡异的道术之士,即便左道旁门一流,只要不为敌,万不可先行发难,以防对方以前虽非正人,为人行事已早痛改前非,本来不再为恶,因为正派中人不察底细,又走极端。此人法力似乎极高。再又想到杨瑾前往桥陵轩辕氏古墓中取那前古至宝九疑鼎经过,这一带的山形,颇与相似。此山虽是圣帝陵墓,因经数千年陵谷变迁,已非原貌。这类旁门中人所居,景物大都灵秀,宫室也必华丽,怎会在此荒寒之区隐居?十九是师长所说的一类人物。她既用许多心机把人引来,必有原故。反正幻波池强敌还有两日才来,无须急此一时,已然至此,莫如照她所说,前往一晤,相机行事。
商定之后,便推朱文为首,由其向前询问对方所居是在何处,如何走法。朱文正要开口,忽见一溜黑烟急如箭矢,由前面山旁丛林蔓草之中,朝着三人斜射过来,烟虽黑色,却不带丝毫邪气。因其来势太急,骤出不意,善恶难知,用意莫测,英男首先一指剑光,上前拦阻,意欲令其现身,喝问来意。金蝉看出对方不似存有敌意,英男南明离火剑又是妖邪克星,怎好冒失,又生枝节?忙喝:“余师妹且慢,问明再说。”话才出口,英男剑光已经出手,虽因事前商定,未有伤人之意,但那仙剑威力强大,对方来势又快,眼看撞上。英男平素敬重同门师兄姊,听金蝉一喊,也觉冒失,想要收回,黑烟已经飞近。三人见状,心中一惊,连念头都未容转,方觉要糟,英男也忙着收回剑光时,谁知对方居然不怕剑光伤她,就这一眨眼的工夫,已然直落三人面前,连金蝉均未看出是怎么飞过来的。
因那黑烟离身丈许,便即停住,看去好似一条黑影,四围烟雾笼罩,身材矮小,只是分辨不出面目。未等发话,黑影已先躬身说道:“弟子林映雪,拜见三位师叔。现奉前恩师玄殊仙子之命,来迎三位师叔,去往桥陵圣墓后面洞室中一谈。”英男笑问:“我和令师素昧平生,如何这等称呼?”黑影笑答:“家师与峨眉诸位师伯叔交情至厚,将来自知。此是以前恩师,映雪乃她记名弟子。好意将三位师叔接引到此,曾费不少心机,望勿多疑。”三人匆促间虽不知对方来历深浅,但看黑影来势奇突,直似一个鬼物,其徒如此,其师可知,所居又在古墓之内,即便乃师不是鬼怪,也非正经修道之士。那口专制邪魔,连妖师谷辰均不敢当的南明离火剑,俱能随意冲越,毫不畏惧,不问用意善恶,决非寻常人物。心正生疑,金蝉忽想起谢琳新收门人便是鬼魂修成,以谢氏姊妹的人品,谁想得到会有这样徒弟。天下事无独有偶,不能因此便生歧视。忙用传声告知二女,不可先有成见。朱、余二女先听女主人发话,语声十分温柔,料是一位形似少女的散仙,相貌定必美秀无疑,闻言应了。及随黑影飞到山前一看,山顶便是桥陵圣墓。这时夕阳已然沉西,一钩新月斜挂峰崖之间,光影昏黄,野风萧萧,吹得四围草树寨饵乱响。大地上暗沉沉的,景物甚是阴森。忙向圣陵礼拜。
黑影见三人朝着圣陵下拜通诚,也随跪在旁,笑问道:“师叔,此是正门入口,数千年来从未开过。前些年只大师叔女仙杨瑾,为取九疑鼎来过一次,也是施展佛家天龙遁法,由地底穿洞,到了正寝前面秘道,顺路入内。前半重重禁制,坚如重钢,从来无人由此走进。好在幻波池之行为时尚早,如想瞻拜圣容,弟子愿为引路。否则,前恩师所居是在内寝宫后石室之内。当初圣帝道成飞升,所遗法体,经众臣宰,国人号泣送葬,随殉臣民卫士为数颇多,事前均在陵内备有居处。只因圣德高厚,不愿忠义之士随同殉难,除受有广成子所传九天玄经,已将成道的文武诸臣许其随殉,到时在内坐化而外,凡是未奉遗命的人,均经仙法妙用,墓门一闭,立有一片五色祥光,将人裹住,全数移送出来。内寝宫后这间石室,便是一位不该随殉的贤妃所居。前恩师在三百年前无意中发现,移居入内。彼时前面寝殿所埋伏的各种仙兵禁法,灵效全在,多高法力的人,也不敢擅入一步。本意是一面在内静修,静待时机,想取墓中所藏奇珍九疑鼎和 红杏泄春光燃文三枝神箭。谁知机缘不巧,好容易候到墓中禁制快要失效,不料白阳山妖尸赶来,潜入寝宫,将九疑鼎盗去。前恩师彼时刚由外面归来,忙即赶到前殿,已是无及,只收到三枝神箭。跟着追云叟白老前辈和杨太师叔先后到达。白老前辈为那三枝神箭几乎动手,后经互相说明心意,化敌为友,约定三枝神箭可以借用,方始别去。后来怪叫花凌老前辈夫妇便曾拿了白老前辈的信,代黄龙山猿长老来此借箭。三位师叔如想先到,便须绕往后山二十里外,由一崖洞中的地茓穿行进去,不走这里了。”
三人听这称谓口气,既与白、凌二老相识,决非寻常旁门之比,也许是位有道力的前辈散仙,并非左道妖邪一流。常年在外行道修积,极少闲暇,难得到此圣地,自应前往瞻拜圣容。便说:“我们路径不熟,也不知昔年杨仙子所行地底故道所在,请你引路同往如何?”黑影原是奉命而来,故意延宕,闻言笑诺,随引众人沿着左边山麓走了一段,笑说:“下面便是圣陵前面去往正殿的途径,弟子前面开路便了。”随由黑烟中飞出一圈黄光,出手加大,转风车也似急旋不已,到了地面,便被冲开一洞。三人见那桥陵土深石厚,上半土尽以后,下面便是极坚固的山石。黑影所发光圈,圆径不过丈许,光也不强,仿佛亮晶晶的黄圈,一面急转,发出稀疏疏的银色光雨,随同下冲之势,电旋星飞,越转越急,而四边山石泥土,竟如溶雪向火,纷纷消散,晃眼冲开一条深洞。金蝉方想桥陵圣地经此一来,岂不残破?回头一看,来路泥土已逐渐封闭,前面尽管冲成一洞,身后来路相隔丈许内外的泥土,竟是由分而合,逐渐还原。问知少时瞻拜完圣容,便由正寝绕往后宫,无须再由上面通行。所用法宝,乃戊土真精所炼,无论多坚固的石土,冲过之后,仍能随人心意使其复原,不禁大惊。心想:“此女分明是鬼物一流,如何有此法力和戊土奇珍,更不带一丝邪气,岂非奇事?”
三人心念才动,黄光收处,人已落地。前面立现一条长大秘道,四壁石质坚润如玉,寝门已然在望。三人重又通诚下拜。再进里许,便达内寝正殿,石门大开,两壁似有几点金红光华。走近一看,乃是几枝丈许长的古箭,锋长二尺,深入石里,通体乌光铮亮,朱翎钢羽,形制奇古,箭柄上发出碗大金光。有的箭头微露在外,发出火也似红的宝光。一数,箭共四五十枝。心想:“此均前古神箭,彼时入陵容易,这些年来怎会无人来取?”正要询问,忽闻异香由门内透出,忙即正心诚意,恭敬走入。到了门内一看,门高十丈,气势十分雄伟。里面正殿寝宫,形式正方,广达八九亩,四壁浮雕着许多战迹和弓矢刀矛风马云车之类。迎面一座长方形的石案,大约数丈,上设各种钟鼎尊磐之类的祭器,均是青铜、陶瓦所制,光影晶莹,形式奇古。两旁一面一个大油釜,釜中各有一盏神灯,上结灯花,形式灵芝,其大如掌,光焰停匀,照得合殿通明。适闻异香,似由灯上发出。案前地上立着九座大鼎,高约丈六,腹围数抱。案后有一副三丈长的玉榻悬棺,圣帝神体便停其上。
三人早听杨瑾说过,陵中禁法虽然年久,多半失了灵效,但正寝内殿尚有前古留存的几件奇珍和太元仙法禁制,随人意念而生反应,稍一疏忽,仍不免于误陷危机。再见到这等庄严肃穆的景象,灵前左右更有好些服饰奇古,身材高大,各穿盔甲,手持弓矢戈矛的卫士,个个神态威猛,无异生人,一双神目注定自己,似有嗔怪之意,由不得肃然起敬,哪里还敢仰视。忙朝上面拜倒,通诚祝告之后,恭敬退出,悄问黑影道:“你想必随同令师久居在此,可知灵前卫士威灵如何?外面那些神箭如何无人来取?”黑影答道:“弟子昔年曾随前恩师在此住了三年,彼时前殿禁制灵效未失,连前恩师也不敢妄入一步,何况弟子。后便分别。杨大师叔取宝经过,今早才听说起。为了瞻拜圣容,曾来正殿,也曾请问,得知此箭并非法宝。因是前古百炼青铜和金铁精英锤炼而成,不易化炼,又太长大,难于携带,便得了去,也须耗费数十年苦功,才能将它炼成法宝。知道的人不多,多出耳闻,不知底细。前面墓门万难开启,更不知中间一带可以地遁入内。自从杨大师叔来过之后,只有两个左道妖邪用地遁入内。家师知道来人均是极恶穷凶,觊觎寝宫前古神油而来,一个容他走入,再假作圣帝显圣将其除去,将残尸移向灵前示众;另一个不等入内,便先杀死,连残魂也被消灭。后有妖人寻来,见状全都吓退,由此无人生心。弟子知那神油大是有用,曾向圣帝通诚求告,取了一玉瓶,因见无事,还想多取一点。贪心才动,忽然一阵香风吹来,四壁金铁交鸣,风雷大作,神志也觉有些昏迷,幸是鬼魂炼成,不曾倒地。于是忙即退下,息了妄念,跪求恕罪。悔念才生,风雷刀兵之声立时停止。旁立卫士本已怒目相视,似要围攻上来,也全复了原状。可见殿内必还藏有极神妙的禁制埋伏,那几件防护圣体之宝,更不知具有何等威力呢!”
英男闻言,忽想起英琼所得紫清神焰兜率火,正需这类前古神油,便留了心,也未向众提起。三人沿着殿旁秘道往前走去,见黑影在前引路,仍甚迟缓。因是初来,前听杨瑾之言,胸有成见,以为圣陵重地,尚有别的埋伏禁忌,稍微疏忽,不是犯忌,便是失敬,只得各自恭恭敬敬,沉稳了心,随同前行。只英男一人,因有求油之念,惟恐再来走错,步步留心,也未开口。初意也和金、朱二人一样,恐犯禁忌。及至走了一段,见那秘道甚长,一边全是石壁,一边时有石室、石棺和冥器之类发现,别无异状,先还敬心诚意,遇到停灵之所,随众礼拜。后来越看越觉无奇,而那陈设的祭器大都古色斑斓,光可鉴人,退时故意用手微微弹上一下,嗡嗡作金石声,连试两次,别无异状,便放了心。见黑影好似故意迟缓,路已走了不少,人还未到,忍不住低声悄问:“还有多远?为何这等慢走?”黑影答说:“弟子只是奉命而行,不敢走快,是否有无禁忌,却不知道。”
英男急于回山,无如初来不知底细,已然走了一多半,其势不能中道退出。再说,火无害不曾同来,也无法穿透地层上去。只得勉强忍耐,随同前进。全程不下二十来里,似此沿途耽延,缓步徐行,连前带后,少说也走了三个时辰,才行到达。一看当地,乃是一座极阴晦的石洞,石室数问,陈设均无,只左边一间有一石榻,当中洞顶倒悬着一朵灯花,青荧荧的,照得洞中景色分外幽森,令人自生凄凉之感。朱文笑问:“这便是令师清修之所么?”黑影答道:“前思师所居在后寝宫侧。此是以前弟子苦修之地。前恩师想是又有要事他出,石门已闭。弟子不敢惊动,故引三位师叔来此小坐,请稍候片时,也必回来了。”英男对那黑影始终生疑,再听她前后所说不全相符,白随她走这一段冤枉路,又不快走,好似故意迟延,不禁有气,想要发作,又不好意思。冷笑一声,反问道:“这里既已早离圣寝,为何走得这等慢法、令师既欲相见,何又出走?”正越说越有气,忽听一少女笑呼:“余道友,贫道一步来迟,致劳久候,幸勿见怪。”随由外面走进一个道姑。
三人听那语声与前闻相似,以为来人必是一个美貌少女。及至双方对面,见那道姑穿着一身黑衣,身材十分苗条。细看面貌,竟生得和易静差不多的丑怪,但是容止娴雅,笑语温和,一口江南口音,令人生出一种亲切之感。行路之间,却似未踏实地,若沉若浮,有异常人,看不出一丝邪气。便是旁门出身,也必此中高手。朱文早受金蝉暗示,一同向前为礼。英男因对方笑语谦和,也消了怒意,正要回应。金蝉看出英男不快,恐其失言,先笑问道:“道友尊姓?何事将我三人引来此地?还望见教。”道姑笑答:“此是记名弟子林映雪昔年苦修之地,连个坐位都没有,如何接待三位嘉宾?请至荒居一谈,自知就里。”三人料无恶意,已然至此,只得随同前往。顺着来路略一转折,前面现出三问石室。道姑引众入内落座一看,那石室乃是山腹中的天然洞茓,通体皆是钟乳结成,石质透明,宛如晶玉。所有卧榻、坐具,均就原有钟乳雕琢而成,形制奇古。每室用具只三五件,为数不多,位列甚巧,颇见匠心。另外还有一座丹炉,炉前玉墩,方广丈许,平明如镜,光可鉴人,似是主人打坐用功之所。每间洞顶,均有一朵灯花孤悬其上,无灯无油,光焰停匀,本作青色,入门时,瞥见道姑伸手一弹,立时银辉四射,大放光明,照得里外通明如昼。四壁上下的钟乳,映着灯花,流霞散绮,幻为丽彩。室中除那天然晶乳所制几榻而外,空无长物,但是到处光彩晶莹,净无纤尘。尤其那道姑相貌乍看甚丑,坐定以后,渐觉相貌清奇,道气盎然,另具一种安详娴雅之致。最奇的是面色颇黑,自头以下肤如玉雪,与满室珠光宝气互相掩映。无论背面侧腰,均具无上丰神,不看面貌,决想不到会是个丑女,直似一个绝代佳人,脸上蒙着一张假面具。
正在暗中惊奇,那自称林映雪的黑影,已由外屋端来四个钟乳制成的酒杯,内盛美酒,分与宾主四人饮用。金蝉见她递酒与道姑时,嘴皮互动,似在说话回答。随向三人拜辞,说是尚有要事,必须回山,不及奉陪,望乞三位师叔恕罪。说罢,不俟答言,便自躬身退出。英男正坐门侧,瞥见黑影到了门外,神情立转匆忙,只一闪,便化为一缕黑烟,朝地底冲入,晃眼无踪,地面仍是完整如初,不见痕迹。方在惊奇,道姑笑道:“此是前古琼浆,经贫道费了许多事才取到手,所剩无多,敬奉一杯,以赎不告而请之罪。幻波池群邪来犯,事虽紧急,为时尚早。李英琼道友自从三位道友不辞而去,先颇惊疑,后来开读仙示,已知大概。此时惟恐三位道友回去不是时候,与雪山来路所遇元恶相遇,无端多一强敌,更难应付。便贫道受记名弟子林映雪之求,将三位道友引来,也由于此。余道友不必忙,且请同饮一杯,再谈如何?”三人见那琼浆色作纯碧,另具一种似酒非酒的清香,再听这等说法,越料主人是位得道多年的女仙,不敢怠慢,同声称谢,饮了下去,觉着芳香满颊,通体清凉,舒爽已极。
朱文笑问:“道长既与白、凌二老相识,行辈必高,不知法号可能见示么?”道姑笑答:“贫道玄殊,以前原是旁门,后来得到一部道书,由此悟道。一向独居苦修,不常在外走动。偶然出山修积,也都隐迹人间,不露行藏。与正教中诸位道友多不相识,白、凌二位道友也只近年见过一两面,并无深交,贵派诸老前辈更未见过。屡劫精魂,全仗多年苦修得有今日。三位道友仙根夙慧,福缘深厚,他年成就未可限量,能托交游,已为光宠,如何敢论行辈?贫道本来不愿多事,只为映雪多年不见,昨夜突然寻来,说起依还岭之事,知道三位道友心急回去,偏巧有一左道元凶,今日带了一班徒众往西昆仑赏花,访一同党。此人原与大魅山青汗谷苍虚老人同门,邪法甚高。自从三百年前与大方真人神驼乙休斗法大败,立誓报仇,隐居西极水洞之中苦炼邪法,今已成功,本就要往中土寻仇,新近又受摩河尊者司空湛的蛊惑,想起前恨,正要起身。忽接苍虚老人和南海离珠宫少阳神君飞书警告,说起各派群仙劫运将临,不去惹事,尚难保全,再往中上兴妖作怪,无异自取灭亡。并说大方真人自从神峰脱困以来,法力神通越发广大,前数年峨眉开府,又与平生至好赤杖仙童阮纠劫后重逢,如何能与为敌?还说因他昔年多行不义,罪恶如山,早已绝交多年,为念同门之谊和朋友之情,勉尽最后忠告,信否听便。
“这厮得道多年,虽然自恃神通,又将红云大师所借量尤三盘经炼成,以为所向无敌,但知敌我双方均近不死之身,玄功变化非比寻常,尤其同道至交甚多,均是正教中有名人物,来信所说,大是有理。无如话已出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衔恨又深,再四盘算。平生自傲,耻于求人,如与眼前几个左道中长老,如轩辕老怪、九烈神君、兀南公等人联合,势力虽要强盛得多,但这班人除九烈神君外,全都夜郎自大,就此前往,恐被轻视。正在举棋不定,连日司空湛又往怂恿。偶然谈起西昆仑星宿海绝顶,有一魔教中的长老,多年不曾出世,昔年曾与交好,并曾约定日后彼此有事,出力互助。当地风景灵奇,高出天汉,有万树梅花,千顷红莲之胜,更产好些灵药、仙果,不久又是魔宫每六十年一次的红莲盛会。以前每当会期,所交同道和左道中人无不争先恐后,不请而至,一班妖妇淫娃更以献身魔头,使其淫乐为荣,端的盛极一时。自从畏祸闭门,魔宫潜修,除却千顷荷花,万树香雪,任人赏玩而外,此会不开已五甲子。近因天残、地缺两老怪物与采薇僧朱由穆、女仙姜雪君斗法相持,经人解劝以后,已然改了脾气,不再与正教中人为难。但他门下怪徒件氏兄弟,天生刚愎弓虽暴之性,背了师父,仗着与对方师徒交好,连往魔宫数次,百计蛊惑,并劝魔头重开红莲盛会,已然答应,快要举行,并借赏花赴会,采药为由,带了门下徒众一同前往,当日正由雪山上空路过。此人邪法甚高,自成一家,所炼妖光法宝,感应之力极强,飞行起来,疾逾雷电。只要有人对敌,胜了将人惨杀,并将生魂收去;稍落下风,同类立时云涌而来,不胜不休,狠毒已极。固然这班妖孽连同日内往犯依还岭的两个妖人均在劫中,决不能免,但在幻波池宝库藏珍未取出以前,与之对敌,恐难获胜。这厮徒众又多,分成好几起飞行,三位道友归途必与相遇,虽然持有至宝奇珍可以防御,无如牵一发而动全身,三位道友固是无妨,别位同门道友人数甚多,一与成仇,防不胜防。为此才由贫道将三位道友请来,暂留一二日,再行回山便无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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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听完,才知主人一片好心。朱文笑问:“这妖人叫什名字?还有那林映雪乃鬼魂炼成,看去法力颇高,为何不肯现出面目?她用一片烟雾笼罩全身,分明是有意掩饰。与我等素昧平生,自居后辈,仿佛师门交情甚深,偏不肯吐露乃师姓名来历,是何缘故?”玄珠笑道:“此女身世,实是可怜。以前容貌绝美,为避妖师追擒,贫道算出她该有百余年苦厄,必须忍苦潜修,才能免难。在此避祸期间,如仍旧时容貌,休说妖师,便一班左道妖邪,也决放她不过。为此略施小术,将真形隐去,变得目前这等丑怪。谢琳道友又故意磨练她的心志,推说貌丑,不肯收录。虽经毅力诚求,甘为奴仆,得列门墙,她本鬼魂,炼成形体,与生人无异,以前自负绝色,落到这般光景,平日千灾百难,均所不惧,只不能重返本来面目,认为平生恨事。贫道昔年虽为她费了多日苦功,尽悉前后因果,始终不肯提说他年仍可复原之事。她平日本就引为深憾,自拜新师以来,越发成了心病,日常都在愁急。新近听她师祖小寒山神尼忍大师偶露口风,得知不久便可恢复原貌,正在又喜又盼。不料三位道友代向谢氏姊妹说情,并允转求灵药,使其固形易貌,越发喜出望外,感激非常。此女昔年曾受妖邪凌虐,含恨已深,疾恶如仇。加以谢氏姊妹表面说她貌丑,实则非常钟爱。谢琳道友更认作将来衣钵传人,收徒不多日,便背着姊姊,把绝尊者灭魔宝箓暗中传授了好些,神通越大。此女性又灵悟,竟将原有特长与之融合,仗着乃师一道灵符和两件法宝,不时飞行辽海,往来数十万里,求取灵药仙果,孝敬师长。向道既极坚诚,对师尤为忠义。知三位道友师门至交,本就跃跃欲试,再加感恩之盛,昨日向师力请,意欲暗中随护。谢道友本就喜她胆大机警,不特未加阻止,反而奖勉。
“对头妖邪得道已千余年,神通广大,徒党众多,如照定数,本来三位道友命中魔星,归途非要遇上不可,万难避免。此事全仗忍大师和谢氏姊妹师徒三人施展佛法,暗中化解。因为对方邪法太高,来势比电还快,一面由谢璎道友自往前途相候,施展佛法,颠倒乾坤,用佛家大须弥镜幻象化出三人替身,将众妖徒引往一旁,作为别的正派中人空中路遇,不知避让,互起争斗,中了妖徒的红云散花针,全身炸成粉碎,元神在一片神光保护之下逃去。否则,当三位道友发现空中雷电妖光时,妖人已有警觉,即便知道避忌,事前遁走,也必分人查看来历底细,问明敌友,才肯罢休。此是常人所难忍受,何况三位道友。争端一起,成了仇敌,永无宁日。就这样,因为对方邪法太高,稍一疏忽,仍难免于弄巧成拙,反而不好。忍大师并在小寒山施展佛法暗助,才以人力胜天,免去好些危机。除却忍大师,任换一人,也未必能够成功,功德自然不小。这些事,贫道事前并不知道,仅觉事太艰险,决非区区法力所能胜任。无如映雪再三苦求,事又紧急,没奈何,只得勉为其难。
“我赶到时,三位道友已然起身,素昧平生,无因而至,事情又须机密,匆匆问答,便蒙鉴谅,也容易被对头邪法听去。防身宝光,又极强烈,无法近前。幸而空中布满霜层,只得尾随在后,意欲相机而动。后用法宝查看,妖人师徒因为隐迹多年,妄想一举成功,事前不愿人知。因众妖徒力言他师徒多年威望,不应避人,仍和以前一样行动,只把遁光飞得高些,能不使人知道更好。如遇外人,决不闪避,遭人轻笑,只把来意问明,以分敌友。看那心意,暂时虽不与正教中人为敌,真要狭路相逢,仍是昔年犯之者死,有他无人的信条。我见大片妖光已如疾风雷电蔽空而来,心正愁急,幸值三位道友回顾,百忙中用五行挪移之法,在危机瞬息之间,连同空中霜雪,刚将三位道友暂时引开,妖党已经到达。还恐被其警觉,连我也难免害,忽听谢璎道友传声说话,才知经过。因有一事相烦,约定将三位道友接来此地,抽暇往晤,故此归来稍晚。至于此女身世,说来话长,暂时无暇多言。依她本意,此时连师父姓名都不肯说。如再相遇,只作不知,到时由其自行吐露,免她怨我多口如何?”
三人闻言,才知林映雪便是谢琳新收门人鬼奴,越发高兴。英男笑道:“我们均非外人,此女至多以前曾在妖人门下,既然归正,又得师门钟爱,早晚均要知道,何必如此隐秘。”玄殊笑道:“道友不知底细。此女夙孽虽重,无论根骨修为,全是上品。只是好胜心高,积习难改。依她本意,当初师父委实嫌她貌丑,彼时心志稍一不坚,便将千载良机错过。又听乃师说起,峨眉诸道友所收门人,个个灵慧美秀,越发自惭形秽,相貌如不复原,决不再与师门诸友相见。人又极好,休说贫道和她师长,便是前在妖师门下所遇群邪,也都不忍对她侵害,下那毒手。此女不知怎的,说出话来,令人自生怜爱,不忍拂逆。好在依还岭敌人未到,谢氏姊妹正当勤于用功之际,无暇”
三人再问妖人姓名。玄殊答道:“这厮法力,实在新由东海逃出两妖邪之上,不久自知。西昆仑魔宫之行,诸位道友当不能免,彼时准备停当,自然无害。否则,这厮既已出世,门下妖徒素来骄横,又受群邪蛊惑,开头定必阳奉阴违,背了妖师,四出生事,又都持有聆音照形之宝,易被警觉,不知他姓名来历,比较好些。如知底细,同道之间,难免谈说。这厮又有许多奇怪的不近人情的禁忌,被其听去,容易生事,法力稍差,便吃他亏。当此多事之秋,最好循序渐进,分别除去。时机未到,不宜多生枝节,以致难于应付,还是不谈为妙。”
英男又想辞别起身。玄殊说:“依还岭群邪来犯,事应明日子夜。对头炼有一种极奇怪的妖火,最为厉害,如若早去,不过随众抵御,到了幻波池,便不宜随意出斗。彼时里外隔绝,防守岭上的人数不多,难免吃亏。如晚起身,到时正好仗着诸位的法宝飞剑,除去几个妖党,挫他锐气,使为首两个元恶不能以全力进攻,岂非两全其美?他那阴火与众不同,所过之处,无论山石金铁,表面并不焚烧,内里全受侵害,逐渐消化,成为劫灰,更能迷惑人的心志,受了暗算,还不自知。闻说西昆仑魔宫也有这类阴毒的魔火,比这还要厉害。方才所敬古琼浆,便为将来抵御此火之用。时机一至,自然送道友起身。好在李英琼道友已知底细,在佛法暗助之下,好些枝节危难,已全避开,省事不少。将来魔宫之行,固极厉害,但届时宝库藏珍已然取出,更有能手相助,比较就好得多了。”三人此时已和主人越谈越投机,见其对人诚恳,又极正派谦和,只对以前出家经过不肯明言,语多支吾,料有难言之隐。如此坚留,必有深意。心想:“以忍大师的法力,谢氏姊妹素不服人,对那妖邪尚且如此慎重,形势凶险,可想而知。”再一想到近两月来众同门开读仙示,均说及道长魔高,一班隐迹多年的极恶穷凶,都要应此劫运,二次出世。此后在外行道,全仗定力坚强,道行精进,长于应变,才能转危为安。就这样,众弟子中,仍有一些为群邪所害,致遭兵解,此是定数。经此一劫,转世重修,仍有成就,毕竟多受危难,耽延岁月,稍一不慎,不特功败垂成,并有灭亡之忧。来日大难,必须处处谨慎,不可自恃,方可人定胜天,化险为夷。仙示并未指明何人将有劫难,仿佛遭劫的固是难逃,就那有限几个仙福深厚的人,也因群邪势盛,道浅力微,所历凶险虚惊,仍所难免。主人之言,正与仙示相合。仔细寻思,觉着自己委实学道年浅,全仗累生修积,福缘深厚,才有今日。只因机缘凑巧,不曾失利,于是胆于越大,无论多厉害的强敌均不放在眼里。居安思危,古有明训。无论圣贤仙佛,均无常走顺风之理,当其未成就以前,不知要遇多少艰难辛苦。哪有如此容易的事?以前实是出手得意,占惯上风,同门人数又多,各有法宝仙剑,威力甚大,日久未免自满。没想到前路密布危机,还有许多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强敌,将要群起夹攻。已惭临到成败关头,应付之间,稍失机宜,便无幸理。越想越觉可虑。
金蝉首先警觉,忙和朱、余二女一说,先向女仙谢了盛意。又由朱文设词探询,转问主人:“道友法力高强,洞悉前因,可知我们三人是否在劫?依还岭这两个敌人如此厉害,众同门多半学道年浅,虽有两位功力较深,如易静、癞姑两位师姊,但是一个正被鸠盘婆困住,吉凶难定,一个率众同门主持全局,是否能够胜任,还望明示一二。”玄殊笑答:“别位道友不曾见过,如以眼前三位道友而论,将来成就,俱都远大,仙福至厚,至不济也是地仙一流,只管放心。不过前路艰危,不是容易应付,如能处处小心,不存轻敌之念,便无妨了。未来之事,自惭道浅,并不深知。只听谢道友口气,最厉害的是魔宫之行,关系甚大,即便福缘深厚,不致受害,万一应付失机,于将来成就,却有妨碍。三位道友多半无害,贵同门中恐有在劫之人,到时能否以自身功力修积,挽回定数,实难预料。本来危害更大,幸蒙忍大师以无边佛法全力相助,先把目前难关解消,对于诸位道友固有大益,便忍大师此举,也有极大功德。本来事前不应泄漏,幸蒙三位道友不弃,一见如故,一再殷殷下问,未敢隐瞒。贫道又素不惯藏头露尾,平生对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惜所知只此。除请转告幻波池诸道友随时小心,遇敌不可自恃而外,别无效力之处罢了。”
三人全都热心仗义,一听口气紧急,料非寻常。又因前读仙示,好似众同门中应劫之人并不在少,大家情感深厚,不似别派同门互相忌妒,面和心违,谁也不愿意有人闪失。再想仙示不曾明言,自己便是不该遭劫,也难免于苦难凶危,损耗元气,致误将来成就,全部忧急起来。玄殊见二女互相对看,面有愁容,笑劝道:“此贵派各位师长早有成算。尤其忍大师今日之事出人意料,而各位道友近年内功外行无不精进,到时自能化解,也未可知。事情尚早,愁急无用。最好回转幻波池后先取出了藏珍,再将圣姑所留仙示仔细参详。同时小心戒备,访查群邪动静,同力应付,方为上策。听说圣姑虽然道成已久,因其昔年发有宏愿,只将幻波池让与峨眉诸道友,本身真灵,仍然暂留人间,仙机微妙,莫测高深。我因此举并无前例,不知用什方法行事。也许事由圣姑昔年与魔头最后一战时所发宏愿,有不将群魔除去,决不飞升之言,致生忖度,实则传闻异词,井非真相。不是飞升时留有化身,但是施展佛家无上大法,到时将本身法力寄托在人或法宝身上,自生灵效,也未可知。我看此事必要开启水宫宝库,才能分晓,此时尚且难料。不过谢道友姊妹人最义气,又和诸位道友至交,决不坐视。听映雪说,如非忍大师再三力阻,谢琳道友早不等诸位出险,也必带了七宝金幢和所习灭魔宝箓,先与魔头一拼了。”
朱文问道:“忍大师既肯破例亲出,为我们釜底抽薪,挽回定数,便让谢二姊将那魔头除去,岂不省事?”玄殊笑答:“事情并非如此容易。那魔头不特魔法甚高,人更阴险狡诈,早算出将来大劫难免,除以全力加紧防备而外,并用三甲子的苦功,在星宿海西昆仑绝顶施展魔法,将黄河等几条大江大河的水源,以极高魔法禁制。到时只要真遇强敌,自知不是对手,立将水源震开,把整座星宿海全都毁去,使大地山河齐返洪荒,宇宙重归混沌,本身也与同归于尽,以消恶气。这等作法,对方不论多高法力,也必投鼠忌器,决不敢迫他铤而走险,造此亘古未有的无边浩劫。魔法又甚微妙,经他多年祭炼修为,到了力竭势穷之际,连手都不用伸,只凭心念一动,便自发难。魔头机警非常,行动如电,又善天视地听之法,除非对方不知他的姓名,不提此人,心灵上未生感应,或似贫道今日先有准备,人在地底,并有禁法掩蔽而外,寻常千里之内,无异对面,稍有举动,必被警觉。正派中法力高强的诸老前辈,久想除他,均恐激出非常之变,未敢造次。难得魔头近数甲子尽管行为阴毒,仍知敬畏天劫,本身固早敛迹,连手下徒众也不许离山远出。除他又是极难,自往除害,万非所宜。只有到了时机,命几个有道力的后起门人,前往相机行事,乘其无备,先将星宿海水源护住,免去巨灾浩劫之危,才可下手除害。此事最难,事繁责重,稍微疏忽,不特闯下大祸,去的人还有形神俱灭之险。必须出山不久,功力甚深的人,又机智胆大,道力坚定,能耐苦痛,于应变瞬息之间,先占机先,才可胜任。就这样,尚须持有几件极难得的至宝奇珍。最关紧要的,是那防护水源之宝,缺一不可。我只听说一个大概。魔头如此机警神速,按说人未发动,他已前知,怎能下手?到时不知用何方法,去隔断他的灵智。魔宫内外,禁制重重,满伏危机,去的人如何能够深入腹地。宫前魔阵何等厉害,如何破法。难题实在甚多,至今不曾想出下手良法。以我观察,事情不久便有应验,贵派师长和一班师执前辈,彼时均有要事,又有好些不便,十九不会前往。那幻波池水宫,必是此中锁钥。别人不知,即以三位道友而论,煞气已透华盖,主于先凶后吉。开库时节,务要格外小心,加意观察,不可丝毫遗漏,以防仙机微妙,致误良机才好。”
随又谈起正邪两派,修为同异。三人听出主人借着谈论,暗示机宜,并传旁门左道法术和制胜趋避之策。知其盛意关切,因见来客玄门正宗,不便以左道旁门自炫,特借闲谈,暗中指点。忙同称谢,索性请其明言。主人因事关重大,特意借此提醒,以防有失,闻言也不再作客套,便就这一日夜工夫,把所知所闻,全数说了出来。三人自是感谢非常。
宾主四人又谈片刻,主人忽说:“时机将至,可要先行?”英男早就心急,首先赞好。玄殊笑道:“此时回去,本来稍早。因见三位道友归心特急,适才暗中推算,得知此次全仗忍大师以全力相助,虽为诸位道友减少好些难题,到底逆数而行,此中利弊,尚自难言。晚到半日,固然较好,天下事未必尽如人意,兴许顾此失彼,又生出别的枝节。几经盘算,反正势难兼顾,莫如在双方打得正急之际赶到,和对敌诸人见上一面也好。但是到后,不论胜败,千万不可随同退往幻波池内,以便牵制敌人,使其力量分散,为将来内外夹攻之计。同时观察敌人动静虚实,随时用贵派传声,告知池中诸人,好有准备,以便同守仙府之内,可以随意行动。虽然余道友新收高足火无害和方英、元皓三位道友均长地遁,可以穿行仙阵禁地,随意出入上下,但强敌当前,仍以小心为是。再说,他三人力量也孤,有三位道友和从旁暗助之人互相策应,纵不能即时全胜,一班赶来应援的同门,在那几件至宝奇珍防护之下,当不致受害。贫道为此,盘算至再,才提前起身,陪同前往。暂时虽有别的顾忌,不便出面,敌人虚实来意和所用阴谋毒计,却知大概。到得如早,仍请按照贫道预计,不可直入幻波池,先飞宝城山,朝依还岭遥望,观察形势。等贫道先往依还岭查探明了敌人虚实和所约妖党的来历人数,再同飞往,稳扎稳打,即便暂时受挫,吃亏也有限了。贫道道浅力微,只照谢璎道友所示仙机,加上暗中推算,得知一个大概。来敌太强,筝前必须通盘筹计。宝城山正对依还岭,颇俱形胜,而贵派同门人数众多,大有能者,又有许多师执前辈随时扶助,一有警兆传声,援兵云集,对方断无不知之理。就许在宝城山和依还岭四外设有埋伏,以为阻止援兵之用,暗用邪法掩蔽,颠倒阴阳,使我无法推算,都在 冲出之太阳系全文阅读意中。贫道亲送三位道友在离山五百里外,便要分手。未回以前,无论敌势多么嚣张,形势如何紧急,千万不可出手。敌人如有埋伏,必须一战,那是无法。总之,这次来敌虽无兀南公那高神通,但最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徒众既多,加上所约同党无一不是极恶穷凶,而这班徒党,都有专长。妖人法令又极严酷,对敌之际,只一发令,便勇往直前,各自为战,机诈百出,防不胜防。照例前仆后继,有进无退。只要有一人被其侵入,立时闯下大祸。所以上来非分散他们力量不可。”
金蝉见主人说得那么严重,但又未说敌人姓名。便日前开读仙示,也只说潜伏东海水底的两个著名妖邪,已全脱困而出,为报长眉真人与极乐真人两次大败折足焚身之仇,现正招集同党和当年一同禁闭的百余妖徒,将与峨眉决一存亡。知道幻波池、紫云宫和小南极光明镜三处别府,为峨眉后起门人发扬光大的根本重地,尤其幻波池藏有圣姑道书、毒龙丸和各种至宝奇珍、五行仙遁的法物、宝库藏珍,故此一开头便向幻波池进攻。此事关系众弟子他年成就,必须小心应付,疏忽不得。此外除向众弟子分别指示机宜而外,也未说出妖邪姓名。金蝉觉得奇怪,便问玄殊是何缘故。玄珠答说:“敌人已然来犯,此与西昆仑魔头不同,本来无须隐秘。令师妙一真人先未明示,或有别的原因。此时幻波池诸位道友当知底细,回山必可得知。至于贫道对此极恶穷凶,除看其自取灭亡而外,昔年早有誓言,不与妖邪对面,也不再提他姓名。还望原谅吧。”三人不便再问。因知主人为了此事颇费心机,正以全力暗助,所说均经熟计,照以行事,得益不少。又看出她欲行又止,意似迟疑。萍水相逢,如此尽心尽力,全为自己打算,不便违背,只得听之。又待了片刻,玄殊寻思了一阵,忽然面色微变,说声:“我们走吧。”便同起身。
行前,金蝉想起仙柬小册数日不曾开看,也许妖人姓名和应敌之法已全现出,便暗中打开一看,见上写“一切均听玄殊仙子主持”,别的全未提说。经此一来,更生信仰,连英男也不再催走。当下由主人领路,由桥陵后洞飞出。三人这才看出主人的法力和后洞的难走。原来那条洞径长约二十余里,出口之处是一危崖下面的古树,树腹中空,只有尺许方圆一个小洞,看去直似狐兔窟茓,休说是人,稍大一点的野兽也钻不进。入内丈许,便为泥土堵塞,后面更有好几层禁制。虽经主人事前把禁法收去,但由所居石室走出不远,便入洞径,由此起便和盘蛇也似,螺径弯环,上下曲折,一路蜿蜒,通往出口。最宽之处,不到二尺方圆,里面歧路纵横,便是伏地蛇行,也飞钻不过去。起步时,主人领了三人,走到尽头崖壁之下,道声:“献丑。”扬手发出一股乌油油的光气,先期洞中飞进,再纵遁光。那么坚如金玉,小才尺许的入口,前面乌光所到之处,山石立时膨胀,往四面撑开,现出丈许大的一条圆径。宾主四人鱼贯同飞,回顾来路,离身丈许,随同遁光过处,便自合拢复原,仍是尺许大小一条蛇径,四面山石不见丝毫碎裂之痕,也未听见响声,比起林映雪穿山地行之法更强得多。金、朱二人看出此是旁门中最高穿山地遁之法,并非幻景,全仗本身功力,化刚为柔。所过之处,无论玉石金铁,全被所炼罡煞之气往外逼开,现出道路,过后仍使复原,以免现出形迹。照此情势,非有千百年的苦功,不能到此境地。分明是一位法力极高的旁门中老前辈,偏是那么谦和,始终以同辈上客之礼相待,又如此尽心相助,心中感激,更加敬佩。
朱文正和金蝉、英男互用传声谈论称赞,忽想起目前群仙劫运。有许多出身旁门的散仙,因为以前经过一两次天劫大难,各自警惕。有的改行向善,转投正教;有的得道年久,素有声望,不愿自卑,隐居深山古洞和辽海荒僻之区,苦心虔修,为末次天劫打算,期前再行设法,或是准备应劫的仙法异宝,连结同道合力抵御。这一种人最多,但都自满好胜,耻向外人低头,除却自知无幸,拼转一劫,先期兵解而外,便能脱难,本身道力元气也必损耗大半。还有一种,虽在旁门,以前并无恶迹,劫后余生,更知谨畏,仗着和正教中人纵无深交,也无仇怨,向无恶名在外,容易亲近,于是运用玄功,推算未来,事前设法与正教中人交往,以便到时求助。平日多结好感,遇见对方有何为难之事,便以全力相助,以为异日同共患难、助人自助之计。这一类人为数不多,多半得道多年,法力、行辈均高,早把未来之事计算停当。而所交正派中人,本就知他为人,遇事再一互助,于是感情越深。不特投桃报李,理所当然,而且对方日与正人交往,也渐水乳交融,成了同道。一旦大劫临身,便得大助,终于转危为安,并还舍旧从新,成了正果。主人也许便是这类高明之士。照她这样为人,休说此次蒙她全力相助,同仇敌忾,便无此事,他年有事,也应约上有法力的同门,助她脱难,才是道理。
正寻思间,已同飞出树腹,到了外面。玄殊忽然笑道:“贫道以前身世孤寒,中间误入旁门,备历艰危苦难,始得脱离左道,勉修仙业。无奈根骨、福缘俱都浅薄,中受恶人欺凌,隐痛甚深。等到去邪归正,身已化为鬼物,又费一甲子苦功,始将魂气凝炼,才有今日。回忆前情,实是痛心。在未将旧日躯壳消灭以前,自惭形秽,从不敢以本来面目见人。加以出身左道,人鬼殊途,与正教中人无多往还。虽有几个玄门知己之交,多已道成飞升。此次出头多事,本出意料,一半固为记名弟子林映雪苦心所感,一半也由于那两个极恶穷凶的妖邪二次出世,后患堪虞。自知力薄,虽然心动,先还不敢轻举。只想勉为其难,将三位道友引开,暂时不与妖邪对面,并没想到未来之事。后遇谢璎道友代传忍大师之命,得知前因后果,这才拼耗元气,暗中推算,借此时机,为三位道友少效微劳,稍泄昔年之恨。事出无心,原未想到未来安危和自身打算。现蒙三位道友盛意,这才想起,三次峨眉斗剑前后,各派群仙均临大劫,贫道是否在劫尚还难知。将来如蒙诸位道友相助脱难,岂非万幸?即或不然,以后借重之处当必不免。可见天道好还,助人者实以自助。只要行其心之所安,并无须先事图谋,用什心机哩。”
朱文听出弦外之音,自己才一动念,对方已全知悉,法力之高,可想而知。不禁面上一红,方要开口,主人笑说:“我们走吧。”随纵遁光,一同飞起。三人此时早已改了观念,全听对方主持,不再多言。暗中查看,见初飞起时,只三人遁光连在一起,主人仅将手一挥,身形立隐,化为一片与前在雪山上空所见相似的黑影,轻烟蒙蒙,笼在遁光层外,随同飞行。双方虽是一路,一个鬼魂炼成的旁门中人,对那强烈的遁光竟能以元精笼罩在外,不稍避忌,实是从未见过,越发惊佩不已。飞了一阵,才听耳旁说道:“三位道友不必介意,贫道并非班门弄斧,只因由此去往依还岭,沿途尚有几处妖人巢茓。除华山派烈火祖师师徒多人而外,另有一个强敌也是隐迹多年,新近才由古陈仓山峡之内冲破前人禁制,裂山而出。此人名叫褚南川,乃令师妙一真人昔年强仇。彼时真人因看一人情面,未肯斩尽杀绝,只将邪法破去,禁闭山腹之中。曾对他说:‘我为投鼠忌器,将你禁闭此山。如能洗心革面,到了禁法自失灵效时,放你出世,仍可弃邪归正,勉修仙业;如若不自悔祸,你的法宝、妖书尚在,用水磨功夫破禁而出,也非不能脱困。但你对我已立誓言,只敢生心为恶,我不杀你,也必有人行诛,使你形神皆灭。妖道如何肯听忠言,费了一甲子的苦功,竟将山腹攻穿。当时要往寻仇,刚一出山,便遇黄龙山猿长老,受了妙一真人之托,加以重创。真人本意委曲求全,使其知难而退。无如妖道执迷不悟,怀恨更深,又知猿长老得有一部火真经,妄想盗取,暂息报仇之念,正在山中祭炼邪法。近知峨眉诸长老法力日高,决非其敌,已然变计,准备把火真经盗来,先寻对方门人报仇泄恨。我们经过,难免不被发现。这厮虽非西昆仑老魔头与近犯幻波池二妖孽之比,但他擅长邪教中五遁迷踪之法,容易被他鬼混,便仗法宝之力冲破妖阵,也必延时误事无疑。诸位道友与左道中人均不相识,不知底细;加以连经大敌,俱占上风,未免忽略。实则新出世的左道妖邪不算,便是五台、华山二派,如许飞娘等男女妖邪,自从紫云宫、幻波池、光明境三处仙府开建以来,见峨眉诸道友声势越大,法力越高,全都害怕,生了戒心,互约同党,暗中密计,欲乘敌人师长休宁岛赴宴和坐关之机,在诸位道友行道不久,羽毛尚未丰满之际,先用阴谋毒计,群起为难,诡计暗算。由此起,前途不少险阻艰难,到处隐伏危机。诸位道友法力日高,敌人图谋也越急。此行难免与之相遇,为此略施小技,将道友遁光连破空之声一同隐去。行近宝城山五百里内,贫道便分手,许不再现形相见了。
三人闻言,忙同称谢,并请教益。随听答道:“三位道友遁光大强,纵然行法隐去,无奈前途敌人厉害,除用邪法观察,只要有正教门下飞过,立起为难而外,内有两人并用邪法收来两极元磁真气,炼成妖针,遁光和飞行之声虽然不能查见,照样生出感应。以三位道友的法力固无所畏,但当此应援紧急之时,何苦多生枝节、贫道所用虽是旁门小技,对待他们却是正好,无论相隔远近,决不至于被他识破。不过法力浅薄,本身真气之外,尚有法宝相辅而成。现在无暇奉陪长谈,好在相见不远,等到幻波池群仙开府取得宝库藏珍之后,专诚拜贺,再相见吧。”三人闻言,才知群邪声势浩大,凶焰日高,连本门隐身之法,均不免于被其警觉。想起师长仙示所说前途荆棘,来日大难之言,不禁心惊,随口谢诺,加急前驰。
不消多时,宝城山已然在望,相隔约有五百来里,忽然迅雷大震。玄殊笑道:“三位道友,好自为之,行再相见。”说罢,黑影一闪不见,问话已无回应。三人只得照着所说,往宝城山飞落。刚一飞过山顶,便见对面依还岭上烟光杂沓,邪雾蒸腾,时见一幢幢的火花,宛如正月里的花炮平地拔起,上冲霄汉。当中飞起一团数亩方圆的慧光和各色飞剑,精虹电射,纵横飞舞,与数十百道奇形怪状的妖光,互相追逐争斗。地面上涌起一片五色淡烟,大乙神雷连珠爆发,数十百丈金光雷火上下交织,霹雳之声,震得山摇地动。满天空的云雾已被映成无边异彩,变幻不停。看出慧光正是李英琼那粒定珠,几个男女同门在珠光笼罩之下,各指飞剑、法宝,与敌人恶斗方酣。整座依还岭,已在太乙五烟罗笼罩之下。想是妖法厉害,众同门均仗慧光防身应敌。只英男新收弟子火无害,化为一个猴形小红人,往来飞舞,出没敌人阵中,扬手便是一蓬烈火,万道毫光。钱莱、石完同在太乙青灵销所化冷光笼罩之下,随同助战,往来飞舞,时隐时现。这三个后辈门人也真厉害,所到之处,不是对方抵敌不住,吃亏败逃,便是邪法厉害,刚追近身便吃遁去。急得为首诸敌暴跳如雷,咒骂之声,隐约可闻。
三人忙运慧目法眼,定睛一看,慧光下面,只申若兰等有限几人,英琼并不在内。看神气,好似英琼尚在幻波池内帮助癞姑坐镇,一同防御根本重地。因为邪法厉害,故以心灵运用,发出佛家定珠慧光,将应敌诸人护住,各用飞剑、法宝向敌还攻,又将太乙神雷往外乱打。同时再由火无害等三数人,仗着本身专长和法宝防身,扰乱敌人妖阵。再看敌人方面,竟有百余人之多,高矮胖瘦,男女都有。除为首四五人外,大都赤身露体,各有一片暗紫色的妖光紧附身上,似在安排阵势。不料火无害等三人此去彼来,出没无常,其疾如电。不是将所持妖幡法器抽空破去,便是冷不防由地底冲出,打伤一两个妖徒,忙即入地遁走。因为太乙五烟罗挡住,隐遁又快,敌人无奈他何,空自飞行追逐,一个也未追上。照此情势,分明先有成算。虽料无害,但见敌人声势强大,非比寻常,又比上次群邪初犯幻波池要多好些。为首两个道装妖人一老一少,面相均颇清秀,但都残废。老的一个,一足已断,坐在形似风车的法宝之上,指挥应敌,飞行虽极神速,神态还较安详。另一道装少年,生得面如冠玉,十分英秀,在一片紫色浓烟簇拥之下,满阵飞舞,追逐火无害等三门人,飘忽若电,自膝以下,全被浓烟挡住。因见妖徒连番失利,火无害等三人隐遁神速,苦迫不上,邪法无功,急得不住厉声怪啸,声如狼嗥,神情十分暴厉。
金蝉想起鬼仙玄殊曾说二妖人怀有折足之恨,默运玄功,仔细查看,果然少年妖道双足连腿断去尺许,只剩膝下数寸尚在。心想:“那么高的邪法,纵令伤处被师祖和极乐真人炸成粉碎,无法连结,随便寻上两条人腿也可接上,如何这多年来海底潜修,尚是残废?”心正沉思,后见火无害等三人每一出手,必有一二妖徒受伤,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少说也有四五十个妖幡、法物被毁去。按说火无害所炼真火何等威力,便钱莱、石完二人所用仙剑、法宝、石火神雷均非寻常,敌人只一受伤,便无幸理,可是妖徒不曾减少。再细查看,原来那些妖徒竟是气体凝结而成,看与常人无异,及被三人真火神雷打中,当时受了重伤,有的炸断头和手足,只剩残尸,有的竟被火无害的太阳神光线和石完的石火神雷炸成粉碎,不知怎的,一经打中,便听一声悲啸,倒地化为一股浓烟,电也似急往旁遁去。火无害等三人原仗天赋本能和法宝防身,乘隙发难,仗着太乙五烟罗可以阻隔防护,一面骤出不意,扰乱敌人妖阵;一面更须防到为首众人的追逐,自然无暇穷追,一经得手,立时遁去。受伤妖徒所化浓烟,由雷火丛中激射逃出,到地一滚,便复原形,看去只是元气损耗。有那连经数次打击受了重伤的虽然复体稍缓,结局依旧复原,重又猖狂起来,争先布阵,无一后退,人数一个也未减少。为首妖人共是七个,除那一老一少似是东海二凶而外,内有两人,上次曾随群邪来犯。只有一个中等身材的红脸妖人和两妖僧不曾见过。邪法异宝均具惊人威力,东海二凶更是厉害。他们见敌人仗着宝光护身,先立不败之地,所用法宝、飞剑、太乙神雷均具极大威力,众妖徒仗着独门邪法虽然未死,但已连受重创,元气大耗,吃了不少苦头。敌人守在宝光之下,却是丝毫未受损害。另外三个敌人,更是神出鬼没,时隐时现,所设妖阵受其扰乱,始终不曾布成,徒党吃亏更甚。同来妖党,并有两人被火无害用真火笼罩,等到赶来救援,已被炸成粉碎,形神皆灭。追又追他不上,怒火中烧之下,便不再穷追,一声怒吼,突由身上各透出一条紫阴阴的人影,晃眼暴长数十百丈,宛如两个其大无比的巨灵飞舞空中。紫影所到之处,占地竟达数十百亩,各伸着一双数十丈长的魔手,满山乱抓,动作如电,猛恶已极。火无害等三人虽然照常出没,看去情势已极危险。那么强烈的真火、神雷,妖人元神所化怪手竟无所畏,火无害等三人已有两次差一点没被抓中。金蝉等三人见状,全都大怒,玄殊又未回来,觉着申若兰等慧光护身尚可无虑,火无害等三人却是危险已极。正在商议,再待一会,不等玄殊归告虚实,先往应援,猛瞥见幻波池中飞起青荧荧两道冷光,中间夹着一点豆大如意形的紫色灯焰,电也似急,朝当头一条紫影电射过去。刚看出是方英、元皓带了英琼紫清灵焰兜率火出来助战,心方略宽。同时猛听格格怪笑,突由地底冒出一个七窍喷烟,大如车轮的怪头,直朝火无害等三人扑去。要知大闹幻波池,开启宝库藏珍等许多惊险新奇情节,请看下文分解。
第九回合壁仗双心离合神光同消黑眚分身防大敌纵横剑气独朗慧珠
蜀山剑侠后传第九回合壁仗双心离合神光同消黑眚分身防大敌纵横剑气独朗慧珠
前文说到金蝉。朱文。余英男三人由小寒山急飞依还岭,行至川、滇交界大雪山上空,飞入天空玄霜冻云层中,被女仙玄殊用法力引往桥陵圣墓,留住数日,指点未来之事,因而得知小寒山二女门下鬼奴,乃谢琳新收弟子林映雪,和玄殊一样,同是鬼仙一流。玄殊因为同仇敌忾,欲往相助。起身时,玄殊说起前途有一妖邪,名叫褚南川,前被妙一真人禁闭古陈仓山峡之中,近已脱困而出,遇时必定寻仇。并说敌人已到依还岭,与癞姑、李英琼开始斗法,惟恐途中延误,亲身送去。并请众人不可直飞依还岭,须在对面宝城山顶降落,相机而动,等其去往依还岭上,探看明了情势虚实,归报之后,再往应敌,方不至于吃亏。说罢,随同起身。到了途中,玄殊先用一片烟光将三人遁光飞行之声全数隐去,行经宝城山,相隔依还岭五百里外,便先辞去。三人落到宝城山,往前一看,对面妖火如织,邪雾蒸腾,太乙五烟罗已笼罩全山。申若兰率领几个男女同门,在英琼定珠慧光笼罩之下,正以法宝、飞剑、太乙神雷朝外乱打,霹雳之声惊天动地。lubom
另外火无害、石完、钱莱三人,多仗法宝防身,满阵飞舞,冲荡妖人阵势。众妖徒纷纷受伤,但都是有形无质之物,随同首二妖人手指之处避开来势,连用法宝和石火、仙剑四面猛攻,出没无常。为首妖党共是七人,内中一个年老的一足已断,另一少年两足齐脚弯削去,邪法却最厉害。因见随来徒党受三小弟子神雷、法宝攻打,连吃大亏,突然暴怒,由身上各飞出一条紫阴阴的人影,晃眼暴长数十百亩大小,巨灵恶鬼也似满阵乱抓,三小弟子均差一点没被抓中。金蝉等正在急怒,想再待一会,不等玄殊归告虚实,先行应援。猛瞥见幻波池中飞起青荧荧两道冷光,中杂一点紫色如意形的灯花,其大如豆,朝当头一条紫影飞射过去。刚看出冷光中人乃是方英、元皓,带了英琼兜率火出来助战,忽听格格怪笑,地底突冒出一个七窍喷烟、大如车轮的怪头,来势极快,离三人身前又近,事前毫无迹兆,突然发难,所喷烟气宛如七股笔直的弩箭,直朝金蝉等三人头脸上喷来。
原来正当金蝉等三人遥望依还岭观看出神之际,以为本门隐形神妙,敌人多高法力,均难看出,便用邪法试探,也只探出一点感应,并不见人,离敌尚远,一时大意,未用传声问答,致被妖邪查听出语声所在,冷不防施展邪法,将元神所附神魔由地底飞出,猛下毒手暗算。幸亏三人隐形神妙,看不出人的相貌和并立之处,又知敌人均非庸手,隐形之外恐还有别的防身法宝。来敌又惟恐相隔太近,一下撞上,害人不成,弄巧成拙,阴谋邪法虽极凶毒,相隔却在丈许左近,准备一击不中,再相机行事,欲留退路,没敢径由三人脚底冒出。而金蝉、朱文均有至宝防身,遇见敌人暗算,每能自生感应。最具妙用的是那玉虎,遇见邪法暗算时,不由宝主人主持发动,也能发出大片神光自行抵御,先挡一阵。天心双环虽因二人到手不久,发时不是双心合壁,威力妙用要差许多,也能现出警兆。当那七股五颜六色的邪烟朝着三人迎面喷来之际,金蝉胸前玉虎自然大放毫光,将其敌住,挡了一挡。三人立时警觉,百忙中误以为隐身之法已被敌人窥破,怒火头上,便不再行法隐身,各指飞剑朝怪头夹攻上去。仗着法宝之力,虽未中邪受伤,但发现时朱文立得较前,玉虎神光照例先护主人,非经行法运用不会发出全力。尽管金蝉应变神速,就这瞬息之间,朱文、英男已闻到一股腥秽之气,其臭难闻,如非功力深厚,几乎晕倒。不由大怒,见金蝉一面运用玉虎神光防护三人,一面已将霹雳双剑发将出去,二女也各把飞剑相继发出,满拟这类邪法手到可破,决禁不起仙剑威力。谁知那怪头原是千年前古墓中的一个大骷髅头,本已岁久通灵,和地底收敛的黑告之气相合,阴毒非常。后被妖人褚南川费了不少心力将其收去,重用邪法炼成神魔,已是有形无质之物,大小变化全可由心运用,凶威越盛。自从陈仓山峡破禁逃出,被黄龙山猿长老加以重创,心中恨极,复仇之心更急。
这日正要赶往峨眉相机暗算,途遇五台派妖妇万妙仙姑许飞娘,说:“道友脱困不久,对于目前形势虚实尚不深知。照此前往,万无胜理,首先那凝碧崖就无法攻进。”
随把峨眉开府经过,以及敌人近年的威势,详细说出。又说:“与其作那有败无胜的冒失举动,不如趁着敌人师长闭关,一班门人正各开辟别府,羽毛未丰,难关重重之际,分别暗算。只要把主要的去掉几个,将来报仇便少好些阻力。”妖人闻言,才知今日形势已非昔比,在用多年心机炼成神魔异宝,满拟可致仇人死命,不料对方法力比他更高,又急又恨之下,便向求教。飞娘说:“我也是怀仇多年,不敢轻举妄动。近得一前辈女散仙之助,仗她一件至宝,观察敌人的动静,了如指掌。看出依还岭不久有事,前往寻仇的人虽有东海双凶师徒和几位隐居海外多年的有名人物,论起法力和这多年来所炼法宝,个个厉害,但结局恐仍不能成什大功。不过这班小狗男女本是末学新进,因为人多势盛,又得有好些奇遇,仗着几件前古奇珍,专与旁门中人为难,全都骄横自恃。听那前辈女仙说,此数十年中,因为峨眉师徒树敌太多,到处荆棘,又以正统自命,好大喜功,明知门人功力不够,偏令其自辟别府,独立门户,在外修积,就便考察他们道力,表面借此激励,实则开府时碍于情面,所收门人大多,高下不齐,意欲借此淘汰,此后当有不少伤亡。敌人已然明言,听其自身修为,以各人道行定力排除万难。最好不与正面为敌,只在有人向其夹攻之时,暗放冷箭,以免胜之不武,不胜为笑。万一时机巧合,将他门下号称三英、二云、七矮、四大弟子等著名恶徒除去几个,不特可挫仇敌威名,扫他脸面,并还可将他们法宝、飞剑得来,好些益处。”随将最近峨眉小辈群仙的动静虚实,一一指明。并说:“你不必存什奢望。现有三个小狗男女,日内将要往返大雪山和古陈仓附近。内中一个男孩,便是你那强仇大敌的累生爱子。同行二女,一是三英中的余英男,另一个贱婢也非寻常,我最恨她。只要能杀死一个,便可得到众同道的敬仰,认为快事。只是这班小狗男女的师长虽然闭关,不似以前随时出头袒护,但有一些老不死的加以暗助,得信即来,神速异常。这班人僧道男女俱有,全都法力高强,内有几个贼尼贼和尚更是厉害,行踪隐秘,不易观察。经我力请,那位女仙为此还耗了一点元气,也只看出三日之后,小狗男女中间飞行的一段。当在雪山上空飞行时,眼看前面冻云之中,飞来了许多厉害强敌,不知何故,忽然失踪。又隔三日,忽在桥陵前面空中出现,同行还有一个女鬼,也是一闪不见。仅算出是往依还岭应援,却在宝城山顶先行降落。
道友如自信得过,可照我所说,沿途跟踪寻去。如查不见形迹,可在宝城山顶落下,留神查探,当可有望。”
妖人不知妖妇故意激将,使其暗助东海双凶,以分敌人兵力,竟为所动,便照所说,到日赶往桥陵。还未到达,遥望前面空中,果有极强烈的遁光飞行。正待急追上去,忽然不见,声影皆无。这才看出敌人厉害,飞娘所说并非虚语。想起初出困便遇猿长老,吃了大亏,这几个敌人年纪虽轻,单这剑遁已有如此威力,那几件仙府奇珍当更厉害,不由挫了一点锐气。虽觉对方不是易与,但一想到前仇深重,怨毒多年,仇敌现成一派宗主,声势浩大,仇已无法再报,难得这三人中便有他爱子在内,如能就此除去,多少也可泄恨。念头一转,凶心又起,忙照预计追去。妖人阴险刁狡,平日专说大话,每到切身利害关头,便多顾忌。初见三人遁光,本就怀有戒心。到后发现依还岭上恶战方酣,双方均有惊人法力和诸般异宝,这等险恶的场面尚是初见,尤其当中那团慧光是件佛门至宝,妙用无穷,敌人仗它防身,先立不败之地。再想起飞娘所说女鬼,未言姓名来历,颇似昔年一个对头行径。当三小敌人隐形之前,曾见空中似有淡烟飞扬,遁光强烈,也未看清,后便不见。此时想起,正是昔年所害冤魂。如若是她,岂不尽知自己虚实?但盼她与仇敌道路不同,无颜再与联合才好,否则事更讨厌。一时举棋不定,为难了一阵。
正查看不出敌人踪迹,后因金蝉等三人久候玄殊不来,遥望依还岭上情势逐渐危急,一时大意,只顾指点议论,意欲不等玄殊归报,先往应援,妖人恰在前面不远,当时听去,才知敌人隐形观战,在此已久。因拿不定那冤家对头是否也在一起,又等了等,听出共只三人,并无冤魂在内,再一想起前仇,立时下手。
妖人也真狡猾,又精地遁之术,听出敌人语声以后,先就隐入地底。一面运用邪法,向上查听;一面暗放冷箭,先不出现,却将所炼神魔由地底飞出,冷不防朝敌暗算。满拟所炼神魔乃千余年前妖魂,具有奇毒无比的黑青阴煞之气,再经多年苦炼,已与本身元灵相合,成了第二化身,凶威绝大,变化多端。能一举成功,自是极妙,否则,这类有形无质的凶魂煞气大小由心,随分随合,敌人法宝飞剑多么厉害,也只防身,想要除去,决非容易。经此一试,当可查知对方强弱。如有胜望,便把本身元神飞出,与之相合,稍见不妙,立时飞回,地遁逃走,敌人多高法力,也迫不上。自以为是退路打好,有胜无败。万不料敌人法宝如此神妙,眼看骤出不意,必要中邪晕倒,忽然放出万点银花,千重灵雨,毫光电射之下,神魔首被阻住,敌人随即现身,发出四道剑光,上前夹攻。内中一道,亮如闪电,威力更大。如非多年苦炼,神魔也擅玄功变化,随着敌人剑光纵横交织之下,分化出大小百数十个同样神魔,一面环绕敌人上下飞舞,一面乘隙进攻,稍差一点,早为所灭。就这样,元气也损耗了不少。不禁心中惊疑,急怒交加,进退两难。
金蝉等三人见那怪头七窍喷烟,形态狞恶,剑光到处,眼看斩成两片,转瞬又复成形,越来越多。正打算把天心双环、离合神圭放出一试,就这应变瞬息,先后三两句话的工夫,忽听耳旁有人说道:“这妖孽便是齐道友昔年误放的凶人。本身现藏地底,颇具神通,。身旁并还藏有妖书和几件邪法异宝,均甚凶毒。因其为人阴险无耻,狡诈非常,不是看出有必胜之望,不肯轻易现身,除他甚难。英男的南明离火剑威力太大,妖孽已有戒心,再将双环、神圭放出,定必惊走,万万不可。速朝西北方我所现幻影分头迎敌,只留朱文与之相持,妖孽定必生心,将本身元神飞出,妄想乘机下手,把朱文擒去,自然有人制他。金、余二人再返回夹攻,便可除此大害,往依还岭应援了。”语声似一老妇,听去极远,但又字字真切,知是一位前辈女仙暗中指点。同时西北方果有两妖人出现,凌空飞来。忙即依言行事。
朱文装出受那群魔环攻,独力难支,且战且退。跟着,又将飞剑招回,相助防身,故意大声疾呼:“蝉哥、余师妹,快些回来,邪法厉害,我三人不可分开。”说时,金、余二人已和幻影斗在一起,方觉那幻影竟和真的一样,所用飞剑、法宝均非寻常,只不说话,不禁惊疑。妖人褚南川藏身地底,虽然打好主意,天性多疑,仍在盘算顾虑,又要报仇,又怕敌人身藏至宝。果如飞娘所言,灵峤玉虎已是神妙,那前古奇珍天心环又是专一克制神魔之宝,未见取用。正想再待一会,看其是否有此法宝,再定进止。猛瞥见西北方飞来两道遁光,中现两个非僧非道的怪人,法力颇高。对面三敌忙即分头迎上,神态似颇惊慌。内一少女稍微落后,已被大群神魔围住。虽因敌人飞剑、法宝防护严密,不曾受伤,势已不支。暗忖:“听飞娘说此女便是金蝉之妻朱文,天心环如在手内,早已放出,怎会至今不见施为?也许被人借去,伎俩只此,现出力竭技穷。下余两敌,一个持有南明离火剑,已难近身;一个更有灵峤玉虎防身,决难加害。难得有人相助,莫如混水捞鱼,先将此女摄走,好歹不虚此行,人宝两得。”念头一转,因见朱文防身宝光颇具威力,神魔又为南明离火剑所伤,一面更须防到金蝉回援,用玉虎神光将其护住,白用心思。一听朱文大声疾呼,奋力突围,想与金蝉会合,退出老远。同时瞥见新来两怪人竟非金、余二人之敌,也是且战且退,已被追过岭去,除却双方飞剑、法宝隔着岭脊,在空中起落追逐而外,人已难得现形。金、余二人似与来人仇恨太深,一味前攻,对于身后同伴连声呼救尚未顾及。既觉机不可失,对于朱文又起了邪心,觉与昔年所害妖魂相似,勾动旧情,越看越爱。暗忖:“再不下手,等待何时?冤魂既未如己所料与敌一路,有何顾忌?”一时色令智昏,忙将元神飞出地面与神魔相合,经此一来,凶威大增。
朱文先是假败,及见一片五颜六色的妖光拥着一个妖人影子从地上飞起,迎面扑来,一闪不见。随听恶鬼欢啸之声,环绕身侧的无数怪头忽然收去,只剩两个悬空不动,东西相对,七窍中所喷邪气却似十几股瀑布,两下交织,将自己裹在中央,遁光当时便被滞住,上下四外重如山岳,休想移动。知道妖人元神已然飞出,这等厉害,也甚惊心。
又恐误用天心环和别的法宝将其惊走,只得一面小心防御,暗收法宝,以备万一;一面暗用传声催金蝉、英男急速隐形飞回,内外夹攻,一举将妖人除去。金、余二人本是做作,当妖人元神与神魔刚一会合,那两条幻影忽然不见,料知大功将成,本要飞回,因方才所闻制伏妖孽的人尚还未到,惟恐打草惊蛇,心中踌躇。忽听朱文传声,想起方才隐形法并未破去,立被提醒,忙即隐形飞回。刚一到达,见所料的人不知何故尚还未到,邪法却甚厉害。暗忖:“方才所闻传声,许是要令自己先发,也未可知。好在这两三件法宝均是专制邪魔的克星,妖人元神和所炼神魔如被制住,地下肉身也易寻找,所重不过是那妖书。只须把火无害和几个会地遁的随便找一个来,当时便可寻见。好容易把妖魂诱出地面,万一时久生变,被他逃去,再想除害便难。”于是互用传声商量,均觉有理。朱文因被邪气裹住,压迫越紧,本觉难于忍受,怪口中又发出一种异声,凄厉刺耳,从所未闻。连金、余二人听去,也觉心神怔悸,难于自制。看出厉害,一声招呼,同时下手,金、余二人的天心双环首先飞起。
妖人一见两圈心形宝光倏地高悬,各发奇光,相对照射,知道上当。仗着所炼法宝均与元神相合,又都是有形无质之物,隐现由心,慌不迭由怪口中喷出两道妖光,两个怪头立合为一,电也似急忙往来路飞遁。妖人玄功变化本极高强,人更机警,天心双环竟差一点没将他罩住。幸而余英男早已防到,不特早就隐形埋伏在前,并将离合神圭放起,连宝光也行法掩去。妖人百忙中星飞电掣往回飞遁,因为当地已在天心双环宝光笼罩之下,心计又巧,惟恐入网,不敢直往地中飞落,径朝来路藏原身处斜射过去,本是取巧,准备这等逃法可以稍快,元神复体,立可地遁逃走。不料刚飞出不远,猛觉一股极大吸力迎面吸来,情知不妙,忙往旁遁,已是无及。那天心双环的青、白二色宝光已同飞射过来,眼前忽又现出一幢乌油油的奇光,将元神困在当中,休想挣脱,弄巧成拙。
不由亡魂皆冒,咬牙切齿。刚把心一横,另外一幢紫巍巍、乌油油、中杂五色光线的奇光,突由地上出现,将元神夹在中间,待与先见那幢奇光相合。知是前古奇珍离合神圭,只要被合拢,宝光连变五色,不论人和法宝全被消灭。万分情急之下,仍想舍宝逃生,忙将多年苦炼的几件法宝全数施为,连神魔也拼着一齐葬送,以图逃 小兵风云帖吧走。妖人邪法也真厉害,只见四道各色妖光突由怪口中电射而出,晃眼暴长,五云离合神圭的宝光何等威力,竟被挡开了些。等到两面神圭宝光往起一合,那大如车轮的怪头连那四道妖光虽全消灭,妖魂却被乘隙遁出。妖人以为敌人只当自己元神与神魔相合,神魔已然消灭,自己又是隐形遁走,逃生当可有望。飞出圈外一看,天心双环也是东西相对,互射霞辉,虽未合拢,自己仍在宝光笼罩之下,逃不出去,只暂时还不至于灭亡而已。万分惊惶之下,正以为隐形神妙,还有万一之望,不知冤家遇见对头,早有仇人暗中主持离合神圭。
只是伏诛以前,多饶上的苦头,元神早在宝光禁制圈内,不过敌人受有高明指教,想取他一件东西,等其吐口,尚未下那杀手而已。
妖人终是修炼多年,见多识广,稍微观察,便发觉形势不妙。再一细看,隐形法早被宝光照破。敌人三面对立,先见神圭已二次飞起,只未进攻,相对微笑,似在传声问答。断定凶多吉少。想起形神皆灭之惨,心胆皆寒,忙朝金蝉跪下,哀声哭求道:“我与令尊妙一真人原是故交,只为一事生嫌,致成仇敌。他复将我困在古陈仓山峡以内,并未加害,可知还念旧情。我那里藏有他一件东西,尚未奉还。别的不求,望你看在令尊份上,也不求放,只允将我擒往峨眉仙府,听凭令尊发落。我便将他多年想要收回的东西,由我取出奉还。我固能保得残魂转世,从此改邪归正,便道友也是奇功一件。你看如何?”金蝉还未答话,忽一少女接口怒骂道:“你这狠心昧良的妖孽,在做梦呢!
你看你那造孽无穷的臭皮囊,今在何处?恶贯已盈,还在妄想逃命不成?”随听一声轻雷过处,离合神圭光幢前面突现出一根木柱,青光闪闪,长约丈许,凌空而立,四外均有黑烟环绕,柱上钉着一个妖人尸首。女仙玄殊忽现身形,手指妖魂喝骂。紧跟着,地底又有一溜黑烟飞出,一闪即收,现出一个丑女,先朝金蝉等三人礼拜道:“弟子林映雪,拜见三位师叔。”随对玄殊道:“果不出恩师所料,那玉匣果藏在他老巢地心油泉眼内,如非大师伯所赐旃檀灵符,休想取出。且喜大功告成,幻波池形势已急,无须再对这厮拷问,就此除害,免得多生闲气。”
妖人自从二女相继出现,越发面现惊疑之容。听完似知无幸,又朝金蝉苦求道:“贵派玄门正宗,不可听信左道妖邪之言。这两个女鬼均非好人。先来那个,好似我昔年对头,以前曾在北邙山妖鬼冥圣徐完情妇、血河仙娘鬼姥鄢妮门下,不知何故,相貌变得这样丑怪。此鬼最是阴柔反复,千万留意,不可上她的当。令尊想收回之物便与她有关。昔年令尊为想救她改邪归正,曾费不少心机。彼时令尊尚未成道,此女也还未死,令尊见她才貌双全,几乎为她所迷。此女因以前对于令尊负心,兵解之后,又入血河鬼姥门下,无颜往见。后来此女虽由鬼姥门下逃出,但她有一面元命牌和鬼姥禁制元神的三根灯草,以及令尊夫妇所赠法宝、灵丹、一封柬帖,均藏在一个玉匣之内。被我在鬼姥遭劫前三日冒险取来,知那三根灯草关系她将来成败,如不收回,用仙、佛两门大法将其化去,无论法力多高,终无成功之望。再被邪教中人得去,更是永远受制,为人奴役,不得超生。令尊夫妇昔年又知此女生具仙根夙慧,虽入旁门,乃是命中注定的魔孽,非其本心,身世实在可怜,曾说无论她行为如何,多么险阻艰难,也必以全力助她超劫成道。实不相瞒,当初我便以此要挟。令尊不肯杀我,一半固因昔年相识,他为人仁厚;一半也是为此顾忌。我因令尊法力在我之上,恐被夺去,曾设疑兵之计,照样制成三个玉匣,并用法宝炼过,使其形式、大小以及玉里映出来的鬼火萤光,连同三根灯草所打符结的痕影,全都~样,分藏在三处地心火泉眼中,其实全是伪物,真的不在其内。方才所说,乃我故居藏处之一。地心之下,除藏有大量火气油水而外,并有大量毒烟与阴煞之气,稍微激动,立时火山爆发,引出巨灾,多高法力,也难犯此奇险。即便取出,仍非原物,有何用处?好在我无他望,只求将我擒送回山,听从令尊夫妇处治。我虽多此一线生机,与你电有益无损。果真该死,令尊决不会放我逃命,有什相干?如你不听良言,我肉身已被仇人制住,元神又禁宝光之内,固是必死;但我形神俱灭,瞬息之间,此鬼也必与我同归于尽。令尊对此女鬼颇为爱重,决不念她旧恶,以前百计千方苦心爱护,又曾累次声言,将来非要救她脱险不可。此时分明有可生之机,被你三人错过,不特没有助她超脱鬼域,反使灭亡更快,令尊夫妇岂不怪罪?先前原想求你三人恩施格外,将我生擒回山。现我肉身已被仇人用天狼钉钉在太乙神木之上,即便令尊饶我,也成残废。自知罪孽深重,此鬼先容我不得;你们见我元神复体,也未必放心。如今只求将我元神禁入离合神圭以内,免得疑我逃走,我那肉体任凭诛戳,决无怨言。但我得道多年,原身曾经苦炼,你们飞剑、法宝虽然厉害,至多杀死,仍难消灭。最好将你本门中的太乙神雷由上而下前后夹攻,将其震散,下手越辣越好,以使你们安心,仇人也可消那多年怨毒之气。等到了峨眉,令尊即便行诛,我也心甘。你看如何?”
三人原因鬼仙玄殊隐形先到,预示机宜,一切全听招呼行事。及见林映雪那等说法,满拟妖人形神全被困住,多年失盗之物又经收回,双方仇恨极深,当必下手。谁知妖人发言时,林映雪忽说要往前面探敌,仍化黑烟往地底钻去。玄殊站在英男身旁,目注妖人,满脸悲愤之容,一言不发。等到妖人把话说完,金蝉暗想:“谢氏姊妹均有极高法力,既探出玉匣藏处,命门人深入地心将其取出,如何仍是假的?妖人所说分明有挟而求,玄殊空自悲愤,不肯下手,可见事关重大,投鼠忌器。现当强敌来犯紧要关头,离合神圭常要应用,如将妖魂禁在其内,大是不便;就此除去,又恐果如所言,使玄殊受害。听妖人之言,父母、师长和玄殊交情颇深,越发不敢造次。”
金蝉正拿不定主意,玄殊忽然冷笑道:“无耻妖孽!依了白谷逸道友夫妇,你这无耻昧良的妖孽固早伏诛,我也早有成就。只因我那恩人夫妇宅心仁厚,顾念旧交,虽然对你痛恨,仍想苦心保存,使你终有一日悔祸回头,将玉匣交还,饶你一命。又因此时你得那老妖妇之助,事前用邪法迷踪,并将禁我真神的玉匣用邪法封闭,非我本人到场,用正邪双方法力和四十九日苦功,不能破禁取出,将其好好化去,使我本身元神不致遭受危害。彼时齐道友夫妇虽是累世修为,未来一教宗祖,毕竟转世年浅,前几生的法力尚未恢复,正以道心毅力,苦斗邪魔,每日勤修内功外行,危机密布,强敌四伏。几次救我脱难,均在万分忙迫之中,并还为我误了两次大事。急切间无暇运用玄功破法推算,而我又因愧对良友,心怀不安,尽管照他期许,守我心志,最后情势危急,竟将我平素最爱惜的原身舍去,方欲转世重修,再与相见,不料又被血河妖妇强行收去。虽因心志坚贞,向其力争,在她门下未和别的女鬼一样服那贱役,毕竟仍是一个妖鬼,何颜再与良友相见?一面饮忍,勉习邪法;一面暗中修为。老妖鬼本对我不放心,如非见我资质稍好,意欲诱迫,使我心服,作她传衣钵的弟子,以与妖鬼徐完旗鼓相当,各树一帜,我早受炼魂之惨。
“后来因为怜爱太甚,虽用她妖鬼教中极大邪法,用三根灯草将我元神禁住,却始终不肯像别的女鬼一般看待。不经她本人行法施为,平日简直无什感应。妖鬼徐完以外,更无第三人能用此草对我侵害。便别的妖邪得去,至多累我难于超劫成道,别无用处。
就这样,老鬼还防徐完生心加害,炼一玉匣,连齐道友所赠简帖、灵丹和一道神符全藏在内。并说:她生平对人素少情分,淫恶凶残,直无人理,不知何故,对我爱极,不忍稍微侵害。近年算出运数将终,预兆不妙,偏算不出一定时日。因为爱我,特炼玉匣藏此禁物。未来之事难料,如肯回心转意,在她应劫以前传授衣钵,此匣自能随意启闭。
否则,只有正教中的纯阳真火与太乙神雷,能将其破去。因我向无恶行,正教中人决不至于加害。等她遭劫之后,可持此匣,寻一法力高的正教中人,请其用本身纯阳真火将匣打开,再用四十九日苦功将灯草化去,便可如意转归正教。如用太乙神雷,玉匣虽破,多年苦炼的元神必遭毁灭。破法时,必有感应,非本人在旁不可。好在恩人夫妇俱都怜我遭遇,平日还在百计尽心,况当存亡祸福关头,定必出力无疑。除此一线生机,是她为我所留,别的同道,便把此匣得去,也难运用。也全仗此一来,我才得以鬼魂遁入桥陵,炼成形体,与生人无异。只因愧对良友,一面毁容易貌,一面照她所说苦志潜修,打算于万分艰危之中,以旁门法力炼到功候,再往相见。不知此匣被你乘人于危,诡计骗盗了去,并蓄有阴谋,以为鬼姥言行如一,决不加害。恩人夫妇寻我不见,而又投鼠忌器,才将你禁闭陈仓古道山峡之中。一晃多年,不曾再见,近始得知你已逃出,非但不曾悔祸,反倒变本加厉。你也不想想,凝碧崖开府时,海内外左道妖邪想要乘机暗算的不知多少,不是当时伏诛,便是知难而退,你有多大本领,妄想以卵敌石?我早就想要寻你,了断以前公案,只因知你阴险狡诈,那玉匣三个藏处尽管伏有危机,使人不敢轻取,也许真的一个仍不在内。盘算多日,才和我记名弟子林映雪商议停当,仗小寒山谢家姊妹之助,料你复仇心甚,向来虎头蛇尾,口发狂言,稍见不妙,立时退缩,特在三位道友归途,故意显露一点形迹,以为引逗。恰巧你受妖妇许飞娘愚弄,意欲避重就轻,误认后起的人好欺,赶来暗算。我师徒早有准备,将你元神诱出原身,困住以后,再由映雪出面设词相试。其实,你那三处假地方她并未去,本还拿不定真匣藏在何处,也是你方才情急偷生,自露口风,我才明白过来。你这丧尽天良的妖孽,今已恶满数尽,还不自行献上,临死尚要多受苦痛么?”
妖人先如斗败了的公鸡一般,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垂首敬听,不时偷觑玄殊,现出乞怜之容。听完,略一寻思,似知绝望,忽然纵起,戟指骂道:“狗泼妇不必太狂!你如知道厉害,答应放我元神,自将玉匣献上;否则,任你恐吓试探,百计诈我,我不说出实在地方,我死你也休想活命!”玄殊笑道:“你当我真不知道么?我先因多年未见,不知你的深浅,为防万一,想使你多受苦痛,迫你献出玉匣,特意托人向猿长老借来一根天狼钉,准备如不吐实,或是元神漏网,无法寻迹,用以制你。不料天心双环的威力和三位道友的神通,竟比意料还高。方才还觉多此一举,后你自露马脚,才知此宝仍是有用。休说你元神已被困住,想借刀杀人,在太乙神雷猛击之下使我同归于尽,无异梦想,便你元神侥幸逃走,遂你邪法阴谋,由太乙神雷将肉身震成粉碎,借此对我暗害,也是水中捞月,全无指望。你虽罪深孽重,我先前并未过分难为你,既是这等说法,且教你多受一点罪孽,看你是否肯说实话?”
说罢,将手一挥,那天狼钉长只七寸,是一钉形蓝光,钉住妖人肉体命门。另有四根黑色长钉,分钉手足于神木之上。突然光华一齐大盛,妖人立时疼得通身抖颤,冷汗交流,元神立受感应,同时悲声惨号起来。挣扎着转跪玄殊面前,厉声哭喊:“玄殊饶我,情愿明言,只求少受罪孽。”玄殊正要停手,随听有人接口道:“这妖孽万分可恶,不可停手。也用不着他说实话,弟子已将玉匣探明,用法宝护住,只等他罪孽受够就出来了。”妖人一听是林映雪的口音,由原体腹中发出,当时面容惨变,怒吼一声:“罢了!狗贱人……”玄殊已接口答道:“依还岭双方正在恶斗,虽然无碍,三位道友未必放心。这妖孽已遭恶报,我们适可而止吧。”话说未完,把手一扬,天狼钉突然暴长,妖人头上随起了一股精蓝色的光气,倒卷而下,身后神木青光同时大盛,两下里一合,全身逐渐消溶。一缕黑烟,相继破腹而出,落地现出林映雪,手捧一个三寸大小的圆玉匣。玄殊左手接过,有手朝前一招。金、朱二人巴不得早将妖人除去,好往依还岭应援,接到号令,立将双环合壁。妖人形神两俱受制,正在痛苦万分,本想毒口咒骂激怒敌人,以求速死。及见林映雪手持玉匣裂腹而出,原身为天狼钉所发蓝色怪火逐渐烧熔,正觉苦痛难当,玄殊已和金、朱二人一同下手,只咒骂得半声,便遭惨报,形神皆灭。
众人各将法宝收去,会合一起。金蝉等三人因玄殊是前辈鬼仙,父师旧交,先前不知,重又行礼,欲改称谓,井问依还岭敌人虚实,打算赶去。玄殊笑说:“不必多礼。
依还岭势固紧急,且喜李英琼的定珠慧光具有极大威力妙用,即便妖阵布成也无大害。
方才对妖人所说,乃是故意设词,现还不到去的时候。此时如往应援,虽可壮点声势,结局仍是一样。不如等到妖阵布成,再仗三位道友法宝、飞剑之力,带了映雪同去,骤出不意,多少总可去掉几个妖徒,使其阵势多出破绽,容易进攻,并还多延些日,一举两得。我为防备这里诛杀妖人,被对山强敌发现赶来作梗,事前虽曾行法掩蔽,无如道浅力微,对方邪法甚高,仍恐被其看破。两地相隔又近,玉匣又被妖人多年苦功将其炼成一个小玉球暗藏腹中,不易发现。后虽看出破绽,终恐这妖孽诡诈阴毒,稍一疏忽,中他两败俱伤之计,不敢冒失下手。方才还在担心,直到事完,细加观察,才看出山前设有一种极微妙的禁制,我们言动,连三位道友那么强烈的宝光,均被掩蔽。此事奇怪,必有一位老前辈,以极高法力暗中相助呢。”
朱文答道:“方才曾听一位老人家传声指点,颇似大荒山南星原卢太仙婆。如我料得不差,这次我们当无败理。”玄殊闻言,脸庞刚露惊喜之容,忽听一老妇传声说道:“你们莫把事情看易。我这两次不过适逢其会,为了好些原因,并不能十分出力。明日子夜,才是你们紧急关头。玄殊所说有理,如稍晚去,虽无大用,釜底抽薪,到底也好一些。方才因恐东海双凶发现你三人在此,经我行法掩蔽,才得无事。此时禁法已撤,已可看出全景。如非李英琼近来功力大进,将佛家定珠炼成第二元神,分身出战,早已难支。玄殊此时不宜往幻波池与峨眉诸弟子相见,妙一真人夫妇虽已回山,尚有要事未了。乘此闲暇,何妨到我南星原一晤呢?”
众人听出果是卢妪,早同下拜。玄殊听完前言,首先喜问道:“听卢老前辈语音,颇与三百年前弟子在紫金山所遇那位以元神神游济世的前辈女仙相同。彼时曾蒙指示玄机,约有三百年后当图再见,不知是否一人?卢老前辈传声甚远,弟子莫测高深,仙驾现留何处?尚望指示。”卢妪笑答:“紫金山下所遇,正我元神所借法身,你倒记得。
我此时已返甫星原。因我吸星神簪借与峨眉诸弟子,昨日才行收回。恰值门人白癫有事中土,无意中见此宝飞过,收了下来,现在离此千余里的野人山上,用以传声,无论相隔数十万里,均可转达。本欲令你寻他,就便由其引路,方才他又发生一事,不能同行。
你只照我传声方向直飞,到了东海尽头落涤边界停下相待。我那南星原远隔东溟,中隔十万里落潦流沙,更有万丈黑风旋飓和神屏天堑之险。你近年法力虽非昔比,毕竟鬼魂炼成,飞行前往,到底费事。你又不曾去过,在彼稍待,自有人来接引。金蝉等三人仍在原地守候,到了亥未子初再往助战。事情还有几天,无须与强敌对手。专一避重就轻,乘隙多除掉几个妖徒,以减妖阵凶威,方为上策。设法缓兵待援,免致激出变故。”说罢寂然。
第一○回传语寄心声迢递关山眷怀伦好玄功增智慧缤纷花雨独秀英云
蜀山剑侠后传第一○回传语寄心声迢递关山眷怀伦好玄功增智慧缤纷花雨独秀英云
五人忙望空拜谢。玄殊立时辞别,先行飞走。金蝉等三人先前只见对面依还岭上妖光邪焰越来越盛,为首妖人的元神化身满空飞舞,出没无常,水中捞鱼一般,整座依还岭都在鬼影笼罩之下,眼看形势危急。方英、元皓忽用太乙青灵箭化为两道冷光,带着一朵如意形的灯花,由池中飞出。刚看出是英琼所发紫清神焰兜率火,妖人褚南川忽放神魔飞出,底下便无暇留意。心虽悬念,不知怎的,竟忘了向对阵仔细查看。先觉邪法虽然厉害,英琼的定珠慧光也越明朗,双方势均力敌,无甚高下。及听卢妪传声,才知前有仙法隐蔽。
玄殊去后,定睛一看,全山已成了一片火海,不禁吃了一惊。同时身边传音法牌忽发信号,忙即行法收听,竟是庄易在依还岭侧面小峰之上发出。说妖阵将成,邪法厉害,已有数人受伤。幸而林寒、庄易奉有密令,预先在依还岭侧小峰之上设有一座法台,专为接应救护受伤同门,才无一人送命。此时又有两同门为敌所伤,仗着凌浑所赐灵符救护退下。本可无事,不料内一女同门万珍,因在开府下山以前通行火宅严关遇阻受挫,留山修炼,自觉本门先进,道心定力反不如几个末学后来之士,心中悲愤,苦炼三年,二次虽得通过玄关,仍是勉强。下山之后,想起前事,未免内愧,又恃身有奇珍,遇敌格外贪功。先仗法宝威力,竟欲冷不防暗伤妖人,妄离慧光层外,致为邪法所乘,身已受伤。庄易救她逃退时,越想越恨,正值二妖徒由身旁飞过,意欲用新得到的两根飞针去伤妖徒,借此泄愤,致被警觉,东海双凶跟踪追来。虽仗诸长老指点,法台之上设有六十四座旗门,防护严密,急切间未被攻破,但那接应所在,已被双凶看破,不时分出同党来此夹攻,妖阵布成,必要大举来犯。受伤同门又有好几个,多半中邪,不能言动。另一面,还须防到依还岭上再有同门受伤,前往接应。只自己和林寒二人已难兼顾,当地又在太乙五烟罗笼罩之外,踪迹不被发现,还可,此时处境,实在危急。为此用法牌传声,请诸同门量力往援,但须避开依还岭正面,由西南方隐形绕去,以防有失。并说邪法实在阴毒,只一中上,人便昏迷,痛苦异常。所备神符、灵丹,只能守护心神,保住中邪人性命,不能当时治愈。如果自问法力有限,千万不可来此犯险。事太紧急,未及指名通话,请众同门得信之后,自己斟酌。
金蝉等闻言,全都愁急起来。心想:“卢太仙婆曾令半夜前往,此时尚早,林、庄二人处境现已危急,与其在此枯守,何如赶往相会,助他接应受伤同门,合力照料。天心双环专解邪毒之气,也许能将中邪的人当时救转,岂不要强得多?”正要起身,林映雪道:“弟子本来自惭形秽,恐丢家师的脸,不敢先行拜见,只在暗中追随三位师叔,少效微劳。不料前恩师已先泄露弟子行藏,事又紧急,并要收回玉匣,如再隐形,好些不便,这才现身拜见。弟子想卢大仙婆既令三位师叔原处守候,当有深意,最好暂时不要离开呢。”
金蝉、朱文齐说:“我们男女同门情胜同胞,一接法牌传声,当时必往相助,决无坐视。你说的话也颇有理,可代我们在此守候,好在你飞行神速,又长地遁之法,来去方便,相隔又近,遇事往送一信也来得及。如果无事,到了半夜,再寻我们,一同给妖邪一个厉害如何?”映雪恭答:“弟子遵命。”三人应援心急,也未往下多说,匆匆起身,往岭侧小峰飞去。转眼飞近,正值东海双凶命两新来的有力妖党,带同几个妖徒,上前夹攻。因林、庄二人所设诸天旗门乃神驼乙休所赐,并有凌浑所赐几道灵符,中藏好些妙用,变化甚多,敌人至今尚未查见法台真实位置,一味施展邪法异宝,四面攻打。林、庄二人料知危机己临,照此形势,早晚必被试出真相。一面仗着灵符仙法妙用,接连幻化出几座法台,时东时西,忽隐忽现,一座接一座,迷乱敌人的目光,引使无的放矢;一面用法牌传声求救,以免敌人将路隔断,再有受伤同门无法接应。先未想到金蝉等三人就在对面宝城山上,相隔甚近。见新来二妖人俱是和尚打扮,身材矮短,大头圆脸,相貌凶丑还在其次,最奇是所穿袈裟短只齐膝,上面满布翠绿色的鱼鳞,宛如千百只怪眼贴在上面,齐射凶光,也未见有遁光随身,凌空蹈虚而来,远看直似两个身发亮光的怪人。身后还带着几个妖徒,却是黑烟滚滚,随身腾涌,比先来几起敌人势更厉害。又是迎面直飞,仿佛法台已被发现神气。
心方忧疑,正赶金蝉等三人隐形飞到,老远望见庄易在前面峰顶,用本门太清仙法隐蔽法台,正以全力防御,满脸忧急之容。林寒刚由峰壁小洞飞出,也是面有愁容。相隔里许的危崖上,也有一座法台,矗立当地,正受妖人邪法攻打。刚看出那是幻景,忽见二妖僧由依还岭那面率数妖徒横空飞来。那些妖徒都是一般打扮,身材高矮也差不多,方才曾经见过,一望而知是为首仇敌东海双凶门下,不禁大怒。想起卢妪所说,这些妖徒如能伤他几个,便可减少敌人凶威之言,未及与林、庄二人问答,各把手一挥,同时发难。为想一击成功,竟将各人飞剑、法宝差不多全使出来。
二妖僧本是海外群邪中有名人物,因受东海双凶之托,赶来助战。双凶复仇心盛,又见敌人无论男女,个个根骨深厚,美貌少女甚多,先妄想擒几个回山,连施邪法,并用阴谋诱敌。虽然伤了几个,无如敌人动作神速,又有太乙五烟罗防护,可以随意出入,自己这面却被阻住,急切间无法攻破。明见敌人中邪将倒,有那功力较高,虽然中邪,还能勉强的,全都遁入禁网之下,只干看着,奈何不得。虽有几个不得过网,人已昏倒,眼看成擒,金光一闪,人便无踪。起初以为敌人身藏防身隐遁的灵符至宝,到时自生灵效。时候一久,几次暗中留神,才看出有人在旁接应,不知用何法宝隐形,既看不出影迹,也不受邪法侵害。人又始终不现,专一接应受伤的人,往来动作比电还快,敌人刚一中邪,立被救走,神速已极。
正想主意,把这人先行除去,万珍忽然轻敌出斗。因是中邪不深,恰又途遇两妖徒由斜刺里经过,妄想乘机报复,致被看出破绽,亲自赶往,行法一试,看出敌人在群峰林立之间设有法台。正想大施邪法,迫令现形,不料双凶一走,李英琼忽以原身乘隙出来助战,运用兜率火打伤了三个有力同党。内中一人,并为紫郢剑所杀。而自己所炼的两件至宝,尚在途中,未经同党送到。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怒交加,匆匆回援。英琼已然得胜而归,仍由身外化身发出慧光,与群邪相持。双凶空自暴跳,无可奈何。一见二妖僧赶到,想起自己这面同党颇有伤亡,敌人虽有几个身中邪毒,均被救走,一个不曾擒到;又因敌人深知他的阴谋底细,防护严密,决不轻易启闭门户,放受伤人入内,只命能手接应,藏往小峰一带,准备事完救治。如不擒杀几个,恶气难消。自己又不能离开,忙和二妖僧匆匆一说,并命门人引路,一同飞来。
二妖僧也是恶贯满盈,又自恃炼有一身独门邪法,初来不知底细,只照双凶所指之处直飞。同来诸妖徒震于南海大鱼岛万目和尚弟兄威名,以为他们炼就神目,与众不同。不知天性凶横。上起阵来,照例勇往直前,目中无人,误认敌人藏处已被发现,而法台幻景又在小蜂之后,由依还岭去,差不多正面直对。这一来,连林、庄二人也当凶僧看破隐秘,一时惊疑,未向金蝉等三人发话拦阻。几下里误会,二妖僧却送了性命。三人本就痛恨妖邪,又见林、庄二人神情紧张,以为来者不善,上来便以全力夹攻。二凶僧虽有一身惊人邪法,但峨眉隐形神妙,事前不曾惊觉。三人又先到了一步,遁光刚停,便将几件最厉害的法宝准备停当,一齐放出。二凶僧无异盲人瞎马,半夜惊窜,前临万丈悬崖,一味猛冲过去,毫未看出。任是多高邪法,也难施为。而那双环、一圭,全是邪魔克星,等到惊觉,已被宝光吸住。二凶僧首先被天心双环宝光裹住,一声怒吼,便已伏诛,连元神也全消灭。
同行妖徒本来也全入网,一个飞得最前的,已随妖僧被天心环宝光裹去。金、朱二人看出妖僧颇具神通,打着擒贼擒王的主意,一见落网,惟恐逃遁,忙将宝光合拢。经此一来,自现形迹。余英男对于同门,素来谦退,始而想让金、朱二人下手,自己专断敌人逃路。后见双环合拢,尚有二敌在后,又起贪心,想要一网打尽。一面发动神圭,一面把南明离火剑化为一道朱虹电驰飞出,打算把四妖徒一齐圈住。不料弄巧成拙,前面两个虽被宝光吸入神圭之中,因未往前急追,这班妖徒均是生魂炼成,原身远在东海老巢妖窟之内。妖师早就防到敌人不是易与,来时下令,各把肉身留下,全以元神出斗,以便行使妖法,并免丧失原体。到后虽因敌人仙剑、法宝威力大大,常被斩断,或是震成粉碎,受了许多苦痛,损耗不少元气,仗着有形无质,东海双凶邪法又高,心更歹毒,冷酷无情,只知强迫门人卖命苦斗,哪还管他受什罪孽,往往逃避不及,受了重伤。在双凶邪法施为之下,残魂余气刚得凝炼成形,又驱出战,虽然不曾消灭一个,当火无害等三小弟兄神出鬼没,满阵飞舞之际,早已吃足苦头,成了惊弓之鸟。一见双环宝光突然出现,二妖僧和前行妖徒首先被消灭,另两同门逃避不及,又被那奇怪紫光吸去,哪里还敢再停,拼着再受一剑之苦,各自惨号一声,被朱虹斩为四段,电驰逃去。那南明离火剑具有惊人威力,二妖徒虽得遁走,元气大伤,不能当时复原,两条妖魂化作四股残烟,逃了回去。
另一面,还有两个妖党同两妖徒,本朝幻影攻打,刚觉是诈,回顾二妖僧率众飞来,忽有两圈心形宝光,和一幢玄紫二色、中具五彩,精芒变幻不停的奇光同时涌现,凶僧和同来妖徒转眼之间伤亡殆尽,内一妖人识得此宝来历,不禁大惊,忙喝同党速退。英男一指朱虹南明离火剑,当先飞到。朱文手中天遁镜又发出数十百丈金霞,电射过来。另外加上一粒乾天一元霹雳子,一声迅雷,紫火星飞,震得天摇地动,沙石尘雾高涌中,内一妖人首被炸死,下余又有两人为雷火、飞剑所伤。金蝉又指天心环和霹雳双剑,红、紫两道剑光带着风雷之声,长虹经天,夹攻而来。群邪心胆皆寒,连声惨啸,怒吼逃去。
林、庄二人见三小师弟妹出手大胜,对山一班为首妖邪明明看见同党伤亡,竟如未见。事已至此,有此三个得力同门,或能自保,心中略宽,便招呼三人同在法台降落。见面一谈,三人才知癞姑、英琼这日正在后洞刚用完功,说起群邪不久来犯,声势浩大,法力虽不如兀南公,同来徒党却甚众多。为首妖人,乃昔年最著名的旁门中凶人东海双凶,邪法甚高。因怀昔年长眉真人与极乐真人削足之恨,东海惨败之后,又将他师徒多人禁闭在东海泉眼之内,受了多年苦难。双凶中蓝敕令毛萧虽然积恶如山,因其阴柔狡诈,机警万分,尚知畏惧天命,每遇极恶穷凶之事,还不敢做得太过分。另一同党名叫章狸,更是凶顽,狂做任性,为所欲为,毫不顾忌。二人自入旁门,便勾结一起,狼狈为好,无恶不作。怨毒既深,又经多年海底潜修,所炼邪法必具专长。门下妖徒均擅详察仙示语气,来敌早晚还要侵入仙府,稍一不慎,便要动摇根本大计。而这班妖邪全部冥顽无耻,不似兀南公自争自傲,不肯做那穷凶无耻之事。应付之间,稍失机宜,不特幻波池仙府受其扰害,并还被他用毒门阴火,将整座依还岭烧成劫灰,引出一场浩劫,均在意中。自己这面,既要分出五个能手防守五宫根本重地,主持仙遁,以备万一,又须分人出斗。来敌如此众多,均有极厉害的邪法异宝。所率妖徒,又都是由元神炼成的有形无质之物,多么具有威力的法宝、飞剑,也只能将其斩断击碎。只要剩下一缕残魂余气,经过双凶邪法施为,重又复原。所布妖阵,尤为凶毒,一被布成,整座依还岭立陷危境。虽有几件仙、佛两门中的至宝可以将其除去,无如这班妖徒来去如电,为数甚多,全数消灭既极艰难,双凶必更激怒,不待妖阵布成,另下毒手,反更难当。最好一面严防,一面借攻为守,用缓兵之计多挨时日,候到援兵相继到来,宝库藏珍也将出现,然后合力下手,一举成功,方为上策。事机瞬息,稍微疏忽,便铸大错。为此十分忧疑。
这日相对盘算人数,到时如何分配,算来算去,都觉不够。就算勉强能够应付,而这班男女同门,除有限几个功力禀赋均高,各有至宝奇珍防身御敌,决可无害,余者多半均弱。师长仙示,只令沉着应付,以静制动,事未紧急,又不便约同门相助,最好再有几个得力同门,自行赶到,或是李、洪这一班人期前回山,才可勉为其难。英琼忽想起方才在后洞用功时,曾见朱文来寻,神情匆遽,因见自己用功正勤,转身飞走,想必有什话说。每日做完功课,朱文必要来寻,怎连英男也不见面?正想命人往请,忽见门外红影一闪,知是火无害在外。英琼因他得道年久,又是英男新收门人,爱屋及乌,越加看重。加以近来功候精纯,已得本门上乘心法,对于火无害屡次求教,全都尽心指点。火无害知英琼乃三英之秀,又是师父生死患难之交,对于自己格外垂青,入门不久,已得了好些益处,也是感激非常。这时,英琼见他在外守候,竟似求见,只当执经问难,喜其用功勤奋,那么大火性而又得道年久的人,一入本门,竟把初来对敌时刚暴之性去个干净,分毫不曾自傲;对于师长,尤为恭敬。十分难得,早就有意成全。笑问道:“火贤侄么?有事只管进来。”
火无害自从拜师,便改了服装,和石完、钱莱一样打扮。三人高矮差不多,情分也最厚,行止常在一起。闻声立同走进。癞姑见石完、钱莱刚由地底现身,笑道:“你们有事只管进来,为何鬼鬼祟祟,在自己洞府中也用地遁做什么?可见余师叔他们么?”火无害接口答道:“弟子等自从那日听二位师伯谈起群邪来犯之事,知道到日内外隔绝,仙府之中禁制重重,恐难通行,为此连日照李师伯所传,往来出入均用地遁,意欲作一准备。昨日悟出丙火妙用,弟子等三人今已通行无阻,只北洞水宫与弟子本性相克,此时无事自可随意通行,到了御敌之际,五行合运,生出变化,便恐难于通行自如。方才又接卢太仙婆传音说要回山,令速往见。弟子遵命前往,蒙其指点,同了二位师弟回山一试,居然尽悉微妙。并还探出昔年上官红所经后洞秘径,好似还有奇景,也许中藏至宝,尚未发现。看出以后,不敢冒失下手,破禁入内,欲来禀告,正值二位师伯入定未起。又因师父被金、朱二位师伯约往魔宫应援,已先走去。此时本山虽然无事,静琼谷关系颇重,洞口未加封闭,恐被妖人路过发现,又生枝节。还有几句话,要禀告林、庄二位师伯,意欲回来,再向二位师伯禀告。到了洞中,仍然不敢自信,又恐仙法神妙,就这片时之间,弟子等走后,水洞秘径又生变化,重和钱莱、石完 全职枪手全文阅读分途地遁前往,再试一次,仍是原样,故来禀告。”
英琼一听金蝉等三人私自离山,去往魔宫应援,不禁大惊,两次想问,均被癞姑摇手止住。听完,忙问:“姊姊摇手,又曾开读仙示么?”癞姑答道:“仙示日内怎会再现字迹?方才我正打坐,接到眇师姊心声传语,大意是说日内也许有人离山,到时自回,无足为虑。但有一件奇遇应在你的身上,如若发现,今夜子时必须前往。再问何事,便无回应。眇姊姊为人外冷内热,平时拿她说笑,其实我真想她,别远离长,不知何日再见。只是她一向藏头露尾,这等说法叫人气闷。反正为时尚早,到时自会应验,便由她去。真要有事。我们又不是呆子,难道还会弄错不成?此时一听,果关重要。如非蒙她先行通知,岂不连我也吓了一跳么?”英琼才略放心。便问:“红儿昔年所行故道,上次兀南公便由此出洞,早已打通,现已禁闭,难道另有一处不成?”癞姑方说:“详情我不深知,听口气,小师弟他们三人到时准回,中途虽有枝节,全都因祸得福,余无所知。火贤侄,你法力颇高,更多识见,既然发现后洞有此奇景,可知底细么?”
火无害闻言,恭敬答道:“是否另有门户,弟子尚不深知。只那地方正对后洞出口不远的两路分歧之处,壁间现一圆门影子,上有‘金门锁钥’四个朱书古箓,清光射目,宝气隐隐自内映出。弟子等三人也曾行法前冲了好几次,连施全力,竟然无用,不敢动强。刚同跪下通诚祝告,请示灵迹,忽听壁中圣姑留音发话,大意说是此与水宫宝库有关,必须李师伯今夜正子时带弟子等三人前往,方可入内等语。至于师父和金、朱二位师伯离山一节,卢大仙婆曾命转告,说是无妨。众妖党来势虽然险恶,但有两位异人也许要来,到时须有人接待。否则,这两人原是路过,因愤妖人骄狂行凶,偶然见猎心喜,稍微出手,给妖人一点厉害,便即飞走,以后有事,寻他便难。这还不说,最可虑的是,双凶正在趾高气昂之际,受此重创,心更迁怒,提前发动所准备的毒计。到时易师伯和一班援兵赶到还好,到如稍迟,受伤人必难救愈。而幻波池中主持人再要不能把圣姑所传元珠化身飞出应战,一被侵入腹地,即便赶救得及,仙府灵景也多损毁。方才发现奇景,又忙着往返静琼谷,行动匆匆,未及推详。现在想起佛门定珠本能化身千亿,李师伯正有此佛门至宝,近日满面祥辉,一身道气,道力高深,更胜于前。圣姑恰在此时现出金门锁钥,留音指示,与卢大仙婆之言恰好相符,不知何故。只令李师伯一人前去,事前并还不许多言,好似别位师长不宜随行。便弟子等三人也只在外护法,不许走进。事关重大,还望留意才好。”
英琼还未开口,癞姑忽然喜道:“我明白了。此事别位同门暂时非但不能同行,也许还要在仙府上下小心戒备,以防有人来捡现成呢。日前开读仙示和红儿带回来的卢大仙婆所赐柬帖,内有几句语意微妙,又都大同小异。因不许转告别人,也未和琼妹谈起。现经几面对证,细加推详,分明圣姑真神尚留洞内不曾飞升,守护着一件法宝或是贵重之物,等到到时面交琼妹。但是仙机微妙,好些难测。另外必有人窥伺,想捡现成便宜,或是用此要挟,均不可知,而那洞中禁制,又非琼妹以本身真灵不能解破。此时正以全神贯注,自然无暇他顾,故命火贤侄他们护法。今夜无人则已,如有人来,行辈法力必高,决非庸手。除却静琼谷和仙府五洞,由我和众同门上下戒备而外,索性照着卢大仙婆柬帖暗示,仍用对待兀南公激将之法,使其扫兴而去,便是怀愤也无法下手,方为上策。后洞出口,必关重要,我意令竺氏三姊弟用本门隐形之法暗中埋伏,相机应付。他三人虽然年幼,入门日浅,却前经大荒两位老前辈先后垂怜,加恩指点,资质又均灵慧。不是我夸自己徒弟,老二自从近日服药之后,身上丑皮已快退尽,因此高兴非常,用功更勤。近把由兀南公手里诈来的落神坊,用本门太清仙法重炼之后,连同陈道友和原有的法宝,颇有一点伎俩。反正人不够用,莫如就令他们试上一下,你看如何?”
英琼还未及答,忽见新收爱徒竺声匆匆飞进,手捧一块大如鸭卵,具有五色奇光的美玉,进门行礼,笑说:“方才同两位姊姊往寻火师兄,路遇袁师兄,正说火师兄现有要事,无暇一同炼剑,忽听雕鸣,跟着便见一位姊姊手持此玉,骑一只和钢羽师兄同样大小的神雕飞降。见面交与弟子,说此是师父前在莽苍山所得万年温玉,由玉清大师转借她师父,今已仗它度了一次难关,特来奉还。此宝虽经佛法炼过,因为她师父待用太急,匆匆借走,虽然勉度难关全仗此宝,仍未发挥它的全力妙用,还望师父遇机重炼,威力妙用更大。本当入府求见,代师拜谢,因所骑神雕乃白眉老禅师恩借,尚有要事,必须飞回,道浅力薄,沿途恐遇妖邪,非仗这位神雕护送不可,事完再随师父来此面谢,早晚相见,请师父原谅。说完,仍骑神雕匆匆飞走,连姓名也未及问。钢羽大哥送客未归,回来也许由神雕口中能问出一点来历,特来禀告。”
英琼早把温玉接过,闻言大喜。细问少女相貌,连癞姑均想不出是何来历。见那温玉已非红色,形体也比前小,托在手中宛如一团五色灵焰,光彩晶莹,奇辉四射。用太清仙法一试,竟是大小由心,好些妙用。万珍、申若兰一干男女同门也由各处赶来,互相传观,全都赞美称奇不置。癞姑因洞中设有五遁禁制,多高法力也难窥听,便当众发令分头准备。推说方才心灵上有了警兆,虽然为时尚早,自来有备无患,并且群邪不久来犯,先演习一次,以免临事心慌也是好的。随令众人照着所说布置,自己在中宫法台主持,众人各用本门仙法,防守五宫要地、秘道入口和依还岭、静琼谷各重要所在。暗命竺氏三姊弟埋伏后洞口外,钢羽如回,可和袁星升空巡察,如在亥初以前回转,先来一见。分配停当,说好一交亥初,便须各守阵地,不得擅离。暗命英琼到时前往,表面却命英琼带了火无害、钱莱、石完巡行全洞,上下策应,以防万一。一晃到了亥初,神雕钢羽仍未飞回,料有原故,只得听之。一声令下,众男女同门各往指定地点飞去。跟着,发动五行仙遁,到处烟光杂沓,五行合运。一阵风雷之声响过,重又现出五条秘道,静荡荡的,外人到此,决看不出一点形迹,只一入内,立蹈危机。癞姑见子时将近,越想越觉当夜来人不似仇敌,否则卢妪仙柬不会那等说法,最好到时将其惊走或是激退,不可伤害。重用传声告知众男女同门和众弟子,令其留意。
英琼候到亥末,便带火无害等三人往后洞飞去。到后一看,当地原是一条形如螺径的长秘道,只中间一带有几间石室。右首一间,便是昔年上官红被圣姑引入洞中,巧得道书末几章,因而学会乙木仙遁之处。昔年艳尸崔盈的元神便被禁在内,虽因上官红误翻法牌,无意中破了禁制,艳尸得以脱身,随意通行全洞,但那道书的末几章已被上官红撕去,以致独缺乙木一宫。艳尸只能五行合运,不能逆行使先后天五遁正反相生,木宫威力大减。由此伏下危机,终于被易、李、癞姑和小寒山二女将其擒住,经李宁用佛火化炼,形神皆灭。后来易、李诸人入居仙府,因为仙机玄妙,神碑偈语和师长柬帖仙示的词意好些难解。易静、癞姑得道年久,行事慎重,看出那几问石室仿佛本来是一片浑成玉壁,经圣姑仙法妙用凭空雕成,看形势,理应还有一两间,与之环对成一花形,方算完美,仔细观察,却又不见一点痕迹。而那秘道又弯又长,石室正当两路分歧之处。一条便是上官红所经后洞出口;另一条作弧形蜿蜒而前,到了尽头忽有整片洞壁阻路,无法通行。越看越觉奇怪,几次跪求指示玄机,均无感应。只知两条秘道均随前洞五遁禁制,可以变化移动,余无所知。商议结果,决计暂时不去动它。因此全洞宫室均经三人法力兴建,独这两条秘道除照圣姑所传,平时封闭严密,共只引出兀南公时开放过一次,自来不轻涉足。
当日因火无害受了仙人指点,惟恐不久群邪来犯,上下隔绝,万一需人出入,为五行仙遁所阻,无法通行,特意同了钱莱、石完穿行地底,试探自身功力到了紧急之时,是否能凭火、土两遁随意出入。差不多已将五宫走完,算计癞姑、英琼功课已完,急于前往禀报。正唤钱、石二人同行,石完在前忽然匆匆赶回,说是平日仗着家传仙遁,无论多么坚固的玉石沙土,人行其中,如鱼游水。方才想起后洞一带不曾去过,欲往查探,看其是否和前洞地底玉质一样。谁知前段通行甚易,到了后段,暗中忽生阻力,越往前力量越大。到了尽头之处,发现玉质特坚,不特通不过去,用力越猛,反被震退回来。后来试出那地方只五丈方圆一团悬在地底,如由两旁和下面绕行,便无阻力。心中奇怪,便发灵石真火试了一下。火光出手,忽想起家传石火神雷无坚不摧,此是仙府地底,并非对敌,如何这等冒失?惟恐神雷力猛,震声强烈,生出反应,又恐各位师伯叔为雷声所惊动,虽然师长未在,不致受责,到底不好意思。念头才动,谁知平日出手便即爆炸,声震天地,整座山崖均可崩塌的石火神雷,这回打向前面,火花一闪即灭,声影皆无。心方惊奇,隐闻一阵极轻微的风雷之声过处,金光电射,耀眼欲花,闪了几闪,重又重原。觉那一带玉质又似有了变化,再往前走,重又通行无阻。忙又跟踪查探,最后升出地面,才看出先见那团带有阻力的整玉,不知怎会移向地上,将去路挡住。乍看仍是整墙,上面现出一个丈许大的黄圈,也无门户。如非家学渊源,事前又在地底查看出好些奇处,必当本来是在地上,决想不到刚刚移出。不敢冒失,忙即归报。
后洞出口一带,火无害虽未走过,却听英琼取出总图详为指点,知当地乃是两条歧径之一,离尽头处不过十丈远近。同时发现那黄圈内如是一洞,连同先前那几间石室正是一朵梅花形。便和钱、石二人各以全力朝圆圈中冲去。遁光到处,只见壁上金花乱爆,瑞彩千重,云光电旋,风雷交作。一任三人长于穿山行石之法,更有太阳真火、灵石神雷以及太乙青灵销等至宝,竟未冲动分毫。因人不曾受伤,火无害先想圆圈必是门户,打算用法力开通之后,再向师长禀告。正和钱、石二人商量,忽听壁中有一少女发话道:“尔等不可妄动。可告李英琼,令其今夜子正来此,用佛家定珠一照,禁法自解。你三人却须守在外面,小心戒备,等她事完出来,才可离开。事前除癞姑外不可告人。在此三十丈内,也不许出手伤人。英琼事完,你们各有好处。”三人早就听说圣姑灵迹,火无害更因英琼推爱时常谈起,所知最详。又是行家,一听便知圣姑显灵,遗音留偈,忙率钱、石二人下拜,代英琼称谢,便无回应。因圣姑曾说除癞姑外,暂时不可泄漏,临事必须小心。后听癞姑那等说法,断定当夜也许有人来扰。便把英琼引到当地,笑说:“李师伯此举必有仙缘遇合,请自下手。弟子等奉命在外守候护法,可有吩咐?”英琼知他功力深厚,机智绝伦。最难得是,自从拜在英男门下,忽悟玄机,竟不畏苦难,甘愿受那许多天的神火苦炼,由英男将其困入离合神圭之中,把火性煞气炼个干净。由此人更稳练,迥非初来时浮躁气习。闻言笑答:“你得道千年,见多识广,自知应变。今夜之事必关重要,我全仗你相助了。”火无害对于英琼本最感激,闻言恭答:“弟子蒙师伯看重,感恩不尽。敌人不来则已,来者必非寻常,圣姑既令弟子等三人在外守候,连别位师伯叔均未预闻,许能胜任,也未可知,师伯只管放心。”英琼含笑应诺。先向前面洞壁下拜通诚,敬求慈悲默佑,并望明示仙机,祝罢起身。
火无害等三人早已商量停当,算计如有警兆,必是一个法力极高,并还深知底细的对头。前洞五宫藏有五行仙遁,禁制重重,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兀南公那高法力,尚被困在其内,几难脱身。而后宫要地,又有金门、金屏和西方神泥阻隔,比起前面来路更难攻进。只有后洞出口这末了一段,地势虽极隐僻,因中心重地已有金门、神泥隔断,即便被来人侵入,也只到达金门前面为止。再往前走,便是陷阱,休想脱身。因其无关紧要,除却自己能由此出入而外,外人至多走到上官红昔年取书的几间石室左近。自居仙府以来,室中已空无所有,因此只入口门户有太清仙法封禁,这一带并无埋伏。自己和石完均有穿山入地之能,彼此所发神雷更具威力,法力稍差的妖邪,扬手便可除去。钱莱虽然无此专长,却身带法宝甚多,人更聪明机警,那太乙青灵销尤其万邪不侵,令其守在英琼前面,遇有强敌来犯,立用此宝将人护住,不问如何,先居不败之地。便令钱莱守候在外,目注英琼,小心防守。自己带了石完,由地底作弧形绕将上去,在本门隐身之下,往来查看,以防万一。
英琼等火无害走后,见钱莱聚精会神守在前面。因时未到,方想本门师兄弟妹下山才得几年,所收后辈门人居然无一弱者,可惜米、刘二矮先遭兵解。他二人虽出身邪教,归正已久,平日无过,此次以身殉道,全因自知不如人,意欲转世重修,力求正果,不知何日才回到自己门下?等幻波池开府事完,定往人间寻访,从小便渡上山来,免又失足误投旁门,或被左道妖邪发现强摄了去。
英琼正在寻思,忽听壁中雷声殷殷,外有祥光涌现。惟恐有失,便不再等子正,忙朝对面圆圈盘膝坐定,将定珠升起头上,发出一围铜锤大的慧光,祥辉四射,与洞壁上面光华相对交映。待了一会,时已子初,并无异兆。英琼这些日来功力大进,原非昔比,行事也更谨慎。先因时还未到,壁间又起风雷之声,不敢冒失,忙自运用玄功,使头上慧珠大放光明,一待时至,再行下手。待有一盏茶时,听出洞中风雷已止。试探着运用定珠朝壁间冲去,慧光到处,壁上祥辉暴涌,将那团慧光托住,收回容易,要想冲破禁制却甚艰难。眼看子正将到,前面玉壁依旧完整,看不出丝毫异兆。心方猜疑,忽然发现双方所发祥辉相同,互相吸引,似已融会一起,心灵上也有了一种微妙感应,猛触灵机,忽然醒悟。重又潜光内视,返虚生明,渐觉本身真神与定珠合为一体,连人带珠,一同往对面飞去。那么坚厚的洞壁,仿佛根本无什阻隔,前面便是一条大路神气。人到壁间,先是一片祥光涌上身来。英琼已通玄悟,毫未在意,仍由心灵运用往壁间飞去。那祥光迎头罩下,一闪不见。定珠慧光也越发明朗。前面忽然中空,现出一座大圆门,晃眼到了门内。目光到处,瞥见一个妙年白衣女尼,端坐对面蒲团之上,宝相庄严,仪态万方,正是以前见过的圣姑法身,只换了禅门装束,与前见不同。连忙恭敬下拜,方想请示玄机,刚一抬头,圣姑人已不见,只剩蒲团在地。紧跟着又是一片祥光,似有似无,花雨缤纷,当头洒下。猛觉透体清凉,如沃甘露,神志也更空灵。再看头上慧光,竟有圣姑影子在内,朝着自己含笑点头。回忆前情,满心欢喜,径去蒲团上,学圣姑原样,双目垂帘,打起坐来。
第一一回满室焕祥辉悟彻玄修欣逢奇福更生怀大德初窥至宝再警芳魂
蜀山剑侠后传第一一回满室焕祥辉悟彻玄修欣逢奇福更生怀大德初窥至宝再警芳魂
也不知经了多少时,”英琼渐觉那与本身元灵相合的定珠,居然有无相生,分合由心,把近日所炼最后一关打通,悟彻玄机。由此成为身外化身,自具灵慧和降魔威力,遇有强敌,便可仗此第二元神同时发现左壁上有一王案,上设两件法宝、一封柬帖,想起火无害等三人不知是否遇敌,自己初炼元神化身,正好借此一试。随即起立,先朝圣姑拜谢,再将元神分化与定珠相合,代替本身去往后洞出口一带查看。然后往左壁案前走去,见案上二宝,一件是个黄玉葫芦,另一件是把小玉钥匙,形与前得莲花玉钥相似。随取柬帖一看,越发惊喜交集。
原来柬上大意说:英琼与圣姑缘分最深,加以夙根最厚,秀出三英、二云,近日功力更是大进。恰巧群邪不久来犯,为此引来当面点悟,并将昔年所留灵慧法力连案上二宝一齐赠与。并说圣姑本身功行虽然圆满,还有一点夙孽未消。当发现时,将坐死关,不及亲身化解,特意留此身外化身和一分灵慧法力,以为今日助人助己之用。黄玉葫芦中贮有九天仙云所炼五色灵气,专为。三次峨眉斗剑以及群仙抵御四九天劫之用,暂时不可轻耗。另一小莲花玉钥乃开启北洞水宫宝库之用,到时须照柬帖所说,不可丝毫大意。宝库一开,大功告成。跟着幻波池开府,长幼群仙多来赴会。易静、癞姑、英琼、英男四个主持人便把基业建好,日渐巩固。不过易静劫后归来,尚须独自潜修,了她将来心愿。癞姑因为昔年恩师屠龙师太许下宏愿,本身又须修积,和竺生师徒二人常年在外行道,俱都各有重任。英琼为未来承继道统之人,此时才自发初。一面须要主持仙府,一面又须出山修积,广收门徒,光大门户。在此期中,又是群邪彼猖,强敌众多之际,所经艰难险阻甚多。开府之后,便和英男二人轮流出外,与一班著名左道妖邪恶斗,情势艰险,比起一班同门责任更大,偏生修道年浅。虽仗志行格天,根骨福缘均极深厚,从未拜师以前便得到好些奇缘遇合,人更灵慧坚毅,勤于修为,没有多年便秀出三英二云,后来居上,本身又是应运而生,到处逢凶化吉,去险为夷;所有法宝、飞剑,无一不是前古奇珍,神物利器。无如道长魔高,尽管得有本门真传和仙、佛两家法宝,毕竟岁月无多,经历尚少。一班左道妖邪知其为峨眉衣钵传人,将来与七矮诸同门分掌男女诸弟子,承继道统,为峨眉后起第一流人物,仗着累世修为,福缘深厚,应劫而生,具有极大降魔威力,差不多成了左道旁人的凶星恶煞,全都恨之刺骨,纷纷勾结,阴谋暗算。幻波池开府前后,又须除去好些著名妖邪,结有不少仇怨。从此往后,直到三次峨眉开府,几于步步荆棘,应付之间,煞非容易。幸而圣姑与英琼为前生好友,有许多渊源。加以本身这点夙孽,当初偶然疏忽,于虑一失,事前忽略过去,到了紧要关头,才行想起,发现已迟,须仗英琼为之化解。故将当初坐关以前所遗留的身外化身,连那法力灵慧,一齐相赠,与之应合,经此一来,无意中增加了两甲子的功力。将来抵御邪魔,成就正果,固有不少益处;而圣姑昔年一点小冤孽,也可仗着英琼之力,得以化解;并还借此助一良友超劫成道。实是三全其美。柬帖后面所注下手方法,以及圣姑昔年融会仙、佛两家,参以魔教中大法所炼身外化身,虽还是有相之法,不算佛家上乘真谛,但也不是容易炼成。英琼全仗根骨福缘、极大智慧与前诸生所种善根,方能有此奇遇,毕竟功力尚浅,幸有圣姑元灵补益。因为来敌太强,开头这一段人数不够,并有伤折,少时事完,便须辟一静室炼上四五日夜,使此第二元神能与本身随意分化,同时应敌,具有威力神通,到时分头应付,一面以元神化身出战,一面仍可坐镇仙府,防御暗中侵入之敌。因在事前好些话均不能泄漏,尤其开那北洞水宫宝库之时更须防御慎秘,除癞姑、英男师徒和俞峦外,连众同门也不可公然应答。能够到时照书行事,一言不发,最为稳妥。
英琼此时初试元神,已能一心二用。因见柬帖上指示甚详,不令伤害来人,故未发难。看完,心方喜幸,字迹忽隐。二次拜谢、方把法宝和空白束帖收起。知道来人已快冲到洞前,连火无害那等机警的人均为所愚,忙照圣姑之意,故作不知,自向蒲团上面打坐入定,暗用传声指示钱莱如何应付。同时仍由先飞出去的化身隐去晦光,埋伏出口一带,相机行事。正在运用玄功,来人已经飞进洞来。钱莱等在洞外见子时已过,英琼连人带慧光同往壁问飞去,壁上圆洞立时出现。跟着起了一片祥霞,将洞口封闭。隔有半个时辰,洞门重现,祥光忽收,慧光忽由洞中飞出,一闪不见。再看洞内,英琼已端坐在蒲团之上,容光焕发,态甚庄严,知其有了奇遇。只是不知何故,当有外敌侵入之际,反倒在内打坐。心正寻思,随接传声指示机宜,才知后洞已有外人混入,不禁大惊,忙即如言准备。
钱莱刚将身隐起,便听石完远远传声疾呼:“钱师兄留意,这鬼丫头骗了我们,逃到里面来了。她隐身法虽被火师兄破去,仍只看出极淡一条白影。李师叔想已打开圆洞,莫要被其侵入,受她暗算。”钱莱知道石完性急如火,地遁穿山尤为神速,当地离出口甚近,晃眼即至,一味传声疾呼,人却不见追来,好生不解。忙以传声回答说:“李师叔已有奇遇,现在洞中打坐。我身旁带有照形之主,敌人一到,当时便可警觉,不足为虑。”话未说完,果见淡微微一条白影如飞驶来。如换旁人,先前又听石完传声那等说法,定必出手无疑。钱莱既沉稳机智,又奉英琼指示,白影到时,正用身旁法宝查看,竟是虚影幻象,暗骂:“该死妖人,想闹玄虚,把我引开,岂非做梦!”忙用传声禀告英琼说:“敌人用幻象来探实,已被看破。弟子现用法宝隐身,埋伏在旁,敌人一到,立可查知。”话未说完,白影到了门前,转了一转,忽又飞去。
跟着又飞来了几条影子,内中两条白影,并有宝光外射。钱莱仔细一看,全是假的。方想火、石二人怎还不来?先后五条白影已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互相议论,并有两道青光朝洞中飞去,作出骤然发难之势。钱莱仍只静观不理。又隔了不多一会,才见出口秘道分歧之处,有微光一闪,知道正是时候,忙用法宝查看。那来的并非真人,但又不是鬼怪一流,看去好似一幢略具人形,淡得几非目力所能看出的微光,只有半边身子。左半独手握着一把尖刀,却是寒辉四射,亮如银电。右半身仅有半条虚影,看面目、装束,好似一个相貌极美的青衣少女,不知怎会变成半边身子。来势如此诡异、却看不出有什邪气,法力也似高强。钱莱心方奇怪,那青光中的人影似因连试几次,无人应敌,胆子渐大,把手一扬。先见五条白影全数失踪,跟着面带惊疑之容,先到洞外离洞五六丈停住,欲前又却了好几次。忽然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青光,其急如箭,直朝洞中射去。钱莱早有准备,因见来人法力颇高,为防有失,本就不待发难,便想冷不防将其制住。这一来,双方同时发动,恰好撞上,青光刚到洞前,钱莱的太乙青灵销已化一幢冷光,突然飞起。青光中少女原因洞口二敌虽受愚弄,一个引离原处,一个又被化身绊住,但主人门下已有这般法力,师长可知,本来心存顾忌,但又不舍失此良机。其势又孤,无人相助,只得犯险,连用幻影试探。见未遇阻,方始隐身飞来。见英琼已然入洞,在内打坐,生了戒心。无如此行关系好些成败,想了又想,仍不舍就此退回。后来看出实无防备,洞口所遇二敌似是照例防守的门人,尚未发现自己行踪,故未通报。再不下手一拼,良机坐失。念头一转,冷不防往内冲去。及见冷光暴起,才知上当。一声长叹,身上青光暴雨一般四面迸射,接连挣了几挣,几被挣脱重围。仍是半边身子,化作一溜青烟,待要往外飞去。同时秘道那面,又起了风火之声,由远而近,似是火无害、石完赶回。跟着便见同样一幢青光人影,裹着右半边身子,右手也拿着一把寒光若电的尖刀,往里逃来。两下里一撞,两半边身子合成一体,重又掉头往外遁走。
火、石二人也已赶到。火无害当先,手发太阳真火,挡住青光去路。同时拦住石完,不令发那神雷。口中大喝:“你是何人?为何无故擅入仙府?快些束手受擒,饶你不死!”话未说完,双方势子俱都极快。少女两半身子合成一体以后,越显美艳,看去直和上官红的相貌一般无二。看神气,本纵遁光由原路遁走,因被火无害迎头挡住,双手所发太阳神光线宛如电雨,全洞秘道已被布满,少女见状,满面惊急之容,不敢向前猛冲,乘着敌人立定发话微一迟疑之际,猛一掉头,朝下便钻,欲借地遁逃走。不料那一带地皮,仙法禁制已然发动,比钢铁还坚。少女仿佛知道地理虚实,一见不能穿地逃走,重又掉头向上。火无害等人早奉英琼密令,不去理她,同声呼喝,令速降伏,以待发落,否则形神皆灭,却不上前围攻,各把宝光将那十来丈方圆一段秘道挡了个风雨不透。石完笑骂:“鬼丫头,你会骗人,今日叫你来得去不得。、少女好似冻蝇穿窗,上下四壁,电一般连窜了好几次,均未窜进。似更惊慌情急,忽然急叫了一声,把手中尖刀猛朝火无害迎面掷去,出手便是一溜银光,带春风雷之声,刀尖上更有一蓬光雨,朝前激射,势甚猛烈。火无害原有准备,忙喝:“此是天刑刃,石师弟留神受伤。”声才出口,扬手一团红光,迎面便打,身子立往旁边纵避。少女本是悲愤填胸,情急拼命,本意双刀同发,不问伤敌与否,只将四围禁制破去一些,立可遁走,日后再打复仇主意。一见敌人识得此宝来历,往旁纵避,不知火无害欲擒先纵,故意卖此破绽。又想起初入洞时,曾见佛家慧光一闪,照此形势,必有能者暗中主持。万一此宝被敌人用佛法至宝收去,岂不是糟?百忙中心念一动,第二刀便不再发出,立纵遁光,乘隙遁走。耳听敌人同声疾呼:“莫放鬼丫头逃走!回顾身后敌人,已在先前那幢冷光笼罩之下,各发神雷和飞剑、法宝,由后追来,势如潮涌,风雷之声,震撼全洞。暗骂:“小贼倚众欺人,我已逃出火网,上了正路,转眼出洞,谁还怕你不成!”刚想回骂两句,猛觉右手一紧,另一口天刑刃似被吸力裹住,待要脱手飞出。抬头一看,已离出口不远。前见慧光冉冉飞来,头一口天刑刃就这方才转身瞬息之间,已不知去向。这一惊非同小可,惊慌无计,慌不迭朝地便钻。
少女本以为身落陷阱之中,全洞上下均有仙法禁制,坚如重钢,此举岂非徒劳?谁知并无阻隔,容容易易,便到了地底。只是下面仿佛另有途径,只能照以通行,此外仍是比铁还坚,歧径又多。耳听敌人在上面同声喝骂,要用土遁来追。跟着便听风雷之声,身后己有雷火宝光闪动。看出危机已迫,只得慌不择路,顺着下面途径,往前飞驰,晃眼便迷了方向。最可怕的是,开头歧路甚多,上下弯环,接连几转之后,前面只剩了一条直路。除却朝前飞驰,无论上下左右,用尽心力,均不能冲动分毫。连用天刑刃试了几次,刀尖银雨所射之处,激荡起千重火焰,休想刺破分毫。情知仙府中藏有五行仙遁,变化无穷,敌人已发动埋伏迫令入网,再往前进,凶多吉少。因听身后风雷烈火之声已远,回顾身后,无人追来,意欲重走回路。再定睛一看,不禁心胆皆寒。原来那地下道路竟是活的,自己刚一走过,随同填没,哪里还有途径可以通行。停得一停,后面道路又逐渐由虚而实拥塞过来,不特坚如重钢,并还具有极大压力,逼得自己无法停留。人当万分危急之际,明知前途凶危,此外无路,没奈何只得暂时仍旧朝前遁去。悲愤之极,几次想要回刀兵解,借着太白金遁逃走。无如此举损耗元神太甚,刀又失去一把,即便能逃,也只保得半边身子。身陷埋伏之中,禁制如此神妙,是否能逃,也不一定。正在悔恨,心中悲苦,倏地眼前一亮,金光万道,耀眼欲花。定睛一看,人已出土,前面秘道长约百丈,比出口一带高大得多。尽头处是一座金门,门己大开,中心悬着一团金光,正在徐徐转动。猛觉身子似被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量吸住,往前飞去,知已陷入幻波池中宫重地,前面便是金门神泥之险,不由吓得惊魂皆战。方想:“我命休矣!”猛又觉眼前一花,一幢冷光突自脚底涌出,同时上面又是一蓬红白二色的光丝,当头压来。两下会合,全身立被裹住,丝毫不能挣扎。只听一片雷鸣风吼之声,两边秘道电一般朝后退去。
少女断定万无生理,忽听喝道:“此女并非左道妖邪,也许和昔年上官红无意之间误入仙府一样。方才我正在内打坐入定,不曾理会。后闻地底风雷之声,中央戊土又起了变化,忙往查看,尔等已将此女困住。她因误陷戊土禁制,被西方神泥吸住。我倘到晚一步,万无生理。就这样,已受伤不轻,一见天风,苦痛难当。等我用佛家定珠将其罩住,尔等再撤法宝。先把所中戊土精气化去,问明来历,只要是无心误入,并非左道妖邪,或受恶人怂恿,来此扰害,便由她去吧。”说时,少女先吃黄金一裹,已是痛楚非常。再被火无害、钱莱合力擒住,人困宝光之内,分毫不能转动,越发难耐。闻言觉出有了生机,四外一看,身已回到先前所去小洞前面。面前立着前见道装少女,美如天人,一身道气,手指自己,含笑发话,料是三英中的李英琼。闻说此女性刚好杀,专与异派为仇,想不到她为人如此好法,当时改了前念,无形之中生出好感。但一想起来意,如何向人回答?性又刚烈好胜,不善说谎。正在又急又愧,想不出说什么话好,英琼接口又道:“此女长得竟和红儿一样,令人怜爱,便有什恶意,我也不忍伤她。好在今日之事是我作主,否则就难说了。”说罢,一片金霞已当头罩下,还未看清,已透身而过,一闪不见。先前三个敌人的法宝也已收去,侍立于侧,态甚恭谨。当时身上一轻,痛苦全失,正不知答什话好。英琼已笑问道:“你叫什名字?何人门下?无故来此作什?”少女想了想,面上一红道:“我被你们擒住,还有何说?如肯放我自好,否则听便,没有什么说的。”英琼早就知她来历,有意市恩,笑道,“你此来只要无恶意,不特放走,如非左道邪恶一流,以后还可来往,岂不是好?”少女气道:“放否在你,与你来往做什?”石完见少女太倔强,怒喝道:“这鬼丫头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她那两半边身子时隐时现,又能分合的玩意,从来未见过,决不是什好人。师叔好好问她,这等无理,留她做什?还是用太乙青灵销将她送往中宫金屏之上,叫她尝尝味道,莫非她比妖尸崔盈、毒手摩什还有神通,能够逃走不成?”少女闻言,两道秀眉微扬,怒视石完,正要开口。英琼已先笑道:“我实爱惜此女,不忍伤她。她不说来意,无须问了,免得问出真情,不便再放,被你师伯知道怪我。”随对少女笑说道:“不说无妨。好在你也没有动我一草一木,把姓名说出总愿意吧?”少女原知仙府禁制厉害,危机一发,只因来意太恶,不便出口。再一想到还有一个性命相连的老母,尚在虎口之内,生死两难,口虽强硬,心中实在打鼓,惟恐敌人变脸,万无幸理。一听这等说法,好生感愧,低头说道:“我叫青儿,没有名字。”
英琼见她所习虽是旁门,根骨却甚灵慧。两半身合拢以后,越显得玉艳珠辉,美秀入骨,便无圣姑之言,这等人材,见了也自喜爱。又见其身外青光已收,敛眉低头,面有羞容,越增娇艳,笑道:“火贤侄,你修道千年,不似石完性暴疾恶,你可送她出去,仍将出口行法封闭了。以后轮值弟子不许离开,以免外人无心误人,像她这样擒纵两难,更使那生心觊觎的人知难而退,岂不省事?”那叫青儿的少女似想开口,因火无害已应命近前,喝道:“你得了便宜,还不快走!”青儿气道:“这是你师长自己放我,要你这红脸猴子虚张声势做什?不要你送,我自己会走。”说罢,朝英琼看了一眼,面带感激之容,忽然掉头,一纵遁光,便往来路出口飞去。耳听身后钱莱笑道:“诸位师长,总叫上官师妹红儿,这又来了一个青儿,相貌一样,偏是坏人。”青儿闻言,心中一动,急于回山,也未细想,仍旧朝前飞去。到了洞口,方想那三个对头怎未追来,也无人在此防守,是何缘故?忽听哈哈一笑,面前人影一闪,一幢红光裹着一个火人,一幢冷光拥着前见幼童,拦住了去路,大吃一惊。拦路二人正是火无害和钱莱,同声喝道:“师伯、师叔好意怜才,如在左道门下,可速回头,以你根骨并非没有成就;否则恶满数尽,悔之晚矣!我弟兄因奉师长之命,不肯无故伤人;否则你不陷身 古武倾国全文阅读土宫,早已难逃活命了。”青儿闻言,气往上撞,未及开口,火无害已把所炼太阳真火以全力发挥出来,将洞口封住,只留尺许方圆一洞。青儿也颇内行,知其志在示威,又看出敌人果是厉害,再一回想自己行为,难怪对方。且喜命不该绝,撞见一个群邪谈虎色变的女杀星,偏是那等仁厚怜才,如换别人,恐难脱身。惟恐再有激怒,更遭阻难,愧愤交集之下,也忘了左手天刑刃失去尚未收转,回山无法交代,强忍愤气,冷不防施展玄功,化为一溜青光,由火洞中穿出。
青儿刚到外面,便听一片风雷之声,回顾身后,一片烟光过处,哪有洞口,连山形俱都不见。日光到处,瞥见前面一片凹地,聚有三个年约十二三岁的男女幼童,正在拍手欢笑。中一男童疾呼:“二姊,让我也试一下,看看兀南公的落神坊我能运用不能?”声才入耳,同时前面天空中现出一团两亩方圆的密云,正朝三小飞来,离地约三十丈。中一少女把手一指,云团前面忽然开出二孔,中现五座牌坊,连在一起,各发出数十百丈金光雷火,金刀火箭,带着大片风雷之声往下飞来。随同少女手指处,由大而下,晃眼落到手上。竟和小儿玩具相似,高只尺许。那么强烈的威势,扬手即收。青儿看出三小姊弟试验法宝,因恐威力太猛,外用云层包没,快要落地,方略现形。再一听说是兀南公的镇山之宝落神坊,不禁大惊。暗忖:“这三幼童分明是峨眉派的第三代弟子,入门当必不久,居然有此惊人法力。”
心中寻思,人已飞出老远。忽听下面大喝:“此是何人?怎由后洞飞出?莫非是奸细?”回头一看,正是三小姊弟。那尺许高的落神坊已脱手飞起,带着轰轰雷电之声,晃眼暴长十余丈,由下追来,来势又猛又快。心方发慌,忽见一道红光,前见火人突由地底冲出,朝三小姊弟把手一摆,微闻:“李师伯有命,不许拦阻。”那落神坊也一闪即收,重落幼女手中,收势又快得出奇。才知敌人厉害,竟出意料,哪里还敢停留,忙纵遁光破空遁去。英琼原得有圣姑指点,一面分化原神挡住来人去路,一面传声癞姑,发动禁制,将来人引入埋伏之中,使其先吃一点苦头,并把天刑刃收去一柄,然后示恩放走,青儿去后,告知火无害等三人说:“今日之事,做得甚好。只等水宫宝库打开之时,圣姑还有恩赐。以后再遇青儿,不可伤她。”随去中宫法坛。
癞姑听英琼说起经过,好生欣慰,随对英琼说:“再过数日,东海双凶便要来犯。这两人一名蓝敕令毛萧,一名黑手仙郎章狸,昔年原经师祖与极乐真人禁闭在东海水洞之内。当双方斗法时,师祖先想就此除害,因两妖孽有一好友,虽是旁门散仙,得道年久,为人极好,再三代为求情,只将二妖的腿脚断去,连门下的妖徒一齐禁闭在内。彼时虽看那散仙情面,仍恐留下后害,曾向妖人警告说:“你师徒共只有限一二十日的寿命,今将你们期前禁闭海底,如能洗心革面,悔过潜修,到了时机,禁法自解,并非没有活路。如再凶心不改,妄想复仇,攻破禁制,逃出害人,则一见天光,不满二十天必遭惨劫。那时我早道成飞升,极乐真人虽还尚在人间,也许证果在即,无暇及此,但是自有我后辈门人将你师徒除去,悔无及了。毛萧老奸巨猾,虽然恨极仇敌,先还不敢存什报复之念。章狸却是极恶穷凶,性情乖厉,不特报复心盛,并因师祖不久飞升,以为无人再能制他,连将带激,怂恿毛萧。先想破禁而出,无奈禁制神妙,威力甚大,每攻一次,必要损耗元气,多受好些罪孽苦难,全无用处。后来看出非经百年以上水磨功夫不能攻穿,只得耐心守候在内。一面率领众妖徒,苦炼邪法异宝;一面把人分成两起,豁出受罪,轮流往外猛攻。似这样年深月久,禁制虽未攻破,却被妖人师徒在海底被困之处,寻到一片神金,炼成传声之宝,日常向外呼号求救。
“事有凑巧。当上次群邪猛攻幻波池以前,有两个水母门下水仙受妖人之愚,并为那年英琼、轻云由幻波池逃出时所误杀的水母宫中同伴报仇,不料还未交锋,到时正遇火无害,被困依还岭,正主人还未见面,便遭惨败,负伤逃去。二女仙素来好胜,本就愧忿交加,归途又接绛云真人所发信号,催令回宫,听出口气不善,并还袒护峨眉,知道真人不久承继道统,无法抗令,恨极之下,也未细想,忿无可泄,匆匆绕往东海,用水宫至宝和三粒癸水雷珠,将海底震穿一洞。妖道师徒近数十年不时传声求救,也曾引来好些左道妖邪,只因禁法不曾失效,威力太大,众妖邪又知东海双凶行辈邪法俱都甚高,人更阴险自私,反脸无情,往往笑里藏刀,恩将仇报;听他们的口气,放出之后,先寻峨眉师徒仇报,跟着创立教宗,令众归附。还未出困,便隐然以前辈师长自命,一旦脱困,定必目空一切,惟他独尊,强令群邪归他教下,对人更是严酷无情,有他无人,想起可虑。除有限几个隐迹多年,和双凶昔年同恶相济的同党外,多半闻而生畏,推说无法效劳,各自避开。最近两年,一班左道妖邪有的怀有戒心,不肯招惹。内有几个有力可靠同党,虽经双凶许以重利,言明脱困之后有福同享,决不似前自私;对方也因隐迹年久,静极思动,无如各正派声威日盛,后进门人甚多,个个厉害,不敢冒失,重蹈前恶,也巴不得有这类人物领头,先与仇敌一分高下,以定行止。偏生禁制无法攻破,只好作罢。因是无望之事,去的人已越来越少。
一直到今春,妖妇许飞娘忽然赶去。她原早知此事,也为禁制难破,不愿徒劳。偶然经过当地,分明听到双凶传声求援,均作未闻。后游海外各岛,本意是想多勾结几个妖人与峨眉作对,不料这次人未勾成,却在南极附近一座飘流的冰山内发现一个异人。对方是一中年道姑,法力还在其次,但她持有一件至宝,名为两间图,能将过去未来之事由图中现出。但是每次施为,均要耗费行法人的元气。女异人本非妖邪一流,昔年为避本身灾劫,事前将自己用法力禁闭在万丈冰山之内,在内苦炼,法力颇高。照着当初誓言,必须等那冰山自行化解,还须有人相助,始能脱身。否则,到时冰山年久分裂,浮向海内,随波移动,如若无人救援,随同坚冰相撞崩裂,人也随同粉碎。保得一个元神前往投生,又须多受些苦难。最好能在当中山腹未分裂以前,有人用法力由外面将冰山禁住。照她所说,连同附身尺许厚的坚冰一齐取出,送往暖流之中,将冰溶化,再寻一洞安顿,用皮、棉等温暖之物周身包裹,并将胸前所悬玉瓶中灵丹与她服下,经过三日夜,由她本人用本身真力发动阳和之气和灵丹之力,使其充沛全身,才能复原。因在冰中冻僵多年,虽有法力,也禁不住那酷寒奇冷。昔年为了减消前孽,发愿又苦,虽有至宝可以观察未来,因知这类本身灾劫千虑一失,无法趋避,本来拼受苦难,以求他年成就,道心毅力异常坚定。只把本身元神守住两处要茓,全身均被坚冰包没,骨髓坚凝。那副肉体稍受了撞击固成粉碎,便是有人救她,不照所说行事,骤遇热气,也成残废,更须多受好些苦痛。虽知妖妇不是好人,终感救命之德。始而还想劝其回头,后见话不投机,妖妇已生恶念,一面戒备,一面拿话点醒说:‘我法宝法力均非寻常,休看先前需人解救,此是昔年愿心,现已复体,功力较前更高,将成不死之身,害我无用。不如多此一个益友,平日各行其志,无须勉强,将来遇事,多少有点益处。
“妖妇听出不是好惹,只得变计,请其取图查看未来。异人知其迷途罔返,劝说无用,又不愿助纣为虐,借口此法太耗元真,已过之事容易现出,至于未来吉凶祸福,只能随人心念查看出一个大概,道友执意观察对头境况,至多只能凭你心意所注,将这百日内外的对方虚实现将出来,再远便非所能。妖妇表面应诺,只请查看一个时辰。异人料她诡诈,口不应心,无如受人之惠,只得应诺。行法前笑说:‘我虽蒙你相助脱险,其实彼此两益之事,对于道友也是成败关头。忠言逆耳,我也无法。既已答应,自无不算之理。不过道友对头太多,都要顾及,或再有什题外文章,我不过多耗一点元气,到了紧要关头,不能尽查隐微,却休怨我。,妖妇仍然口是心非,恨不能把各正派动静虚实全看了去。及见峨眉仙府和各位长老所在之处多有仙法禁制,再不便是刚现形影,对方便似有了感觉,一片神光闪过,连所居洞府一齐不见。连看几处,均是如此。以为敌人均有准备,查看不出。失望之余,想起所勾结的一班妖邪不知是否受愚与敌拼命,最后看到东海双凶,居然现出两水仙破禁之事,心方一喜,查看时限已到。
“临分手前,忽又想起正教诸长老无一好惹,难得对头正在闭关期中,怎忘了避重就轻寻他门人晦气?二次又向异人请求再看一次。始而异人不允,后经妖妇力求,说道:‘只此一次,便算报答过我对你的好处。好在双方道路不同,你又怕事,不会助我,如肯答应,从此不再相扰。你看如何?,异人原想将来与妖妇往还,有了交情,再加苦劝,闻言知其无可救药,慨然答应,叹息了一声,二次施为,但只允半个时辰。
“经此一来,才将幻波池诸同门虚实看出一个大概。本来还要详细,因为幻波池紫云宫均有仙法隔断,无法透视;光明境远在天外神山,相隔南极尚远,又有元磁极光阻力。结果只把金蝉、朱文、余英男三人的行动和另外几处同门的近况看去。就这样,金蝉等三人先在小寒山有佛法禁制,中途又有一鬼仙暗助,仍然未窥全豹。白费心机,徒使那女异人耗了不少元气,连妖妇也不好意思再强人所难,方始回转。先往东海去与双凶勾结,说道:。这里禁法厉害,只有水宫至宝癸水雷珠才能攻破。我已为你二位设法,到时必有人来助你们脱困。但是你们那仇敌早已飞升,门人法力均高,第三代弟子人数众多,更关系他盛衰成败,脱困之后如往峨眉寻仇,真是徒劳。最好避实击虚,先往幻波池将一干小狗男女除去。不特仇可以报一半,而且昔年圣姑伽因遗藏的至宝奇珍,还有好些毒龙丸,岂不尽为我们所有?”双凶被困多年,不知事有巧合,洞外禁制恰在那日失效,便无雷珠攻破,照样脱身。妖妇又故甚其词,并不明言真相,却在话中暗示费了不少心力。双凶本就感激异常,况又同仇敌忾,所说也极有理,自然一拍即合。依了章狸,只一脱困,当时便往幻波池寻仇。毛萧奸猾,又听妖妇说得幻波池诸人那等声威,虽然自信手到成功,这班年幼道浅的后辈决非其敌,仍主稳扎稳打。
“飞娘本是隔岸观火的阴谋毒计,明知此时正教昌明,声势浩大,这班后起门人全不好惹,为想泄愤,又知双凶阴毒淫凶,邪法极高,和峨眉派仇深恨重,势不两立,如能引去,即便仇报不成,甚或为敌所杀,以双凶独有的邪法和百余年苦炼妖阵,这班后辈决禁不住,多少也有伤亡。能把几个为首的除去,固可快意,即或不能办到,幻波池仙府必为所毁,使其两败俱伤,将来报仇可少好些阻力。又因长眉真人向无虚言,昔年所说必要应验,为此力劝双凶说:‘此事越秘越好。出困之后,在发难以前,人约越多越好,千万不可露面。暂时藏在洞内,等把各方道友约齐,冷不防直飞幻波池,一举成功,以免风声传出,对方有了准备,下手便难。双凶因妖妇连时日均曾查明,预先说出令其小心戒备,以免雷珠威力大大,连所居海洞一齐震碎,无法藏身,语意十分恳切,不由不信。
“到日妖妇隐形飞来,先用传声警告说:‘时辰已至,但那两位水仙为防仇敌知道,不便引来相见,事成即去,请各施展法力防护,以免骤出不意,误受虚惊。’话刚说完,两团酒杯大小的银光已穿波而下,直落海底,霹雳连声,霞光暴涌,海水群飞,骇浪山立。雷击之处,方圆数十里的海水直上数百丈。当时水雾昏茫,高与天接,双凶所居海洞立被自顶震穿一个大洞。金光彩霞连闪几闪,便已不见,洞中风雷立止。不知禁制也在此时失效,以为全出妖妇之力助其脱困,自然感激非常。妖妇又是天生尤物,妖艳善媚,双凶全为所迷,奉若天人,如非妖妇若即若离,又怀感恩之心,不便强迫,换了别人,早已不肯放过。妖妇看出双凶为其所惑,越发得意。表面推说为好,不令冒失,实已深知双凶只有一二十日寿命,不令期前出洞。双凶为色所迷,言听计从。商议定后,妖妇借着约人,自行飞走。
“双凶知道妖妇和峨眉仇恨甚深,为想一举成功,讨她欢心,便照所说隐藏海底洞茓之中,加功祭炼各种邪法异宝,训练众妖徒的凶魂。并把所有同党全数召集,以图大举。过不多日,便要来犯。邪法本就厉害,又在海底蕴毒多年,凶威更盛。门下众妖徒都以元神出斗,各长独门邪法,分合由心,寻常飞剑、宝剑,均不能伤。哪怕只剩一缕残魂剩魄,经过妖师邪法运用,虽受极大痛苦,当时仍能复原;更炼有一种极阴毒的妖火,所到之处,无论金铁石土沾上一点,立被大量侵入,外表原样不动,内里却成了劫灰。法力稍差的道术之士固是遇上无救,妖火更具极强侵蚀之力,得隙即入,差一点的防身法宝、飞剑被其包围,不消多日,全被炼化。端的阴毒非凡。
“我们的人本不够用,法力又有高低。我须主持五行仙遁。琼妹既要随同坐镇,飞巡五宫,防其侵入,不能离开,更须往依还岭上作一主帅,用你那两件奇珍至宝防护众同门。尤其末了用玉清大师新送回的万年温玉收那妖火,关系最大。但易师姊归来尚早,你只一人,如何方才你往后洞去见圣姑,我一人在此,又接眇师姊心声传语,说了好些话,并还吓我。说敌势大强,双凶妖阵一经布成,我们便入危境。最好能有几个好手专一扰乱阵势,不令当时布成,以为缓兵之计。时候拖得越长越好、务使上来阻碍横生,但又不能以全力诛杀妖徒,免其激怒,连将来对付多位师长妄想报仇的一套也使出来,更难应付。我们这里人少,新近又走了几个好手,势子越孤。只有火无害、钱莱、石完三人比较有用,能够上三两天。但也不是长法,稍微疏忽,应付失宜,男女同门必多伤折,仙府危机也更加重。最厉害的是,事前虽有太乙五烟罗笼护全山,到日终为妖火所毁。而在期前十多天中,分明见有人受伤还不能救。除却本身功力真高,中邪不重,应变机警,不等妖人追来,先逃烟层之下,或能自保;人如出救,双凶全是动作如电,神速无比,稍有一丝空隙,立被侵入,必将元神隐附受伤人的身上,一过禁网,立时为所欲为。琼妹兜率火虽是他的克星,至多使其受伤,不能除害,一击不中,再击必难。
“我闻言自是愁急。她照例有头无尾,再问便无回应,气得我正想骂她几句,激令开口。不料琼妹有此奇遇,这类兼有仙、佛两家的身外化身,比起日前用紫清灵焰所炼第二元神更多妙用。好些位师伯叔均未炼成,一半功行将完,无须乎此;一半也因寄托元神的一粒宝珠,旷世难求之故。同门同辈中人只郑八姑师姊,曾用多年苦功,将一粒雪魂珠炼成第二元神。自归本门以来,仗着她多年苦修,用功勤奋,近年功力日深,大受师长器重,谁都敬羡,传为佳话。按理就有福缘遇合,得到一粒同等的宝珠,至少也须经过一甲子的苦功,毫不间断,更须有人护法,道心坚定,以防魔扰,才可有望。想不到琼妹半日之内遇此奇福,不特本身定珠为佛家至宝,本门心法已全通晓,而且圣姑并将昔年所留化身和那法力智慧,与琼妹元灵相合。顷刻之间,大彻大悟,由此具有极大智慧,岂不可喜,此时既能将前炼第二元神与佛家定珠相附在其上,化身飞出,只消再加三数日的坐功,便可”
癞姑说时,竺生正由外面飞进,侍立于侧。听师父夸奖火无害等三人,躬身笑说:“弟子今日炼那落神坊,已能随心应用了。”癞姑骂道:“呆丫头,晓得什么,你当事情容易哩。好几位师伯叔均不免于危难,你小小年纪,如何当此大敌?何况你那落神坊本是骗来之物。老怪物一向狂做好胜,走时不好意思,由你三人手中取回,表面大方,暗中心疼。其门下弟子和一班妖党,见此镇山之宝落我师徒之手,痛惜万分,均想乘机夺回。而双凶同来妖党中,便有上次漏网妖人在内。你们出去,只有丢人,还要将到手之物失去。乖乖地守在洞内,如觉闲得无聊,可出北洞水宫,用你那落神坊将灵泉发源之处的小池护住,相助李师叔防御来敌。人在里面虽有好些便宜,不致死于妖人之手,情势只更凶险,虎头蛇尾,反而有害。你们有大胆子么?”竺生先听师父口气不令过问,本在失望,闻言大喜道:“弟子姊弟三人虽然入门日浅,无什法力,但都向道坚诚,休说有什险难,百死不惧。”
第一二回灵桂吐奇馨十里香光明彩焰仙禽诛老魅千山雷雨乱虹流
蜀山剑侠后传第一二回灵桂吐奇馨十里香光明彩焰仙禽诛老魅千山雷雨乱虹流
英琼先见竺竺、竺声在门外探头,似在偷听,也不说话,暗将元神飞出,查听二人是何心意。只见大姊竺签满脸泪容,自己门人竺声在旁低声劝慰:“二师伯虽不许我三人杀敌,为师报仇,既命北洞防守,想有妖邪来犯,我们杀他几个出气也是一样。好在外来妖邪都不是大师伯真正仇人,有什相干?今朝听火师兄说,大师伯日内必能脱难,转祸为福。大姊只一提起,便自伤心,何苦来呢?”英琼见这三个新收弟子全都至性纯厚,根骨灵奇,貌更美秀,肤如玉雪,年纪又小,言动天真,处处引人怜爱,便在里面唤道:“你两姊弟在外做什,北洞水宫为仙府重地,乃我镇守之处,何等重要,你三人随我一起,包有事做。你师父难期将满,决无凶忧,笙儿伤心做甚?如有差池,我们早着急了。”癞姑接口笑道:“你和易师姊都太怜爱门人,留神此时纵容他们,日后为你惹事呢。索性一样对待也罢,对于米、刘二矮你偏那么严厉。他二人因为误犯师规,不敢见你,终于以身殉道,心志遭遇更多可怜,这些日来却不听你提起,不显得太偏心了么?”英琼笑道:“二姊每喜故为说笑。自从米、刘二徒殉道以来,我已改了前念。只等幻波池开府事完,便要出山寻访他们下落,欲使早返师门,免因夙孽纠缠,又被左道妖邪强收了去。能像米明娘那样出污泥而不染,哪有今日之事?二姊向来说话多有原因,当此商谈正事,强敌压境之际,忽发此言,莫非令眇师姊有什话说么?”
癞姑笑答:“琼妹你真聪明。她本叫我事完再说,只未十分禁止,语多有因,本想暂时不对你说,不知怎的,偏藏不住话。反正事情还早,你共总没有几天,既要炼那身外化身,又须用本门大清仙法重炼温玉,不要为此分心。快带这三个小东西去往北洞水宫,早日用功,尽管福缘深厚,道力精进,到底功候越纯越好。好在这次与寻常入定不同,一经用功,第二元神便要飞出,由第三日起便须又有这三个小淘气随在一起,稍给点便宜,就哄得他们心花怒放,和你亲热。哪似我一个人孤零零独守法台?来敌那么厉害,看不出来也罢,偏是敌人动静全在总图之上现出,打是打不过,防是防不了,救兵虽有,一时又赶不到,看着发急,有多难受呢!”竺生接口笑道:“师父一个人无聊,弟子去陪师父坐镇可好?”癞姑啐道:“胡说!你当好玩的呢!我那地方虽极重要,敌人是看不到一个,真要被冲进,整座仙府全数瓦解,你三个小淘气一个也休想活命。法台之上你不能去,守在一旁有什意思?趁早给我快滚,跟着李师叔便得不到别的好处,只肯用心,偷偷摸摸,多少也学一点本领,不比跟着我这师父强得多么?”
英琼见竺生受此申斥,面带惊急之容,方说:“二姊,她好心陪你,说她做什?”随听门外有一少女接口道:“琼妹也真忠厚,你还不知癞姊姊向来嬉笑怒骂,天性滑稽么?初开山门,收到这好弟子,近日此女身上丑皮又全脱去,回复本来面目,长得和仙女一样,人更灵慧,谁都见了怜爱。癞姊姊自更得意,表面申斥,心实嘉许,这叫做其词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你没听叫她同往水宫得点好处么?”话未说完,人早走进。众人不禁大惊,原来来人正是小寒山二女中的谢琳,由申若兰陪同走进。癞姑知道小寒山二女与易静脱困有关,不顾说笑,忙和英琼起立相迎,同声询问:“易姊姊何时脱险?”
谢琳笑答:“实不相瞒,我和家姊彼时便陪易姊姊同在魔阵之中。家师因此事关系易姊姊他年成败太大,不到日期,不许过问,只得守在一旁,家姊说什么也不许开口现形。我想良友被困,只作旁观,连面都不见,有多难过。心正气闷,不料我收了一个孽徒,是个女鬼,人倒还好,只比我还要好胜疾恶,喜欢多事。她前师也是一位鬼仙,有一仇敌近方出世。她得信之后,便着了急,每日东奔西走,想为她师父报仇,并将她前师一个关系重要的玉匣先寻回去。我平日不大管她,没料到昨日为寻玉匣,引出一个强敌,本已将她困住,后来似因对我姊妹顾忌,故意放走。此女认为奇耻大辱,和人拼命。正纠缠不下,被家姊算出。我因此事难怪此女,乘着易姊姊难期未满,还有数日闲暇,抽空赶去,将其领回,正好路过此间。一来看望诸位姊妹,就便送信,使知易姊姊脱难在即。只原体稍微受伤,耗点元气,功力反倒加增。她那三生良友又为她千辛万苦,出死入生,往来数十万里,求得蓝田玉实与好些灵药。脱难之后,就在魔宫中稍微调养,不特两三日内复原,并和令高足一样,变成一个绝代佳人回来,有多好呢!红儿同困阵内,幸她事前为罡风旋飙卷上九天高处,到了灵空仙界,巧遇仙缘,得了一件奇珍,居然毫未受伤。除鸠盘婆老魔妖魂时,并还仗她之力颇多。洪弟也在阵内,但未被困,只管放心。可惜这里的事,此时不便明言。只带来了三片树叶,送与癞姊姊、琼妹、兰妹各人一片,到了情势紧急,除防身之外,多少有点用处。癞姊姊、琼妹多半还用它不着,尤其癞姊姊坐镇中宫法坛,更无用处。我又带得不多,不能每位奉赠,转赠令高足吧。我还要去守候易姊姊脱难,免得家姊怪我袒护门人,又闹玄虚。”三人听她要去,忙喊:“二姊留步,我们还有话说。”只见满洞金霞,人已不见。遥闻谢琳传声说:“不久来贺开府盛典,何在此片刻之聚?请恕无礼。”语声越听越远,再用传声呼喊,已无回应,才知谢琳也是身外化身,神游来此。数年之别,竟有这样惊人法力,俱各赞佩不置。
英琼见所接三片树叶作纣金色,祥光隐隐,大如人手,上有符箓,料具深意,便照所说分配。英琼想起女同门中裘芷仙身世最是可怜,便请若兰把自己这一片转赠芷仙,以备到时防身之用。并令守在洞内,无须出战。癞姑见众男女同门相继由外走来,并还添了四位新客,惟恐人多走口,故意笑道:“北洞水宫关系重要,须防妖邪水遁侵入,琼妹由今日起便守在里面吧。这三小姊弟你也带去,免得放在外面,累人操心。”英琼笑诺,自带竺氏姊弟往北洞水宫走去。
癞姑见除了林寒、庄易未来以外,女仙俞峦因事他往,说好三日即回,决不误事,余者差不多俱已到齐,便即向众商议应敌之策。众人先因癞姑接到眇姑第一次心声传语,疑有外人或是强敌要来侵扰,虽然事情发生应在后洞,为防万一前洞也有事故,或被来人由后洞攻入中宫要地,曾令众人防守全洞内外,并将五行仙遁发动,就便演习防御之法。及至眇姑二次传音,知道英琼有了奇遇,大功告成,日内无事,下令请众自便。
当日依还岭上,天气分外晴朗,景物本极灵秀。上官红等一班门人,知道三位师长均喜花木,每遇暇时,纷往各处搜罗,后山一带差不多已成了一片花山。兀南公走后,又来了好些长幼同门,同时发现对面宝城山深谷之中有好些奇花异卉和参天嘉木。长一辈的同门,除申若兰自来爱好,最喜布置园林,把昔年由桂花山福仙潭带出来的千年桂实,在静琼谷内觅地种植而外,日常无事,便率众门人探奇选异,穷搜涧谷,寻求佳种。有若兰一领头,一班后辈越加起劲。当日恰是若兰所种桂树,在仙法灵泉种植之下,全数成长,亭亭若盖,大已合抱。预定夕阳西下,明月东升之际,那百十根仙种灵桂全数开放。袁星格外讨好凑趣,并将谷中所藏仙酿,连同近一二日所备看果取出,等到银檐吐辉,万花奇放之际,款待长幼群仙。众人知道若兰所种桂花不比寻常,都想一闻其香,同赏月华,先聚静琼谷中,等候东山月上,领略天香。
若兰为想使众惊奇,先将树下金粟全数禁住,看去只是一片浓荫,想等月到中天,请来英琼,齐吐香光。见布置停当,令众少候,自往池底去约英琼。刚到池边,猛觉眼前金霞微闪,身已被人抱住,挣扎不脱,回顾又不见人。心正惊急,待要行法抗拒,忽听耳边低语道:“兰妹,是我。把你那桂实送我两粒如何?”声才入耳,谢琳已经现身,同往池中穿波而下。小寒山二女除和易、李、癞姑、轻云、朱文交情最厚而外,对于若兰也最投契。谢琳和若兰同是天真爱好,尤为亲热。一见是她,急于想知易静安危,好生欢喜,连忙回手想搂谢琳纤腰,却搂了一个空。知其神游来此,便同飞进和癞姑、英琼见面。谈了一阵,谢琳飞走。众见若兰请人未回,本要命人来催,向芳淑、云紫绡同了司徒平、秦寒萼夫妇忽然相继飞来。若兰又一去不回,月华已高,那百十株桂花树上,一点花痕俱无,疑有什事耽搁,便由万珍、李文衍陪了新来四人同往仙府,就便催请若兰行法开花。人去以后,又待有半盏茶时,不见人回,相继寻来。癞姑因方才演习甚好,又添了四个同门,越发高兴。分配完了职司,对众人说:“今夜若兰妹设有天香盛会,我和琼妹俱都有事,无法享受。群邪不久来犯,好在还有几天,今明两夜,请各随意游赏。过了明日,便须轮流演习五行仙遁,并作防御之计了。”众人多半贪玩喜事,除司徒平夫妇初来,想和癞姑长谈,不曾同往,连紫绡、芳淑也被若兰拉走,当夜自是尽欢。
次日,众人见百十株桂花树上缀满金粟,异香菠郁,笼罩全山。静琼谷一带香光如海,比起往日,景更灵奇。想起昨夜盛会好玩,连日月华又好,纷纷怂恿若兰多来几次。若兰性情温和,又最爱花,一想双凶还有好几天才来,自己奉命岭上御敌,便当时群邪来犯也来得及,时期虽未算准,至少五六日内不会有事,经众力请,便即应诺。人心都喜游乐,而这两辈同门又十九好胜,互相争奇竞异,点缀风华。每当黄昏月上,便各施法力,出奇制胜,酒美花香,言笑晏晏,兴高采烈,欢喜非常。这一个天香盛会,竟开了好几天,由十四夜起,一直延续到了十八夜里。众人虽是近来功力精进,大都修道年浅,出门便是顺风,就遇危险艰难,仗着同门众多,应援神速,终究逢凶化吉,有时并还因祸得福,无形中便生出轻敌之念。心想:“以兀南公那高法力尚且安然度过,何况东海双凶。”尽管癞姑再三告诫说,这次群邪来犯远非昔比,全是极恶穷凶,毫无顾忌,多厉害的毒手,全使得出。众人也只稍微警惕,过后便完。而万珍、秦寒萼,向淑芳、云紫绡四人俱都疾恶太甚。万、秦二女又是修道年久,以前吃过妖人苦头,愤恨更深。加以修炼在前,自信法力颇高。反倒不如一班后辈同门连经失挫,心中难过万分。近来虽把以前妒忌之念去掉,对于第一次不能随众通行火宅严关之事,认为奇耻大辱,常想得一机会挽回颜面。对于群邪来犯,非但不以为意,反想乘机多建功劳,竟想借着若兰催花盛会以为诱敌之策,暗中约好几个身有至宝的女同门,到时联合应敌。表面却怂恿若兰和众同门日夜赏花赌酒为乐。
众人本在高兴头上,万珍又是先进同门,闹得癞姑也不好意思十分劝阻,只得暗告英琼说:“众人这等轻敌,早晚乐极生悲。师长原曾暗示形势凶险,好几位同门均有灾劫临身,全仗本身道力小心应付,才能免难。无奈再三告诫,均不肯听。万、秦二位师姊天性强做,入门在先,其势不便多说。这类赏花饮酒,原是修道人闲时所享清福,不算坏事。有他们诸位领头,闹得一班后辈都无法禁止。劝既不听,只好由你和俞峦道友、司徒平师弟带了火无害、钱莱、石完三人,多加小心。表面索性不加过问,由他们自己闹去。”英琼自然惟命是听。众人先还怕主人胆小顾忌,不好意思任性所为。尤其英琼自从炼就身外化身,一人能够有时暗中飞来,见众狂欢纵饮,常向若兰暗中告诫,说是乐不可极,强敌将来,最好适可而止。人又心直口快,若兰和她交情又深,英琼走后,便向众人推谢,往往减兴。及到了末一两次,英琼受癞姑嘱咐,不再过问,万、秦二人又把诱敌心意说出,经此一来,有了题目。这几个长一辈的同门法力既高,心更灵巧,万、秦二人所知又多,于是各运巧思,除那百十株灿如金霞的桂花树外,又由各处移植了大批花树。并把当地原有泉石峰崖,施展法力,模山范水,吞吐云岚,加以许多布置。静琼谷一带,望去直成了一片繁霞,仙云杏霭之中,时见琼楼玉宇,飞瀑流泉,掩映其中。香光花气,已将笼罩全山,相隔百里之外,均能闻到各种异香。端的仙景无边,盛极一时。那赏花盛会,无形中成了日课。
英琼自从近一年来功力大进,一日千里,与前判若两人,性情也温和了许多。自将第二元神炼成,便分开两地。本身坐镇幻波池,加功勤修仙法,并炼那万年温玉。定珠所化元神,不分日夜,均在依还岭上留神防守。头两天还将慧光现出,往来查看。后恐万、秦诸人说她炫弄,又见众人兴高采烈,自己却似如临大敌之状,仿佛自视甚高。不肯随和,去过两次,便将珠光隐起。每一想到情势不妙,众同门好些情态反常,轻敌太甚,易静尚未回来,便自愁虑。眼前只有林寒、庄易、女仙俞峦可供心腹。小辈们之中,火无害沉稳老练,钱莱虽有童心,因其历劫多生,夙根灵慧,还能听话。日期将近,便命二人和袁星分头留意。
次日为大雷雨天,附近山洪暴发,洪流宛如万马奔腾,到处水气濛濛,一片昏沉,天低得快要压到头上。一时迅雷交作,霹雳连声,震得山摇地动。金蛇也似的电闪,隐现密云暗雾之中,满空交织。雷雨之大,为英琼到幻波池以来头一次所见到。因最后两日,不愿见众人耽于宴安,不知远虑。寒萼虽和万珍一个鼻孔出气,自从上次碧云塘为化血神刀所伤,病愈之后,深感易、李、癞姑、七矮诸人恩义,又经乃姊紫苓暗中告诫,虽然轻敌贪功,还好一些。万珍仍以老大姊自命,说话每不投机。自己入门日浅,年纪太轻,全仗师门期爱,夙因巧合,得了许多奇遇,才有今日。素性率真,不善词令,惟恐话不留神,无心开罪,或被误会。身是主人,事已至此,除却到时拼冒危难,竭尽本身智力小心防护,和癞姑一里一外分头主持而外,对这几人的祸福安危,只好行其心之所安,更无善策。为防万珍多心,便未再往静琼谷中查看,只在幻波池入口一带坐镇。算计东海双凶必在日内来犯,事前也许先命一二徒党来此窥探,仙示又未明言日期,不得不作打算。
当日午后,奉命在幻波池中防守的几个男女同门,已经癞姑发令,各按指定门户防守待敌。太乙五烟罗已暗中笼罩全山。火无害和钱莱最敬师长,对癞姑、英琼尤所敬仰,由前日起便借故离开众人,随同在侧。正想天变非常,莫非是强敌将来先兆,石完由后山跑来,见火。钱二人池边望雨,不知英琼隐身在前,笑对二人道:“这里的雨有什好看?日前离山他往的诸位师叔,方才均已回转。万师伯因日前天香盛会他们不曾在场,内中又有两位新来的,特意施展仙法,把空中雷雨驱散。又有各位师怕叔行法催花,恐癞师伯见怪,只在静琼谷一带行法施为,谷中已成了花海。据万师伯说,下有五行仙遁,上有太乙五烟罗,多厉害的妖邪也攻不进。就算妖火阴毒,能将五烟罗炼化,也非短时日内所能办到。平日在外行道,至多三数人一路,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有此盛会,正好略享仙山清福,借此诱敌,何必那样小题大作?我想此言有理,果真有什危难,不是妖邪对手,师祖早有预示了。此时谷中正在热闹。钢羽大哥也刚回来,问它送客何故去了这多日才回,它也不理。只把袁师兄引开,背人私语,被我发现,地遁掩去。谁知这位会飞的师兄比我更快,刚一到,它便飞走。袁师兄又不说什话。我料它们平日亲 日不落帝国帖吧密,背人说话,必有原因,问它不说,便跑了来,想把你二人唤去,玩上一会。那母猴子信服火师兄,你去问它也许肯说,还不快走。”
二人未及回答,英琼因那日神雕送它老友白雕,一去不归,知它近来神通越大,不告而行,必有原因。或被白眉师祖唤去,用人之际,心仍不免悬念。一听回山,急于探问慈父李宁近况,想命钱莱去唤。猛一回顾,瞥见静琼谷上空有大片浓云急如奔马,排山倒海一般滚滚翻飞,往四外涌去。同时数十百丈大小一股霞光,正由山谷中冲空而起,当空立被冲开大圈云洞,照得后半山直成了光明世界。浓云散处,谷中火树银花一齐出现,比起往日所见,还要富丽繁妙得多。各种花香,一阵随一阵由后山一带随风吹来,分外浓烈。正觉当此风雨欲来的紧急关头,众人只知作乐,借名诱敌,毫无戒心,万一众同门有什伤折,如何是好?忽听后山雷声比方才猛烈得多,时见大团雷火夹着万道金光,由密云层中下射,到了壑底方始爆炸。先未留意,因听雷击太猛,便多看了两眼,忽然发现每次雷震均有双声,有时竟是下面先响。知道本山四面皆是深沟大壑,雷击之处远在后山危崖尽头,千寻绝壑之中。因那地方偏在山阴,自从入居仙府以来,只在第一年随同易静巡查全山,到过两次。见山中景物灵秀,花树繁多,独那一带偏居山阴,离幻波池最远,只与静琼谷相隔较近,中间又隔着两处峰崖,壑对面也是参天峭壁,两边都是童山秃石,寸草不生。仅壑底附近有几处瀑布,终年向外狂喷,环山而流,山中瀑布甚多,那几处瀑布深在壑底,并不美观,附近又无什景物,看过拉倒,平日谁都不想再去。
当日迅雷太奇,下面又生反应,料知有事,忙告火无害、钱莱,令将石完留住,一同防守,不要离开。自往后山飞去,想看雷击之处是否有异。归途再寻神雕,问见父亲也未。近日飞行更是神速,本来念动即至,见迅雷来自天上,专击一处,心疑下面藏有精怪,该遭雷击,在彼相持,所以雷雨未住,反更猛烈。如是左道妖邪,不会这样情景。又见静琼谷中香光浮泛,霞蔚云蒸,景物奇丽。暗忖:“这等灵奇明丽的仙景,休说诸位同门,便自己和癞姑如非忧患当前,也必不肯放过。”这时雨势更大,宛如亿万股瀑布飞泉,天河倒倾,往下飞泻。本来满山都在暴雨倾注之下,因有太乙五烟罗笼罩全山,雨点打将上去,吃那五色淡烟挡住,轰轰发发,惊霆怒飞,霹雳连珠,雷电交织。四外群山更是风狂雨暴,所有森林草木,摇撼飞舞于暗云风雨之中。无数股雨中山洪,河决一般夹着断树泥沙,由高就低电驶而下,仿佛整座山峦均要被那风雨卷去。而依还岭上上空风雨,尽管越来越猛,因在太乙五烟罗笼罩之下,却是静荡荡的,连花树也无一根摇动,地面更见不到一点水迹。加以雨量奇大,转眼成河,随着山势高低,被那五色淡烟托住,四外飞流。有的地方还似大小千百条银蛇,满山乱窜,蜿蜒飞舞,往环山绝壑中流去。有的地势平斜,直似一片又宽又长的银光,在彩烟之上凌空而渡。先见幻波池旁雨势较小,光景又极昏暗,全凭慧目法眼四下遥望,还不觉得,这时因静琼谷中飞起一片霞光,后半山一片光明,看去更成奇绝,由不得便多看了两眼。
英琼正往前进,忽听一声雕鸣,由前面绝壑上空暗云中隐隐传来。暗忖:“近日功力大进,又将定珠炼成元神化身,法力更大,方才要唤神雕,只要用传声,一呼即至,竟会忘却,可见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遇事真个疏忽不得。”心念动处,已飞到绝壑边上,一看神雕隐身密云层中,离地甚高,本想传声询问来此做什。眼前倏地一亮,空中金蛇电闪,紧跟着一道红光夹着大团雷火,朝壑底电射而下。目光到处,忽然发现一件奇事。原来壑底积水本深,大雨之际,对崖雨中山洪纷纷下注,水势本应暴涨,但因依还岭这面因有太乙五烟罗笼罩全山,雨水均被彩网托住,分往壑中下流。那壑环绕全山,全都通连成一大圈,泄口又高,比平日暴长起数十百丈,英琼所看之处,乃是壑底对面一个崖洞,平日为水所淹,不曾留意。这时挨近崖洞七八丈方圆一片,竟现壑底,点水皆无。两边的水全被逼住,晶墙也似。先见那团雷火凌空下击,猛烈异常,看形势似朝对面崖洞打下。刚到崖腰,忽由洞中飞出一团银光,其大如杯,流星飞射,朝那雷火迎去。两下里一撞,霹雳一声,当时爆炸。只见红光银雨,四下分飞,对面崖石纷纷震裂下坠,轰隆之声,震得山鸣谷应,半晌不息。暗想:“是何精怪,这么猛烈的天雷劫火,竟被击灭?那银光又不似怪物的内丹,也不带什邪气,是何原故?”如在平时,英琼发现本山藏有精怪正在抵御雷劫,必定飞入洞内,将其除去。也是近来连经仙缘遇合,福至心灵,因神雕方才一啸,想起昔年慈父告诫,说自己杀气太重,以后无论遇何妖邪,存心先要仁厚,不可赶尽杀绝,冒失出手之言。幻波池开府不久,便要下山行道,前路艰难,所遇敌人甚多,更须把父亲的话谨记胸中,以免妄杀铸错。心中一动,便停了下来,静以观变。跟着又见三团雷火,一团接一团朝下打到,均和先前一样,才一飞落,必有银光由对面洞中射出。看到末次,渐觉雷火威势越盛,银光虽能防御将雷击散,不令到底,光却逐渐减退下去。心想:“洞中所藏,如是修道之士,预知雷劫,藏此抵御,所发银光当是抵御大劫之宝,又不应减退下去。”
正觉胜衰相倚,无论是人是怪,均难免此一劫。忽听对洞有一老人颤声疾呼道:“我修道多年,并无过恶。今日之事,是我存亡关头,昔年圣姑所说当无虚语,为何救星至今不见?再过片时,我那抵御雷击的冷蝉沙必要用完,本身固遭毁灭,元神也保不住,如何是好?”说时,又有两雷相继打下。洞中人语声也随同银光外射,时断时续。说完,见无回应,又说二次。英琼本在盘算洞中人的邪正和所说真假,紧跟着又是一大团雷火朝下猛击,威力更强,已离底不远。洞中人也似防到有此一着,所发银光竟比前大了十倍,两下里一撞,当时震散。猛瞥见雷火、银光对击爆炸中,由洞中冲出一条长大黑影,比电还快,朝空射去。方想洞中人的元神必已逃走,看那去势,分明邪魔一流。因其飞遁太快,又因对方隐伏洞中苦修多年,并与圣姑相识,上来未存敌念,忘了追赶,致被逃走。心正寻思,忽听空中雕鸣,听出妖魂已被神雕抓住。正待命其下降,刚把慧光化身现出,口唤:“钢羽速降!”声才出口,又是一团雷火,凌空下击。同时瞥见对面崖洞内走出:个瘦矮老头,生得愁眉苦脸,须发乱如飞蓬,指甲甚长,下垂至地,衣履已全腐烂,上面长满青苔,行动甚是迟缓。刚到洞口,雷火已经下击。
英琼见状,忽然心动,忙运玄功,连人带慧光朝雷火迎去,两下里一撞,当时消灭。觉得天雷威势竟和本门中的太乙神雷相同,差一点道力绝禁不住这一击之威。因想探问对方来历,如何与圣姑相识,又料空中雷火必还打之不已,便将慧光加大,笼罩当地,现出化身,向其询问。老人仰望天雷下击,本是满脸惊惶,战兢兢张口喷出一团大银光,又将双手指甲一齐打断,拿在手内,待要施为。慧光将雷一挡,立转喜容,朝着英琼下拜道:“圣姑之言果然不差。先前老朽不合脱困心急,自泄机密,被附身女魔偷听了去,既想仗昔年圣姑所赠冷蝉沙抵御雷劫,又想挟制老朽,从她为恶,几致白苦多年,仍为所害。为此附骨之疽,终年浸在泥水之内,所受苦难已四五甲子。好容易守到时期,但我守护心神的一道灵符却在此时失效,雷劫又已降临。如躲不过,定必与之同归于尽。幸而能免,仍和三百年前一样受那女魔挟制,终必违心为恶,难逃天诛。正在焦急,幸而恩人到时,未如预料。女魔附身多年,既想害我,又想借我抵御天劫,本来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方才形势危急,老朽前受圣姑指教,那冷蝉沙又全藏腹内。她见所发银光越来越小,天雷反更势盛,才起了畏心。又见恩人不久来到;哀求几次,均无回应,自知不保。本还想杀我泄愤,再行逃走,无奈天雷劫火非我不能抵御,冷蝉沙所剩无多。时机瞬息,稍纵即逝,才用毒刑逼我尽量发出,以便乘隙逃遁。我强耐苦痛,才勉强留了一点,以备应付最后一击。女魔凶恶狡诈,本还不容,但见危机一发,残余蝉沙已去十之八九,再不逃遁,决无生路,这才不顾害人,抽空逃走。恩人恰在此时将最后一雷为我解去,大劫已过,别无他求,只恐女魔见我未死,又来纠缠。千乞恩人将我放入宝网之内,暂避些时,等到事完,再容详谈,便感恩不尽了。”话未说完,大股金光紫气,已穿云而下。老人喜道:“且喜这女魔已被仙禽擒去。匆匆见面,衣履不周,不是万不得已,也实无颜再入仙府。此时雷雨已住,前山许还有事,无暇多言。老朽今日元气大耗,这副臭皮囊久为女魔所污,幸得解脱,已不想要。请容老朽退去稍微养息,等仙府宏开群仙盛会,再当面谢恩吧。”
英琼已看出老人不似左道妖邪,所说也非虚假。本想回问女魔来历,因何成了附骨之疽,受此苦难。神雕已穿云而下,口吐金光,双爪各发出一股紫气,当中裹着一个瘦骨如柴的女魔鬼,已不似初逃时所见黑影狞恶长大,正在光气之中猛力挣扎,一同飞降。英琼见那女魔一身黑气环绕,生得小鼻小眼。两颧高耸,面无片肉,一张方形小口,露出上下两排利齿,似见受她缠磨多年的人未遭雷劫,自知先逃上当,心怀不愤,一面挣扎,一面戟指咒骂,厉声惨啸不已。看出神雕神情匆遽,虽用丹气将其擒住,急切间当除她不了。忙喝:“你去多日才回,爪上紫焰非你原有,莫非奉命行事除此邪魔么?”神雕正以全神贯注,无暇回答,将头连点。老人又在下面求告说:“女魔害我多年,如非圣姑恩怜,早为所害。这近百年中所受苦难,无异地狱,她还附身不去,必欲杀以快意。在圣姑未坐关以前,本在外面害人。圣姑投鼠忌器,不肯除她,借我为饵,诱来禁闭在此。如被逃遁,必留后患。”
话未说完,英琼遥闻前山雷震,又接火无害传声,请速飞往,料有变故,心中一惊。随将手往外一场,数十百丈金光雷火,直朝金光紫焰中女魔射去。神雕立将光焰放一空隙,等太乙神雷穿射进去,重又包没。英琼为防女魔逃遁,又将慧光笼罩在外。只听神雷在内连珠爆炸,一片霹雳响过,将女魔震成粉碎。神雕立将光焰收回,慧光再予一围,连残烟余气也全照灭。跟着便见下面飞起一团暗紫色的光华,上有两根长约七寸的指甲。耳听老人喊道:“我受李道友与仙禽之恩,无以为报,区区微物,日内许有用处。回到仙府,一看即知,彼此无暇详言,行再相见。”说罢,白光一闪,老人已退入洞内。神雕连声疾呼:“恩主快走!”英琼接过那围紫光一看,乃是一个绢包,光自内出,指甲横搁在上。心念前山群邪当已来犯,深悔方才不该离开,不顾细看,匆匆收起,忙往前山飞去,急于赴援,晃眼飞到。
这时云散雨收,碧霄如洗,新晴天空,更无片云。大半轮月华分外皎洁,清辉广被,照得远近群山光明如昼。只雨水还未全停。太乙五烟罗彩网层上,到处银蛇乱窜,水光闪闪。绝壑松风与无数飞瀑流泉汇成一片繁音洪籁,水声轰轰,震撼林野,四山齐起怒鸣。依还岭外,高山危崖,凡有缺口之处,必挂着大小数十道瀑布,到处匹练横空,银蛇下注。静琼谷中诸人似已接到警报,十余道各色剑光正由谷中飞起,在月光之下,虹飞电舞,往幻波池一面驰去。双方恰是同时到达。方想妖人踪迹为何未见?火无害等何往?忽见脚底太乙五烟罗的彩网突似圆顶一般暴涌起百余丈,低凹之处所积雨水立被弹起,四下飞射,映着月华、剑光,宛如亿万银蛇星雨,雪洒珠喷,满空飞舞。转眼积水全尽,彩网也已下落,复了原状。看出是元皓所为。大家见面,正待询问,忽见一条红影中现两人,夹了两条青光,由斜刺里越崖飞来,正是火无害同了钱莱。两道青光乃是两个秃头矮子,已被二人擒住。石完也已追到。细一查看,矮子身上被好些灰白色的光丝将其绑紧,已然无力挣扎。石完先就怒吼说:“这两妖人万分可恶!李师叔刚去,他们便来此窥探。我和钱师兄听火师兄的话,不曾动手,先在暗中查看。这矮妖孽看出本山有宝网仙云笼罩,暗用邪法,想要破网入内。被弟子等看破,受伤遁走,一直追出老远,已快漏网,幸遇我姊姊石慧由此路过,用干神蛛师伯所赐灵蛛丝将其擒住。说奉小寒山忍大师之命,绕道来此,现在寻她师父,不暇来此拜见,已然先走。请李师叔用新得法宝逼其吐实,问出阴谋,再行杀他除害。”
英琼知小寒山神尼决不会令其转告杀人,石慧来此虽是神尼指点,话必不同。所说新得法宝,必是方才老人赠的紫光指甲。再看所擒二人貌虽奇丑,防身青光正而不邪,好生奇怪。万珍、寒萼等一干男女同门,已纷纷赶到。惟恐这两人有什来历,并非左道妖邪,受人蛊惑来此侵扰。如非真正仇敌邪恶一流,便应体恩师与人为善之意设法化解,免树仇敌,不可使其过分难堪。便对众人笑道:“这两人似非左道妖邪,也许受人愚弄而来。火贤侄见闻较多,方才曾与对敌,可曾问过姓名来历么?”火无害先背着二妖人朝英琼暗使眼色,再笑答道:“弟子方才正守望在宝城山上,青光连闪,也因不带邪气,未往查看,仍守原地。后听雷声隆隆,与方才天雷不同,忙和钱、石二师弟赶去,一面传声,请师伯速来坐镇。到后一看,这两人正用五雷天方蜇朝山脚猛攻,才知不怀好意,动起手来。问他姓名来历,一言不发。后为弟子等法宝、飞剑所伤,逃遁甚快。恰遇师妹石慧路过,用灵珠丝将其擒住。他仗青光护体,挣扎欲逃。因那光丝十分神妙,越挣越紧,他那护身青光并无用处,方始长叹了一声,不再倔强。忍大师只命石慧由鸠盘婆魔宫脱身之后,绕道依还岭一行,如有什事,请师伯用新得法宝查看,自知底细。并说易师伯明日脱困,东海双凶和所率同党,当在明日午后陆续到来。初上来这一两天足可无虑,越往后越厉害,各位师长均须小心保重,量力而行,否则最好退入幻波池,宁可外面人少,多费点事。在李师伯定珠慧光防护之下,以攻为守,不出光圈之外,尚可无害。切忌轻敌。太乙五烟罗乃玄门至宝,到第十四天上必为妖火所毁,未免可惜。不妨在前一日收去,日后重炼,仍可应用。照此行事,防御较难。但救兵也必赶到,只要守住仙府两处要地,终能化险为夷。依弟子看,这两人必是受人之愚,背师行事,暂时未必肯说实话。弟子想请师伯乘此空闲,带往无人之处,或将他困入小须弥境,用五行仙遁迫令吐实,或由弟子等用太乙青灵神光将其罩住,外用太阳神光真火化炼,当无不招之理。”
英琼方觉火无害还是心粗,这两人来历未知,心意莫测,如何当面尽吐机密?心疑石慧说时未用本门传声,不曾背人。忽听宝城山上有人接口遥呼:“决将我两个哥哥放走,从此决不再来扰犯,并还感激你们。只要敢用五行仙遁毒刑拷问,或用神光真火化炼,必和你们拼命,将整座依还岭震成灰烟,莫怪我狠!”众人听这语声是个少女,由相隔数百里的对山顶上发出,语多恫吓。万珍、李文衍、秦寒萼三人听了首先有气,也未告知英琼,便同飞身赶去。余人也相继迫往。只申若兰、向芳淑同了石奇、赵燕儿等五六人未走。庄易忽在此时飞来,见面朝英琼把手一扬,上现字迹。英琼看完大惊,见他连本门传声均防对方警觉,料知事关重大。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
第一三回阳九肆凶威无穷大气藏坤极机先消浩劫一点精光耀碧辰
蜀山剑侠后传第一三回阳九肆凶威无穷大气藏坤极机先消浩劫一点精光耀碧辰
前文说到李英琼因见万珍等男女同门每日赏花游乐,忘了危机当前,心中愁急,分化元神,暗在依还岭上守候。正值当天大雷雨,偶闻后山雷声有异,赶往查看,发现一个困在洞中的老人为一女魔所制,女魔后欲冲破天雷火网逃走,残魂又被神雕擒住,合力将其消灭。老人感激英琼解救之恩,赠一绢包,紫光隐隐,上横两根长指甲。因前山火无害传声告急,料有变故,不及细看,忙即赶去。刚到,便见火无害、钱莱、石完三人押了两个秃头矮子,说是来人先用五雷天方錾攻山,为三人所败,已快逃走,幸遇石慧路过,用灵蛛丝将其擒住,请英琼用新得法宝拷问。英琼听出火无害假借忍大师之言恐吓来人,似有深意。又见万珍等同门纷纷赶到,恐这两人有什来历,正想设法化解,忽听宝城山上有一少女接口遥呼:“快将我两个哥哥放走,从此不再相扰,否则必将依还岭震成灰烟。”万珍、李文衍、秦寒萼三人闻言大怒,也未告知英琼,首先飞身赶去。余人也纷纷追往。只申若兰、向芳淑等三数人未走。
英琼方想强敌眼看到来,众人怎如此大意?忽见庄易匆匆飞来,见面也不说话,把手一扬,现出几个字迹。英琼一见大惊,知道事机紧急,癞姑还未得信,所擒两人关系重大,如不将那同来少女擒住,便是祸事。但那少女法力比两矮子更高,身旁带有一件极奇怪的法宝,无论相隔多远,一经施为,立将自有宙极以来地心所藏千万年蕴蓄太阴罡煞之气引动,发生强烈地震,震源所及,远达数千里外。能由对方心念所动,无论相隔数千里外,使其发生威力。彼时火山爆发,黑水高涌如山,地心阴煞之气随同毒火上喷,震区所在方圆数千里之内均成死域,生物全灭,恶毒异常。依还岭、幻波池虽有五行仙遁诸般禁制,附近群山必遭毁灭,不知要害多少生灵。最厉害的是,对方发难之后,那股不可思议的真力,便藏伏地心待机而动,防不胜防,稍微疏忽,立被侵入。少女得有师门专长,飞遁神速,捷如雷电,万珍、寒萼等人决擒她不住。一个不巧,被她溜走,或是为救两兄,情急拼命,妄将此宝发动,便难挽救。必须自己亲身前往,方可有望。自己虽能分化元神,毕竟还是不可大意。忙朝庄易把手一挥,暗用传声,令告林寒,说此时时机紧追,癞师姊坐镇中宫,不能离开,请代用传声告知,以免延误。随命火无害、石完,同了申若兰等数人防守当地,由钱莱押了两个矮子,去往幻波池内待命。说罢,立运玄功,电驰追去。暂且不提。
英琼自从近日炼成第二元神之后,法力更高,元神在外行动应敌,动念即知,与本身同具神通,其应如响。本身坐镇水宫要地,依还岭上动静本全知悉。一会,钱莱用太乙青灵销,化为一幢青色冷光,把所擒矮子押到。英琼因得庄易暗中警告,已略知对方来历、用意。先将水宫禁制倒转,以防万一制她不住,反而泄漏机密。一面命竺氏三小姊弟防守灵泉水池,如有警兆灵迹出现,不可妄动,速急禀报。暗命钱莱把人押往前面静室之内,自在暗中布置停当,再行出去劝其降顺。忽接癞姑传声,告以机宜,才知癞姑早已得信,比林、庄二人所知更详。同时得知少女也被众人围困,快要擒住,只要不被其逃走,化身在外应付得宜,不特无害,以后还可得到好些帮助。心中一定,立往前面走去。
那两矮子原是受人蛊惑而来,万没想到对方会有这高法力。被擒以后,情知上当,无如自己师父得道千年,便本身也有多年威望,法力甚高,一旦败于几个无名后辈之手,心实不甘。来时原仗独门仙法,尤其那片护身神光,具有极强威力妙用,多厉害的法宝、飞剑均伤不了自己。对方如是五金之宝,时候一久,还要被其炼化。不料敌人那灰白色的光丝看去极细,不知怎的,绑得那么紧,稍一挣扎,便被深嵌入骨,疼痛非常,不敢强抗。暗忖:“同来三人,妹子本领最大,还未入网。看敌人口气虽凶,似在故意恐吓。身非邪教,对方均是正教中人,也许不致下什毒手。不过不能自行脱身,人是丢定。虽然还有一线希望,但拿不准敌人是否会将身上所绑蛛丝收去。”心正惊疑,忽听妹子向敌警告,再不放人,便要震毁全山。知道妹子从小离家,得有震岳神君夫妇真传,法力比自己高得多,又身怀震宫至宝,性更刚烈,万一为救自己铤而走险,闯下空前大祸,如何是好?此次与敌为难,本就一时和人赌气,背师行事,再要为此引出巨灾浩劫,如何能容?妹子胆大任性,说到必做。忙用传声,暗中拦阻,令勿轻举妄动,等自己真个危机紧急,无法逃遁之时,再与一拼,也来得及。一面却打着逃遁主意。为了多年盛名,受此挫败,恼羞成怒,明知受人之愚,心仍怀恨。本想借此深入幻波池查探对方虚实,脱身之后,再作复仇之计。及见英琼说完飞走,自己只由一个未成年的幼童押往幻波池中听审,觉着对方骄敌,欺人太甚。正想身虽被擒,法力尚在,这等无知鼠辈,也敢耀武扬威,少时只要看出能够脱身,叫你知我厉害。心念才动,人已随同飞降。见那幻波池仙府深藏地底,五座洞门环拥如城,洞门高大,质如金玉,共分五方五色,霞影辉煌,气象万千。洞门本全紧闭,刚一到达,也未见钱莱有什动作,北面一洞,忽然自行开放。等人飞进,光华一闪,回顾身后,门户已隐,一片灰蒙蒙的景色,更无其他迹象。再看前面,只是一条秘道,上下弯环,其长无际,光烟变灭,隐现无常。随同所过之处,消失无踪,依旧一片淡灰色的光影。隐闻风涛之声,起自壁间,到处水光闪动,哪还分变得出门户的方向,不禁大惊。暗忖:“久闻幻波池五行仙遁神妙无穷,今日一见,果是厉害。”来时满拟兄妹三人各有独门异宝、仙法,一举便可成功,得胜之后,再寻妖妇理论。谁知为首敌人只一少女,法力之高,迥出意料,五行仙遁又有如此威力,自己修炼多年,对方还未发挥全力,便连门户方位都看不出。与之为敌,焉有幸理。照此情势,即便妹子妄自发难,至多不过是将近山生灵毁灭,并不能伤害敌人分毫。不由气馁心寒起来。
正觉报仇无望,幻波池五行仙遁比起预料和平日所闻厉害得多,眼前倏地一花,那押送自己的幼童钱莱忽然不知去向。秘道也已不见,身外全是灰色云光布满,暗沉沉的,一眼望不到底。耳听水声如潮,暗云中似有几幢白影闪动。定睛一看,乃是几根灰白色的光柱,矗立雾海之中,急转而来。还未近身,晃眼之间,前后左右均是这类大小光柱布满,星飞电漩,急转不止,几次似要撞在一起,均于千钧一发之间,自各闪开。海啸之声,越转洪厉,震耳欲聋。光柱也越来越多,更有酒杯大小一团团的灰白光华明灭飞舞。二人本是行家,看出身落水宫重地,敌人已将癸水禁制发动,这些光柱、光球只一互相冲撞,立发出不可思议威力。先想身落敌手,虽有法力,全身绑紧,无法脱身,动手只有徒劳,还许受伤。继一想:“仇敌欺人太甚,主持人还未见面,便想打死老虎,发动埋伏示威。反正话未问明以前,对头不致加害,何不施展法力,试探癸水禁制,有多厉害?”念头一转,心胆大壮。各把左臂一摇,立有一股青气由身后竹筒中飞出,朝前射去。
英琼受了癞姑指教,故意给二人尝点味道,使知自己不是好惹,然后出面开导,免其气壮心粗,乘隙图逃,把事闹僵,难于化解,日后又伏隐患。那地方看去一片雾海,无边无岸,单那粗约合抱的癸水神雷便数不清有多少。实则只是北洞水宫前面的一间静室,共只十来丈方圆。二人身在伏中,如何看出?果然心中不愤,意欲一试。那股青气刚由身后飞出,与那千百根水柱才一接触,癸水威力立时发动。本来那些水柱虽在凌空急转,并不上身。一经引发,先是叭的一声大震,眼前一片银霞闪过,随同青气射处,那千百根水柱倏地暴长,相对急转,挤作一堆,由此互相摩擦起来。晃眼越挤越紧,当头几根首先爆炸,发出亿万银星,飞射如雨。前半青气,立被击散,身旁便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压力四面涌来。二人看出青气冲射之力越猛,癸水威力反应也更加强,知道不妙,忙即收势。猛然一片雷鸣过处,眼前一亮,万千水柱同时隐去,当地又变成了一片银色光海。身外全被压紧,逼得连气都透不转。银光影里,又有万把金刀和无数银色光箭,暴雨一般四外打到。隐闻烈火狂风之声,轰轰怒呜,由远而近。那金刀银光刚一出现,刀箭头上已射出万点火星。知道敌人五行合运,正反相生,已全发难,只等五遁全数变化出现,一同合围,发生威力,多高法力也禁不住。自己虽有宝光护身,尚未受伤,全身已被那强大压力逼紧,不能转动分毫。那万千金刀箭雨打到身前,虽被防身宝光挡住,那冲射之力已越来越猛,不以全力防御,必被冲破。宝光一散,休想活命。如以全力相抗,必又生出别的变化,少时五遁夹攻,更无幸理。
耳听狂风烈火之声,已快涌到身前,上下四外的金刀光箭已快转成红色。心正发慌,忽听对面有一少女喝道:“你既奉送人来此,见我有事,便应等候,如何擅自离开,又将癸水禁制发动?以致来人轻易出手,生出反应。这两人并非左道妖邪,必是受人之愚而来,如晚发现一步,岂不误伤了么?”声才入耳,面前忽现五色奇光。先是一片火云拥着大股烈焰一闪而过,跟着又是百丈青霞拥着无数巨木光影跟踪出现,精光万道,耀眼难睁。晃眼之间,万丈黄沙,千寻恶浪,一齐相继在五色遁光之下电掣而过,全洞风雷之声宛如海啸山崩,天鼓怒鸣,隆隆响过,由近而远,往四边散去,半晌方息。雷声还未停止,眼前一花,已换了一个境界。对面站着一个白衣少女,正是方才依还岭上向众发令,往宝城山追敌的少女,身旁站着押送自己的幼童,正在发话。听那口气,分明原在洞内,不曾出外,但那声音笑貌和照人的容光,与前见少女一般无二。暗忖:“我二人到此并无多时,妹子法力甚高;飞遁尤为神速,敌人如将其擒住,必已在此,自己也必得有警兆,何况决无如此容易,怎这前后所遇竟如一人?闻说小寒山二女是孪生姊妹,相貌言动,无不相同,法力甚高。这两姊妹虽与敌人交好,远在小寒山,即便赶来相助,也不应以主人自居。这等口气,如照妖妇所说,此女便是李英琼。此女总共修炼没有多年,又不应有这么高的法力。”
心方惊奇,少女朝二人看了一眼,笑道:“我知二位道友实是受人之愚,无故兴戎,事出误会。难怪几个后辈门人无礼,幸恕无知冒犯,请坐一谈如何?”随唤钱莱:“速将二位道友身上灵蛛丝收去。”钱莱方答:“此是石慧所发,人已他往。”英琼笑说:“此是干道友的法宝,最有感应,我代收去,也是一样。”二人此时已试出缠身光丝十分神奇,无法解破。先见五遁威力,本来胆怯,难测吉凶,一听对方口风不恶,虽然丢人,只要主人不等问话便先解绑,比较也好得多。心方喜愧,觉着有了转机,免得妹子和敌人各走极端,无法收拾。忽听钱莱说宝主人已然远去,即便主人将己放走,这等狼狈,如何回山?同时又听地底震动之声远远传来,虽然相隔颇远,但已听出妹子在用法宝发难。当此紧要关头,如能急速脱身,还可赶往制止,否则既闯大祸,对方也必为此翻脸,凶多吉少。
正在心惊愁急,猛觉身上一轻,复了原状。对方连手都未抬,那紧绑身上的灰白光丝,竟然不见。想起前情,好生惭愧。方想警告主人,说地震已然发动,请速放自己走,赶往挽救,还来得及。英琼已先笑说:“二位道友请坐叙谈,免得令妹到此,还当彼此敌对,又生疑忌。”二人本非邪恶一流,见对方如此大量,连姓名来历也未问,便以客礼相待,全出意料,越生感愧。遥闻地震之声,虽似在宝城山一带响动,为禁法所阻,早晚仍要发生巨变,造孽树敌;日后回山,还无法交代。越想越觉可虑,忙接口道:“愚兄弟原受妖妇怂恿而来,此时事在紧急,无暇多言。如蒙相谅,请先放我二人出去,等把舍妹止住,再同来此领教如何?”英琼笑答:“无须。我知令妹持有师门至宝,能于片刻之间混沌宇宙,使方圆数千里内陆沉,化为火海,洪水暴发,引出空前巨灾。本想由我赶去,好言商量,请来此间一叙。不料一班同门姊妹因觉来人无故欺凌,心中不愤,又因本山禁制重重,不畏敌人侵害,以致言语失和,争斗起来。令妹众寡不敌,妄出至宝,欲将幻波池震成粉碎。总算下手时节心有顾忌,又想借此挟制,预留退步,未施全力,尚可挽救。我因东海双凶少时便要来犯,淫恶狠毒,直无人理。我们人少,惟恐防范不周,被其乘隙暗算,连令妹也为所伤。又恐彼此误会,那九六宙灵梭就此糟掉,也大可惜。迫不得已,便用诱敌之计,激怒令妹,引使穷追,暗下毒手,特将禁网撤开,在地底放出一条通路,引她到此。不多一会,便可相见了。不过令妹性情刚烈,我们又当多事之秋,敌人转眼即至,无暇长谈,还望贤昆仲婉劝几句才好。”
说时,那地震之声忽然由远而近,由地底响将过来。二人深知此宝威力,本来幻波池仗着五行仙遁层层禁制,还可自守,这一放进,一旦爆发,决难收拾。何况妹子怒火头上,向无顾忌,做了再说。主人法力既高,为人又好,曲在自己,如何怪人?忙用传声疾呼,想拦阻乃妹不令发难,并说已与主人化敌为友,千万不可冒失。谁知语声被禁法隔断,并无回答。因是初见,惟恐主人生疑,不便坚执要走。耳听地底震声越来越近,似已横穿依还岭,到了幻波池外。妹子性傲,不肯服人,果如主人之言,必有顾忌,或是想要借此挟制,不肯下那毒手,但那九六宙灵梭向不虚发,即使留有退步,也必有点损害,幻波池仙府必有震毁之处,少时相见,岂不难堪?宾主尚未通名,也许只知自己来历,还不知道此宝厉害,同声急道:“此是震岳至宝宙灵神梭,威力甚大,舍妹已然发难。仙府禁制重重,本可无害,不应将其放进,稍一疏忽,难免毁损仙景。方才连用传声,未听回应,想被禁法隔断。事在紧急,望道友速将禁制稍撤,容我二人告知舍妹,设法阻止。或是另用法宝将其抵销,以免变生不测,毁了仙府灵景。”英琼笑答:“地震之声尚未听出,道友传声本无阻隔,只因此间地底有圣姑仙法禁制,余姊妹又按圣姑传授加以运用,阻隔甚多。方才和令妹对敌,发现群邪已由海外起身,不久即至,危机瞬息,不及告知中宫主持同门师姊。令妹又是双管齐下,泄愤之外,还想把二位道友乘机救走。一面施展法宝穿地而入,一面本人也紧随在后,打算寻见二位道友之后,再将此宝直穿地底,去将地心阴煞之气与那千万年来隐藏的无量真力引发,把幻波池震成粉碎,本来留有退步,入地只有二百余丈,便为禁法所迷,匆促之间,不曾看破,上来以横为直,所有通路大只丈许,此外坚如精钢,无法旁窜。如照此地计算,相隔地面才数十丈,为防令妹生疑,随意冲突,近洞一带禁制重重,万一误蹈危机,表面任其向前猛攻,暗中由我用佛门定珠隐去宝光,亲身护送,事情已有准备,也许还要转怒为喜,从此成为朋友呢。”二人不便再说,只得听之。
英琼方才因见所擒二人并非左道妖邪一流,护身青光尤为初见,想起下山前后各位师长和父亲的教训,恩师妙一夫人更是再三叮咛说:“本门不久发扬光大,你将来关系本派兴衰,只是杀气太重,固然劫运使然,对敌仍须力持宽大,与人为善,免生许多枝节,转变祥和。况你夙根深厚,学道年浅。自来任重道远,名高多忌,左道邪魔固放你不过,便是一班海内外得道多年的散仙,也难免不受门人同道蛊惑,与你为难。此后在外行道,务要处处留神,不是真个极恶穷凶,只要能悔祸归正,不妨加以宽容。海内外得道多年,隐迹潜修的散仙甚多,此中虽有好些出身旁门,但都经过一两次大劫,深知利害,各自隐迹仙山,不再出来多 动漫中华小说5200事。上次峨眉开府,本想借着观礼全数请来,后经与各位至交同道商议,为了好些疑难,又值许多强敌阴谋暗算的紧要关头,除本来相识曾下请柬而外,余均听其自便。内有好些人,你们连姓名均未听说过。万一无心相遇,对方如非左道邪魔,无论是何来意,均不可伤害。能够问明来历,化敌为友最好;否则,只可设法惊走,使其知难而退,不可与以难堪。”自从入居幻波池以来,想起师门厚恩和慈父的期望,时刻都在警惕。无如天性疾恶,到时仍难免于气盛。直到兀南公来犯,将紫虚神焰兜率火炼成化身以后,方始心平气和了许多。回忆以前与妖邪对敌经过,虽未妄杀一个,毕竟难免操切。幸而所遇多是十恶不赦之徒,否则必和凌云凤一样惹出许多麻烦,终日东奔西走,妨碍修为,还受师门责罚,岂不冤枉?本来打定主意,从此对敌决不冒失,随意便下杀手,近日仙缘遇合,蒙圣姑深恩,以昔年所留的元灵与己相合,又炼成第二元神和身外化身,越发心境空灵,功夫大进。寻常修道人,费上数百年苦功,受尽艰难危害,也未必有此境界。自己入门才得几时,逢此旷世仙缘,好容易才有今日。如不小心谨慎,兢兢业业,不特以后树敌越多,前路更加艰危,便一班先进同月,也必认为是仗师门钟爱,得天独厚,狂妄骄傲,生出反感。岂非自误?
近日万珍、秦寒萼等男女同门,由申若兰赏花盛会一起头,终日饮宴欢乐,全不以大敌当前为虑,除林寒、庄易带了廉红药、徐祥鹅、木鸡、林秋水等在东岭西小峰调养,并照各位老前辈指点布下仙阵,准备接应未来受伤同门,仅为万、申二人情不可却,分头来过一次便未再来而外,下余诸人中,女仙俞峦、黎女云九姑此来本是另有用意,上次敌人大败之后,只在幻波池火宫静室之内修炼,偶然被人请去,也只敷衍。张瑶青去而复转,昨日才到。李健等韩玄伤愈之后,便同飞走,行时说是奉有极乐真人之命,准在双凶来时,一同赶到。这次群邪来犯,强敌甚多,幻波池人数本来不够,连走带养伤又去了几个,即便到时能够赶来出场,也恐难于应付。何况易静被困魔宫,吉凶难测。金蝉、朱文、余英男三个最有力的再一走开,越发空虚。只方英、元皓二人还能听劝,下余不是天真稚气未退,便像万、秦二人那样骄敌大意,以为兀南公、庞化成那么厉害的强敌尚能战胜,何况别人。癞姑平日随和,不似易静神情庄严,说出话来,人不敢违。除和自己暗中商议,合力应变,从不正言向众规诫。自己一向心直计快,如照以前,早和众人争论。别人管不住,若兰交情最厚,早已强行禁止。也因近来心情越发温和,对于同门格外谦退,婉劝两次不听,恐生反应,只得运用第二元神把一人分成两个,和癞姑、方、元四人,连同火无害等几个得力晓事的门人,随时留心,加紧戒备。
前半夜大风雷雨,忽有警兆,心中疑虑,连忙赶去。及至擒到敌人,看出身无邪气,暗运慧光一照,也无感应,便料必有来历,已把敌意减去。正想回洞查问,又得庄易、癞姑相继警告,知道对方来头太大,内一少女人甚强傲,好些难处,所用震宫至宝宙灵神梭更是难制,对方一经施为,便要发生一次地震,崩山坏岳,伤害生灵,决所不免。即便双方言和,敌人也知此事造孽太大,临机悔祸,也只能将那一经引发,便须宣泄的地火阴煞之气与那无量真力,引往大漠穷边无人之区再行爆发。灾劫虽要减少十之八九,但这类阴煞之气比起寻常烈火强十万倍,更具奇毒。平日隐藏地底,最近之处离地也有三千八百余丈。本来宙极中心,整个地壳之内,宛如一个奇热无比的洪炉,自有天地以来,终年在内轰轰燃烧,永无休止。偶然激射一股余火,便发生极猛烈的大震。寻常地震,林谷变迁,便由于此。随着火焰所过之处,下面地质起了变动。那火焰来自中心火团,受了天空日月星辰吸力反应,生了一种微妙感应,火力一不平均,立时冲动,向外激射。每一分化,便是一大股,其力至猛,一窜就是千百里。等到地底被它攻破一个大洞,上面地层连同江湖河海,也因此生出变迁。那中心火团外面笼有一层元磁真气,威力之大,不可思议,虽是气体,坚逾百丈精钢。除却内里真火鼓荡,自行爆炸,偶然射出一股这类火焰而外,休说人力,便是多大威力的法宝、飞剑,也难攻破。这类火焰射出以后,一离本体,便被那股真磁之气隔断,不能回去。由此停在当地,深藏地底,历时千万年,逐渐冷却。如离地面稍近,或是停处地质太软,遇见天时变化,再受空中日月星辰吸力感应,便在里面顺势游动。年时一久,地层被其势力熔化,便朝前窜。偶然遇到空隙或是所受感应之力大强,立即发生地震。再要两火相遇,或是上面有什孔窍,便形成火山爆发。未发以前,只是一股极浓烈的黑气,虽无地肺两端所藏太火毒焰那等厉害,威力却是相同。这类地火阴煞之气,本在地层深处缓缓游动,因距地面太深,虽有感应发生爆炸,震势也轻微,地面上人民不易警觉。日久年深,也就渐渐减退,必须遇到现成火口,才行喷发,威力要小得多。本就是个祸胎,顺其自然之性发生灾害,已具极大威力,再用法宝由地层深处将其引发,灾劫之大可想而知。这样一个无意点燃的地雷,要将它由三数千丈地底引往万千里外沙漠无人之区,觅地发泄,岂是容易!稍一疏忽,一个制压不住,或是遇上阻力,当时裂地而出。上面如是人烟稠密之区,方圆数千里内全都成为死域,天时立生变化,奇热酷寒,洪水瘟疫,相继发生,为害之烈何堪设想。如在平日,还可联合几个有力同门,施展全力,随同戒备,偏生大敌当前,万难谁知机缘凑巧,追敌之际,因老人所赠绢包先前不知何用,本由化身带走,无意观看。到了途中,忽然想起老人对于今日之事似已前知,心中一动,忙即取看。正赶方英、元皓由幻波池施展仙法,消完岭上积水追来。英琼恰将绢包打开,看完圣姑所留柬帖,得知底细,不由喜出望外,忙即依言行事,转请元皓代将包中法宝和两枚指甲送回。英琼本身已早得知,当时变计,与化身分头下手,静待来人由地底赶来相见,并暗中留神查听。见矮子也似孪生弟兄,因为自己不听他话,坐在那里,满面均是忧疑之容。又因不知仙府禁制神妙,法力多高的传声问答全能听出,弟兄二人正在相对埋怨。大意是说:日前去往震灵宫探望妹子,本来约定先住天乾山访看两个同道,忽因一事,改来中土,致与许飞娘等男女妖人相遇,谈起峨眉门下三英、七矮如何凶横可恶,目中无人。因而想到上次峨眉开府,兄妹三人想往观礼,因未接到请柬,不愿冒昧登门。后来得知邻岛几位散仙均被请去,自己连师长均没有份,固然双方师父隐修多年,震岳神君夫妇照例不离本岛,对方怎连一个空人情都没有?再听过去的人说起开府时盛况,端的千年难遇,已经妒羡,想起有气;加上几个相识的女友均是女仙于蜗门下,又在峨眉吃了人亏,越发怀愤;再被许飞娘等连蛊惑带激将,于是勾动怒火,和妖妇打赌,一同赶来,丢此大人。最难受的是,先当对方后起之辈,来时还觉胜之不武,而擒自己的竞是对方门人。本来奇耻大辱,决不甘休,不料主人如此谦和,全无敌意,不同来历,便以客礼相待,使人只有自生惭愧,难以再与为仇。妹子得道数百年,从小便被震岳神姥收去,爱如亲生,天性刚做,骨肉情长,为了两兄被擒,情急相拼。如在平日,也不至于出事。偏巧震岳神君夫妇近三百年来:从不轻许门人离山远游,这次竟会一请即允,并还令往神宫宝库随意取上几件法宝,以为防身之用。那阳九七星环与所发出来的九六宙灵神梭,乃镇山之宝,威力绝大,向来不许门人轻动,平日想看一眼都难。妹子开库时,一时好奇,将其取出。本以为这类震撼乾坤,混沌宇宙的至宝奇珍,师父任多钟爱,也决不会允许。谁知又是慨然允借,并还传授如何运用之法。今日妹子如此胆大妄为,必是想到师父遇事前知,既赐此宝,必有用处,否则不会传授那等详细,以致激成大祸。现在事已发动,但盼妹子另外还有防御之法,能在千钧一发之间,将其收回,或可无事;否则巨灾立成,这么好一座仙府毁灭可惜,主人也必为此成仇。所有错处,全在自己兄妹三人身上,如何回见师长?主人偏和没事人一般,看得那等容易,劝又不听,如何是好?
英琼见二人惶恐神情,暗忖:“正经修道之士,果与旁门中人迥不相同。偶因一念贪嗔,妄施毒手,稍微回想,心气一平,立时醒悟。便他妹子,虽为救兄情切,下手时节也是再三迟疑,欲发又止了好几次,只是大言恫吓,并非真要下手。如非胸有成算,想诱她来此,只稍放松一步,至多逃走,日后再来报复,也必不敢闯此大祸。就这样,仍然隔着地层,留有退步,未以全力施为。否则,事虽由于强迫,恶念一生,这重无心之孽将来如何解免,岂不又是难题?”英琼两心并用,灵感相通,已看出少女在元神慧光暗中笼罩之下,正怀着满腹悲愤,手指一道长约三尺,其形如梭,前头一点银光,上**芒,后尾一蓬极强烈的黑色光线,带着轰轰雷电之声,由宝城山地底横断依还岭,往幻波池仙府冲来。到了洞外一带,因被癞姑暗中仙法戏弄,那禁网看似破了一层又一层,不知飞行多远,实则还是停在原处,不曾移动,面上已有惊疑之容。英琼心中好笑,忙用传声告知癞姑,说:“时机将迫,我已准备停当,请即放她进来,不要再拖时候了。”癞姑传声笑答:“琼妹此时法力已非昔比,如何还是临事胆小?不这样,她如何肯死心塌地,心口皆服呢?势虽紧急,尚不在此片刻之间,忙它作什?”英琼答道:“连日细详恩师仙示,此次邪正相持,形势险恶,敌人虽没有兀南公那高的法力,但都是极恶穷凶之辈,一个应付失宜,恐有伤亡,丝毫疏忽不得。留此洞门,是因先进耽于游乐,不便多劝,只好同了几个得力一点的同门后辈,用我化身守候在外,暗中戒备,以防有失。万一受伤人多,丢人事小,如何补救?易师姊被困魔窟,不知何日才回。小师兄又和朱师姊、余师姊离山未归,不知能否赶上。本来人少,再要伤亡几个,岂不更糟?”癞姑笑答:“依你无妨。不过,敌人前锋已然先到,此时正与各位同门在彼恶斗,我们已然得胜,你还当没有来吗?事情暂时无妨,就有强敌到来,危机也不在此一二日内。至于受伤的人,定数难逃。反正不听劝说,还当我们胆小多虑,对他轻视,只能把心尽到,各自暗中留意,以全力挽救便了。”英琼知道癞姑人最热心,喜在暗中尽力,不肯露出,闻言方觉口气懈怠。因听敌人前锋已与众同门动起手来,更不放心。方想事完立时赶往相助,忽听癞姑传声,说禁法已撤,请自施为。再问便无声息。
矮子弟兄听地底雷声到了洞前,便不再进,声音又小了许多,心疑主人警觉危机,已在暗中行法将其阻住。这样一来,仙府虽可保全,但那震势一经发动,便非发作不可。现已被其深入,妹子再要发觉遇阻,此时音信不通,必当自己遭了毒手,情急发难,整座依还岭必被齐根揭去,如何挽救?忍不住二次想要警告。刚喊得一声:“道友!”回顾钱莱,已在一幢青色冷光笼罩之下,朝地底穿去,一闪不见,暗付:“无怪平日耳闻,说得峨眉派那么厉害,果然话不虚传。此人好似转生不久,还未成年,便他师长,也是近年后起,如何竟有这么高法力?外人忌恨,必由于此。”同时想到:震声停在前面,钱莱又是穿地而出,多半为了此事,入地查看。莫要不知厉害,看那宙灵梭来势太猛,妄用法宝去破,两下里一撞,立时便是巨灾浩劫,不可收拾。心正忧惶,震声忽又由远而近,来势比起由依还岭通过时还要猛烈,仿佛洞前禁制已被冲破,不禁大惊。因那地震之声来势绝快,相隔已没有多远,并似往上冲来,照着平日所闻,分明就要爆炸神气。惊慌情急之下,由不得大声疾呼:“三妹,我与主人已然化敌为友,千万不可冒失!”说时瞥见英琼神色自如,若无其事。心方奇怪,轰的一声,一团前面带着银色奇光,后有芒尾光线的黑色梭光,已穿地而出。当时满室精芒耀眼,火雨星飞。妹子手掐灵诀,也由后面飞出。情急之下,未容转念,刚喊得一声:“三妹!”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危机瞬息之间,猛瞥见主人手上飞出一蓬紫色光雨,晃眼展布开来,电也似急,朝那光梭当头罩下,比电还快,一闪便已包没。同时主人手上又有一团寸许大小,奇亮无比的青光,朝原出现处地洞飞射下去。地面当时复原,只剩那道梭形宝光,由大而小,晃眼缩成两寸来长,形如一枚橄榄,非金非铁,通体乌光黑亮,前头带一点银星之物,朝主人手上飞去。那地震之声,本随黑梭宝光涌来,被英琼收去之后,震声立止。地底深处,却有一种极尖锐刺耳的异声隐隐传来,先为震声所掩,此时方始听出。
少女出现时,本是面容悲愤,宝光一收,骤出不意,越发惊惶。刚怒吼得半声,待要发作,一眼瞥见乃兄与主人对座室中,正在将手连摇,急呼三妹,忽然醒悟。方觉对坐少女李英琼,方才还曾对敌,如何会与两兄并坐在此?看神气,又似双方对谈已久,莫非还有一个相貌相同的人在此不成?心念才动,猛想起地心祸胎已被引动,虽然事前慎重,志在要挟对方,并非真个要发难,留有余地,但非自己将其退去不可。对方不知厉害,妄将宙灵梭收去,上下联系一断,不多一会,必要发作,闯下大祸,造孽无穷。不禁大惊失色,忙喊:“你快将宙灵梭还我。我哥既然好好在此,决不再与你们为难。如稍延迟,这座依还岭全被震碎,化为火海,闯下滔天大祸,就来不及了。”说时本就情急万分,又见对面少女收去法宝,从容起立,满脸笑容,似要开口让客,大祸当前,一点不在心上;九六宙灵神梭托在左手之上,也未收起。惟恐时机延误,话未说完,人便扑上前去,想要劈手夺回,先把震源止住,平息之后,再与两兄和主人问答。身才一动,猛觉全身已被一种力量逼紧。以为当此危机一发之间,主人还要卖弄神通,心更惶急,刚喊得一声:“你们不怕造孽么?”随听身后有人笑答:“道友不必着急,便是造孽也与你们无干,请坐叙谈如何?”回头一看,身后立着两个少女。内中一个,正是先前对敌的李英琼,和收取法宝刚刚起立的主人,声音笑貌无不相同。另一个方才对敌时也曾见过。只听姓元,越发惊奇。因恐地震发作,闻言仍不顾得回答,侧耳一听,地底异声本快响到脚底,不知怎的,忽然自行退去,已无声息。
少女正想不出是何原故,身后少女已走向前面,含笑道:“地底震源已被令尊转交的法宝碧辰珠退去,不致发生巨灾,无须多虑。令兄和我已把话说明,化敌为友。此时上面正有群邪来犯,我必须前往助战。请与妹于本身一谈,恕不同时奉陪了。”说罢,一片慧光闪过,人便无踪。对面形似英琼的主人,已含笑让座,并将宙灵梭交还。经此一来,兄妹三人才知先见的少女竟是主人的元神化身,具有同等神通。另一少女名叫元皓,料也不是寻常,好生惊佩。坐定以后,稍微通名问答,忽想起方才事太仓猝,好些事情均出意料,不曾留意对方言语。那碧辰珠乃圣姑用百余年苦功,采取九天青灵之气所炼至宝,原为消灭西极火海之用,成功之后,剩下两粒。父亲自被魔女宛如珠所迷,失去本性,便无下落。如非恩师垂怜,将兄妹三人分别接引入门,早已命丧妖妇之手。后来听说父亲虽被魔女禁制,仗着好友圣姑一道灵符护身,表面顺从,孽缘一满,立乘机逃往圣姑那里求救,由此便无下落。屡向师长请问,均说:“汝父夙孽太重,妖妇始终紧随未去,中间虽仗圣姑之力,也只护住真神,未遭毒手。将来孽满道成,仍有相逢之日,此时寻他无用。”后来听说圣姑已然坐化,幻波池也被妖妇占去。父亲却未听人提起,更是无从寻访,一直都在想念。便是这次来游中土,也为寻访父亲下落。不料对方竟说此宝乃父亲转赐,自己怎倒忘了询问?不禁打算开口。
第一四回父子喜重逢掌上传声福临祸去师徒同御侮空中下击雾散烟消
蜀山剑侠后传第一四回父子喜重逢掌上传声福临祸去师徒同御侮空中下击雾散烟消
英琼见三人低头寻思,笑道:“三位道友可知令尊尚在人间,为一魔鬼所困,今夜才得脱身?如非方才开读圣姑所留仙柬,得知贤兄妹三人的来历,方才那样空前浩劫,也不敢那等疏忽了。三人闻言,才想起主人不曾回问自己的姓名来历。听说父亲在此,不由喜出望外,同声答道:“记得家父为妖妇所害,恐愚兄妹连带遭殃,临难分手之时,曾将左手五指上面指甲取下五节,以为他年万一机缘凑巧,前往救他之用,并说那指甲乃是信符。家父早晚必被妖妇困住,如能熬到难满,妖妇邪法厉害,事前必难脱身,彼时圣姑也许不在人间,无人往援,难免同归于尽。我兄妹三人,根骨福缘俱都不恶,早晚必有仙缘遇合,经此二三百年修炼之功,法力当非寻常。不过妖妇淫凶阴毒,家父被困之处必难寻到,寻常修道之士决不肯从井救人。到时也许设法托人将下余两枚断指甲,寻找我兄妹三人下落。接到之后,可将我们每人前得的一根取出,照家父所传,略一施为,必有感应。为防妖妇乘家父昏迷之时,或用魔火烧心,逼家父说出此事,命一同党来将我们诱去。如果试出不差,可速禀明师长同来救家父出险,以免玉石俱焚。我三人虽然恨极妖妇,但是年纪幼小,毫无法力,如何与抗?只得跪天立誓:无论如何险阻艰难,只要仙缘遇合,立往报仇救护。谁知屡问师长,均无指示。后来再三哭求,只说将来可以重逢,仍未说出一定地方。曾经背人商议,无论何人能将家父救出,便是我们的大恩人,为他百死也所甘心。偏生用尽方法,打听不出一点音信。前月一算,和家父分手已六甲子,才着了急,茫茫宇宙,何处寻找?只得同来中土,打算把所有名山和隐僻之区全都找遍。做梦也未想到,会与主人相识。家父虽受妖妇之迷,乃是夙孽,本身法力颇高。如与道友相见,彼时曾说托人带信固以指甲为凭,如其有人救他,也必以此相赠,只照所传,将两枚指甲微一摩擦,另外三根立时飞来成了一件法宝。此举一半为了报恩,一半也为家父所习法术具有专长,所有法宝多是本人身上之物。尤其这五根指甲曾下苦功,威力更大,得道的人只一施为,愚兄妹立受感应,便可跟踪寻来,以便父子重逢。道友既与家父相见,又是方才出险,想必近在本山,便非救他之人,也必在场,可曾有人见到家父那两根指甲么?”
英琼含笑答道:“指甲两枚原是令尊连圣姑所留碧辰珠和一张柬帖同时交我,不知是与不是?”三人闻言,方想询问人在何处,忽见英琼手上托着两根人手指甲,与自己随身佩带的一般无二,不禁惊喜交集,心中怦怦乱跳。猛觉胸前微震,各人怀中锦囊内所藏指甲已各化作一道银光同时飞起。英琼手上两枚,也化作两道长约尺许的银光迎上前去。两下里一凑,化为一只人手,其自如玉,掌色红润,纤秀非常,四外银光闪闪,正是三人父亲昔年时常抚摸他们的那只朱砂掌。不禁悲喜交集,忙即扑地跪倒,同声哭喊:“爹爹今在何处?可容不孝儿女一见?”
随听人手上面发话道:“乖儿女。此事难怪你们。实为妖妇后来肉身被诛,又将元神炼成阴魔,非有佛家至宝,还须等她天劫将临之时,才能将其消灭。”我命悬于她手,如非知我先死,她更万无生理,好些顾忌,早已下手杀害你们。你们救父情急,得信之后,难免冒失行事。即便将其除去,我必先遭毒手。甚或紧附身上,与我心神合为一体,对你三人欺凌残害,使你们投鼠忌器,平白受苦,无可如何。圮、垓两儿此时还能回去,从你们师父作一散仙。三女根骨较好,因与震岳神君夫妇有缘,蒙他们渡去,爱如亲生,得了好些传授。你虽眷念师门恩义,无如神君夫妇不久闭关,须经百余年后始能与之相见。彼时他夫妇业已成道,至多一面之缘。因你法力虽高,所学并非玄门正宗上乘道法。为此传了几件法宝,表面任你出游寻我,实为算出今日因果,令你拜在李道友门下,上修仙业,想要回去,连见一面都难了。我命便是李道友所救。
“圣姑仙法神妙,当我被困之前,曾说难满之时,当有一个绢包自行出现,无论何人救我,可连我那两根指甲一同相赠。我被困壑底泥水之中历时三百年,终无迹兆。直到妖妇乘隙遁去,方始出现。彼时因李道友急于去往前山御敌,不知详情,我便匆匆奉赠,更不知道前山敌人便是我的儿女。昔年好洁成癖,偏偏被困甚久,终日陷身污泥窟中,度日如年。幸蒙恩人李道友助我脱困,周身的衣履已全腐烂,长满了青苔,污秽不堪,无颜见人。打算寻一昔年道友借身衣履,洗浴之后,静养些日子,彼时幻波池群邪当已瓦解,幻波池开府群仙盛会,我再来作不速之客,向恩人拜谢,请其用那两根指甲将你三人引来,父子重逢。不料那位道友已然坐化转世,只在内洞深处温泉旁边,放下一身新的衣履和一封柬帖。开看之后,才知今日之事,圣姑早有安排,三女应该拜在恩人门下。我因被妖妇阴魔所缠,躲那天雷之击,元气损耗太甚,不能行法推算。幸而我所炼法宝均是本身之物,与心灵相感,这五根指甲只一合**手,立可传声发话。等了好些时,尚无音信,心正悬念,打算拼耗元气,查看你三人是否受人之愚,执迷不悟,亲身赶往禁止。忽然心灵上有了感应,跟着听你三人呼喊,料已明白过来,只是不知详情。三女行完拜师之礼,再把经过详为禀告。见面之期已不在远。这次幻波池正邪恶斗,形势十分猛恶。三女拜在恩人门下,自应听从师命,随同御敌。不过三女前师从小收养,钟爱太甚,性情不免强傲,初临大敌,各位师长同门多未见过,应敌之际,恐有疏忽,不奉师命,不可自告奋勇,单独出敌。休看新拜恩师年纪甚轻,但她累生修为,夙根福缘之厚,独步当时。和你姊伯易静,同是圣姑昔年好友。因为前生修积太厚,受尽残酷欺凌,始终不懈,连经诸劫,才有今日,为峨眉三英中第一人物。遇合之奇,从古所无。新近又得圣姑昔年遗留的真灵化身,与之会合,炼就身外化身,神通法力,一日千里,将来必成天仙位业。又是我的恩人。你本门师长同门甚多,用功之外,务须格外恭谨,以便仰仗师门福庇,成就仙业,免我悬念。圮、垓两儿,最好回山,半月之后再来,免得无故树敌,于事无补,为你师门生出枝节。你们修道虽有数百年,一则偏重法术,不是玄门上乘功夫;再者你师海外清修,无什同道,真遇强敌,便难免于吃亏受害。如真不愿回山,想等我来相见,在此一开眼界也可,但也不可轻易出战。最好随同恩人在幻波池内相助防守,在五行仙遁防御之下,不特有胜无败,并还可为主人少效微劳,实比随众混战要强得多。”说罢,又向英琼再三致谢,托其照看三小兄妹。说:“道友此时已是天仙中人,道法功力实比小儿女强盛十倍,幸勿以年岁相差,便存客气。不久相见,再谢大恩吧。”
原来这老人乃中条山散仙沐尚,本是夫妇同修,乃妻也是一个女仙。二人本是夙缘未了,结为夫妇。沐尚先是凡人,全仗乃妻之助,始同修道。后来缘满转世,已早仙去。三小兄妹一胎同生,生时,沐妻大劫已临,快要兵解。因受敌人追迫,夫妻二人带伤藏在一处土窑之中。生后七日,敌人追到,便遭兵解。二子一名沐圮,一名沐垓,均按所生时地取名。惟独三女生时,沐尚见爱妻产后昏睡,身又负伤,心正优急,忽见红光起自窑内,跟踪一看,发光之物乃是一根红色羽毛,长仅尺许,上射奇光,知道是一件异宝,忙与爱妻观看。这时分娩已第三日,腹中还在震动。沐妻明知还有一女婴不曾生下,无如身中邪毒已然发作,神志时常昏迷,不能言动。身外更有一片邪雾笼罩。先生二子已将精力用尽,勉强行法,冲破邪雾,由丈夫接生下来,胎儿幸得保全。未了这一女婴实在无力,眼看危机紧迫,再不降生,婴儿必死;勉强生出,身外邪雾难再冲破,不特婴儿保全不住,连丈夫也难免不遭波及。心中一急,就此昏迷过去。待了一会,神志稍微清醒,正在愁急。沐尚先当爱妻闭目养神,发现宝光,忙即追踪。得到以后,刚赶回来,沐妻认出那是九天仙禽琴凤羽毛炼成之宝,恰是破那邪法克星,不禁大喜。忙告丈夫,令将红羽朝身一拂,红光到处,邪烟立散,婴儿随即降生,取名红羽。算计窑中必还有古仙人遗留的藏珍,又命沐尚往寻。果然由一土茓穿进,发现一座洞府,石案上放有柬帖。灵丹。取与妻子同看,正是前师所留,对于二人未来因果,指示甚详。看完悲喜交集。随把灵丹服下,照柬行事。自知夫妻缘满,还有四日兵解,痛哭了一场,与子女口中各喂了一粒灵丹,便作准备。沐妻死后,沐尚埋完爱妻,带了三个乳婴,隐居中条山。抚养到了六岁,不料妖妇宛如珠寻来,纠缠不舍。沐尚知是夙世魔孽,不能避免,只得乘着妖妇出外收摄生魂害人之际,暗令儿女各带指甲,照他所卜方向逃生。刚打发走,爱妻好友圣姑伽因忽然寻到,说沐尚与妖妇这段孽冤,须要经过六七个甲子和一次天雷之劫,才能于九死一生中逃出性命。并说妖妇不久便受飞剑之诛,到时可逃往依还岭后山绝壑之下,暂僻凶锋。等妖妇元神炼成阴魔,三次寻来,即便纠缠不舍,在圣姑法力禁制之下,也不至于为她所害。说完未来之事,便即飞走。
沐尚原已知道未来因果,立照所说行事。三小兄弟虽是仙人子女,毕竟年幼,先照父亲所说,想往东海逃去,不料中途遇一妖人,发现两小兄弟在山中打猎,掘取黄精,看出仙根、仙骨,立用邪法摄走。飞到海外,被一散仙救去,由此收为弟子,学成道法,始与乃妹相见,时常来往。沐红羽当日原在林中生火,瞥见妖道将两兄摄走,向天悲哭,正值震岳神姥路过发现,将其救往东海神山东神岛震岳宫中收养,传以道法。兄妹三人,均有一身惊人法力。
英琼早知底细,一听这等说法,先颇谦谢。后想火无害身禀真火之精而生,得道千年,功力更高,英男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照样收徒,对师更是恭谨。昔年恩师原说将来所收门人甚多,幻波池开府以前收此异人为徒,难得对方如此诚敬,知是定数前缘,也就不再推辞。正答谢间,小兄妹三人已同跪拜。忙请沐氏兄弟起来,笑道:“令妹修道比我年久,我实愧为人师。无如令尊盛意殷勤,我虽年幼,本门道法乃是玄门正宗,于她未尝没有补益,此是前缘,只好勉从令尊之命,收她为徒,暂时随我镇守水宫,以防敌人侵入。至于贤兄弟并非本门中人,无须太谦,以后各论各,作为平辈之交如何?”沐氏兄弟同声答道:“恩师谦光盛德,万分感佩。休说弟子受恩深重,即以方才而论,如非恩师大量包容,舍妹无知冒犯还在其次,那九六宙灵梭乃震宫至宝,一经发难,大则混沌宇宙,小亦伤害无数生灵,使方圆千百里内化为火海,烧成劫灰,生物全灭。不是恩师仙法神妙,格外成全,即便圣姑留赐奇珍可以止住震源,舍妹难保不在地底任性妄为,这等滔天罪孽,万死也难解免。恩师竟能不动声色,弥祸无形。彼时擒她易如反掌,法力之高,岂是弟子等三人所能梦见?只因师门恩重,自身福缘浅薄,不能同拜恩师门下,一遂感佩之诚,己为恨事,如何还敢妄自尊大,居于同辈?还望恩师不吝教诲才好。”红羽也在一旁极力陈说:“恩师法力高深,兼有仙、佛两家之长。万想不到因祸得福,拜在恩师门下。从此永托福庇,勉修仙业,固是万幸。两兄虽然无此福缘,对于恩师万分敬仰,并非由于感恩之心所致,还望恩师随时教训才好。”并说:“前恩师震岳神君夫妇法力高强,向无敌手。近百余年闭宫修炼,回忆起行时之言,多有深意。弟子自闻父命之后,得知不能回山见师,将来也只一面之缘。想起师门恩义,未尝不心如刀割。无如弟子深知二位恩师性情刚做,遇事前知,不特门下弟子出门对敌占惯上风,所炼法宝多具极大威力。尤其那阳九七星环与九六宙灵神梭炼成之后,自信无敌。忽为恩师所破,虽然事早前知,决不至于不快。否则也不会令弟子将它带上山来,并有此宝两用一发的预示,分明算出将来还有一次大用,但与平日信条不符,不令弟子回山,想必也由于此。总算福缘深厚,得拜恩师门下,此后定当努力修为,望与别的同门一般看待才好。”
英琼天性素孝,见沐氏兄妹自从闻得乃父掌上传声,神态越发恭谨,词色十分诚恳,无意之中得此佳徒,自是喜幸。沐尚语声早止,英琼把手一招,仍化为五根指甲落在手上,笑问三人:“可要收回?”红羽笑答:“家父当日原说父子相逢之后,全数赠与助他脱难的恩人。此宝如按家父传授,一经施为,便化成一双大手,凭着宝主人心意运用。与人对敌,差一点的法宝、飞剑,均能平空抓去,有时连人也可擒住。恩师如以仙法重炼,功效想必更大。”英琼自不肯收,后经三人再三劝说,英琼因知此宝不能分用,沐氏弟兄辞谢坚决,只得收下,转赐红羽。沐氏兄妹知道师命难违,方始拜谢。
这时,洞中师徒四人喜气洋洋,依还岭上却打了个乌烟瘴气,难解难分。连癞姑也已出战,刚刚得胜回来。英琼则一身两用,一面应敌,一面坐镇。先因癞姑离开中宫已久,只请女仙俞峦代看总图,虽知癞姑智勇双全,看似胆大,实则心思细密,全都顾到,终以人数太少,难免疏失。正想按照日前分派,将人唤回分守五宫要地,癞姑已大胜而归。连日前派定防守幻波他的几个,也全带了回来。这才明白癞姑因妖人这几个前锋均非庸手,看出日前奉命防守诸同门多觉幻波池内五行仙遁神妙无穷,敌人多好法力也难侵入,守在里面,难于施展身手,不甚愿意,面有难色;又以屡占上风,不知前路艰危,从此到处荆棘,存有轻敌之念。意欲借此一战,故意放纵众人,任其上去争功。一面再和英琼里外防守,暗中接应,等到危急之际,上前相助,使其知难而退:众人因听癞姑先前池底传声,说敌人前锋己快到来,这些均非能手,可在依还岭前先挫敌人锐气,勿令入境,众人越发把事看易。谁知才一动手,便看出敌人厉害,内有数人均非敌手。如非癞姑突然飞出,与英琼合力相助,转败为胜,几遭毒手,这才去了好些骄敌之念。癞姑又说:“为援众人,幻波池中空虚,无人主持,请照原议,各回防守。”众人见敌人前锋已有如此厉害,在外应敌,只有吃亏丢人,不如回到池内,仗着五行仙遁之力,还可有胜无败。除却万珍、李文衍、秦寒萼等有限几个始终气盛,不肯退回,以及本来分配在外应敌的一些男女同门而外,全被癞姑带了回来。英琼一算人数,幻波池内已足够分配,只是外面人少。好在化身在外,仗着定珠慧光防护,只要众同门能和申若兰、赵燕儿那样听话,少时不贪功冒险,当可无事。心方渐定,强敌已经先后赶到。
原来先前英琼元神由宝城山暗中尾随沐红羽,同往幻波池中飞去。刚走不久,万珍等男女同门正想飞回,忽接癞姑传声,说东海双凶因等几个同党,还未起身。所约妖党,多半骄横,因嫌双凶狂做,各自设词起身,来作前锋,欲在双凶未到以前,给我们一个厉害,显他神通。转眼就到,来路正是宝城山一面,可速埋伏,分布开来。为首的共是五个妖人,同了双凶门下几个得力妖徒,在今日来犯群邪中,并非高手,但也不可轻视。最好上来给他一个下马威,不令入境。话刚说完,便听远远破空之声。众人满拟这股妖邪不值一击,何况事前得信,又有准备。万珍照着平日自拟御敌之法,一声暗号,立分三面埋伏起来,只由万珍、秦寒萼二人当先迎敌。同时廉红药、徐祥鹅、木鸡、林秋水等四人在岭西小峰养伤,恰已痊愈复原,因在林寒所布旗门神光之中,发现妖人前锋已然飞来,正向癞姑传声报警,欲雪上次伤败之辱,也同赶到。这几人各有一两件法宝、仙剑,颇具威力。尤其廉红药的一套修罗刀,更是妖邪克星。于是声势更壮。
刚照万珍所说埋伏停当,破空之声已由远而近。随见对面空中云光乱闪,当头五六道妖光宛如黄虹电射,已在宝城山顶上空出现。跟着又见几道暗黄晴碧的光华越山飞来,在烟云滚滚之中已将临近。万珍、秦寒萼同立依还岭边界危崖之上,装作眺望附近风景,明见大群妖人破空飞来,神态从容,直如未觉。那为首五妖人师徒共是十一个,还有几个双凶门下,来时骄敌过甚,因听妖妇说起,上次兀南公乃是上了敌人的当,受将激走,并非真败。这班妖人隐伏海外各岛,修炼多年,邪法颇高,以前避过一次天劫,全都气壮心粗,目中无人,一半受人蛊惑,主要仍是想夺毒龙丸。平日妄自尊大,来时不肯掩蔽形迹,以为对方这几个无名后辈,单这威势,也被吓倒。依还岭上虽有诸般禁制和太乙五烟罗笼罩,因是仙法神妙,太乙五烟罗又只薄薄一层淡烟,不到近前,万难发现。加以岭上景物灵秀,到处花光,灿如锦云,新雨之后,四边山色苍润欲流,互一陪衬,越显霞蔚云蒸,无殊仙境。远处看去,更是花团锦簇,目迷五色,哪还看得出还有极严密的防备。
众妖人多年未来中土,初次 天元突破燃文见到这类美景,正想破空之声何等强烈,来路烟光滚滚,把天都遮去了半边,敌人怎会没有警觉,猛瞥见前面一道绝壑,宽约数十百丈,恰将两山化分为二。对面峰峦灵秀,花光如海,丹崖碧蟑之间,立着两个绝代佳人。一个穿着淡青罗衫,一个穿着杏黄色仙衣,都是长身玉立,美如天仙,并肩立在对面崖上,手指侧面云岚花树,相对说笑,对于来人这么强烈威力,竟如未觉。中有两妖人因见二女美貌,全无防备,虽料不是寻常,色令智昏,妄想生擒回去。也未寻思,忙令同来诸人暂缓前进之势,同往对崖降落,待要询问调戏。刚一落地,见那两个女子都是腰佩长剑,仙骨珊珊,一身道气,心正奇怪,人已落到面前。对方依旧说笑从容,直如未见。口方喝得一个“你”字,穿杏黄衫的一个倏地回身,一声娇叱,把手一扬,立有一道上有金、红、白三色奇光,前头射出万朵金花,千丛星雨的梭形宝光电射而来。方觉不妙,忽听两声惊呼,精芒耀目之中,已有两个妖徒受伤倒地。同时霹雳连声,惊天动地,数十百丈金光雷火,分上、中、下好几面作大半环形连珠打到。好些少年男女敌人突在附近空中现身,各施飞剑,法宝包围上来,数十道飞剑、宝光电舞虹飞,满空交织,在千重雷火之下夹攻而至。这原是同时发生的事,来势又猛又急,迥出意外。众妖人受了妖妇蛊惑,误以为敌人近年猖狂,由于机缘凑巧,一时侥幸,否则小小年纪,修为才得几时,哪有这高法力?均抱必胜之念而来,做梦也未想到会有这等厉害。内中几个邪法最高的,一见对方发出一道金、红、白三色奇光,认出此宝来历,知道上了轻敌的当,忙即防御,骤出不意,也闹了一个手忙脚乱。
原来万、秦二女均想借此立功,一洗当年之辱,疾恶之心又甚,事前早已商定,把男女众同门分成三四面埋伏:长于隐形的隐身空中,下余各借花林崖石隐蔽。二女当前诱敌,计算敌人必要下落,只一对面,一个发动三花神梭,一个发出白眉针,同时下手,给敌人一个下马威。众同门一见宝光出手,各用飞剑、法宝、太乙神雷一起施为,上下夹攻。众妖人果然吃了大亏。
万珍为人虽然强做自恃,毕竟得道年久,功力甚深,所用法宝、仙剑均是师门所赐前古奇珍,威力已非小可。秦寒萼的白眉针更是阴毒非常,因为上次碧云塘受伤,越发痛恨妖邪,竟不听乃姊紫玲之劝,将白眉针收起不用,反在暗中用本门仙法加功祭炼,比起以前,还要厉害神速。只是发时有一线银光,不似以前光色太淡,看不出来。这样对方虽易发现,但那来势比电还快,等到警觉,人已受伤。功效威力,也已不同,只要被射中,当时在人体内爆炸,不似以前那样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威力却是更大。寒萼因为紫玲、司徒平力劝,说此宝过于阴毒,特意炼成有光之物,免得又受乃姊埋怨。恐被敌人警觉,特意和万珍预先商议,杂在宝光之中放将出来。众妖人骤不及防,当时便伤了好几个。
尤其为首发话二人,色欲蒙心,正发话间,猛瞥见三色奇光由敌人手上飞出,仗着邪法甚高,如若逃避,本可无事,只因骄敌自恃,又觉自己越众抢先,当头退走,不是意思,百忙中微一迟疑,扬手飞起一片黄光,想要迎御,不料白眉针来势比电还快,双双打中。内一妖人见眼前一线银丝闪了一下,还未看真,猛觉左眼一麻,酸痛非常,暗道:“不好!”忙运玄功抵御,已是无及,叭的一声极轻微的炸音,由左眼起,把半边脑壳炸成粉碎,当时脑浆迸裂,鲜血淋漓。如非功力甚深,只是残废,元神不曾受伤,早已惨死。当时急怒攻心,一面行法护痛,怒吼一声,首纵妖光逃去。另一个也是瞥见面前银色光丝一闪,匆促间看不出是何来路,方想闪避,谁知他快,来势更快,又当张口之际,四边敌人纷纷现身,数十道剑光、宝光随同千重雷火一齐打到,声势猛烈,从所未见,看出敌人不是易与,心又一慌,立被打人口内,也是一声炸音,把整个头颅震成好几片。不由怒发如狂,元神立纵妖光,带了无头残尸飞身遁去。
同来妖徒和另三个妖人,本是随同飞降,立得稍后,吃众人四面夹攻,寒萼白眉针又发之不已,除三个为首妖人外,妖徒又伤了四个。其中三个中了白眉针,炸成残废,邪法又没有妖人的高,本就半死,众人飞剑、法宝往上一围,太乙神雷的数十百丈金光雷火、连珠霹雳再打将上去,当时震成粉碎,死于非命,连元神也未保住。另一个死得更惨。因离妖师较近,先吃万珍三花神梭打断一臂。自恃邪法较高,又擅血光遁法,自身受伤,百忙中瞥见妖师重伤遁走,头也震去半边,不由怒发如狂,大犯凶性,妄想杀敌报仇,将对方那些美貌少女生擒两个回去报仇泄恨,并讨妖师欢心。刚把那条断臂化成一条血手飞起,挡向前面,自纵妖光,跟着在后,待要施展玄功变化,朝前猛扑。因见雷火厉害,血手刚一出现,便被炸成粉碎,自己如非法宝防身,躲避得快,也无幸理,微一惊疑之间,木鸡在旁助战,看出妖徒一身邪气笼罩,受伤不退,还在施为,扬手一明月珮打来,邪烟立被震散。妖徒连受重伤,才知不妙,想要逃走,廉红药正指二十七口修罗刀向前夹攻,立追过来。同时方瑛扬手一枝专戮妖魂的太乙青灵箭,一道青荧荧的冷光当胸穿过,妖徒刚惨号得一声,二十七道修罗刀碧光再围住一绞,当时血肉纷飞,形神皆灭。
众人对敌,先后不过两三句话的工夫。万、秦二女旗开得胜,上来大挫妖人锐气。正在得意洋洋,向妖人师徒追杀。为首两僧一道自从埋伏发动,便自飞身逃退,忽然回身追来,同声怒喝:“小狗男女,速来纳命!”话才出口,二妖僧手上各托着一个形似钵盂之宝,随手一指,立有两股金碧色的光气神龙吸水一般,由盂口中飞出,自空高挂。一股先将二十七道修罗刀的碧光挡住,另一股立时展布开来,作喇叭形四下展布,挡在妖人师徒前面,将众人的法宝、飞剑一齐敌住。众人本全学会本门太乙神雷,纷纷朝前乱打。无奈妖僧钵盂中这两股光气十分厉害,虽被飞剑、法宝、太乙神雷偶然冲散,但是随分随合,一任飞剑、法宝、雷火横飞,休想前进。有那功力稍差的飞剑,竟还被它吸住。下余妖徒本已逃退,有的还受了伤,见此情势,急又怒吼赶回,各施邪法、异宝,隐身光气之后,朝外夹攻。幸而方瑛、元皓的太乙青灵箭。钱莱的太乙青灵销,均是枯竹老人所赐奇珍,司徒平的乌龙剪也能抵敌,未为所败,闹个相持不下。火无害和石完,一个发出千丈烈火太阳神光线,满空飞舞,不特未被邪气阻住,反倒乘隙用太阳真火烧死了两个妖徒;石完仗着家传地遁,依然联合钱莱,时隐时现,出没无常。二妖僧几次想下毒手,均未成功,反而几乎为二人的飞剑、法宝所伤。
另一妖道生得身材高大,形如巨灵,手持丈八妖幡,周身笼罩丈许厚的暗黄色光气,停空不动,天神一般,怒睁着一双巨目,凶光闪闪,注定众人,似要待机而发。火无害看出妖道最为厉害,几次运用玄功变化,化为一个火人,由高空中直冲下去,左手大团连珠雷火,右手大蓬太阳神光线,想破那面妖幡,均未如愿。钱莱、石完更由地底飞出,上下夹攻。妖道对于别人的飞剑、法宝,全未理会,每一近前,便被身外暗黄光气挡住,不以为意。独对火无害却似有些顾忌,每见雷火、光线射到,妖幡一展,不是人影全无,便是幡上冒起百丈黄烟,将其敌住。火无害空自急怒,拿他无法,断定妖道必更难惹,正在留神戒备。忽接癞姑传声暗告说:“我和英琼已全出来。你和钱莱只将申若兰和廉红药护住,以防受伤。余人不必问,我自有道理。那个妖幡十分厉害,等其发动,也有破它之法。”火无害早就看出来敌不是寻常,两次传声向幻波池警告,请英琼速出应战,均说就来,人却不到。心正盼望,不料癞姑同时出场,以为形势凶险,逼得癞师伯连根本重地俱都不顾,亲自出马,不禁着起急来。因觉若兰人最温柔和气,对于后辈十分谦和,不以尊长自居。又见自己和钱莱相貌灵秀,说是本门后辈中一双金童,时常夸奖。上次被师父擒住,又曾代为说情,心生感激,闻言忙即暗告钱莱,一同往申、廉二人身前赶去。
石完见二人退下,不知何意,正在急喊:“火师兄,钱师兄,怎不上前?”忽见两个黑色人影各由手上发出一片暗黄色的光气,猛朝万、秦二女身前扑到,同声怒喝:“无知贱婢,暗算伤人,今日叫你们知我厉害!”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前晌受伤二妖人去而复转,已将原体藏起,各以元神幻化出斗。石完见状大怒,扬手一团石火神雷打将上去。吃火无害纵身飞出,一把拉回,暗用传声说道:“你怎如此大胆?此是雷车岛上三个著名妖孽,那黄色光气乃戊土精气炼成,邪法厉害,连我太阳真火尚难伤他,你如何能行、我们对敌共只半盏茶时,看他回来得这么快,分明妖道原身藏在附近不远。与其徒劳无功,白找苦吃,何不用你家传地遁,去往宝城山搜寻妖孽尸首,将其毁去,岂不要好得多?”石完最信服火无害,正赶上一团黄烟打到,忙往地下一钻,就此遁走。
廉红药那二十七口修罗刀,本吃妖僧钵盂中的金碧光气吸住,此进彼退,往来挣扎,相持不下,忽然电也似急收了回来。妖僧好似吃了一惊,手指妖气,追将过来。吃火无害扬手一股太阳真火将其敌住,宛如一道百丈彩虹横亘空中,一头金,碧二色,一头亮若红晶,顿成奇观。同时那两妖人的元神,已朝万,秦二女当头扑到。二女先还不知厉害,各指飞剑、法宝朝前迎敌,不料那暗黄色的光气十分奇怪,宝光、神雷冲将上去,只打得千百丈黄烟四下迸射,妖气反倒越来越浓。这还不说,那身材高大、手持丈八长幡的妖道,似等同党回来同时发难,忽把妖幡一晃,幡上黄色光气立时铺天盖地展布开来,朝着众人当头压到。众人飞剑、法宝本吃二妖僧合力逼住,满空飞舞,无法前攻,有的还被吸紧,见势不佳,相继撤退回来,合力向前抵御。那太乙神雷更似暴雨一般,由众人手上朝前打去,仍是全无用处。三股妖气晃眼合为一起,重如山岳,威力更大。二妖僧金碧光气不知何故反倒收转。众人心方奇怪,两道金紫妖光冷不防惊虹飞射,由斜刺里冲将过来,只一卷,便将石奇、赵燕儿两口飞剑收去。跟着又收了万珍和郁芳蘅每人一件法宝。依还岭前山已被黄尘布满,妖魂时隐时现,出没无常。众人的飞剑、法宝全无用处,太乙神雷已不敢妄用,又恐二妖僧乘隙下手,冷不防吸收法宝、飞剑,多半各就近便,把剑光、宝光连在一起,勉强相持。残余妖徒还有三人,虽然受伤,均非弱者,又在一旁各施邪法助威。一时黄尘盖天,宛如山崩海倒,潮涌而来,阴风惨惨,鬼哭神号,声势越发惊人,逼得众人无计可施。除方瑛、元皓和火无害、钱莱奉有密令而外,均当英琼尚与先来三敌人相持,故未出战,迫于无奈,便用传声向其求救。
那两妖人碧影由万丈黄尘中忽然出现,朝万、秦二女当头扑下,还未近前,二人已觉到一股冷气。本来非糟不可,当此危机一发之间,忽听癞姑传声疾呼:“二位师姊速用弥尘幡防身快退!”寒萼闻言心动,忙把弥尘幡取出,刚一晃动,妖人便已扑到。何芳淑在旁立得最近,因自己前在南疆受伤,格外小心,平日又最信服易、李、癞姑三人,日前曾听癞姑无心说道:“师妹功力尚浅,你那两件法宝均是前古奇珍,易起妖人觊觎,用时务要谨慎。除纳芥环可以防身,近年已与心灵相合而外,你那青蜃瓶就近才能应用,不可轻易单独出手。”方才对敌,见飞剑几被妖僧吸住,暗忖:“纳芥环师门至宝,前在南疆与红发老祖对敌,尚且几乎失去,何况法宝。”一时胆小,青蜃瓶未敢用。正在迟疑,想要一试,猛瞥见两条碧影,由妖气黄尘中突然出现,分朝万。秦二女扑去。一时情急,扬手飞起纳芥环,化为一圈金霞,将三人一同圈住。恰好寒萼弥尘幡也化为一幢彩云飞起,将三人一起护住。但那无量威力的暗黄光气,依然挡它不住,逼得众人纷纷败退。众妖人见众人各将飞剑、法宝连在一起,急切问奈何不得,互相商仪,索性把众人逼往幻波池前,等其向下逃遁,再以全力把全山压成粉碎,连人带幻波池一起震毁,再由劫灰中搜寻毒龙丸和众人遗失的法宝、飞剑,以便一网打尽。正在一厢情愿,不觉到了依还岭的中部。二妖僧先前为黄尘所迷,不曾细看,这时首先发现那层彩烟十分神妙,方喝:“此间颇有能者,诸位道兄留意!”
话才出口,先是五朵紫色灯花,大如人指,突然出现,投向黄烟之中。因众人飞剑、法宝光华强烈,大胜之余,未免骄敌。那五朵灯花虽然光彩晶莹,但都不大,正夹在宝光之中,飞舞而出。又因那黄色光气本是一片整的,仿佛一座向前倾斜的排天峭壁,迎面压到。众人如将宝光连成一片光屏向前抵御,虽觉压力奇猛,抵敌不住,还好一些。如用那几件最有威力的法宝、飞剑向前猛攻,妖气受了冲动,压力更大。再用太乙神雷打将上去,前面妖光邪气当时爆炸,万道黄烟满空激射,发出连珠巨震,与金光雷火互相对撞,威力之猛,无与伦比。当时邪尘飞涌,上与天接,黄烟乱爆,光雨横飞,直似无量地雷,在大片气墙之中凌空爆炸,震得众人纷纷倒退,连防身宝光和笼罩全山的五罗烟也一齐受了震撼。最厉害的是那黄色光气,上来只有百十丈高大一片,随同众人后退之势,逐渐展布,依还岭前半山头已在笼罩之下,渐渐化成弧形,往里合围。众人把宝光联合,分头拦堵,进逼之势尚可稍缓。只要有一面稍微松懈,立被往里压来。急切问不知妖人是何心意,又都好胜,不愿丢了众人,抽身先逃,只得各施全力奋斗。一面纷向癞姑、林寒告急,问其可知怪人来历?这类妖光邪气如何破法?两下里本来抵紧,向前进迫,一进一退,往依还岭中部移来。那紫色灯花来势又快,只闪得一闪,便打入黄尘邪雾之中。为首妖道虽知那是一件法宝,但没有看清,又因敌人所用法宝、飞剑虽不寻常,均非自己敌手,只有那二十七口修罗刀和两枝太乙青灵箭是自己克星。但是邪法还未发动以前便被同党妖僧吸住,敌人好似害怕,已把这两件最厉害的法宝收去,这才免却顾忌。仗有二妖僧随同戒备防御,越发放心大胆,认为有胜无败,各以全力施展邪法,向前猛扑。正在趾高气昂之际,以为那如意形的紫色光焰也和别的法宝一样,至多将前面妖光冲动,转瞬即可复原,并还可以乘机反击,伤害敌人,丝毫不以为奇。
二妖僧却较识货,识得邪正之分,此来并非本心,一看便认出那是五朵灯花,想起佛门至宝心灯威力。来前又听人言,说是此宝已二次出世,落在散仙谢山手中。谢山并还因此宝悟彻前因,转入佛门,改名寒月。昔年名震西昆仑的凶魔血神子郑隐,便死在他手内。心疑紫光便是此灯所发,又觉光色不对。方在奇怪,待向同党警告,那五朵灯花已投入大片黄烟之中,不见飞出。情知不妙,忙又疾呼:“三位道兄,留意敌人暗算!”三妖道也都得道多年,炼就独门邪法,昔年凶名在外,徒党又多,难得遇到敌手。也是被长眉真人所败,受伤逃走,仅以身免。跟着又遭了一次天劫,仗着邪法高强,偶因一时机缘,与二妖僧合力抵御,幸得漏网。由此害怕,埋头多年,对于长眉真人师徒也有不解之仇,近年静极思动,又听仇人业已道成仙去,越发胆大。因为久居辽海,虽然固态复萌,并未想到赶往中土为恶。最近因受妖妇许飞娘之愚,说妙一真人夫妇自从峨眉开府,承继道统之后,便当众声言,从此广收门人,勾结同党,准备把异派中人全数除去,光大门户,使峨眉派永为道教宗祖,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如今所有异派中人全被激怒,准备与之一拼。双方原是水火,不能并立,不乘对方羽毛未丰之际,将其除去,以后旁门中人永无宁日。如等仇人势大,全被消灭,都在意中。妖人闻言,自然勾动旧仇,本意去往峨眉,报仇泄恨,决一存亡。二妖僧却比较谨慎,加以近年常听友人说起敌人威势,力主慎重。妖妇又说:“目前敌人闭关修炼,所有门人全都分派在外,到处建立别府,增加势力。都是一些狂妄无知的小狗男女,仗着机缘凑巧,各得了一两件法宝、飞剑,到处倚势横行,欺人太甚。最著名的几个尤为可恶。最气人的是修道都无多年,有的还是黄口小儿,乳毛未干,照样强横。内有三个贱婢,仗着和贼尼圣姑伽因前生有点渊源,于无意中得到幻波池五行仙遁总图,又正当艳尸崔盈该当数尽,机缘凑巧,把幻波池那好地方占为己有,又将贼尼所留的道书。藏珍、毒龙丸全数得去。诸位道友如欲一试,贱婢不久便在幻波池开府,学乃师峨眉开府故技,气焰逼人,狂妄已极。那毒龙九更是稀世奇珍,得到一丸,至少可抵数百年苦炼之功。何不赶往将其除去,以挫敌人锐气,并还得到许多旷世奇珍。”这五个妖人全都淫凶异常,又贪又狠,立被说动。跟着东海双凶又来约会,因不满双凶盛气凌人,妄自尊大,如非有人解劝,几乎失和,敌人未见一个,已火并起来。后来经人劝解,五妖人师徒先走。
第一五回应敌有仙机宝焰飞光青霞幻绮酬恩完夙约梵音出壁健羽摩云
蜀山剑侠后传第一五回应敌有仙机宝焰飞光青霞幻绮酬恩完夙约梵音出壁健羽摩云
双凶虽也痛恨仇人,但知妖妇之言必有出入,否则几个末学后进法力如果寻常,决不会令其下山创立门户。见五妖人那等骄敌,料其不能成功。但又防到彼此多年未见,万一邪法真高,抢先得手,别的不说,藏珍毒龙丸和那几个美貌少女,如被全数得去,无法染指,岂不可惜,便命两个得力妖徒随了同来,一面坐观成败,一面防备五妖人捷足先登。妖人如败,乐得看他笑话;妖人如胜,立时加急赶来争夺。
妖道原知双凶不怀好意,只是无法出口。又知对方以前邪法甚高,海底潜修多年未见,必更厉害,真个翻脸,胜败难料,只得隐忍在心。满拟对方几个无名后辈,还不是手到成功。谁知一到依还岭,便有两个成了残废,其中一个并把头震成粉碎,必须借体重生,多耗真元。不禁怒发如狂,待把敌人擒到,尽情棱辱,残杀泄愤,一肚子的怒火,恨不得把所有法力全数施展出来。及至转败为胜,越以为先前乃是一时疏忽,受人暗算。想起多年威望,遭此重创,来时又向双凶夸过海口,以后何颜相见?越发怒火上攻,把敌人恨人骨髓。盛怒之下,自然粗心。
为首妖道不曾受伤,人又深沉狡诈,比较稳练。上来看出对方年纪虽小,法力颇高,更有好几个出奇人物在内。两幼童所发太阳真火和那青灵冷光,更非寻常。才知敌人不是易与。如非二妖僧所持钵盂乃佛门至宝,将双方法宝、飞剑敌住,单那二十七口修罗神刀便难抵敌。因而决计看准下手,不肯轻动。等到同党妖道元神飞来,合力发难,仍恐敌人厉害,一个不巧,难免吃亏,特意令二妖僧暂时收回宝光,暗随两旁,防备万一。同时乘机摄收敌人法宝、飞剑。心意虽极毒辣,下手却不甚急。见那紫光突然出现,并未看出是何来路,已飞入万丈黄烟之中,更不再现,黄色光气也未激动。心方生疑,忽听妖僧警告,紧跟着便听叭叭叭接连五声极轻微的炸音。因为双方恶斗巨声所掩,才一入耳,还未听清,猛觉元神大震。那万丈黄烟好似一堆火药被人点燃,轰的一声,向上急涌。纷纷震散,化为其大无比一片黄色云烟,直上九霄,只一闪,便把天空布满,晃眼之间全数消灭。这一惊真非小可。黄尘散处,敌人的剑光、法宝重又惊虹电掣飞射上来。如非妖僧看出警兆,有了防备,各把钵盂一指,那两股金、碧二色的光气重又神龙吸水一般飞射出来,将其敌住,妖人元神飞遁神速还不妨事,骤出不意,自己先非受伤不可。就这样,元神也有不少损耗。不禁激发凶威,当时暴怒,一声厉啸,把手中长幡向空一掷,立时迎风暴长,幡上黄烟怒涌,更有无数黄色气团四下飞射。正待仗着二妖僧防御之下施展全力,把数百年苦功炼成的邪法异宝施展出来,与敌一拼。
另两妖道元神本就几次催他下那毒手,均因为首妖道素来行事谨慎,知道此次寻仇不问胜败,均无宁日,此时不过开端,得胜之后,对方师长决不甘休。所炼法宝本来就是前古奇珍,又经多年苦炼之功,不是寻常,敌人当知道,不是万不得已,最好隐而不露。这些又都是无名后辈,何须如此小题大作?不如上来慎重,看清形势再行下手。所以一任同党催促,终是不肯。二妖道自从看出太乙五烟罗的神妙,敌人全山在那五色烟光笼罩之下,一任来势多么猛烈,连彩烟下面的花树均未摇动,料知先前粉碎敌人巢茓之计,多半无望。为首妖人仍主从容,下手先用妖光,由渐而进,把敌人围困在内。另由妖僧乘隙下手,把敌人的法宝、飞剑夺上几件,再打主意。一任劝说,只是摇头。正在负气,无可如何,一见将幡掷向空中,知他人虽阴险慎重,照例未曾对敌,先留后步,从来不肯轻举妄动,但是向不吃亏,稍微受伤挫败,便不顾一切与敌拼命。心正高兴,忽听叭的一声,跟着又是一声怒吼,定睛一看,妖道已被人打了一掌。
原来这时除方瑛、元皓、火无害、钱莱、廉红药五人分别奉有密令,聚在一起,只守不攻而外,众人正当危急之际,忽见那么浓厚的妖光邪雾,被李英琼几点紫青神焰兜率火全数消灭,俱都狂喜,精神大振,各指飞剑、法宝向前猛攻。不料二妖僧早有准备,钵盂中的金碧光气重又飞出。为首妖道行法受阻,无暇施为,张口一喷,那金碧光气立时分化为数十股,将众人的宝光、剑光分头敌住。妖道掷出长幡以后,手伸法宝囊内,还未取出,猛觉身后被人点了一下,微闻有人说道:“这大个子打起来有多麻烦。”妖道也是气昏了头,身后这一下又点得不重,敌人都在前面,以为同党招呼,由不得回头去看,眼前一花,叭的一声,左脸上猛挨了一下重的,打得头昏脑胀,七窍生烟,两太阳茓直冒金星。目光到处,对面乃是一个相貌丑怪的癞女尼,摇头晃脑笑道:“我只说你这么又高又大的个子,必有几分来历,惟恐狗骨太硬,把我的痛,没敢用力,只轻轻拍了你一下,没料到山大不出材,会这样不经打。我的手还未杀痒呢,你鬼号些什么?”话未说完,妖道已是急怒攻心,暴跳如雷。见敌人凌空而立,身外并无宝光围绕,除那一掌力量大得出奇,连脸颊骨和牙齿差一点均被打碎,其痛彻骨而外,别的毫无异处。怒急心昏,也没细看来历,一面行法护痛,扬手便是一道黄光朝前飞去。
二妖人的元神见为首妖人吃亏,同时暴怒,也不想想同党素来谨慎,每次对敌,均有极厚一层妖光护体,寻常法宝、飞剑尚难上身,怎会被一个小癞尼一只空得这么重?同声怒吼,扑上前去,待将敌人抓死,把生魂摄去,火炼报仇。谁知小尼看去貌不惊人,却是滑溜异常,黄光飞到,身形一晃,便到了妖道身后。二妖人忙喝:“大哥留意!”同时左右夹攻,电也似急扑上前去。只听叭的一声,妖道夹背心又中了一下,这次打得更重。最奇的是妖人元神动作如电,多高法力的人,只稍微疏忽,被他扑中,当时把魂摄去,死于非命,这次却不知怎的,竟会扑了个空。妖道却被这一掌打出老远,几乎坠地,只觉心脉快要震断,元气大耗,疼得周身乱颤,背骨欲裂。心中恨极,不顾再用妖幡应敌,忙将法宝取出。刚化为一蓬灰白色光丝,待要笼身而下,一面行法止痛,一面施展毒手报仇雪恨之际,忽听空中一声雕鸣,未及细看,癞女尼已追上。心中恨极,正施邪法,伸手要抓,妖人元神也已双双赶到。都是急于报仇,气愤到了极处,别的全未顾及。那一蓬灰白色光丝也刚展布开来,身子还未完全罩住,妖道猛觉眼前似有两点金光一闪,同时一股疾风突由空中当头扑下。抬头一看,原来是只大白雕,通身银光闪闪,目射金光,两只钢爪备箕也似,银羽横张,约有两尺来宽,正由空中星丸电射,当头下击,己然离头不远。虽然看出来势厉害,因那防身妖光不特威力甚大,并还阴毒异常,专污敌人法宝、飞剑,常人只一近身,当时昏迷倒地不起,满心自恃。又因小癞尼本由身后凌空追来,飞向自己前面,好似伸手要打。因见防身宝光飞起,同党元神又由后面急追过来,临时胆怯,忽然回身向前飞逃。一心报那两掌之仇,把小癞尼抓成粉碎,以消恶气。满拟那只白雕只要被那笼罩身上的灰自光线反射上去,不死也必重伤坠地,丝毫不曾在意。于是向着仇敌急追,心中暗骂:“扁毛畜生也敢来欺人,少时叫你知道我的厉害!”心念才动,头上忽作奇痛,眼前倏地一暗。才知不妙,不顾追敌,忙纵妖光,向旁逃遁。惊俱百忙中,觉着头皮已被抓裂。回头一看,原来雕爪上面,各发出两股紫色光气,那笼罩身外的一蓬灰白光线,已被全数抓走,连头皮抓裂了一大片,差一点把脑袋抓破。当时鲜血淋漓,痛楚非常。正在又惊又怒,忽听二妖僧疾呼:“道兄快逃,迟无及了!”心方一惊,先是万丈金霞带着千重雷火自空直下,朝身旁不远的妖幡上打去。同时又有一弯形如新月,带着金、碧、红三色的朱虹由小癞尼手上发出,朝妖幡上绞去。妖僧的话还未听清,只知凶多吉少,惊慌急怒中,待要飞身逃遁。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先后两三句话的工夫,一蓬冷气森森寒碧精光,又由斜刺里电掣飞来。刚看出是专戮妖邪的修罗刀,一声惊叫,逃已无及,那二十七道刀光环身一绕,当时形神皆灭,洒了半天血雨。
原来二妖僧正将钵盂中的金碧光气迎敌众人法宝、飞剑,因听妖道怒吼,闻声惊顾,妖道已被一个小癞尼连打两掌。面前一个小癞尼突然出现,凌空步虚而行,并无宝光随身,动作如电,神速已极,妖道身外黄光竟被击散。另二妖人的元神两次飞扑均未扑中。方疑对方所用好似佛家金刚神掌,否则以同党法力之高,如何能近身?心方一动,猛瞥见先前敌人撤去的修罗刀,突在妖道身后出现,才知这班敌人不特法力高得出奇,法宝、飞剑多具极大威力,并还机警神速,迥出意外,已中诱敌之计,忙即出声报警,已是无及。同时又瞥见小癞尼扬手发出一弯朱虹,朝孤悬空中的妖幡上剪去。因那妖幡同党曾费百年苦功才得炼成,小癞尼所发刀光形如新月,具有金、碧、红三色,闪变无穷,十分神妙,和昔年善法大师、屠龙师大威镇群魔的佛门至宝屠龙刀相似,只光变幻不定,略有不同。如是此宝,却是难当。心方一惊,又见百丈金霞带着千重雷火自空直下,正罩在那刚往上升的妖幡之上,连幡上所发的妖光烟弹一齐裹住。那道精虹再合力往上一绞,迅雷声中,连闪几闪,数十丈长,上面妖光邪气宛如山岳的一面妖幡,竟在瞬息之间化为乌有。见那金霞来路乃是一个形似幼童的道装少年,手中拿着一面宝镜,发出数十百丈金光雷火,妖幡一破,立朝众妖徒追杀过去。
当为首妖道被神雕抓去防身法宝受伤逃遁之时,前见两道青荧荧的冷光,突由另二妖人元神面前地底飞出。二妖人本因同党受伤逃遁,急怒交加,抢前救护,不料敌人突由地底飞出,一人一枝专破妖邪元神的太乙青灵箭当胸射到。双方迎头对面,一明一暗,二妖人骤出不意,所遇又是专门克制妖魂之宝,一任玄功变化,飞遁神速,也是无法闪避,双双全被射中。冷光过处,连声也未出,妖人元神当时全被震散。总算功力尚深,各自化为七八股黑气,箭一般朝宝城山那面射去。中途一路急飞滚转,勉强合拢了两条残缺不全的人影,带着一股黑气朝前飞遁。敌人仍在后面各纵遁光急追下去。情知这两妖党早晚必被迫上,因是凶多吉少,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想起先前如意形的紫色灯花不曾再起,不知是否佛家心灯,此宝更是难当。正各打招呼,想要遁走,小癞尼和那后来道装打扮的幼童已各用宝镜飞刀杀了残余妖徒夹攻而来,心中一慌,逃走之念更切。
刚纵妖遁欲起,猛觉手中钵盂一紧,似被一股极大力量吸住。定睛一看,原来先前敌人法宝、飞剑本被钵盂中数十股金碧光气分头敌住,有的还被裹紧,不能挣脱。如非看出兆头不妙,敌人飞剑、法宝又多,便用全力将其收走,均非难事。本来双方相持不下,打个平手。就这三妖人伏诛,稍微回顾分神之际,内中两道剑光本被自己裹住,正在奋力挣扎,不知怎地忽然不见,却多出两道内有各色异彩的青色光气飞将过来,就着自己猛吸之势,长虹飞射,投向盂中,才一飞入,立被吸紧,力量大得出奇。明知事情要糟,无如手中钵盂乃是佛门至宝,师传奇珍,随身多年,除败在长眉真人手下一次,从未遇到敌手,如何肯舍。再朝青光来处一看,乃是一个年约十六七,穿淡红衫的少女。先前曾经见她手放一圈金光,护了两个同伴,在昔年天狐宝相夫人所炼至宝弥尘幡笼罩之下,一同败退。此后同伴尚在对敌,此女忽然不见。这时正同那放修罗刀的少女并肩而立,身旁站着前用太乙神光护身,和那周身烈焰笼罩,形似红孩儿的两个幼童,正朝自己指点喝骂。手上抱着一个古瓶,看去非晶非玉,青翠欲流,形制古雅,从未见过。瓶口上刻着一个怪头,和海蜃相似。那两道五光十色,闪烁不停的青气,便由瓶口之中飞出,细才如指,到了半空,方始加大,分投两个钵盂之内,吸力大得出奇。钵盂本与妖僧心灵相合,竟几乎把握不住。这一惊真非小可。咬牙切齿,把心一横,彼此不约而同,一下扬手发出一口形似戒刀,亮如银电的光华,一个由身旁取出三枝小箭,扬手便是三道青光,同时朝前飞去。内中一个跟着又把腰问葫芦一按,一面飞起一个水泡形的光球,看去粉红透明,薄如蝉翼,在一片金碧光华拥护之下,停空急转。
二妖僧方喝:“小狗男女,速急跪下降服,命这贱婢把手中瓶献上,还可活命!”话未说完,对面四人正是廉红药、向芳淑奉了癞姑密令,在火无害、钱莱保护之下,一个用修罗刀去杀那身材高大为首妖道,一个便将轻易不用的前古奇珍青蜃瓶取出,如法施为,立有两股青色蜃气带着彩光朝前飞去。这时正有两道剑光被妖僧吸住,挣扎不脱。向芳淑受了高明指点,立时将他替下,就着对方猛吸,往盂中飞进,一个吸紧。妖僧一时疏忽,不曾看出,等到警觉,情急拼命,一面另施法宝去敌癞姑和新赶来的李健,一面把昔年曾向长眉真人跪求,立誓从此决不再用的邪法异宝施展出来。本意一面各用飞刀、飞剑去分敌人心神,一面用那形似水泡,专一收摄敌人心神的法宝如法施为,只等人一昏迷倒地,立时把那宝瓶抢了逃走。
满拟修炼年久,法力甚高,长于玄功变化,飞遁神速,手中钵盂所发光气分合由心,无论多少敌人,全可敌住,冷不防猛下毒手,十九成功。真要万分危急,至多断去一节手指,消耗一点精血元气,施展三光遁法,也能脱身,免将此性命相连之宝失去。谁知恶贯满盈,应了昔年所发恶誓。情急心慌,忘了那形似幼童的两个敌人所发太阳真火和太乙神光专破这类邪法异宝。等到出手,猛然想起,只见内一小红人所发太阳神光,与昔年被困月儿岛火海的火精相似。这类太阳光线,专破邪法,如何忘却?心方一动,急切间本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手中钵盂又被青气越吸越紧。这还不说,最厉害的是盂中光气,每个分成二三十股向外迎敌,自从青气射入,那数十股光气也被隔断,敌人飞剑、法宝已全收回,只剩那两股光气将盂口填满,再包围上去,往回猛吸。吸力越来越强,形势也更危急,不禁惊魂皆颤。一面以全力挣扎,一面还须防到敌人从旁来攻。当时咬牙切齿,把心一横,拼着受伤,将所有法宝全数失去,这两个钵盂也必抢了逃走。
二妖僧百忙中再看两幼童,正定睛朝前注视,面有喜容,尚未动手。不知对方早经密计除此妖僧,使这头一批妖人无一漏网,给 仙舍燃文东海双凶一个下马威;并防两妖僧邪法太高,万一元神带了两件最阴毒的法宝逃走,故意旁观不动。二妖僧见状,不由又生侥幸之心,立时中止前念,重又加急施为。说时迟,那时快,空中水泡形的粉红光球刚一转动,向、廉二女受了癞姑指教,虽然镇摄心神,不向上面注视,毕竟还是看了两眼。方觉心神摇动,有些头晕,火无害见是时候了;突然连人飞起,化为一股烈焰,先朝水泡射去。同时妖僧的飞刀、飞剑已吃万珍、秦寒萼分头敌住。二妖僧自知无幸,各把中指咬断,朝外一喷,立化为两条血影,电也似急朝向、廉二女扑去。钱莱早有准备,一幢青荧荧的冷光突然飞起,将那两条血影罩住。二妖僧见四面皆敌,已然分布开来,似要动手还未发难神气。正待施展化血抬头一看,正是方才抓去妖道护身法宝的那只白毛神雕,同了另一神雕并肩飞来,已离当头不远。猛想起前事,当时警觉。无奈先前情急拼命,邪法已经发动,身旁所带法宝纷纷飞出,断定在劫难逃,手中钵盂吸力更大,已然把握不住,再如强挣,心神一分,想要保得元神遁走,更非容易。只得把手一松,钵盂立被青气吸走。
众人立意除他,只为妖僧邪法太强,寻常法宝、飞剑未必能伤,既要防到妖僧情急拼命,又恐众人法宝、飞剑夹攻之下,万一伤了那件至宝。虽然将其包围,除万珍、秦寒萼因见妖僧宝光厉害,不似寻常,忍不住当先出手,分头敌住而外,均作旁观,待机而动。一见钵盂被青蜃瓶吸去,正往回收,忙即夹攻而上。内中癞姑屠龙刀最快,一弯形如新月的朱虹向上一围。想起方才所闻遥空佛号,随见两只神雕飞来,心方一动,二妖僧已被屠龙刀斩为两段,元神立自死人身上飞起。众人也纷纷发动,数十百道剑光、宝光电舞虹飞,往上包围。依还岭上空,立时交织成了一片霞光万道的天幕。眼看妖魂就要消灭,就这死尸倒地,妖僧元神飞起,身上十余道各色宝光邪焰向外横飞,双方略一接触,时机不容一瞬之际,妖僧元神本是两个赤身小和尚,由一片金碧光华托住,向上急升,似见满空宝光交织,面有惧容,正在同声疾呼:“诸位道友,暂饶残命!”声如童婴,底下还未说完,先是两股紫气惊虹电射,自空直下,将妖僧元神所化婴儿全身罩住。同时又是两股同样的紫色光气飞射下来,将两个紫金钵盂裹住。
众人好生惊奇,定睛一看,正是神雕钢羽同了白眉神僧座下旧同伴,一同电驶飞来,凌空下射,各由爪上发出两股紫气,一爪一个,将妖僧和那两个钵盂一齐裹住。二妖僧立时合掌跪倒,口宣佛号,面现喜容。神雕朝着下面把头点了两点,一声长啸,随即腾空飞起。二妖僧立随紫气上升,到了神雕足下,吃双爪托住,全身仍是被一团紫气包围,晃眼之间便全无踪影。钢羽才一飞降,便抓起两个钵盂,朝着袁星急叫了几声,跟踪飞去。二神雕一到,众人见此情形,便各停手。前失飞剑、法宝,也在妖僧死时乘机收回。英琼知神雕近来虽然学会人语,事急之时,仍用鸟语,自己还有几句不曾听懂,正唤袁星来间,癞姑已先笑道:“我只知这两妖僧昔年原是空陀老禅师门人,功力颇深,后因误交妖人,为友所累,被逐出师门。师祖曾将他们擒到,看在他们前师面上,将其释放。他们仍和旧日所交妖人一起,才有今日之祸。前听家师说他们未被逐时,修为甚勤,炼有不少法宝。后从妖师又炼有许多邪法,十分厉害,但未见过。方才李健赶来说起妖僧来历,我才得知是他们,想把那两个钵盂收来,不料功亏一贯。看二神雕情势,必奉老禅师之命而来。只不知这类弃正归邪,助纣为虐的妖僧,如何还肯救他?难道真个佛门广大,连恶人也在救护之列不成?”
说时,忽见方瑛、元皓同了石完由对面宝城山急飞而来,见面便喊:“师姊、师伯,快作准备!方才不合把东海双凶门下那两妖徒先行杀死,下手快了一步,此时双凶已然警觉,不等同党到齐便已赶来。如非空陀神僧忽在对面山上破壁出禁,用那佛家太须弥神光施展佛法将其暂时阻住,我们此时已措手不及了。幻波池内必须坐镇,防守的人务照前计,一个也少不得。虽然神僧要等我们布置停当,才放妖人过来,也应早为防范才好。”众人一问,原来石完到宝城山,刚将前伤二妖人的肉体寻到,发现妖人急于报仇,专用元神出斗,身边法宝囊尚未带走,忙即取下,用石火神雷把妖尸毁去。方、元二人也追残魂赶到。石完刚由地底钻出,遥望依还岭上烟光杂沓,正待赶回,瞥见妖人残魂飞来,正往地下钻去。方、元二人追逐在后,知其必寻肉体,重又遁入地内。仗着家学渊源,比妖人地遁要高得多。妖魂初受重创,又是勉强合拢,哪还有什神通,吃三人各用神雷法宝两下里夹攻,当时消灭。
三人一同出土,待要飞回,刚到地上,忽听经声琅琅,发自身后。回头一看,乃是一片满布青苔的峭壁。方、元二人知是内藏神僧,必有原因,急忙躬身礼拜。未及发问,石壁忽然分裂,走出一个长盾白发,满脸银髯,左手念珠,右手掐着法诀,相貌清秀,身穿麻衣的老和尚,缓缓走出,还未说话,先把右手一扬,立有一股旃檀香风拂面而过。跟着便听空中雕鸣,经声立止,两神雕忽同飞下。老和尚笑道:“你们果然能有今日,居然未忘前约。各自去吧。”两神雕念了一声佛号,把头连点,随即飞走。
老和尚随对三人说起,他名空陀,与白眉神僧为同门师兄弟。当初两神雕尚是黑色,性喜杀生,误伤一散仙所养仙鹿,散仙已然将其擒住,待要杀死。彼时二妖僧尚在空陀门下,与散仙有交,见二雕生得神骏可爱,代为讲情,带回山来,请师收养。空陀早知这两门人夙孽太重,当初收他们,本有因缘,不久便归邪教,笑对他们说:“我哪有此闲工夫度此猛禽?”二妖僧苦求不允,又向白眉神僧请求收容,竟是一说即成。由此二雕便在白眉门下听经,终受佛法度化。后来二妖僧被逐之时,禅师曾有遗偈说:“你二人误入歧途,我又发有宏愿,到时无法解救。任你们此时悔恨,离我之后,终必投入妖人门下,倒行逆施,自取灭亡。所幸以前立过不少善功,前救二雕将来必知报恩,大劫虽然难免,为此一念之善必有因果,也许到了危机一发之间,保得残魂,前往转世,那就看你二人以后为人如何了。”说时,白眉神僧同二雕俱都在旁。妖僧虽然被逐,天良未丧,想起师门恩义和前路艰危,好生悲痛。知道所犯罪恶太重,师父心志已坚,白眉神僧更是庄严疾恶,无可挽回,只得拜辞出来。走了一段,忽听雕鸣之声,回顾看望,正是二雕来送,无心中间道:“我两人日后真到危急之时,你们肯救我们么?”二雕将头连点,呜啸不已,一直送出多远,方始别去。二妖僧初意,师父人最心慈,这次如非闭关清修、或者不致逐出。只要从此洗心革面,苦志潜修,重返师门,仍非无望。先在海外无人小岛上面,用法力盖了一座极壮丽的大庙,又收了些门人,在内修炼。
二凶僧当初原是泉州富人之子郝宽、郝敬,平日任侠好施。这年无意中积下善缘,恰值神僧空陀许下苦愿,难满前三日为一对头看破,意欲置之死地。限于昔年誓言,空具佛法神通,不能施展;又知此是自身魔孽,无法避免;只得忍耐诸般痛苦,以极大定力任其侵害。那对头是一散仙,法力甚高,本意使其受尽痛苦,再行杀害,不料被郝氏弟兄无心发现。郝氏弟兄因为平日喜交江湖异人,神僧对头恰在日前相识,颇为礼待。别时,道人曾问主人有何心愿,二人答道:“素不望报,道长不必介意。”对方笑说:“我非常人,难得你兄弟如此豪侠,不问贫富,只要来访,一律待若上宾,比我途中所闻只有更好,以后无论什事求我,我必答应。”说罢,留了一张柬帖,上写:“你二人夙孽甚重,万难幸免。昨日为你们用心占算,只有一线生机,应在下月初三起,出城往西南方走去,游行百里之内,要过初六才归,或能有所遇合。但是先机微妙,竟不能算出细情。如蒙相信,不妨一试。”
二人先并不知对方是仙人,只为一时谈得投机,待若上宾。本来好奇喜事,又见对方说完人便不见,越发心动,到日寻去,先无所遇,第三日黄昏,快要回去,忽由一崖洞中觅路走出,发现道人正用法力,对一老和尚下那毒手。暗忖“道人既是仙人,这老和尚生得慈眉善目,手脚已被烧焦,依然神色自如。偷听道人口气,再有个把时辰,老和尚便被烧死。”想起别时之言,福至心灵,猛触灵机,忙由藏身的崖洞中赶出。道人一见来人,面上立现惊奇之容,微一寻思,好似有什醒悟,不等开口,便把老和尚手脚上火焰收去,反而跪下求恕。老和尚正是空陀神僧,始终闭目静坐,微笑未答。二人发现奇迹后,本是随跪在旁,暗中偷觑,见老和尚手脚已被道人所发烈火烧化,只剩秃腕,膏油狼藉,焦臭不堪。待有个把时辰,忽然一阵香风过处,面前倏地一亮,神僧手脚重又生长复原。再看道人,已被一片金霞笼罩,也是满脸喜容,正在谢恩。神僧随将金霞收去,道人便代二人跪求。二人初见这等灵异,同起出家之念,跪在地上,不住求告。神僧一同唤起,说道:“你二人只有今生,并无来世。夙孽太重,难于解免,连想重入轮回,本都无望。但我佛门最重因果,我为对头所困,只此片刻之间,便遭毒手。你们恰在我万分苦难,危机将临以前,赶来相助,我固转危为安,完成宏愿,并还度化一个恶人,使其皈依,功德非小。又向我再三虔心苦求,自难坚拒。收你二人为徒不难,无如你二人恶根未尽,夙孽难消,只有数十年师徒缘分,将来终究为恶犯规,被逐出去。由此陷入歧途,决难回头。所幸在我门下这一甲子,得有真传,即便弃正归邪,比别的左道邪恶终强得多。此数十年中,如知用力修炼,也许到了万分危急之时得到生机。不过今日便须受戒,随我同行,不能再回俗家去了。”
二人见道人那么高法力,对于神僧如此恭敬,不时又暗使眼色,拿话示意。并说:“贫道平日善于前知,前为郝氏弟兄推算未来,竟难尽悉隐微。此时才知,此举不特与郝氏兄弟他年有关,竟是自己祸福成败关头,所以推算不出。只差个把时辰,即便神僧受害,自己三日之内也遭火劫。事后想起,尚且心寒。可见祸福吉凶,系于一念之间,稍纵即逝。”暗示千载良机,不可惜过。二人早已死心塌地,当时伏地受戒,随同神僧往蜀东深山之中勤修佛法。事后才知因为自己好客好道,与一妖人门徒相识,已把妖师引来,意欲收他们为徒。当夜回家,定然相遇,拜了师父,随同为恶。事隔三年,妖人便为积恶太多,师徒十四人均被正教仙人诛戮,无一幸免。
二人仗着灵慧用功,得有真传,又经神僧指点,得到那两个紫金钵盂,法力日高。只因性喜交结,专重情感,不分邪正。为了助一相识妖人,犯了许多罪恶,以致逐出师门。开头数年,本不打算再与那班左道中人来往。后在岛上发现一洞,直通海底。入内查探,又发现一层佛家禁制,心中奇怪,将其解去。不料内中禁闭着一个法力极高的妖僧,不特不念救命之恩,反而妄自尊大,强要收他们为徒。在岛上斗法十数日,二人本身功力不是妖僧对手,全仗那一双钵盂勉强来应付。又以那庙建成非易,不舍逃走。偶因一时疏忽,竟被邪法所迷,由此拜在妖师门下,倒行逆施,为起恶来。后来妖僧为长眉真人所诛,看在空陀、白眉二位神僧面上,令其立誓才放走。回去仍和三妖人一起,一同逃往东海,隐藏不出。五人合力,避过天劫,又隐藏了三数百年,新近才受妖妇蛊惑,欲报前仇。
二妖僧来时,并还力劝同党不可冒失。后因妖妇再三怂恿,想起自己已然误入歧途,自离前师,罪孽日深,想要重返师门,万无指望。如将毒龙丸得到两粒,便可避去末劫,以旁门成道。又为友情所迫,方始同来。本非灭亡不可,仗着昔年一点善因,二神雕竟向白眉神僧求说,在佛法相助之下赶来,救他们元神转世重修。事隔多年,二妖僧只当二位神僧早已证果,更没想到二雕羽毛已变白色,会有那大神通。初见神雕飞来,是在敌人一面,为首妖道便因它一击而死,只知厉害,并不知它是自己救星。及至闻得空中佛号,声如鸾凤,二神雕一同横空飞来,方始警觉。想起神僧偈语,忽然醒悟,自知只此一线生机,忙舍肉身和随身法宝,保了元神升空飞走。及见满空均被敌人飞剑、法宝布满,正在情急惊呼,二神雕已凌空飞降,将其救走,连钵盂也抓了去。众人暂时原可无事,只因事前有双凶门下两妖徒为众所杀,双凶接到警兆,便率群邪大举赶来。空陀神僧恰在此时坐功完满,一面喝开石壁,用经声将方才石完三人引来,告以前因后果;一面用大须弥神光将双凶群邪拦在途中,不令此时赶到,以免幻波池诸人难于抵御,铸成大错,无法挽救。
空陀说完前事,随向方、元、石三人略示机宜,大意是说:“这场围困必不能免,并还有人受伤。癞姑、英琼法力虽高,毕竟来敌众多,十九能手。双凶因见前二妖徒为众所杀,带来的其他妖徒均以元神出斗。邪法阴毒,稍有空隙,立被侵入。在时机未到以前,最好守多攻少,以免妖人情急心横,以全力猛攻,致受暗算。现可照原计而行,依还岭上无须人多。双凶炼有独门邪法阴火,凶毒无比。门下妖徒人数既多,在邪法主持之下,除却几件仙佛奇珍,别的飞剑、法宝均不能伤,至多使其元神损耗,多受痛苦,晃眼仍自复原,除他不了。英琼以第二元神化身应敌,并非不可,最好不要现形,只将慧光放大,专一防护众人,暂时不要出手。兜率火发时,须由幻波池飞起。双凶自恃神通,已近不死之身,对于别的法宝、飞剑均无所畏,只有佛家心灯是他克星。他日前听说此宝出世,生了戒心。今日来迟,便为等候一个能敌此宝的昔年死党。此人也是一个妖僧,生就妖相,五官四肢残缺不全,极易辨认。可在妖僧未来以前,七日之内,乘机把兜率火由池中飞起一朵。双凶对于佛家心灯从未见过,紫清神焰与心灯佛火,功效威力以及形式均差不许多,只是光色微有不同。双凶自负多年威望,除却以前两个对头,从无敌手,如为峨眉众弟子所败,本身稍有吃亏,认为奇耻大辱。尽管口发狂言,行事却极谨慎,不似先来五人冒失。所约妖党任多伤亡,与他无干,不在心上。他本身却是步步小心,谋定后动。他疑佛家心灯藏在幻波池内,必不敢妄下最后毒手,在所约妖僧未到以前,犯险入内。暂时此宝也不宜于多用,防被看破。只要经过七日,所有援兵逐渐赶到,便无妨了。”三人听完前言,重又拜谢。
第一六回弹指阻双凶妙法无边生幻象飞身诛大敌红光一线建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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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僧含笑命起,说道:“双凶群邪此时已然警觉,中途为佛法所阻,锐气大挫,更多顾虑。虽然阴险狠毒,狂做自恃,大话出口,决不收回,不肯因此中止前念,但他素来出手有胜无败,先前五妖人师徒已全数灭亡,尽管暴怒,已试出你们不是易与。中途再一遇阻,兆头大是不妙,对敌之时,必多疑忌,对于你们也有一点便宜。等你三人回去,告知癞姑她们把人派定,布置停当,我再撤了佛光,放他过来,应此劫数。英琼门下神雕,因为旧主不久证果,借着送那钵盂,欲和旧日同伴一同赶去,得点传授,到时自回,可告英琼不必想念。幻波池开府之后,还有一个难题,到时她父同门至好采蔽僧必往相助,还可收一好的门人。因她前两生曾受群魔危害,全以自身之力奋斗,所受甚惨,今日因果循环,本应大开杀戒,竟能仗着累生修积,师门期爱,以及前生好友全力相助,早得仙、佛两门上乘灵悟,将第二元神炼成,关系未来成就不小。老僧在未灭度以前,颇想见她一面,今已无暇。可将这枚玉环带去,暇时敬宣佛号,口颂六字真言,自能洞悉前因和此环的用处。群邪受阻已久,在佛门暗制之下稍微延缓,尚无他虑。时候一久,恐又多引旁门中人与之同来,多起杀机,请各回山去吧。”
方瑛接过玉环,正代英琼拜谢,神僧已转身走入崖壁缝中,一片祥光闪过,崖壁重又合拢,依旧苍崖翠壁,连上面苔藓也未坠落一片,佛法神妙,端的不可思议。一同拜谢起身,飞回依还岭,见了众人,说完前事。众人先已尝过味道,一听强敌如此厉害,除有限几人认为以前正邪对敌,也曾有过许多惊险场面,终能转危为安,听过拉倒,不甚在意而外,余均生了戒心。癞姑再一加以警告,说:“幻波池如为妖人所毁,不特可惜,并还关系本派兴衰。休看防守在内无事可作,到了最后关头,群邪难免侵入。既能犯禁入内,决非庸手,如无有法力的人防守,怎能应付?”众人本和癞姑交厚,喜她和气热心,闻言同声应诺,改了以前贪功轻敌之念。癞姑修为年久,阅历较多,众人眼前凶吉固是一望而知,便是英琼近些日来功力大进,一日千里,也能分辨出来几分。见众同门中有好几个均是面带煞气,并有晦容,回忆日前开读仙柬,暗示此次应敌颇有伤亡,但未指明何人,料这几位男女同门不能无事。尤其万珍、郁芳蘅、石奇、司徒平四人晦色较重,恐其有难,于心不忍。司徒平例随寒萼一起。石奇性虽刚直,和赵燕儿交情最厚,曾令燕儿婉劝,请其留意,也许还能听话。万、郁二人均是先进师姊,芳蘅性虽固执,对于同门尚是真诚,不存私念;万珍却是量小褊狭,话说不巧,转生反感。先想池中设有五行仙遁,事急之时可以逃避,比较平安,想劝这几个人在内留守,无须出斗。为防对方多心,还想了一套话,意似池中重要,非有法力高强的人防守不可。谁知异口同声,执意在外应敌,坚不听劝。这时因见强敌将临,这几人的煞气晦色更加明显,重又示意癞姑借一题目,想把这几人换到里面。只有郁芳蘅一人笑答:“我知二位师妹好意,恐我们法力不济,在外涉险。我想定数难移,无法避免,焉知藏身阵内便不为妖人所伤呢?如此关心,足见同门义气,愚姊遵命就是。”万珍、寒萼同声笑说:“自来在数难逃,莫要本来无事,这一躲,倒躲出祸来。盛情心领,还照原定吧。”三人把话叫明,自然不便再往下说。寒萼不退,司徒平自然是在一起。
癞姑早料定这几人必有险难,无法解免。万、秦二人之言,也非无理,就许郁芳蘅因为改入仙府防守,转受危害,也不说定。实想不出趋避之法,心中愁急,外面又不肯露出,只得暗中嘱咐几个法力高而面无晦容的,令其随时留意救护。并劝众人:“此次对敌如其无事,诸老前辈不会预令林寒、庄易老早便来岭西小峰之上,布阵接应。我们好容易福缘遇合,入门不久,居然到此境界,何苦犯这无益的险?师长每次仙示均说,由今日起,前途虽然满布荆棘,但是光明在后,只要遇事谨慎,努力前修,终能化险为夷,以至于成就。各人的福缘根骨,仅与修为难易、年岁长短有关,‘参也以鲁得之’,事情仍在人为。本门弟子甚多,内有多人资质本非上品,异日成就却均远大,全是自己努力修为,因得趋吉避凶,完成素愿,成就上乘仙业。这等结果,连各位师长均出意料,如非开读师祖长眉真人玉匣仙示,并不知道。尔等虽有好些人根骨福缘稍薄,或是夙孽未尽,中途难免灾劫,但这类事虽也定数,却可以本身毅力心志,人定胜天;与那本是恶人,罪深孽重,事到临头,便难挽救者,不可相提并论。可见我们难关甚多,全仗本身能否应付。今日之事,已经各位师长预示机宜;我那瞎了一只眼的好心师姊,又曾三次心声传语。时机一至,便能渡过,务望诸位师兄弟姊妹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上来只在李师妹慧光防护之下应战,以便先立不败之地才好。”
众人俱都应诺。连万珍也知癞姑好心,所说有理,并非有什轻视,笑说:“愚姊并非轻敌骄狂,因为上次火宅严关不曾通过,欲借杀敌雪耻,并显自身法力,实为气愤这些妖邪不过,虽想临敌小心,到时偏由不得自己。师妹想是见我面色不佳,关心过甚,又怕我不愿意,话甚婉转。其实,我也知道临敌凶险,自家姊妹,不必太谦,我必遵命便了。”癞姑、英琼最怕万珍不好说话,见其词色诚恳,并未多心,好生欣慰,就势又把众人劝了几句。
正商量分头行事,女仙俞峦忽带云紫绡飞来。紫绡年纪最轻,人又灵慧美秀,和向芳淑一样口甜,众人全都喜她。为防无什经历,吃了妖邪的亏,恰巧紫绡那口三阳一气剑威力大大,紫绡虽能应用,仍嫌煞重霸道。尤其是三剑同发,不能分用,下山日子又浅,按照本门传授,尚须多半年苦功,才能随意应用,分合由心。近在无意之中当众讨教,俞峦在座,深知此宝来历,说剑上煞气乃前主人所留,如能将其解去,按照本门传授,只消七日便可炼成。俞峦与前剑主人正是同一门户,故此一见即知。癞姑便令紫绡随俞峦同居一室,请其指点,待将煞气化去,以免群邪来时出斗犯险。忽见一同飞来,大是奇怪。一问来意,俞峦笑答:“方才偶听紫绡说起芳淑妹子的青蜃瓶,我知此宝最犯群邪之忌。同时又接到玉清大师佛光传书,不知怎的会由总图上面传出,未经洞外飞入。如非吴文琪妹子因习火遁不曾出外,无意之中走来看出,匆促之间几生误会。后由总图中飞起,现出字迹,才知离此不远深山中,隐有一个怪人,身兼正邪两家之长。方才我们与妖僧对敌时,此人恰在山顶遥望,被其发现青蜃瓶的蜃气青霞,妄想少时乘隙夺取。因此人原是玉清大师昔年旁门中的旧友,交情颇厚,多年未见,此举表面仿佛和他作梗,实则还是好意,恐被误会,又恐为夺此宝,致与峨眉诸友结怨,生出枝节,彼此都有不便。特施佛法,用有无相神光飞书相告,请诸位道友留意,不特此宝不可妄动,最好由我带回幻波池藏起。等到开府之后,芳淑、紫绡将此一瓶一剑互相加功勤炼,彼此均能应用,然后同出行道,便可无碍了。并说群邪人多势盛,最好只守不攻,等过三数日援兵相继到来,再相机行事。那青蜃瓶此时如用,便能伤得几个妖人,也无济干事。我看出幻波池内暂时不会有事,青蜃瓶和三阳一气剑他年尚有大用,紫绡又急于下山,前在峨眉无暇专习,尤其出手便有宝光蜃气映射日华,当日天气晴朗,识货的人多远都能看出,癞姑事完不归许还有事,特地便托文琪、九姑代掌总图,亲身赶来。”
和众人说完前言,又将玉清大师书上最关紧要的几句活暗告癞姑,请其留意,说:“群邪已被空陀神僧阻住,我们不把人派定,佛光决不会撤。正好借此时机仔细准备,等我走后再撤。我蒙玉清大师指教,尚须离山一行,后日即回。到时依还岭在群邪围攻之下,满山都是阴火笼罩,望告李道友用兜率火接应我入内,免得受阻。”癞姑应诺。
俞峦随带向芳淑、云紫绡一同起身,先回幻波池,令在静室照所传用法互相练习,到了末两天,二宝便可联合应用。然后同去北洞水宫,帮助云九姑、张瑶青暗中防守。说罢,匆匆飞去。
癞姑先前布置停当,本要飞回,因听俞峦密告,得知底细,惊喜交集,便向宝城山那面通诚祝告说:“弟子等多蒙老禅师佛法相助,才得从容应变。无如此时奉到玉清大师飞书,发生一事,尚须稍微延缓,望乞老禅师终始成全,少停片时,等俞峦走后,再把须弥神光撤去,放妖邪过来。”说罢,并无回应。待了一会,众人是在幻波池中防守的已全飞走,只一班奉命在外迎敌的男女同门,各按防地分布开来。英琼人形已隐,癞姑正在和她谈说俞峦此行用意,忽听林寒传声告警,说东南方遥空中已发现妖云,令众留意。癞姑方答:“人己布置停当,只我一人尚未回去。池底暂时不会有事,近日坐守中宫,也只观玩总图,随意演习,无关紧要。出时已将五行仙遁一齐发动,除却我们自己人,稍有警兆,立时发难,我也赶回坐镇,决可无害。俞仙子身世处境十分可怜,好容易脱难出来,仙业有望,水宫宝库藏珍与她关系甚大,又奉圣姑遗命,彼此有益之事,我必须助她成功。即便群邪先到,我也设法将其送走,免其狭路相逢,或被妖人发现,作梗误事。”话未说完,一道红光已由池中飞出,往岭西破空而去。看出是俞峦已走,忙告英琼留意戒备,不可贪功。匆匆往幻波池中飞去。
这时奉命在上应敌的共十余人,由万珍、李文衍、秦寒萼、司徒平等四人当先应敌。申若兰、石奇、赵燕儿和英琼一起,木鸡、林秋水、李健左右埋伏。英琼隐去身形宝光,火无害、钱莱、石完三人侍立一旁,奉命策应。为防众人轻敌受伤,又知内有数人法力较差,除事前警告外,并令挨近自己,不可冒失前进,稍见不妙,速往中心退下。议定之后,又听林寒传声报警,说:“妖云本在天边出现,不知何故,停了一停。同时西南角上又有一道青光电驰飞去,光不甚强,又细又短,飞行绝快,又没有一点声息,也看不出是何路数,晃眼迎上妖人,青光忽隐。隔了一会,又由原路飞回。妖云也已发动,比方才来势要快得多,已离宝城山顶不远,快要越山而过,请众戒备。”语声才住,隐闻遥空呼啸破空之声,相隔数百里的宝城山上空已有云光闪动。
秦寒萼早和司徒平暗中商议说:“我夫妻最是命浅福薄,只因昔年受了天灵子暗算,失去真元,以致修为上好些吃亏。反正今生已难成就,莫如一面努力修为,一面留心,真要遇到危难之际,索性乘机兵解,拼着多受苦难转世重修,省得想起伤心。此事如在别人,自是艰难危险。如是我夫妻,本门诸位师长见我二人志行艰苦,定必垂怜。大方真人昔年又更着力承当,无论如何,也要成全到底,必以全力度化援引。何况还有这多同门至好,我们转世之后,定必相继寻来。彼时仗着前生功力智慧重返师门,成就容易。以后遇敌无须顾虑,胜了立功,败则至多兵解。何况我们还有弥尘幡和母亲那粒宝珠,你的乌龙剪以及先后所得法宝、飞剑,怕他何来?”司徒平对于寒萼本是刻骨倾心,又感又爱,向来百依百随。闻言心想:“爱妻为嫁自己,失去元阴,以致修为艰苦,百不如人,时常想起伤心,自己又无法向其劝慰。如真兵解转世,乘着师长未飞升以前重返师门,主意也还不差。不过道家兵解最是危险,事前如无准备,或有法力极高的人相助,从小暗中照看,早为接引,一个不巧,不是为前生仇敌所害,便被旁门左道发现,强行收去,从此堕入歧途,早晚同归于尽。大方真人性情固执,已允全力相助,使各成道,焉可又作此想,背他前言?万一弄巧成拙,真人袖手不问,再不为师门所谅,岂非失策?”心中踌躇,觉着不妥。无如夫妻情爱太深,从无违言,寒萼又爱闹个小性,平日顺从已惯。不愿使其扫兴,只得勉强应诺。素来一厢情愿,反正事还未到,哪有这巧时机?且自由她,也未放在心上。
当日寒萼因听群邪厉害,想起英琼入门才得几时,如今反倒后来居上,到了紧要关头,自己还须靠她宝光防护,虽然同门至好,英琼义气热心,人又极好,毕竟相形见绌,不是意思。不由勾动前念,旧事重提。司徒平先听癞姑、英琼那等说法,想起寒萼碧云塘受伤,何等苦痛。本来议定只守不攻,随同万、李二人挺身出斗,想和方才一样,给敌人一个下马威已是多余,如何勾动前念?想用婉言劝阻。寒萼对司徒平虽极情深,但因生性好高,喜欢丈夫样样顺从,平日挟制已惯,见他不与同心,好生不快,把几句戏言变成固执,非要依她不可。司徒平知她越劝越犟,只得顺从。寒萼见丈夫委曲应诺,暗中好笑,误认丈夫畏难怕死,以为弥尘幡可以防身,竟欲吓他一跳,故意说道:“既是这样,我们何必守在这里?人家还当我们胆小怕死,想借慧光逃命,不敢离开琼妹呢。前面已现妖云,快些随我迎上前去,用白眉针乱打一阵,伤得一个是一个。只管放心,真要不行,再逃回来,也来得及,并非真个赶去送死,要你这样胆小作什?”司徒平闻言,也被激动,并未告知别人,径把遁光连在一起,猛然朝前冲去。万珍、李文衍先前虽觉癞姑、英琼之言全是好心,事后想道:“自己入门在先,如今反落人后。易静乃一真大师衣钵传人,修道年岁和本身功力比谁都高,不必说了;便是癞姑也在屠龙师太门下多年,兼有仙、佛两家之长,法力甚高,屈居其下,也还将就。惟独本门三英个个年轻,入门不久,偏都后来居上。虽然为人甚好,各有因缘,又不可与命争,自己在为先进师姊,到了事急之时,还要靠她保护才能免难,相形之下,岂不难堪?无如这两人热心义气,全出真诚,盛情又不可却。只有在敌人快到以前抢先迎上,和方才一样,虽然后来打败,多少总先占他一点上风,免被别的同门轻视。”主意打好,便自走向正面待敌。本来就想抢先,一见寒萼、司徒平突朝妖云迎去,双方不约而同,各纵遁光急起直追。
英琼见前面四人这等贪功,不禁大惊。耳旁又听林寒三次传声,说:“妖人共分两起飞来,为数共有八九十人之多,声势浩大。飞近宝城山,忽将遁光收起,各在一片暗紫色的妖云拥护之下急飞而至,相隔已只一二百里,诸位同门当已看出。司徒师弟夫妇如何单独上前?已命庄师弟持了大方真人灵符前往接应,是否无害,尚且难料,望李师妹速往救护。”英琼天性义侠,以前又受过宝相夫人的重托,尽管寒萼昔年对她忌妒,并不在意,反倒觉她遭遇可怜。后来寒萼受了母教,改向英琼结纳,双方情感更厚。虽然这次寒萼脸上未带凶煞之气,终不放心,不等说完,便暗运玄功电驰追去。刚到半途,寒萼、司徒平已同在弥尘幡彩云笼罩之下,急退下来。最奇的是不往回飞,却朝东北角飞去,晃眼无踪,敌人也未交手,心中惊疑,忙用传声问是何故。寒萼传声遥答:“有人受家母之托,唤我们前去,少时就回。”晃眼语声已远,更无回音。知她功力较差,本门传声至多只在百里之内。同时瞥见万、李二人已与妖人动手,恐有疏失,正待赶去,忽听癞姑传声疾呼:“琼妹千万不可离开原处。万师妹受伤难免,但无大害,庄师弟足能将其救回。”
英琼闻言,只得退回原处。迎头正遇火无害同了钱莱、石完,似因自己走开,欲往接应,刚刚飞起。火无害平日相貌本是粉装玉琢,再把身外红影一收,除那炯炯双瞳精芒电射与人不同而外,看出比钱莱还要俊美可爱,直和一个玉娃娃相似。这时想是看出强敌厉害,忽化成一个猴形小火人,周身笼着一层红光,飞时银色光 规则传说sodu芒纷纷乱爆,其亮如电,看去猛恶已极。连忙拦住,笑问:“火贤侄,为何这等形态?”火无害躬身答道:“今日来敌有弟子昔年一个对头在内,这厮邪法甚高,炼就一身邪毒之气。当弟子未脱困以前,约了两个同党,曾往月儿岛火海打死老虎,阴谋未成,反倒受伤而去,其心可诛。弟子恨他不过,决计先将他除去,以挫妖人锐气。可惜师父不在,否则只用离合神圭、南明离火剑合力夹攻,便可永除后患,免留世上,为害无穷。”
英琼遥望前面,万珍、李文衖已全受伤大败,忽然一片金霞闪过,人便无踪。敌人得胜之后,不知何故反倒慢了下来。妖云刚一过崖,人了依还岭的边界,忽把来势放缓,离地只一两丈高下,几乎与地面相接,仿佛一片云潮,上面站着八九十个奇形怪状的左道妖邪,迎面拥到。为首二人,一老一少,相貌均颇清秀。老的独坐在丈许方圆,形似风车的法宝之上,神态尤为安详。如非事前得知,决想不到那是双凶中最厉害的一个。另一道装少年,中等身材,更是神气。另有一片紫色浓烟将下半身拥住,自膝以下,全看不真。英琼虽未见过,但知双凶前为师祖长眉真人所败,一个断去一足,一个把双腿断去尺许,均成残废。老的断一足,坐在五叶飓母车上,还不避人。另一个年少的最是淫凶狠毒,性喜修饰,不愿被人看见,常年均用紫色浓烟拥护着下半身子,一望而知。便问火无害:“你那对头是谁?”火无害答:“双凶身旁的三个红衣妖人,两高一矮。可惜弟子方才性情太暴,刚发现仇人在内,便着了急,不知原形被他看见没有。弟子入门日子不多,这三个妖孽远居辽海,轻易不往中土走动,也许还想不到仇人在此。只要不被发现,上来便可除去,至不济也要杀他一两个。”英琼笑说:“回时见你三人想往前面动手,你癞师伯正用传声催我回来,心想此时应敌越稳越好,你又具有专长,法力甚高,最好再停片时,出其不意,突出奇兵,占他一点上风,不应先动。为此暗用慧光,将你三人一起隐去,也许三个红衣妖人还未看见你呢。”火无害道:“我正奇怪,这三个妖孽如知弟子在此,纵令人多势盛,他知弟子和他仇深恨重,又有太阳真火炼成之宝,必定胆怯,不会这样神色自如,若无其事。师伯将弟子等身形隐去,事前竟无知觉,这么高法力,敌人任多厉害,只凭师伯一人也休想如愿了。看来杀他容易。双凶已然狂做自大,他师徒与人对敌,照例不肯吃亏,但同来妖人哪怕是他多年好友,被人杀死,却不相干。师伯放心,容弟子变回原来相貌,和钱、石二位师弟两明一暗,上前答话如何?”
英琼见群邪一到依还岭,便把妖云放缓,似想虚张声势,故作从容,先向自己这面寻人发话神气。虽然方才万、秦等四人冒失出手,两逃两败,仍然若无其事,神情甚做。自己不便出战,正面四人敌未入境,就先迎去,吃了大亏,似此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之状,看了有气。本就打算命人上前,同样故作不知,向其喝问来意。但因先前四人一败,挫了锐气,去的人如又是一照面便被敌人打败,岂不难堪?再要吃亏受伤,更是冤枉。必须功力甚高,进可以战,退可以守,不致受伤,才可胜任。无如两旁的人多还不如万珍,如何去得?正想不起何人去好,眼看群邪在双凶率领之下,随着那片暗紫色的妖云缓缓拥来,离身已仅三数里路。双凶中年老的一个坐在风车上面,指点本山灵景和那些琪花瑶草,灵峰翠壁,彼此说笑,老的一个说:“此山风景灵秀,幻波池又经圣姑多年布置,闻说内里金庭玉柱,万户千门,仙景无边,美不胜收。可命人少时向敌人晓谕,如肯降服,将内中藏珍毒龙丸连同仙府全数献上,便可从宽发落;如其不知厉害,螳臂挡车,还想抗拒,此山景物灵秀,毁去也太可惜,你们动手时务要留意,免我师徒入居之时,又须费事重修。”众妖人同声附和。断腿的一个并说:“峨眉门下十九年轻美秀,最好生擒她几个,不要全数杀死。”听这口气,十分志得意满,仿佛依还岭连同幻波池仙府,均他囊中之物,对于敌人也是生杀由心,并有邪念。不禁勾动英琼刚烈疾恶之性,正想:“双凶本人虽然此时不宜激怒,同来这班妖党却无关系,何不暗用紫郢剑给他一个下马威?”想到这里,待要出手,一听火无害自告奋勇,暗笑:“眼前放着两个适当人选,怎未想起?”忙答:“你三人前去,果然是好,但是小胜即归,不可恋战,以防牵动大局。”三人大喜应命。火无害早和钱、石二人商议停当:令石完地遁前往;火无害回复原样,仍是个肤如玉雪的俊美幼童,和钱莱一同飞出慧光之外,现出身形,也不用什遁光,飞步往前跑去。
双凶同了群邪本由妖窟起身,怀着必胜之念而来,行至中途,忽见前面现出一座仙山,定睛一看,正是依还岭。方觉先前曾有同党来此与敌恶斗,并还伤了两个门人,就算来的人全数伤亡,自己得信立即赶来,飞行甚速,为时不久,怎的山上全无动静?也未见有敌人?心念才动,忽听一声雷震,二三十个少年男女各指剑光、宝光,突然杀来,声势甚盛。双凶凶横强做,人最阴险,便动手时节也是满面笑容,神态安详。照例上来必有一番话说,非要对方发难才肯出手,以显他的气派。无如这伙敌人来势万分神速,心念才动,突然出现,数十百道剑光、宝光电射而来,简直措手不及,法宝、飞剑又都具有极强威力,一言不发,四面夹攻。群邪己因事出仓猝,纷纷向前迎敌。为了保持身分,并想查看敌人深浅,只由群邪和众妖徒上前对敌,本人在后面观战。
双凶见斗了一阵,双方相持不下,无论是何邪法、异宝,敌人均无惧色,一个也未受伤。自己这面,也是如此。最奇的是,有时明明要占上风,情势忽变,不是敌人法宝威力加强,便是忽然隐去,始终相持,打个平手。越看越怪,猛想起:“这条路虽有数百年不曾走过,记得相隔尚远,中途还有好些地方未见经过,如何到得这么快?”想起方才正在互相谈论,要将敌人中的美女行法摄回山去,仿佛闻到一丝旃檀香味,跟着依还岭突在前面出现。暗想:“敌人未见,这班少年男女便已飞来,凭自己的法力,前面如有高山,千里之外看去均如咫尺,不会这样突如其来。闻说敌人师长虽然闭门,但有几个著名的僧尼散仙,受有乃师之托,随时相助。看此情势,分明入了佛家幻景,为大小族檀佛法所迷。”相对一说,立时警觉起来。正待亲自上前试他一下,又是一阵旋檀香风过处,连依还岭带敌人全数失踪。双凶邪法虽高,人却阴沉持重,无故不肯炫弄。飞得极高,遥望前面,碧空万里,华日当空,晴辉四澈,白云雷雨均在足下。一眼望过去,空荡荡的,无边无际,哪有一点山形人影。知道所飞之处,高出云上,多高的山也在下面,断无对面迎来之理,越料受了佛法禁制无疑。群邪正在恶斗,敌人忽全不见,变了一片晴空,虽然惊奇,尚还不知厉害。双凶这一惊却非小可,暗忖:“前锋失利,全军覆没,可见敌人不是易与。如今人还未到,又有这等现象,兆头大是不妙。”继一想:“彼此积仇甚深,昔年仇人又有预言,说自己即便脱困,也只有限时日运气。日前脱困出来,如若安分守己,敛迹隐藏,等过些年把防御天劫之宝炼成,再打复仇主意,或者无事,即已发难,便无退理。”同时想到,那些藏珍、毒龙丸如能到手,多厉害的天劫也可避过。互一商议,觉着势成骑虎,已是有进无退。何况三百年来苦修,已将炼成不死之身,除却专能消灭元神的前古至宝归化神音和佛门中一盏心灯而外,只有天劫能使自己形神皆灭。夭劫预算还早,余者均非所畏。即便这些贼尼、贼和尚帮助敌人和自己为难,凭自己的法力,本身决能保全,至多把这些同党葬送。因为事前设想周密,门人均以元神出斗,也许连门人都不至于伤折。方才那些幻影并未近身来敌,可见对方法力尚难奈何自己,怕他做什?只奇怪敌人并不出现,刚一看破,幻象立隐,不知是何用意?反正不到黄河心不甘,不现出真个败象决不后退,到了万分危急再逃也来得及,何必如此胆怯?
双凶贪念一生,重又想起前仇,勾动杀机。一面喝止众人,说前有强敌,已被识破,只须听命而行,决不妨事,应敌之际,却须沉稳;一面率众前飞,以为幻景已被识破,不再上当,前面不知有何埋伏,正在暗中留神向前查看。谁知先前是到得太快,这次却是相反,飞了好一阵,终不见到,老是天风浩浩,碧空无垠,一片晴苍,毫无迹象,重又心疑起来。回顾群邪面上,多带惊奇之容。方想开口,忽听远远传来一声佛号,急忙戒备。又隔了一会,却无动静。注视前侧面,昔年曾经时常往还的大咎山已然在望,山顶魔官却成了一片劫灰,四山峰崖崩塌之处甚多。猛想起此山与宝城山、依还岭一东一西,遥遥相对。毒手摩什多年不见,怎连魔宫也为人所毁?便问同行妖党,可知毒手摩什是否为敌所杀?内一红衣妖道,便是火无害的对头巨洪,答道:“此人还是我想往月儿岛寻找那火精盗宝以前,向他去借魔教阴雷珠见过一次,后便未再来中土。近来才听人说,他为两个新出道的贱婢所杀。先在依还岭幻波池受了重伤,回山不久,又被仇敌寻上门去,用佛家真火炼了多日,连元神也未逃出。”
双凶深知毒手摩什厉害,竟会为敌所杀,地方正是幻波池内,敌人必是峨眉门下无疑。只因被困多年,近才脱困,由此忙于报仇,对于这班旧日同党,未暇探询。毒手师徒又太强傲,不愿约他同来,故未想起。轩辕老怪何等强横,竟不为作主,对方威势之强可想而知。早知如此,发难也必慎重,不致这样冒失了。方自有些后悔,目光到处,宝城山已在前面,忙飞过去。刚到依还岭前,忽见两个少年男女同纵遁光飞来,正命群邪暂缓动手,问明再说,不知何故,忽驾彩云飞去,看出彩云来历,暗忖:“天狐的弥尘幡怎也落在敌人手内?不战而退,又不往原路飞回,是何原故?”心念才动,又有两个长身玉立的道装少女飞来。
群邪中巨洪师徒三人最是淫凶,好色如命。群邪多怕双凶淫威,反脸成仇,毫无情面。独他邪法最高,又是昔年死党,不敢与之相抗。知其命出必行,不等开口,忙先说道:“此次我师徒三人随二位道兄效劳,藏珍,毒龙九俱都不想分润,峨眉门下不少美女,只请容我生擒两个回山快乐。待我试她一试。”说罢,不俟答言,当先飞上前去。来者正是万珍、李文衖,本非妖人之敌。一见妖云到了山前,忽然由快转慢,内有两个红衣妖人离众飞来,虽然一身邪气,看那来势似颇寻常,不曾重视,稍微疏忽。急切间以为所用飞剑、法宝均具极大威力,出手神速,不等妖人近前,便可使其受伤。哪知二妖人和双凶一样阴险狡诈,表面看去貌不惊人,随身妖光也不甚强,暗中却有最恶毒的邪法。来势神速已极,照例与敌动手,人还未到,邪法、异宝已先发难。万、李二人一个飞出三花神梭,一个把师门镇山之宝青罡剑和一粒五雷神火弹,同时电射而出,本意上来先给敌人一个厉害。不料她们快,妖人更快,所施邪法乃是两根冷焰九寒针,发时无形无声,到了人身上方始发出妖光冷焰,比白眉针还要阴毒得多。本来中上必死,难于活命,总算二妖人因见二女身后没有同伴,便有敌人相助,相隔也远,志在生擒,未下毒手。二女离开妖人还有数十丈,心想此举骤出不意,十九成功。谁知刚一出手,猛瞥见身旁碧光微闪,冷气逼人,一个寒噤打过,肩头一麻,立有一股冷气入骨侵肌,周身冷战,知中邪法暗算。心方一惊,人已昏迷欲倒,惊慌迷糊中,似觉金霞一闪,身便凌空飞起。
这一面,双凶见巨洪师徒不听招呼,当先出战,心方不快,忽见对阵二女中了邪法,还未倒地,忽然身前飞起一片金霞,连人和所用法宝、飞剑全数失踪。便把妖云迎上,朝巨洪师徒冷笑道:“你们休要小看敌人,先前途中便有人用佛法阻路,连我二人均未看出。你那冷焰针何等阴毒,敌人分明已被打中,却并未倒地,又被人用太清神光救走,此中分明大有能者,我等弟兄多年威望,除却昔年东海一败,向无敌手。只要你本身法力能够胜任,休说这类美女,便藏珍、毒龙丸全数拿去,也无话说。早晚一样,忙他做什?莫要正经敌人还未见一个,因为贤师徒抢先争夺,和你昔年月儿岛去寻火精一样,事未如愿,却带了一身重伤回来,自身吃亏,还挫了我兄弟的锐气,岂不冤枉?请你少安勿躁,暂且缓缓前进。等敌人出现,向其探询,到底内中何人主持,下手不晚。方才那几个不听话的师徒十余人全军覆没,还把我门人连带葬送了两个,可知以前料错,不是寻常。你没见全山均在太乙五烟罗笼罩之下,我们多高法力也须费点手脚么?”说罢,便令群邪暂缓前进,不听号令,不许上前,装作从容。等到敌人再有出现,探出虚实强弱,方可动手。也不可倚众混战,免为仇敌所笑。巨洪也是恶贯满盈,该当数尽,只顾听双凶埋怨有气,不曾看见前面还有一个强仇大敌退了回去,惟恐双凶翻脸,正生闷气。
双凶也不再答理,自率群邪,驾着妖云缓缓前进,假装观赏景物,暗中留神查看对方动静。忽见两个年约十二三的短装幼童迎面跑来,相去只有二里来路,突然出现,竟未看出怎么来的。再一细看,二童全是短装,仙骨仙根,一身道气。内中一个,身穿红莲云肩战裙,头挽一个抓髻,上顶一朵金莲,中嵌明珠,大如龙眼,宝光四射,肤白如玉,臂腿全祼,赤着一双白足,打扮得和红孩儿差不许多,貌相和同伴一样俊美。二目精光四射,更具英悍之气,骨根禀赋之佳,从所未见。偏都是小小年纪,稍差一点眼力的人骤然相遇,必当是道家元神炼成的婴儿,决想不到会是两个幼童。双凶大惊:“莫怪峨眉势盛,这么小年纪的门人,已有如此功力。前锋五妖人也均能手,不是敌人太强,怎会全军覆没?自己虽有必胜之望,仍须小心应付才好。否则,同来党羽伤亡太多,又和自己一路,传将出去,终是难堪。料知对方必有能者主持,见自己劳师动众,大张旗鼓来此示威,自不出面,故令两个幼童来见头阵,以表轻视。如无几分自信,焉敢冒失出场?”心正愤怒,二童已跑到面前不远停住,似要发话神气。双凶本想借着问答,恫吓示威,并探敌人强弱虚实。又因来人年纪太幼,自己人多势甚,便随来妖党也都成名多年,如若小题大作,当先出手,胜了也不体面。于是下令道:“众人暂停,命那两个娃儿上前答话,这类乳毛未干的后辈顽童,何值动手?我们决不伤他,教他不要害怕。”末句还未说完,忽听接连两声怒叱,声随人起,一幢青荧荧的冷光和一股比电还亮的红光带着霹雳之声,己由对面射到。随听巨洪师徒惊叫怒吼之声。说时迟,那时快,双凶万没料到,来人一个是火无害,一个是钱莱,看去形似幼童,却一个是禀真火精气而生,修炼千年;一个是累生修为,转世不久,家学渊源,随身法宝更多。二人各具惊人神通威力,来势疾逾雷电。先前过于轻视,不曾防备,对方有为而来,突然发难,相隔又是咫尺之间,那片妖云如何挡得住太阳真火与太乙青灵神光,空有一身法力,也是措手不及。双凶刚看出二童来历,心中一惊,忙施邪法,抵御回攻,事出意料,已是无及。只听霹雳连声,轰轰怒鸣,那比电还亮的太阳神光线和数十百团碗大的太阳真火纷纷爆炸,那片紫色妖云晃眼震散。群邪和众妖徒骤出不意,已有数人受伤,当时阵容大乱。再看巨洪师徒,一个已被太阳神光线冷不防电射飞来,把人震成粉碎。残魂化为一溜黑烟,刚一飞起,吃那青色冷光一罩,便已消灭。双凶不禁大怒,凶威暴发,刚把手一扬,待施邪法致敌死命,又听震天价一声迅雷起自身后,震得邪烟纷飞,山摇地动。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一七回烈火荡妖云冷焰红光诛二憾冲烟闻鬼语地灵天象护双童
蜀山剑侠后传第一七回烈火荡妖云冷焰红光诛二憾冲烟闻鬼语地灵天象护双童
前文说到东海双凶蓝敕令毛萧、鬼脸神君章狸,因往依还岭途中为大旗檀佛法所阻,才知敌人不是易与。及至飞近岭前,又看出全山均有五色轻烟笼罩,正传令同党小心戒备,先是司徒平、秦寒萼当先飞来,不知何故,忽化一幢彩云,往斜刺里遁去。紧跟着,万珍、李文衖相继飞到。同来妖党巨洪师徒自恃邪法厉害,觊觎对方少女美色,妄自出战。二女中了邪法,眼看倒地,忽由身前飞起一片金霞,连人带宝一齐失踪。忙催妖云上前,朝巨洪师徒冷笑发话。巨洪正随妖云缓缓前进,受了双凶恶气,心中愤怒,忽见两个相貌俊美的幼童迎面跑来,根骨禀赋之佳,从所未见,料想敌人故意将主要人物藏起,却令两个幼童出来答话,以表轻视。侧顾双凶,表面仍作从容。便骂:“狗贼,只会欺凌同类,既然自命神通广大,管他来人是谁,只一出现,便即杀死,才显自己威力。这样装点门面,结果仍是非打不可,有什意思?分明胆怯情虚,顾虑太多,偏有这些做作。”正和同来一个着红衣的妖党以目示意,暗中讥笑,敌我双方也已对面,快要问答,忽听同声怒叱,声才入耳,一幢青荧荧的冷光和一股比电还亮的红光已夹着雷霆万钧之势迎头射到。巨洪立时警觉,知那红光正是昔年月儿岛所遇火精火无害,以前吃过苦头。彼时对方被困火海之中,不能随意走动,自己还有防备与防火之宝,尚为太阳真火所伤,何况骤出不意,突然发难。心中一惊,忙纵妖光,待要逃遁,已是无及。
火无害天生火性,疾恶如仇。昔年困身火海,终日暴跳如雷,本就愤极,无计可施。妖人恰在此时乘人之危,始而虚声恫吓,迫令降顺。后见不从,又连下毒手,意欲加害。虽仗本身所炼太阳神光线将其打败,负伤而去,洞中禁制也被引发,以致末后这些年多受好些苦难。每一想起,便恶气难消。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早和钱、石二人商好,觑准妖人师徒,分头夹攻,来势比电还快。巨洪虽然修炼多年,老奸巨猾,无奈对方深知他的来历,仇恨又深,上来便以全力猛下杀手,先没想到那幼童会是昔年人海强仇,而那簇拥群邪的妖云又非寻常左道遁光之比,人在其内,法力稍差,休说上身,只一挨近,必为所伤,越发容易疏忽。等到看出那是太阳神光,有了警觉,连念头都不容转完,大片霹雳声中,红光上身,立即爆炸,巨洪全身首被炸成粉碎。火无害恨极妖人,下手更狠。事前早有成算,为防妖魂遁走,妖人刚一炸死,一蓬细如针雨的银色光线突然四面合拢,连闪两闪,一片青烟带着焦臭之气,连残尸带元神全被太阳光线包围。钱莱再往上一迎,立即烧成灰烟,晃眼消灭。
同来妖徒昔年曾随巨洪同往火海去过,钱莱经火无害指点,也是看准下手。那太乙青灵销和太阳神光一样,任何邪法瞅阻挡,均如入无人之境。又因万、李二女受伤,欲为报仇,防其遁走。一面运用太乙青灵神光连人飞起,朝前扑去;一面把身旁法宝、飞剑准备施为。钱莱原本胆大心细,机警好胜,震于双凶来前耳闻,存有先入之见,惟恐一击不中,脸上无光;再和万、李二女一样为敌所伤,更是丢人。明知神光防护之下,万邪不侵,仍以全力戒备,不敢丝毫怠慢。其实妖徒和巨洪一样,并未把来人看在眼里,全无戒备,极易成功。这一小题大作,群邪却吃了大亏。先是妖徒骤出不意,被太乙青灵神光罩住,方觉冷气侵肌,寒光射目,大惊欲逃,猛觉心头一寒,人便失了知觉,跟着冷光微闪,妖徒形神皆灭。钱莱原打着双管齐下的主意,一面发挥神光威力,\面右手连扬,飞剑、法宝纷纷发出,左手太乙神雷又连珠往外打去。旁立群邪见对面来了二童,虽看出故意步行,有心做作,毕竟这班妖孽全是凶横强做,又在妖云拥护之中,毫未注意。正向前观察,想听对方来意,不料突然发难,一青一红两道奇光急如雷电,一片震天价的霹雳声中,来势还未看清,巨洪师徒已首当其冲,形神皆灭。一时霹雳连声,山摇地动,雷火星飞,妖云四散。这才看出厉害,各纵妖光,纷纷惊窜。就这晃眼之间,钱莱又将飞剑、法宝相继飞出,太乙神雷连珠爆炸。火无害原想,只杀巨洪师徒,一见钱莱大显神通,也一不作,二不休,将人化成一幢烈火,飞舞群邪之中,双手齐扬,把所炼太阳真火神光连同亿万银色光线宛如雨雹一般,照准群邪当头乱打。二人下手都是又猛又急,那逃得稍慢和相隔较近的妖党,晃眼便伤了好几个。
双凶虽然神通广大,邪法高强,终因骤出不意,也乱了手脚。急怒交加之下,正待行法,抵御还攻,百忙中瞥见巨洪形神皆灭,所炼三尸元神已灭其二,只剩一条残魂,化为一溜极细的黑烟,由亿万银色光线丛中电驰飞来,吃那青色冷光迎头一罩,便已消灭,连残魂也未逃出。看出此宝乃大荒无终岭枯竹老人传授,心方一惊,敌人飞剑、法宝已电舞虹飞,纷纷发出。一团团的太阳真火,连同太乙神雷,万道毫光,一齐夹攻,同来妖党门人逃得稍慢,不死即伤,神情十分狼狈。越发暴怒,把手一扬,一片妖光邪烟刚一飞起,猛又听震天价一声迅雷起自身后,大蓬墨绿色的光华,连同比电还亮的银色雷火突然爆炸,残余妖云立被震散。双凶心肠狠毒,明知这两个敌人一个禀着太阳真火精气而生,一个持有枯竹老人所传至宝,多厉害的邪法也难伤害,仍然妄想一试。又因敌人是由前面跑来,不曾想到身后还有强敌暴起,来势也是那等神速,等到警觉,已是腹背受敌,不及防御。双凶所乘云车和脚底那片云光,竟被敌人猛发石火神雷震散了好些,稍差了一点,便完全毁去。如非邪法甚强,应变灵敏,连人也为所伤。目光到处,瞥见敌人又是一个幼童,满头绿发,生得又矮又小,相貌奇丑,与前见二童相去天地,法力却非寻常。刚由身后地底飞出,咧着一张怪口,扬手又是两团石火神雷打到。正经敌人一个未见,却被三个幼童打得七零八落,伤亡了好几个妖党,不由大怒,同声啸厉,二次把手一扬,各由手上飞出一条形似人手的光影,先朝后面来敌抓去。前面群邪本非庸手,只因变生仓猝,来势太猛,不及防御,才吃大亏。一经遁出圈外,立施邪法、异宝,一面防御,一面还攻。双凶百忙中再将妖光放起,又把方才纷乱形势稳住。
火、钱二人也接到英琼传声,令其适可而止,急速回去。后面那人正是石完,火无害先前恐其冒失,受了误伤,令其在后诱敌,去分敌人心神。不料火、钱二人发动太快,石完闻得上面霹雳连声,贪功心盛,不问青红皂白,猛发独门石火神雷,朝上乱打。也是群邪该当晦气,那石火神雷又恰是专破这类邪法的克星,如非双凶师徒和同来妖党邪法均高,换了稍差一点的妖人,便难幸免。火无害见石完出手,恐其轻敌,一面传声疾呼:“邪法厉害,石师弟可速回去!”一面急催钱莱速用太乙青灵销赶往相助,令其速回,以防有失。石完也接到英琼传声,瞥见妖手飞来,忙往地底遁去。
双凶人最自私,先前群邪虽有伤亡,只是愤敌太强,还不十分动心。及至本身也吃了亏,不禁怒发如雷,对于石完也更痛恨,上来便以全力施展毒手。不料两只怪手影刚一出现,暴长丈许大小,朝下抓去,就这瞬息之间,猛瞥见绿发幼童手中大团银色雷火刚发出来,忽然往下一矮,面前五色烟光微一起伏之间,敌人透过烟层遁入地内,一下抓了个空。便见那幢青色冷光比电还快,由斜刺里飞来,慌不迭双双回手去抓。左侧又有两团酒杯大小,亮如银电的精光,朝那两只怪到,看出那是太阳真火精英炼成之宝。自己虽然长于玄功变化,方才报仇心切,事前没有准备,骤出不意,如被打中,元神仍难于损耗,忙即收回。叭的一声大震,银光已自爆炸,化为亿万精芒,四下激射,那两只怪手也被打中,如非功力精纯,见机得快,几被震散。这一惊真非小可。等到凶威暴发,不可遏制,待以全力施为,冷光已追踪绿发幼童遁入地内,霹雳之声也全停止。只听空中大喝:“无耻妖孽,且叫你尝尝峨眉第三代门人的厉害!如愿送死,快到前面纳命!”同时一道红光,其疾如箭,正由数百丈妖光邪烟之中电射飞起,朝依还岭上飞去。语声清越,曳空急驰,由远而近,落向前面幻波池前平地之上,到地便无影迹,也未看出是否遁入土内,端的神速已极。
双凶平白伤了几个妖党,同来妖徒也有四人受伤甚重。幸亏来时先有准备,各以元神出斗,只将所炼生魂震散,一施邪法便可复原。如是肉身,敌人再以全力进攻,和对付巨洪师徒一样下那杀手,休想活命。敌人方面虽然开头伤了两个少女,但无如此惨败。最可气是来时驾起大片妖云,声势何等强盛,敌人主脑一个不见,却命三个幼童出来,先后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便被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内中火无害虽是得道千年的火精,但他行时语气强做,并自称是峨眉第三代门人,对方目中无人可想而知。有生以来,几曾受到这种奇耻大辱?双凶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气极。毛萧坐在云车之上,依旧面带诡笑,神态从容。章狸因那拥护断脚的随身云气被石完一雷震散,露出两条残废的秃腿,由不得怒火中烧,已掩不住本来面目。一面施展邪法,仍用妖云将下半身拥住,一面盘算报仇之法。如非毛萧示意止住,已早离开群邪,跟踪追去。
毛萧等群邪回复原状,仍令从容进发,不许失去常态。相隔岭头约有一箭之地,命众停住。正要发话,忽见对面现出一个绿衣少女,背Сhā单剑,腰挂宝囊,丰神英秀,美艳如仙。双凶自从方才受挫,对于敌人已不再似以前轻视。又见敌人突然出现,看不出一点迹象,如是事前行法或用法宝隐形,不应如此从容。那现身之处后面山石,连同左近花木,俱都看得逼真,上面五色轻烟笼护也未见有波动。峨眉上清禁制虽极神妙,凭自己的目力,敌人如由禁圈之中走出,或将禁法突然撤去,怎么也能看出一点形迹,不会影响全无。敌人孤身一人,年纪看去甚轻,偏是一身仙风道骨。想起方才轻敌吃亏之事,知道峨眉门下男女弟子虽然入门不久,多半累生修为,新近才得转世,不能以常理来论。方才三个幼童那高法力,火无害又是得道千年的火精,尚且甘居第三代的弟子,这班后辈的功力已可想见。认定来人不出则已,既敢孤身出现,必非寻常。便命群邪暂行止住,命那女子上前答话。
那绿衣少女正是墨凤凰申若兰,因奉英琼之命,看出郡邪方才受创惨败,双凶定必恨极,恐其激怒太甚,上来便发阴火,太乙五烟罗和本山灵景难免不受侵害。为此嘱咐若兰,在自己慧光暗护之下,上前答话。并吩咐两旁埋伏的男女同门和刚由前面相继赶回的火、钱、石三人暗中留意,一同戒备,以为缓兵之计,捱得一时是一时。双凶群邪自然不知对方用意,因见若兰神态安详,若无其事,反倒生疑,不敢冒失。又因方才火、钱二人才一照面,便不由分说猛下毒手,吃过大亏,暗中戒备,如临大敌。若兰得道较久,自多经历,见双凶初来时装腔作势,何等骄狂自信,吃火无害等三人一顿下马威,立时不敢正眼相看,知道左道妖邢全都欺软怕硬,能胜而不能败,不禁暗笑。天性温柔,又是奉命缓兵,上来先不点破,从容笑道:“你们哪里来的?彼此素昧平生,也无仇怨,无故来此扰闹,是何原故?今早曾有僧道四人,带了一伙徒党来此作祟,经本山主人师妹李英琼略施仙法,全都伤亡殆尽。只有两个妖僧已被我们困住,眼看形神皆灭,因其悔罪苦求,又有李师妹和白眉老禅师坐下仙禽代其求情,才将他们的元神放走,此外无一幸免。我们奉命在此开府,早就料到左道旁门中人受了妖妇许飞娘的蛊惑,必要来犯。其实家师妙一真人素来力持宽大,本与人为善之心,无论是何异派,只要埋头敛迹,不再为恶,决不无故兴戎;若能痛悔前非,改行向善,还要随时扶助,使其成就,视之为友。如其倚势横行,估恶不俊,或是勾结妖党,乘我师长闭关之际,以为有隙可乘,来此侵害,直是自寻死路。我看你们修道多年,能有今日也非容易,何苦受人愚弄?她自身隐避在后,却令别人出来送死,稍微明白的人,一望而知,难道你们得道多年,会不明白利害?此时幻波池在易静、癞姑、李英琼、余英男四位同门姊妹师徒多人主持之下,每人均是累世修为,法力甚高,所用法宝、飞剑均是前古奇珍,仙府至宝,克制邪魔,威力至大;何况前主人圣姑早已前知,算出未来之事,所有幻波池五行仙遁、道书、藏珍已全留赐,现已得到手中,外人多高法力也休想擅入一步。以兀南公法力之高,尚且败退,他那镇山之宝灭神坊,竟会落在一个新入门的第三代弟子手内,别的妖邪可想而知。你们比他如何?方才初来时,门下弟子虽有冒犯,一则,你们无故兴戎,他三人奉命防守,自不容外敌来此猖狂;再则,内有两人,又是我师侄火无害昔年大仇,自难怪其下手。如今事已过去,你们为首的人尚未出手,最好就此两罢干戈。如听良言,安然回去,稍微静观数年,看看是否正胜邪消,你们再倒行逆施不迟。”
若兰虽然不善词令,但是神态温和,语声尤为清婉好听。双凶一个素来把稳,一个又是淫凶好色,尽管怀着满腹怨气而来,竟为对方容光所夺。又以上来受挫,想由敌人口中窥探虚实,并未当时发作。反在暗中止住同党,待命行事,不令妄动。听完之后,连经仔细观察,除敌人突然出现,看不出一点形迹而外,觉着当地风物清丽,美景如仙,到处香光浮泛,洞壑幽奇,也不见有第二人出现,心中奇怪。同声笑答:“今日之事,强存弱亡,哪有许多话说,方才三个小畜生暗算伤人,那是我们自不小心。早晚擒到,自有他的受用。你说我们与你无仇无怨,最好听劝回去。可知幻波池藏珍、毒龙丸,贼尼已死,便是无主之物,你们如何自恃人多势众,据为己有?我们也以良言相告:乖乖将那藏珍、毒龙丸全数献出,并令李英琼、余英男两个贱婢随我二人回转东海,便可无事;否则……”底下的话,还未出口,忽听连声怒吼,数十百道金光雷火,连同先前三个敌人同时出现。少女见状,也把手一扬,一道剑光迎面飞来。
原来火无害等三人先听英琼之命守伺在侧,本来还想多等一会,忽听敌人要将双英带回山去,火无害首先激怒。心想:“闻说李师伯昔年疾恶如仇,火气甚大,今日怎地会有这么好涵养?如今群邪大举而来,这场恶斗必所难免,凭着几句话能够拖延几时?反正非拼不可,何苦听人狂吠?”想到这里,怒火上撞,忙把太阳真火冷不防先朝双凶打去。钱、石二人早就跃跃欲试,火无害一动,忙跟着发难。若兰见三小动手,也将仙剑飞出助战。两旁埋伏诸人见状,一齐现身,相继动手,各把飞剑、法宝发将出去。英琼原是借着若兰与来敌问答,就便把紫清神焰兜率火暗中送往幻波池内,交与方英、元皓,待命飞出;同时向癞姑传声,令其加紧戒备,照着仙示和眇姑心声传话,开头只守不攻,设法拖延时间。一见三小弟子当先发难,众同门也纷起应敌,知道邪法厉害,十分阴毒,恐有闪失,忙喝:“众人急速退往慧光之内,只用飞剑、法宝出敌。”随将慧光现出,本想连火无害等三人也全护住,后听火无害传声禀告:“妖人邪法不能伤害弟子和钱莱。石完虽然稍弱,但有钱莱接应,仍用太乙青灵销防身,合力应战,决可无碍。”只得罢了。
火无害随 谪仙曲全文阅读向双凶喝道:“无耻妖孽,无须猖狂!昔年你这两个妖孽被太师祖长眉真人禁闭东海海底水眼之中,受了这多年的罪孽,难道还未受够?才一出困,便来自取灭亡。各位师长一位也未见到,先吃我弟兄三人杀得大败,还敢张牙舞爪,岂非无耻?如有本领,只要将我弟兄三人擒住,休说你两残废妖孽念念不忘的毒龙丸,连幻波池也可归你,你看如何?”
双凶原因若兰生得美艳如仙,容光照人,色心大动,借着听话为由,暗中运用邪法,打算将其迷倒,冷不防擒回山去。及见对方神色自如,若无其事,连施摄魂邪法,毫无感觉,不知敌人身在佛家慧光暗中笼罩之下,万邪不侵。心方惊奇,觉着敌人不是易与,眼前倏地光华电闪,耳听连声怒叱。先前所见三小各施真火、神雷、飞剑、法宝当先发难,紧跟着又有七八个男女敌人随同对面少女一齐现身,分左右两旁立定,各指飞剑、法宝,纷纷夹攻。这次总算群邪有了准备,无人受伤。火无害太阳真火虽具极大威力,因愤双凶口出不逊,专攻一处,别的妖人不曾波及,邪法颇高,暗中防备又严,当时敌住,两方才得打了一个平手,暂时未有伤亡。
双凶见对面诸敌全是仙骨仙根,一身道气,所用法宝、飞剑无一寻常,只是无一飞起,好生不解。久闻人言,峨眉门下男女弟子多半仗着夙根灵慧,前世修积,所用法宝虽是奇珍,本身入门日浅,功力有限,莫非这班少年男女连飞空应敌俱都不会?否则怎会一个未动?那隐形法却又神妙非常,是何原故?正想运用玄功变化,冷不防飞身进去,挑那灵秀貌美的少女先捞上两个再说,猛瞥见眼前一亮,一团大约亩许的祥辉,突在敌人头上出现,在场敌人除火无害等三小外,全都笼罩在内,看出此是佛家降魔慧光。这一惊真非小可。暗忖:“对方都是玄门中人,这团慧光分明是佛家降魔至宝,如非得有佛门上乘传授,岂能应用?听敌人口气,戒备如此严密,必早前知无疑。但是眼前所见敌人,只火无害一人功力最高,余者根骨虽佳,决非自己对手,可见后面必有高明人物主持全局。多年积仇,数万里外大举而来,休说和头一起人一样片甲不归,便被打败逃回,以后何颜见人?”心中一惊,互相密议,上来还是稳扎稳打,不可急进,以免中人圈套。于是一面率领群邪分头迎敌,一面把预先准备的妖阵如法施为,指挥众妖徒布置起来。口中大喝:“今日我必将幻波池化为劫灰,凭你们几个小狗男女,决非我的对手。何人为首,无须藏头缩尾,可速出来纳命!”
火无害见双凶本来腾身欲起,想往申若兰等身前扑去,知其不怀好意,正向钱、石二人说:“各位师伯叔均有慧光暗护,妖人决不能伤。我们恰可将机就计,给他吃点苦头。”话未说完,慧光忽现。知道英琼因时机未到,打定只守不攻的主意,不愿激怒双凶,使其情急拼命。方笑李师伯自从炼就身外化身,法力越高,反更把稳起来,乐得乘机反击,使双凶吃点苦头,俱都不肯。再一查看,双凶也改了方法,随来妖徒各将身旁妖幡法物取出,往四下分布开来。看出妖阵阴毒,不似寻常,忙又警告钱、石二人:“双凶邪法厉害,伤他不了,微一疏忽,反受暗算。照此情势,妖阵不久布成,必更讨厌。我们共只三人,正面受敌,徒劳无功。不如避重就轻,舍去为首双凶,专一冲荡妖阵,不令将阵布成,也不可下手太狠,消灭众妖徒的元神,只把凶魂击散便罢,动作越快越妙。”
二人还未答话;英琼已传声赞好,并向三人警告说:“方才癞姑师伯传声说,双凶邪法之高迥出意外,尤其所炼本命三尸元神十分坚强,变化无穷。双凶不说,便门下妖徒经他海底多年苦炼,只要有一丝残余魂气,立可复原。昔年太师祖长眉真人尚且不能除他,可知厉害。尤其那一双元神幻化的鬼手,与妖妇乌头婆异曲同工,阴毒无比,只要被抓中,便无幸理。独火无害禀纯阳真火之精而生,千年功力;玄功变化,就被抓住,也可无害。何况不会被擒,双凶也不肯如此冒失。钱莱仗着太乙青灵神光护身,此是专制邪魔的异宝,隐现无常,飞遁更快,暂时也可无害。石完虽精地遁法术,无如胆大心粗,容易涉险,最好不要离开火无害和钱莱,才可无事。还有双凶向来对敌,不是万不得已,不肯施展全力,性又疑忌。我们此时人少势弱,援兵尚还未到,如果操之过急,逼令出手,即便幻波池有五行仙遁防御,不致受其侵害,本身灵景,难免毁损,也是可惜。尔等三人仗着天赋和防身至宝,扰乱妖阵,不令早日布成,虽是奇功一件,但在各位师长未赶回以前,不可逞强大甚,使敌人伤亡大多,恼羞成怒。对众妖徒更须适可而止,不宜诛戮太多,以免双凶情急拼命,不待妖阵布成,便自发难,提前发动阴火,以致吃了他的亏,毁损了灵景。”
三人闻言应诺,立照所说行事。这时双凶与群邪全都凶威暴发,各将邪法异宝施展出来,一面迎敌,一面布那妖阵。一时烟光杂沓,邪雾蒸腾,加上众人的飞剑、法宝、太乙神雷满空爆炸,轰隆轰隆之声,震撼山岳。火无害等三人星驰电射,穿梭也似冲行妖阵之中,此隐彼现,出没无常。而那一团团的太阳神光和钱、石二人的青灵神光、石火神雷,不是当空爆炸,银雨横飞,便是自地爆发,毫光万道。所到之处,众妖徒挨着便震成粉碎,或是炸去半边身体,各化为残烟断气朝双凶飞去。等到双凶行法复原,元气真魂已受重伤,苦痛非常。在妖师暴力淫威之下,虽不敢强,仍冒雷火奇险回往原处布阵,毕竟元气大耗,受创太重,心胆已寒。这三个敌人来势又比电还#83快,防不胜防,勉强苦斗了一日夜过去,妖阵终未布成,众妖徒倒有一半受了伤,个个心惊胆寒。先还想双凶邪法厉害,不消片刻,便可将敌人除去,免为所伤。及至苦撑了一日夜,敌人始终纵横全阵,越来越凶,眼看同门妖徒多受重伤,有的几难成形复原,一班群邪也吃这三个敌人乘机伤了好几个,双凶空自暴怒,无可如何。经此一来,全都害怕,虽不敢公然逃避,稍见这三个杀星的光影,便纷纷惊窜,往往连妖幡也不及抢走。
双凶见妖徒连受重伤,随来同党又先后伤了十几个,敌人却是一个未伤。最可气是火无害等三小从见面不久,便不与他正面为敌,专寻妖徒晦气,妖阵不曾布成,妖幡、法物反被真火、神雷毁去不少。越想越忿,咬牙切齿,心中痛恨。一声狞笑,双双把手一扬,立有两片黑色心形暗影,刚刚脱手飞起,打算朝三人头上飞下,还未展布开来。猛瞥见两道青色冷光,带着豆大一点如意形的紫色火焰,由幻波池中飞起。来势并不甚快,形如一朵灯花,精光荧荧,流辉四射。乍看好似浮沉空中,飘荡而来,打一入眼,还未看真,不知怎的,竟会到了两片黑影的中心,猛觉不妙,待要行法回收。火无害久经大敌,事前又得癞姑、英琼指点,一见方英、元皓带了紫清神焰、兜率火由池底飞出,立时将机就计,假作疏忽,往那两片黑影当中飞过。
双凶最恨火无害,当他无意之中自投罗网,不禁大喜。那两片心形暗影乃双凶被困海底用三百年苦功炼成的邪法,凶毒无比,无论对方法力多高,只要被当头罩下,往里一合,人便神志昏迷,状类疯狂,听凭邪法主持,倒戈相向,反朝同党拼命。先因这类邪法最耗元气,更须双凶彼此一心合力运用,才能发生极大威力,毛萧还较持重,觉着这三个敌人均有真火、神光护身,太乙青灵神光更是对头克星,虽然邪法甚高,自信不致和别的妖邪一样,害人不成,反而害己,但这类两方对拼的事,稍微疏忽,必受其害。钱、石二人又在太乙青灵销神光笼罩之下,至多将其困住,急切间仍奈何他们不得。惟恐弄巧成拙,一任同党催促,始终不肯妄动。及至斗了两三日夜,见妖徒受伤惨痛,妖阵无法布成,忿恨之下,决定一试。初意火无害在三小中虽然法力最高,全凭本身功力,并无法宝防身,只要骤出不意,将这两片暗影往上一合,将其罩住,也许能够将其笼罩。无奈敌人动作如电,不可捉摸。正打算把两片暗影展布开来,悬向空中,乘着敌人乱冲之际,觑准来势,冷不防当头下压。等对方神志一昏,立用邪法指挥,使其倒戈,转向敌人进攻。再借他通行自如之便,令其向前开路,自己运用玄功暗随在后,冲破禁网,飞入幻波池,先将藏珍、毒龙丸盗出,就便查看敌人虚实,到底何人在内主持。一见火无害冲到,心中大喜。
双凶正指黑影往下罩去,不料紫色灯花突然飞到,情知不妙,忙即回收。无如方才为防敌人逃窜,下手太急。那紫色灯花来势又极神速,初发现时,悬在青色冷光之前,在千百丈烟光杂沓,电舞虹飞之中,看去毫不起眼,飞得也不甚快。如非双凶久经大敌,识得厉害,换了寻常妖邪,还要忽略过去。便是双凶,虽然看出此宝来历,仍不知它妙用。等到晃眼之间,那团大仅如豆的紫焰到了两片暗影之中,以双凶的目力,竟未看出怎样来的。方在失惊,已然无及,只听叭的一声,极清脆的爆音过处,紫焰突然爆炸,化为亿万精芒,四下飞射。双凶合力施为的两片暗影首被击散,火无害已就势遁入五色彩烟之下。那一震之威,竟比敌人所发神雷、真火胜强百倍,笼罩全山,高涌天半的妖光邪雾,立被震散。一时骇浪雪崩,狂涛山立,由中心往四外排荡开去,当时空出了数十亩方圆一片地面。相隔较近的几个妖党,内有两人当场毙命,被紫光震成粉碎。还有三人也各受了重伤。身旁那些妖徒,本也难免于祸,幸而双凶应变机警,见势不佳,一面自将真气切断,一面施展邪法,把手一挥,连身遁起,就势把众妖徒一齐摄了逃出正圈之外,才得免于灭亡。就这样,仍有两人被紫青神焰扫中,震成粉碎。如非妖徒均以元神出斗,应变神速,至少必有十来个难于保全,连残魂也被消灭。
那两片暗影均是双凶本身元气所化,自然损耗不少。经此一来,虽然怒上加怒,仇恨越深,受此重击,把紫青灵焰误认作佛家心灯;再见那团慧光悬在当空,把所有敌人笼罩在内,一任邪法多么阴毒,均无用处。越发断定幻波池内有仙、佛两门中能手主持,不知何故,不肯出面。再一想起来时途中为旃檀神光所阻情景,分明敌人首脑比自己要高得多。否则,先来那班妖党均非寻常人物,便随来几个妖徒也无一庸手,不是敌势太强,怎会全军覆没,一个不留、敌人首脑不肯出面,也许知道自己炼有独门阴火和两件准备复仇的邪法异宝,设此诱敌之计,故意令几个无名后辈,在太乙五烟罗防护全山重重禁制之下,故意相持,设法激怒。等到自己恶气难消,情急相拼,将所有邪法异宝全数施展出来,敌人才将埋伏发动,先把阴火破去,以免自己知难而退,带了逃走,又留异日之患。越想越有理,盛气一馁,更加慎重。多年盛名,强横已惯,以前从未遇过敌手,昔年败在长眉真人手下,已认为万世不消之仇。如今强敌道成飞升,报仇无望,才想杀他门人泄恨,又被几个无名小辈打得大败,更是奇耻。就此退回,心实不甘。互相商议,决计不到真个现出败象,仍不罢手,那阴火也暂不发动。一面与敌相持,一面再发信符,把日前那些同党相继催来,令其上前,与敌拼斗,自作旁观,查看对方虚实,到底有什高明人物在内,然后再下毒手。
双凶未来以前,本是趾高气昂,不把这班妖党放在眼里。众妖党一半是因双凶阴险弓虽暴,二次出世,邪法更高,意欲提前结纳,自告奋勇;一半是受妖妇许飞娘蛊惑,又都嫉恨峨眉势盛,欲乘对方师长闭关之际与双凶合力,将对方后起门人的未来根本重地毁去。但这班人均非无名之辈,知道双凶骄狂自大,不愿服低,只命门人前往致意,不曾上门。双凶对这两起人,起初均甚轻视,表面约定,再有数日各往依还岭聚会,实则居心贪狡,惟恐人多,分润所得藏珍、灵药,或被捷足先登。本就打着抢先下手主意,又因前锋妖党全数伤亡,又伤了两个妖徒,正好借故提前发难,得信立即赶来。满拟手到成功,不料还未走到,便为佛法所阻,跟着连遭挫折,才知敌人真非易与,井有大援在后,只得发出信号,说前锋妖党不肯守约,轻敌涉险,全军覆没,不得不提前赶来。现在敌人已被困住,这班无名后辈均颇机警,又各持有几件师传至宝奇珍,惟恐不能一网打尽,又留后患。请照日前预料提前赶到,合力下手,以免夜长梦多,又生变故;或是敌人情急无计,将藏珍、毒龙丸带了逃走。
双凶中鬼脸神君章狸比较气盛,还觉平日狂做骄横,夜郎自大,始而不守信约,独自抢先,一见不能取胜,又发信号,催令同党应援,有点不好意思。蓝敕令毛萧却是老奸巨猾,阴柔卑鄙,口似悬河,长于舌辩,利之所在,全无顾忌。平日尽管狂做自大,一到用人之际,便卑躬屈节,无所不至。又是生来一张笑脸,把话说得极圆;不似章狸满脸乖戾之气,一味凶横,说不出个道理。议定之后,章狸听毛萧这等说法,觉着话说得甚巧,丢人不顾,敌人又的确是被自己邪法围住,虽无败意,看去已落下风,不算说谎,方始应诺,同将信号发出。双凶所发信号,与魔教中万里传音大同小异。先把所说的话说上一遍,然后行法施为,立有一股黑气将语声封闭在内,朝着对方飞去,无论相隔多远,不消片刻,便可传到。
这类邪法,火无害全都知道。见双凶已被兜率火将那两片暗影击散之后,始而暴怒如狂,似要拼命神气。忽然缓和下来,一面率领群邪妖徒奋力迎敌,一面嘴皮微动,却在商议。跟着各由手上发出一小股黑烟,互相说了几句,把手一扬,便急如箭射,破空飞去。接连两三次过去,那黑烟也发出了五六股,均是随同双凶嘴皮乱动,突然破空飞走,一闪不见,神速异常。这时全岭仍在妖光邪雾笼罩之下,双凶一面施为,一面仍朝自己三人追逐不舍。本就烟光烛天,再加上许多法宝、飞剑、真火、神雷满空飞舞,越发五光十色,耀眼欲花。那黑烟看去甚淡,飞走之时,只有手指粗细,一闪即逝,不是慧目法眼,深知底细,留心注视,直看不出。暗忖:“妖孽师徒,共有百余人之多,忽然连发信号,未来妖党定非少数,不知内中有何诡计?何不抽空截住,将其破去,听他说些什么?”想到这里,便用传声告知钱、石二人,想好主意。因双凶全都诡诈,也曾防到信号被人劫去,发得十分巧妙。又见对面敌人均仗慧光保护,始终不肯出斗,只由火无害等三小冲荡全阵,每发信号,总是事前准备,乘着三小惊走退避之际,就势发出。毛萧更是稳练,不肯妄发。
三小弟兄议定之后,火无害假装无意及此,先朝众妖徒立处加紧追逐,然后突然掉头,照准章狸扬手一团真火打到。等到章狸运玄功变化怒吼追来,再装不敌,往地底遁去。同时,钱、石二人在太乙青灵神光护身之下,赶来应援,见火无害遁人地底,也装作慌不择路,朝五色烟层之下钻去。跟着三小弟兄隐身飞出,冲荡全阵,出没无常,本是常有的事。章狸见三小相继逃遁,乘机发出信号。不料话刚说完,黑烟正待飞起,眼前一亮,那幢青色冷光突然出现,只一闪,便将黑烟隔断。同时火无害也化作一个通身烈焰四射,其形如猴的小火人,由彩烟之下电一般飞起,扬手一片红光,将那就要破空飞走的黑烟一下罩住,只一裹;妖人所发语声全在残烟之中说了出来。正想喝骂:“妖孽无耻,已然损兵折将,连遭挫败,还吹什么大气?”猛瞥见钱、石二人已被一条长约数丈的紫色暗影笼罩,不禁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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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钱、石二人照着火无害的预计,本是冷不防突然飞起,将妖人的信号冲断,当时飞走,遁往一旁,谁知石完贪功胆大,虽听火无害事前警告:“双凶邪法厉害,此时已有准备,不似初来骄敌,稍微近身,立有感应。即使隐形神妙,暗中下手,不到时机也伤他不了。一个弄巧成拙,反为邪法所伤。千万不可离开钱莱一步。”并未放在心上。及至在妖阵中冲突了两日,觉着双凶邪法虽强,不如火无害所说之甚,早就磨着钱莱,意欲二人合力,骤出不意,试他一下。钱莱素较谨慎,先不肯听。后见双凶追逐虽紧,对于三人似有顾忌。偶然被那怪手扫着一下,也只觉着身外宝光好似被什东西缠了一下,奋力一挣,便能脱身。由此起,自己虽然加了小心,敌人也似有什顾忌,尽管虚张声势,始终不曾上身。心想:“太乙青灵神光本是邪魔克星,也许双凶先前尝过味道,不敢冒失。”再经石完絮絮不休,持久无功,也想试它一下。总算二人不该吃那大亏。钱莱行事把稳,动手以前觉着火师兄得道千年,性如烈火,对于双凶尚有戒心,全仗玄功飞遁,避实击虚,不敢和他正面对拼,如何能够大意?同时又想到前在金石峡所得三才圈,也是一件降魔防身之宝,还有枯竹老仙所赐竹叶灵符,因有太乙青灵销防身,一直不曾用过。照枯竹老仙所说,此符虽是一片竹叶,每片均经他老人家祭炼一甲子以上,带在身旁,固可隐形防身,如遭强敌,想要反击,只照所传飞出手去,便能随着人的心意向敌进攻,对方多高法力,也是不死必伤,多少受一点害。否则便如影附形,决不退去。因其只用一次,敌人只一受伤,立即化去,或是飞走,因此不舍妄用。那三才清宁圈共是三个宝环,自己和石完一得天象,一得地灵,合用起来,威力更大。正和石完商议下手之法,便听火无害传声,令其随同去破邪法信号,这一来恰巧用上。
章狸又太凶横,瞥见冷光照眼,所发信号刚在邪烟封闭之中,未等飞走,便被敌人隔断破去,不禁大怒,犯了凶野之性,顿忘毛萧先前所说遇事把稳,不到强敌出现,万分紧急之时,不可施展全力,以防敌人看破虚实,有了防备,下手更难如愿的话。因愤两小欺人太甚,=声怒吼,本身往后微退,一片妖光,先将全身连那脚底妖云一齐护住,立由身上飞起一条暗紫色的人影,晃眼暴长,猛伸双手,朝钱、石二人扑去。二人先前因有各位师长同门警告,存有先人之见,又觉敌人邪法实非寻常,多少存有一点戒心。与双凶正面为敌尚是初次,瞥见冷光到处,敌人惊慌后退,大有手忙脚乱之势,心胆越壮。石完更是一上来便想双管齐下,不同钱莱如何,先把石火神雷冷不防给敌人一个重创,也未看清对方是否真败,扬手便是大团连珠雷火朝前打去。钱莱也想就势下手,左手神雷刚发出去,准备看清形势,相机行事。猛觉眼前一暗,一条黑影已当头压下。跟着宝光外面一紧,连挣两挣,不曾挣脱。二人因在太乙青灵神光笼罩之中,当时虽未中邪倒地,但是四外均被暗影裹住,休想移动。
钱莱累生修为,颇有经历。见石完仍由光中乱发神雷向外乱打,虽知神光护身暂时不曾受害,无奈四面裹紧,稍微疏忽,雷火又正向外连打,只要有丝毫空隙,难免不被邪法乘机侵入,立遭毒手。忙喝:“师弟你那雷火无用,防身要紧。”二人恰是不约而同,各将天环、地环放出,发出一青一黄两圈宝光,本意加上一层防备,免被邪法侵入。钱莱更因神光受制,又知此时各位师长均未回山,大援未到,全仗小弟兄三人扰乱妖阵,自己和石完如果被困,剩下火无害一人,应付更难。妖阵一经布成,更是大害。一时情急,便把始终不舍轻用的那片竹叶灵符往外打去。
那三才清宁圈乃前古奇珍,具有极大威力。二人自在金石峡到手之后,共只在初炼成时,和金、石、朱文三位师长试验过一次。仅知不是寻常,匆匆起身来此,从未用以对敌。这一出手,先是两圈其亮如电的宝光套向二人身上,晃眼透出光幢之外,立时发生威力:一个射出万道青芒,一个射出无量金星,都是由小而大,电也似急向外暴长。章狸因为恨极敌人,想把两小生魂摄去,明知太乙青灵神光最耗元气,仍然施展玄功变化,将独门邪法所炼三尸元神化为一条长大黑影,透身而出,猛朝敌人扑去。虽将那幢冷光抱住,无奈对方宝光神妙,无隙可乘,丝毫不能侵入。敌人石火神雷又由里面往外乱打。换了寻常左道中人,休说这类专制邪魔的神光,不能近身,单这石火神雷先就禁受不住。正打算拼耗真元,忍受神光侵烁,乘着雷火外射,宝光分合之间乘隙侵入。只要把这两个根骨深厚的生魂摄去,一任元气多么损耗也可补偿,并还可得到几件至宝奇珍,实是上算之事。正在强忍苦痛,暗中留意,用两条鬼手长影将冷光紧紧裹住,猛瞥见一青一黄两圈宝光由内透出。方觉宝光强烈,不是寻常,心微一动,说时迟,那时快,那天地两环宝光已带着万道毫光,无量星花透出冷光之外,突然暴长。看出威力甚大,料知不妙,忙即松手,已是无及。一任收势极快,因为先前压束太紧,仍被宝光猛力排荡了一下。如非应变机警,差一点连那两条鬼手影也被震碎。即便能够复原,本身真气经此一震,非受重伤不可。心方失惊,紧跟着又是一箭青荧荧的冷光由内飞出,形如一片竹叶,前头叶尖上精芒四射,细如牛毛,又劲又急。
章狸动作如电,先见形势不妙,早把本身元灵所化黑影飞回,与原身相合,遁出圈外。见那两圈宝光只一闪,便长大二三十丈方圆,悬向空中,四围妖光邪雾立被震散,空出大片地面。总算群邪妖徒见机得快,纷纷惊窜,不曾受伤,神情却甚狼狈。眼看快要布成妖阵,又被宝光冲破,还失去了十来面妖幡。再看敌人已在宝光之中飞身而起。心计白用,又多伤折,元气还有损耗,如何能不恨。正待行法还攻,那片形如竹叶的冷光又迎头飞来。看出有异,扬手一片紫光迎上前去。刚一出手,忽听毛萧疾呼:“章弟,此是枯竹老怪心灵相合之物,如何大意?”章狸闻言,暗骂自己糊涂。先见敌人防身法宝,便疑心是老怪物的传授。方才觉出冷焰侵入,威力甚强,敌人虽被困住,如不乘机侵入,早将生魂摄去,时候一久,不特元气损耗太甚,一个不巧,反为所伤。当时已经警觉,这青光形似竹叶,分明是老怪物元灵相合之宝,照例老怪物这几件奇怪东西一旦无心相遇,除却拼着受伤或是向其服低告饶,轻则如影附形,便用法宝将其击成粉碎,照样化生亿万,越来越多,永远随定自己,不见血光决不退去;重则休想保得整个身子。最厉害的是,整片还好,如若不知底细,妄想破去,一经击碎,为数越多,简直无法应付,就此服低,自然于心不甘;不舍掉一点精血,又无法破解。愧愤交集之下,呆得一呆,竹叶已被紫光斩为数片,但未消灭,晃眼宝光反到加强,飞舞而来。
章狸耳听同党又在连声警告说:“我们与老怪物无仇无怨,既将本命竹叶送人,必有渊源。已然引发,暂时只好照他平日信条容让一步,事后再去寻他理论不迟。现当要紧关头,何苦负气,多此纠缠?老怪物得道比我们年久,便让一步,也不为丢人。”章狸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最难惹的魔星暗助敌人,和他为难。一听同党传声警告,心虽不愤,无如对头法力之高,不可思议,有名难惹,再要为了一时不能忍气把魔星本人引来,更休想占得便宜。知道此宝虽是一片竹叶,神妙无穷,不用法宝抵御,非受伤不可;稍一抗拒,又是一触即碎,越变越多,却无法使其消灭。到了后来,化为一蓬寒星,追随全身,环攻不已,稍一疏忽,立为所乘。事在两难,只有早点打发,还可少吃好些苦头。正在满腹气愤,先用邪法防护,不令上身,也不以强力相抗,免其由少而多,更难抵敌。因不舍自残肢体,打算咬破舌尖,试上一下。
恰巧内一妖党陶泉法力较高,见三小纵横全阵,所向无敌,双凶那高法力竟奈何不得,双方相持了两日,同党妖徒不少伤亡,敌人毫发未伤,心中气愤。看出敌人动作如电,专一避重就轻,机警非常,知道明来决难如愿,故意杂在人丛之中,随同应敌,一味敷衍应付,不使本相外露。等到敌人对他轻视,然后突然发难,将三小弟兄除去一个,以显他的神通。这时正以全神贯注在三小身上,表面装作胆怯不敢上前,暗中准备停当,只一发现机会,立以全力进攻。事有凑巧。妖人为防敌人警觉,又长于隐形飞遁,始终遥望,相隔颇远,留心已久。先见三小弟兄互相招呼,时分时合。峨眉传声,外人虽听不出,却被看破,料知敌人必有巧计。正在假意观察,忽见三小弟兄相继往地底穿去,越知有心诱敌。果然转念之间,突然出现,将章狸传声信号破去。同时敌人那幢冷光也被邪法困住。陶泉比双凶还要阴险机智,深知太乙清灵神光,是枯竹老人曾用千年苦功,采取东方乙木精英与两间清灵之气所炼成的冷焰,威力绝大。章狸虽然恃强,勉强将其困住,但它专耗修道人的元气于不知不觉之间,时候一久,决难忍受。意欲当众逞能,以平双凶盛气。本想等到章狸欲罢不能之际,冷不防猛下毒手。忽见火无害刚把章狸信号收去,飞向空中,一见钱、石二人受困,突又回身飞来。情急救人,全神贯注在双凶三尸元神黑影之上,别的全未顾及,来势极猛。陶泉以为有机可乘,忙由斜刺里化为一溜碧光电射飞来,意欲迎头下手,骤出不意,将火无害用邪法擒住。目光到处,瞥见青、黄两道宝光由冷光中突然飞出,章狸立时松手后退,群邪妖徒纷纷惊窜。火无害也一声长啸,改进为退,同时扬手发出数十团太阳真火朝群邪打下,霹雳之声震得天摇地动,石破天惊,声势甚是惊人。陶泉见情形不妙,慌不迭抽身往旁遁走。百忙中没有看清,还有一片形如竹叶的青光同时飞出,正由章狸身前横飞过去。等到发现那片宝光被章狸所发紫光斩为四片,但未乘胜下手将其破去,反倒急收紫光飞身后退,急切问不知厉害,仍旧前飞,恰好撞上。
章狸正在举棋不定,见陶泉侧面飞来,挡向身前,正好拿他替死,故意拦住去路,往旁一偏。陶泉见那四片大小不等的青色奇光飞舞而来,已快上身,分明已看出来历,百忙中竟会不知顾忌,扬手一道叉形碧光,想要抵御。出手以后,才想起枯竹老人的禁条与此宝的妙用,心中一慌,急忙回收,两下已经接触,那四片青光立时粉碎,化为一蓬花雨当头罩下。陶泉索性施展全力抵御,以为也许暂时不致送命。无如上来不曾留意,突然警觉,心神慌乱,只顾收回飞叉逃避,忘了此宝威力神妙,除非真有极大法力,将其收去,再用本身真火,费上三四十日苦功将其消灭,任何邪法、异宝,只一接触,立生感应,如影附形。不将它击碎还好一些,击碎以后,便成了一蓬星花,最小的细如毫芒,中在人体,立时爆炸,冷焰寒光同时侵入骨髓,休想活命。这一情急心慌,章狸又是阴险凶残,巴不得有人替死,哪里还顾同党义气,见状大喜,不特没有相助,反而暗施邪法,挡住退路。陶泉惊慌逃窜中,猛觉身上一紧,知中同党暗算,凶多吉少。那一蓬青色星花也已打向身上,当时冷焰攻心,通体酥麻,情急暴怒,把心一横,勉强运用玄功,震破天灵,化为一溜绿光刺空飞走。章狸不料陶泉当机立断,见势不佳,元神立舍肉身破空遁去。为防万一,又把舌尖咬破,一片血光刚飞出去,陶泉元神已然遁走。残尸还未倒地,吃火无害一团真火由斜刺里飞来,震成粉碎。那大蓬星花,也随同陶泉惨死,一闪不见。章狸方在暗幸,想将所喷血光收回,以免损耗精气,吃火无害太阳真火猛击之下,已然震散,消灭无踪。再看那两圈宝光,敌人不知何故,得胜之后,便自收去,不曾再用。仍在冷光笼罩之下,满阵飞舞,专寻妖徒晦气。妖阵已被冲得七零八落,妖幡、法物也损失大半,妖徒多半负伤甚重,即便将阵布成,灵效也减去大半。敌势越发猖狂。
章狸怒火烧心之下,忙向毛萧传声怒吼说:“我二人昔年何等威势,今被几个无名后辈杀得大败,本身虽未受伤,同党门人好些伤亡。再不施展杀手,抢点上风,日后有何颜面见人?你这老鬼如再怕事,我便要独行了。”双凶本是死党,同恶相济,狼狈为好,已有多年。所有邪法又须合力下手,分开便力弱。毛萧天生阴柔险诈,又多机智,平日虽然由他作主,有时遇事争执,章狸发了凶野之性,毛萧一味怀柔,多是退让。见他发怒,不便不从。正在婉言劝告,令其稍微把稳,莫中诱敌之计,以防万一仇敌事前有了戒备,将数百年苦功祭炼之宝失去,人还不免受伤,以后连想卷土重来都是无望。
两人正在争论,另一面的三小弟兄却在朝一妖党进攻。这妖人名叫反舌神君都涛,乃巨洪的师兄。因见巨洪师徒惨死,欲为报仇,本就待机欲发。火无害先见妖人装束与巨洪相同,因其不曾开口,只和李健隔着慧光,各用法宝、飞剑相持,先未在意。后来看出他与巨洪一党,本想除他,未得其便。恰巧章狸为破竹叶灵符喷出满口血光,知道东海双凶所炼邪法与众不同,最主要是那多年苦炼的本身真气,不特分合变化,由心运用,并还能发能收,具有极大凶威。一见大量喷出,看出便宜,忙将太阳真火连珠打去。郗涛本在留意火无害的行动,想要暗算,一见敌人飞身空中,目注前面,用太阳真火连珠乱打,相隔颇近。章狸连番受挫之余,已是咬牙切齿。郗涛暗忖:“仇敌功力甚深,凭我一人,也许此仇难报。看双凶对他如此痛恨,我如动手,必定相助夹攻。”念头一转,忙舍李健飞起。刚由囊中取出一双上带锯齿的金轮,扬手化为丈许大两圈相连而又可分可合的刀轮,便朝火无害飞去。
与此同时,钱莱、石完脱困之后,看出清宁圈的妙用,方欲就势杀敌。忽听暗中有一女子用本门传声说:“本宝天地人三环,你们初得到手,本就不宜分用。此时群邪尚未全到,内中不少能者,千万留意,最好暂时不用,以防双凶不甘惨败,在我们援兵未到以前激出事来,或是遇见得知此宝来历的妖人,将其乘隙夺去。”二人料是本门师长,忙即依言收起。正在阵中纵横冲突,忽见一老瘦妖人,舍了李健,暗用法宝想伤火无害。虽知火无害不会受伤,但那锯齿连环光甚强烈,虽有邪气,本质甚好,分明是一件奇珍异宝。钱莱首先看中,忙用传声告知火无害,说妖人此宝决非常物,可速合力将其收下才好。火无害闻声回顾,认出此是当年旁门中三件奇珍之一,不禁惊喜交集。忙喝:“二位师弟留意!此宝来历我所深知,除被套中,吃它一绞,全身化为肉泥而外,更有勾魂迷神妙用。你二人如非神光护身,早为所迷。我却不怕。此宝共有三件,原是前古奇珍,出世不久,便落在左道旁门手中。留传至今,不知怎会被这妖孽得去?将它收下,果然是好,只是事情也非容易。方才那一双宝环也许有用,等我将其隔断,你二人连用双环将其收下,方可成功。为防妖人收回,必须先将这厮除去,才免后患。还有双凶连遭失利,已然恨极,更须防他情急相拼,不可大意。”三人一面问答,人早合围而上。
郗涛身旁本有两件极厉害的奇珍,金轮发出以后,瞥见冷光飞来,将其敌住,三个仇敌各用真火神雷连珠乱打。暗骂:“小狗,我见你们滑溜太甚,先用此宝绊住你们,以便下那毒手,休要逞强行凶,且叫你们知我厉害!”心中又寻思:“此宝先后在旁门中七百余年,连经四个左道著名人物 水之妖燃文苦心祭炼,那具有锯齿的光轮只一凌空转动,敌人目光立被吸住,即便功力甚深,暂时不致迷倒,时候一久,终难。何况我身旁还有一件奇珍不曾应用,更有法宝防身,不畏雷火侵害,小狗连人带宝必落我手。”一心打着如意算盘。及见法宝飞起以后,尽管悬在空中,飙轮电驭,相对急转,放出鲜艳夺目的五色奇光,敌人竟如无觉,一面乱发雷火,一面又将飞剑、法宝放出,三下夹攻,自己另外两口飞剑竟非其敌。再看双凶本在追逐三小,随同飞舞猛扑,不知何故反倒停了下来。其实是双凶心中恨极,欲下杀手报仇泄恨,因见敌人隐现无常,比电还快,以前那样追逐只是徒劳,正在商议下手方法。章狸更因元气损耗太甚,动手以前意欲运用玄功稍微准备。尽管咬牙切齿,恨不能把敌人生吃下肚,暂时反倒放任,正是将发未发之际。
郗涛见状,自是出于意料。以为双凶素来阴险忌刻,故意要他好看。仇敌既未中邪昏迷,雷火又极猛烈,尤其那太阳神光线威力大得出奇,一任法宝防身,飞遁神速,一被打中,仍是难当。情急怒吼:“小贼休狂,我与你们拼了!”说罢,回手一拍腰问皮囊,立有一股形如匹练的光气,长虹飞舞,电射而出,已长了数十百丈,还未放完,待朝钱、石二人卷去。火无害先用太阳真火连珠乱打,打得郗涛左闪右避,手忙脚乱之际,忽见他双手齐扬,各发出一股其亮如电的红光,作十字形交叉向前。火无害刚将那一双连环锯轮隔断,口呼:“二位师弟快些下手,以防双凶赶来作梗。”话未说完,百丈长虹已由郗涛腰间激射出来,不禁惊奇。暗忖:“昔年旁门有名三宝,怎会有两件在这妖人手内?另外一件,如也为他所得,自己和钱、石二人虽然不怕,终是后患。双凶不久便要发难,时机瞬息,用什方法将其收去?”心念才动,还未想完,忽听空中连声娇叱,一幢彩云电射而下。还未到地,先是一蓬五色彩丝暴雨一般喷出,双轮立被裹住,不再转动。彩云立带双轮飞走,晃眼不见。刚看出那彩云是秦寒萼、司徒平所用的弥尘幡,心中大喜,同时又有四五道遁光电驶飞到。当头一个长身玉立的青衣少女,相貌与寒萼相仿,手挂一根玉尺,发出大量的光圈,电也似急,转动起无数光旋,朝下斜射。那形似匹练的妖光,本来还在向外抛射,已长有一二百丈,才一接触,便被那形似漩涡的光圈裹住,风车绞索一般,其疾如飞,晃眼之间,便如神龙吸水,将其收尽。郗涛出于意料,手忙脚乱,情知凶多吉少,惊惧忘魂中,见两件旁门至宝只一照面,先被那幢彩云将连环金轮收去。来势又似狂风之扫落叶,神速已极,人还未到,先发彩丝,将双轮制住,跟着彩云飞过,就势卷走,一瞥不见。妄想将所发妖光收回,再行逃走,连收两次,没有收回。觉那旋光威力绝大,再不见机,命必难保。一时情急发怒,厉声大喝:“毛、章二位道友,为何旁观不动?”一面飞身逃遁。就这微一停顿之间,猛觉身上一紧,精芒电旋,耀目难睁,全身已被旋光裹住,不禁大惊。刚猛烈一挣,跟着便觉周身奇痛,心神一昏,旋光连闪几闪,郗涛就此伏诛。
火无害等三人看出来人均是本门师长,方喊:“各位师伯师叔均在慧光之下,请往相见。”声才出口,那旁双凶瞥见敌人来了援兵,法宝威力不比寻常,章狸首先按捺不住怒火,不等与毛萧合力施为,首先飞身上前,待下毒手。忽听连声怒叱:“无知双身狗面妖孽,恶贯满盈,眼看灭亡,还敢逞强行凶!”同时迎面飞来一男一女,人还未到,一道青光,一道银光,已电掣飞来。章狸见那两道剑光宛如青虹电舞,银练横空,十分强烈。青光更具威力,认出是昔年长眉真人所用降魔奇珍紫郢、青索双剑之一。那银虹也是前古神物,与先前诸敌飞剑迥不相同。不敢大意,忙即迎敌。才一接触,彩云先把空中所悬光轮收去。跟着又一少女收了空中妖光,把郗涛除去。不禁又惊又怒。方喝:“老鬼如何坐视!”毛萧已经上前迎敌,吃青光分头挡住。双方一面存有戒心,一面不知对方来历,意欲看清形势下手,不敢骤然发难,各用飞剑、法宝先在空中相持起来。
三小弟兄见新来诸位师长所用法宝无不神妙,具有极大威力,正在欣慰,各发真火、神雷助威,忽听英琼传声说:“这几位师伯叔,多半由此路过,因愤群邪猖狂,又受妖人指点,就着过路之便给他们一点厉害,不能在此久留。你们仍照前言行事,非等你们师父赶来,不可冒失下手。”话未听完,那手持玉尺的青衣少女已朝慧光之中飞进。待不一会,突又飞起,传声疾呼:“二位师兄、师姊,是时候了,我们走吧。”说罢,一纵遁光,当先飞走。那迎敌双凶的少年男女,正是严人英和周轻云。本和双凶苦斗,闻言,轻云立用传声回答说:“双凶邪法厉害,不可轻敌。”同来还有几个少年男女,正助若兰等与为首七八个妖党对敌,闻声均答:“三位师兄、师姊只管放心。等到幻波池开府,你们事情也完,彼时再相见吧。”说时,双凶见群邪相继伤败,已有柏形见绌之势,同声怒吼:“小狗男女,叫你们知我二人厉害!”说罢,刚把身形一晃,待要施展邪法,猛下毒手,忽见对面少年大喝:“无耻妖孽,你看这是什么?”随说,把手一扬,眼前倏地一亮,突现出大片金光,光中一只大手,带着轰轰雷电之声飞起。
双凶恰正运用玄功,飞起两条紫阴阴的人影,待朝二人抓去,一见金光大手突然出现,看出了来历,心中一惊。当着群邪和一班妖徒,又不甘心示弱,各人把心一横,决计施展全力与敌一拼。刚同声怒吼迎上前去,待要迎敌,忽然觉出那大手只管飞舞变化,声势惊人,威力却不如意料之甚。倒是火无害等三小在旁看出便宜,各发神雷、真火,迎头乱打,比较要凶得多,隐遁又极神速,抓他不到。又因被困年久,好些顾忌,空自气愤,无可如何。略斗了一会,越看越觉那大手虚有其表,无什威力,又见对面两个敌人已然不见。方疑那是幻影,心中一动,金光一闪,连那大手也同时不见,才知上当。想起初上来时勉强迎敌,一味闪避,不敢相拼,胆怯情急,结果受人愚弄,是个幻影,恨到极处。一眼瞥见敌我双方恶斗方酣,因为群邪所用法宝、飞剑多半不如敌人,内有几个心深一点的,知道对方仗着慧光防护,有胜无败,再一假败诱敌,敌势越狂,只原有三四人仍仗慧光防御,不曾出斗,下余连同后来诸敌已乘胜追出,不禁暗喜,立运玄功变化,追扑过去。
这时,峨眉派众人全都占了上风。先见大手飞舞空中,金光闪闪,雷声隆隆,双凶一味闪避,各由手上发出两道暗紫色的光气,虽在随同应敌,那两条暗影只是随同飞舞进退,不敢近逼硬拼,分明落在下风。后来诸人又都下山不久,胆大好胜。先是李镇川、周云从、商风子三人由峨眉下山,结伴行道,在洞庭湖边,遇见戴湘因、余莹姑,互相谈起各位男女同门,以及紫云宫、幻波池与天外神山光明境之事。莹姑随说:“近在汉阳白龙庵听素因大师说起,幻波池日前正当多事之秋,不久后辈同门全要赶去,参与本派第二代弟子开府盛会。”湘因平日对于英琼最是敬爱,莹姑又和余英男、申若兰十分投机,上次峨眉开府,相聚没有多日便即分手,早就想念。商风子和七矮弟兄最是交厚,下山时金、石二人并还约他凑足七矮之数,一同行道。风子因为与云从是骨肉患难之交,不愿舍他而去,虽以婉言辞谢,禀明师长情愿留山苦炼,和云从共同进退,对于金、石诸人却有知己之感,不能去怀,一听金、石诸人也在幻波池,提议同往。莹姑笑说:“来时素因大师曾说我面有煞纹,如能等到幻波池开府再去,便可无事。随又笑说:‘定数如此,难于化解。现送你三丸灵药,如为邪法所伤,只消一丸,立可复原。此时幻波池正当多事之秋,能不去最好。’随又将我新得的两件法宝要去,用佛法重加禁制,然后发还,命我遇事留意。昨日路遇湘姊,谈起幻波池,本想前去,无如法力浅薄,不是妖人对手,迟疑未定。三位师兄如愿同往,奉陪就是。”商、李二人均说:“吉凶定数。本门弟子,听恩师口气,将来大小均有成就,决不至于中途伤折。再说同门有事,义无袖手,修道人也怕不了许多。”二女知道三人中,风子毅力坚定,向道心诚,上次开府,已然通行火宅严关,为了朋友义气,仍请留山修炼,用功越勤,大蒙师长和诸老前辈器重,格外加恩,得有两件至主。新近下山,路遇凌浑,镇川仗着以前相识,说自己半路出家,法力浅薄,目前群邪势盛,在外行道恐有疏失,求其相助。风子也代云从求恩。凌浑朝三人奖勉了几句,各赐了一道保命灵符。湘因听素因大师口气,莹姑此行虽有凶险,似无大害,并赐有三粒灵丹,可备缓急之用。大家又都年轻喜事,略一商议,便同起身。
五人全未去过依还岭,无意中绕行峰西,相隔约有百余里,忽见一道本门遁光由斜刺里飞来。迎上前一看,正是万珍,满脸悲愤之容。见面一谈,说起修道多年,入门最久,根骨禀赋虽不如人,本身法力和所用法宝、飞剑均非寻常,偏生近年走了晦运,到处吃亏。前日和双凶才一对面,便为红衣妖人所伤。幸蒙林寒、庄易用灵符救往岭西法台之上,虽保得性命,所中邪毒暂时尚难复原,为此气忿。仗着身旁防身法宝尚还神妙,更能相助飞行,想起附近不远有一女仙门下女弟子,彼此交厚,欲往求助。正说之间,忽见一幢彩云迎面飞降,正是秦寒萼、司徒平和万珍所寻好友郦芸。见面谈起,才知寒萼、司徒平前在依还岭忽然飞走,便是郦芸之师女仙商摸所为。因受好友宝相夫人重托,这日遥望依还岭上群邪大举来犯,寒萼、司徒平正同向前迎敌,看出不妙,忙发传声警告,令用弥尘幡绕路飞往相见。
万、李二女在场,商嫫虽也看见,但时机匆促,又以闭关多年,不与外人相见,郦芸恰又外出未归,不知万、李二女便是爱徒好友,不及往救。等寒萼飞到,郦芸也自回山,互相一谈,郦芸听说万、李二女已受伤中邪,被同门救往岭西法台之上,便向乃师说:“昔年偶往罗浮赏梅,为二妖人所困,眼看被擒受辱。身旁虽然带有信香可以求救,但因恩师正在本山崖壁之内入定,恰值要紧关头,稍微惊动,轻则前功尽弃,自己虽能免难,却累恩师功败垂成,至少多费两甲子的苦功,还有许多艰险凶危;重则由此走火人魔,在深达百丈的山腹之中坐僵,不知要经多少年才能脱难。师父平生只自己一个爱徒,最为袒护,向来不容外人欺侮。入定之前,曾说此次入定苦修,专为抵御魔劫,禁制重重,内外隔断,并不须人守候。但也不许弟子出山远游,由于师徒隔绝,恐弟子在外受人欺侮,难以往援之故。就这样,仍恐弟子静极思动,不耐寂寞,赐了一技信香,以防万一。师恩深厚,焉可误师父修为。有心自杀,又恐邪法厉害,被妖人把生魂摄去,受那惨祸。正在胆寒心悸,万珍忽然飞到,素昧平生,竟以全力相助。仗着法宝威力,先将邪法破去,脱去危机。和妖人苦斗了两日夜,双方相持不下。幸而郁芳蘅和妙一真人之女齐霞儿相继飞来,四人合力,才将妖人除去,永绝后患。以前曾和师父说过,时常感念,如今恩人有难,务望恩师看弟子分上,鼎力相助。”
商嫫先不知万珍便是爱徒好友,又见受伤之后,人已救走,不曾在意。闻言想起爱徒那年全仗万珍保住性命,连自己无形也得了她的好处,早想报德,立时应诺。因为昔年杀孽太重,已然发下誓愿,从此闭洞清修,除传授爱徒衣钵外,决不再开杀戒,也不与人来往,连峨眉开府那等盛会,并还接到请帖,均以飞书婉言辞谢,不曾前往。彼时爱徒为了一事耽搁在外,事后得知,后悔非常,常时絮聒,引为恨事。自己不久成道,以前性情孤傲,同道中无什往还。所居洞府,地势又极广大,更有秘径远通滇黔两省。爱徒功力尚差,人又极美,将来在外行道,难免不受妖邪侵害。难得有此渊源,意欲借此使其与峨眉诸女弟子结交,以为异日打算。便命郦芸随同司徒平、寒萼,拿了专一吸收邪毒的至宝蜗皇针和一片玉符,赶往相助。将人治愈以后,即须赶速回山,等待幻波池开府之时,再往相会,不许停留。还未起身,鬼仙玄殊仙子忽然飞到。
双方原是旧交至友,匆匆谈了几句,玄殊便对寒萼说:“金蝉、朱文、余英男三人,现在宝城山后除一著名妖邪,此时刚到,只等妖人伏诛,去=大害,立可赶回助战。东海双凶平日虽极凶横,但是天性多疑,对敌之际,首鼠两端,举棋不定。除十分拿稳,手到成功而外,只一发现对方不是易与,不到万不得已,或是万分情急,决不肯轻易发动全力。又因双凶当初结合甚奇,两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恶人,偏会十分投缘,多少年来同恶相济,从未离开。所炼邪法又是独门传授,从修炼起便是一路,成了一狼一狈,无论是何邪法异宝,都是同心合力,一同祭炼。双身教主之名,便由此而来。正想创立教宗横行之际,被长眉、极乐二位真人在东海打得大败,成了残废,并被仙法禁闭海底多年。新近遇救脱困;想起前仇,又受妖妇许飞娘蛊惑,大举来犯,连遭挫折,已生戒心。内中蓝敕令毛萧最是狡猾,必定预留退步,到了要紧关头,也许把多年形影不离的死党丢下,独自逃走。但他凶心不死,仇恨越深,此去必定卷土重来,或是另用阴谋暗算。双凶最厉害的邪法,均须二人合力,去掉一个,凶威便差得多。并还可以由他身上,把昔年纵横南极,为恶多年,后来因惧长眉真人威力,由此隐遁不再出世的一个著名凶孽引将出来,一齐除去。虽然毛萧再来之时,正当开启水宫宝库的要紧关头,但可就此除掉一个未来大害,形势虽较凶险,却甚值得。易静、李洪诸人又都回山,增加许多助力。只要小心谨慎,把握良机,算准下手时机,决可无虑。请转告幻波池诸位道友,留意戒备,事情已有解救,内中详情,暂时还难预告。”随又指点了一些机宜。
寒萼听出这鬼仙行辈颇高,人却十分谦和,谢了指教,便同飞来。万珍虽仗林寒用灵丹解救,并未复原。尤其周身酸痛,心头烦恶,连用遁光飞行,俱都勉强。良友相逢,又对她如此关切,自是欣慰。略谈几句,便由郦芸用蜗皇针把所中邪毒之气收去,将师赠玉符如法传授,令其挂向胸前,以防邪毒。莹姑见万珍神情萧索,面容悲愤,误认仍未复原。想起身旁灵丹共有三粒,自己和湘因各留一粒备用,尚多一粒,便取出来相赠。万珍见莹姑情意殷殷,随即服了下去。郦芸平日无什交游,早就听说峨眉门下女弟子甚多,全是仙根仙骨,美如天人,难得有此机会,喜出望外,仗着师父钟爱,正拼回来受责,随同前往,忽听乃师连声警告说:“此时万不可去,急速退回。否则平白受害,多生枝节,连幻波池开府均难参与。”不敢再抗,只得和万、秦诸人殷勤话别,恋恋而去。
寒萼原奉女仙之教,专收那形似连环齿轮之宝,到手以后,无须恋战,急速飞走。等到女仙重炼之后,将上面所附邪气除去,过了数日,再往依还岭,便可无害。并说:“此宝是因为长眉真人一句诺言,落在左道旁门手中已数百年,关系重大,谨防到手以前被别的妖邪乘隙夺去。下手时可仗弥尘幡护身,用所借法宝天蚕丝将其制住,再用峨眉分光捉影之法收去,随即遁走,越快越好,丝毫疏忽不得。如有妖人追来,自有别的同门对敌,不可回顾。”寒萼知此宝乃前古奇珍,三次峨眉斗剑尚有大用,关系重要。和万珍等见面,略一商谈,决计夫妻二人自作一路,专办此事。仗着弥尘幡飞遁神速,特意绕道先行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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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珍等刚要飞走,又听破空之声,三道遁光合成一起,凌空急驰。本由岭西一带飞过,相隔颇远,中途停了一停。似因发现前面烟光万丈,上与天接,依还岭上空光影闪变,方圆数百里内,连山石林木均幻成了异彩,敌我双方争斗猛烈,忽然掉头,待往岭上飞来。众人看出同门中的能手,忙即迎上。见面一看,竟是秦紫苓、严人英、周轻云三人,不禁大喜。正要叙阔,紫苓已先开口说道:“我三人此时身有要事,须往青螺峪一行,时机紧急。方才由此经过,发现群邪来犯,声势浩大,无如此行关系重要,又知癞姑、英琼功力日高,英琼已将定珠炼成第二元神身外化身,形势虽险,终可无害,本不打算参与,已快飞过。忽遇白发龙女崔老前辈与女仙姜雪君由海外飞回,匆匆指点几句,令我三人往收一件流落旁门中的前古奇珍,此事无多停留。诸位面上多带煞气,到后最好仗着李师妹的慧光护身,方可万全。”众人会合以后,原是一面说话,一面朝前急飞。万珍闻言,因见这班男女同门全是后进,如今功力俱比她高,心中惭愧,想起先前受伤之事,对于群邪越发痛恨。紫苓等三人尚有急事,匆匆商议,分头下手,也未多言。本来还想双凶厉害,存有戒心。及至飞到依还岭上,先是寒萼、司徒平驾着一幢彩云,当先飞到,骤出不意,照着女仙商嫫所传,收了妖人法宝,立即遁走。同时紫苓也将那形似百丈匹练之宝,用璇光尺收去,除了妖人,更不恋战,匆匆飞入慧光之内,和英琼谈了几句,便已飞走。人英、轻云和双凶略微相持,等秦氏姊妹收了妖人法宝,便由人英取出姜雪君所赠灵符,幻化一只金光闪闪、雷电交呜的大手将双凶挡住,就势抽身追上紫苓,一同飞去。
众人除商风子,惟恐周云从法力太差,不令走出慧光而外,余人本助申若兰等男女同门与群邪相持,一见敌人邪法不如意料之甚,自己这面连番得利,未免把事看易。双凶和金光大手对敌,又颇相形见绌。群邪再一故作不支,且战且退,内有敌人又是真败,再见火无害等三小满阵飞舞,乱发神雷、真火,所到之处,打得众妖徒残魂断烟,纷纷惊窜,所向无敌。妖阵已被冲得支离破碎,不能成形,不禁心雄胆壮起来。新来诸人固是启了轻敌之念,连申若兰等原有诸人,也觉双凶妖法固非寻常,凭自己的功力和所用法宝,尚能抵御,决不至于轻易受伤。此时群邪纷纷败退,众人以为双凶已被大手挡住,无暇分身,正好下手,就势除去两个。内中李健、林秋水首先飞出圈外,恰巧内一麻面妖人连日向众辱骂,神态丑恶,邪法却不甚高,先没料到敌人忽然穷追不舍,因所用法宝刚被商风子破去,心中一慌,纵身飞逃,吃林秋水身剑合一,追上前去。妖人回顾商风子已被同党截住,心方略定,略一停顿,不曾留意,一道剑光,突由侧面飞来,已快上身,才行警觉,看出林秋水在敌人中法力较差,怒喝:“鼠辈也敢欺人!”忙即返身回斗。妖人起初因见敌人所用法宝威力太强,尤其是那慧光神妙,不可思议,任何邪法异宝只一挨近,多半消灭。身旁所带法宝、飞剑已失去了好几件,惟恐再发出去,又为敌人所毁,不敢轻出,欲发又止,专在一旁辱骂助威。及见对方身剑合一穷追过来,急怒交加之下,两肩一摇,立有九股黑烟各带着一根妖钉飞起,意欲冷不防致敌死命。李健与群邪斗了两日夜,看出敌人狡诈,专一避重就轻。双方隔着慧光,各用飞剑、法宝相持恶斗。李健知道自己这面虽立不败之地,想将群邪除去,也极艰难,早就打好主意,把两件具有极大威力的法宝暂不使用,准备到了时机,突然发难。这次飞出,本意就想把这麻面妖人除去。见其回身迎敌,正合心意,扬手便是数十百丈金光雷火,将妖人罩住。旁边余莹姑、李镇川见众同门相继出战,也跟踪追了出来,各指飞剑、法宝往上一围。妖人瞥见金光罩体,看出初对敌时,那面威力最大的宝镜突又出现,大惊欲逃,已是无及,在四人合力夹攻之下,连人带妖钉全数消灭。
这时群邪除双凶师徒和为首六七人外,人数尚多。众人在慧光下应敌,眼看火无害等三小纵横飞舞,冲荡妖阵之中,大显威风。自己还是师长,寸功未立,还未敢离开慧光一步。均觉气闷,有两人一开张,都想就着双凶无力旁顾之际,先把妖党杀上几个,以消连日辱骂的恶气。除周云从初来胆小,守着风子之诫不敢妄动,申若兰飞起较迟,被英琼强行止住,袁星也不敢违命而外,全都纷纷飞出。英琼见状,正在担心,一面传声劝阻,一面准备救护时,猛瞥见空中金光一闪,大手不见,暗道不好,方喝:“双凶邪法厉害,可速退回!”话未说完,李镇川、林秋水先吃章狸电也似急突然飞到,扬手一股暗紫色光华打向身上,当时倒地。眼看二人元神离身飞起,快被妖人摄去,忙即抢前救护,前面金霞突然涌现,一闪不见,二人也已失踪。英琼人随心动,也已赶到。章狸用那邪法将人迷倒,正下毒手,瞥见金霞一闪,料和初来时一样,敌人又被同党救走。一声怒啸,那条暗影立时暴长,满拟受伤的人逃走不远,正待行使邪法展布开来,只稍发生感应仍可擒回,或将生魂收去。心念才动,猛觉眼前一亮,前面那团慧光突然迎面飞来。双凶俱都多疑,因英琼从未现身,又觉出那团慧光威力绝大,误以为敌人主脑忽然出手,心中一惊,忙即往后闪避。
李英琼见受伤同门已被庄易救走,方想:“大方真人灵符固是神妙无穷,林、庄二位师兄应变也真机警。双凶邪法何等神速厉害,竟能在万分危急之中把人抢了就走。”猛瞥见余莹姑同了商风子也为毛萧所伤,中邪昏倒,不禁大惊,一纵慧光,忙即赶去。毛萧最是诡诈凶狠,早就断定敌人方面暗中伏有能手,专一救护受伤的人,未下手以前,先用邪法暗中准备,眼看成功。火无害在旁看出危机,忙以全力抢前救护,双手扬处,两股太阳真火宛如两条火龙飞瀑,带着轰轰发发之声,猛朝毛萧射去。毛萧正下毒手抓人,一见真火来势如此猛恶,也甚心惊,忙由手上发出大股暗紫色光气朝前抵御,同时行法摄取生魂时,就这略一停顿之间,慧光已经飞到,邪法禁制立被二人先后冲破。庄易仗着法宝护身,隐形接应,刚把李、林二人救走,莹姑、风子又都中邪倒地,忙即回援。英琼恰将邪法冲破,庄易所发灵符立生灵效,一片金霞闪过,护了二人往法台上飞去。因见众同门纷纷出斗,双凶自身应战之外,又由身上飞出两条长大人影,手中所发紫色烟光触着就倒,英琼救人心急,又离开了本位,忙即传声疾呼:“李师姊可速回去,邪法厉害。诸位同门千万不可轻敌,离开原处。”
万珍先听紫苓行时婉劝,虽不甘心示弱,但离英琼甚近,留有退步。及见慧光飞出,庄易又在大声疾呼,意似一离慧光之外,必为妖邪所伤,想起前仇,本就气愤,无如双凶邪法实在厉害,除有限几人能仗法宝暂时抵御外,余者均非其敌。本不打算负气,正往回飞,想与英琼会合。不料双凶门下两个得力妖徒仗着机警灵巧,每遇真火、神雷打到以前,总是抢先逃避,一直不曾受伤。又恐取巧太甚,事完之后双凶责罚,难于禁受,意欲立点功劳,早在暗中留意,相机下手。及见敌人只一倒地,必有金霞涌起,将人救走,知道双凶淫凶好色,如能擒到一个美女,回去必能讨好。因万珍貌美,相隔又近,便以全神贯注,自恃飞遁神速,打算觑准双凶动作,只等妖光飞出,人一中邪,便双双抢上前去,在金霞发动以前把人抢走。不料恶贯满盈,死星照命。钱莱、石完早看出这两个妖徒机警刁猾,邪法较高,几次想要伤他,均未如愿。乘着章狸舍了英琼追来之际,故意遁入地内,悄悄掩往二妖徒身后,冷不防突然飞出。本来手到成功,也是石完心急,见二妖徒目注侧面,时进时退,不知怀有诡计,想暗算万珍,恐其又和以前一样逃走,不等钱莱发动,扬手便是一神雷。妖徒见钱、石二人遁入地内,早就防他们突出伤人,耳目又最灵敏,银光稍微一现,神雷还未爆炸,先已警觉。如在平时,也还不致遭殃,因那雷火发自身后,妖徒飞遁极快,目光又正注向前面,心中一慌,立时往前遁去。事有凑巧,万珍此时正和一红脸妖人对敌,所遇恰是妖党中的能手,法宝甚多,层出不穷。万珍偶然疏忽,左腿上竟中了一妖针,当时半身酸麻,热痛如焚。如非功力较深,忙将气茓闭住,几乎昏倒。幸而李健用宝镜赶来接应,胸前玉符又生灵效,才得无事。急怒交加,待往回飞,瞥见一妖徒由身旁飞来,不由气往上撞,扬手发出青、红、白三色奇光,电旋星飞,将二妖徒迎头裹住。跟着又一太乙神雷,当时把二妖徒凶魂震散。钱莱、石完同时追到,因愤妖徒可恶,顿忘英琼之戒,太乙神光再往上一罩,当时消灭。
双凶正赶过来;见状大怒,同施邪法,猛下毒手。钱、石二人已被暗影罩住,总算防身法宝神妙,先前双方都曾吃过苦头,双凶不曾紧逼,二人也便遁走。万珍本难活命,仗着胸前佩有女仙所赠玉符;章狸见他貌美,又想生擒,未下毒手杀害。万珍瞥见双凶飞来,全身已在暗影笼罩之下,一股暗紫色的光气迎头射到,虽有法宝防身,兀自觉得周身冷战,神志欲昏,急忙镇摄心神,待要逃遁。庄易在旁本代她捏着一把冷汗,一见人被妖光邪气射中,以为人必昏倒,为防有失,立将灵符抢先发动,一片金霞闪过,护了万珍便往法台飞去。双凶因见那片金霞十分神妙,不论何时何地,敌人只一受伤中邪,立即出现,便将人救走,妙在一闪不见,看不出来踪去迹,早已留心。万珍就此遁走,也可无事,只因逃时瞥见眼前金霞一闪,人便凌空飞起,知是庄易所为,忙喊:“庄师弟,我受伤不重,并未中邪。”急切间未用传声发话,这一开口,立被双凶听去,想起后来两起敌人均由西方飞来,料知岭西还有强敌埋伏接应,立即随声赶去。万珍也已落在法台之上,总算仙法神妙,先到一步。林寒早有准备,忙将法台上的旗门转动。
双凶为仙法所迷,急切间看不出法台所在,断定敌人必在当地一带藏伏,正用邪法试探,四面攻打,眼看形势危急,忽听依还岭上群邪妖徒纷纷呼啸求救。双凶回头一看,原来英琼救人心切,将慧光飞出接应,众同门便入了危境。及听庄易连声警告,才想起不能离开原地,刚把慧光飞回原处,便见万珍受伤遁走,双凶跟踪追去。随听林寒告急,不禁激怒。暗忖:“林寒主持法台,关系重要,又有好些受伤同门在彼,如被识破,凶多吉少。何不乘着双凶离开以前,先将这些妖党消灭几个,并引双凶回援,免得林寒受害。”心念才动,忽听破空之声,二三十道妖光正由东南两面破空冲云而来。暗忖:“妖党相继赶到,敌势越盛,不乘双凶离山之际除他几个,等待何时?”英琼身外化身与本身灵感相应,动念即知。主意打定,原身便由幻波池中飞出。这时方英、元皓已早飞回,英琼命其代为留守,带着一朵兜率火待命行事,亲自出战。一面仍用身外化身护住众人,以防万一。
后来群邪刚与众妖党妖徒会合,谈起前事。内有几个最凶横的,见敌人同立慧光之下,各自指挥飞剑、法宝向同党还攻,先立有胜无败之地,已是有气。双凶走后,火无害等三小弟兄越发逞能,各用真火、神雷、飞剑、法宝满阵飞舞乱打,此去彼来,出没无常。打得众妖徒残魂四飞,东逃西散,叫苦连天,无计可施。所有布阵的妖幡、法物已被毁去多半,所剩无几。虽有几个法力高强的同党,因为这三个小敌人机警灵巧,各有专长,专一扫荡妖阵,乘隙伤人,不与正面为敌。而那太阳真火、青灵神光又全是邪魔克星,自身尚须随时戒备才免受伤,如何能与为敌?再问双凶何往?说是一到依还岭,便看出对方尚有能手暗中主持,意欲查明虚实再下毒手,以致未照预计行事,现往岭西追敌,也许发现敌人首脑在彼主持,欲往查看。
新来妖党闻言,除有几个不愤双凶强做,闻言暗中快意而外,下余多受妖妇许飞娘蛊惑而来,全都激怒。正指众人厉声辱骂,意欲激令出斗,忽听一声清叱,一道紫虹由幻波池中电掣飞出。中一白衣少女,人既美秀绝伦,所用飞剑光华又极精纯,与对面敌人所用迥不相同。众妖党均非无名之辈,早就听说峨眉三英的威名,见敌人这等装束,剑光又是紫色,初出现时,宛如一条紫色晶虹,并不十分强烈,精芒内敛,真气如龙,正与传说中的紫郢剑相似,同声大喝:“贱婢何人?通名受死!”各指妖光,蜂拥而上。哪知来人理也未理,先往慧光之下飞去,飞行绝快,带人连剑,穿行妖光邪雾之中,若无其事。众妖人多半隔着慧光与若兰等苦斗。另有二三十个恨极三小弟兄,虽然捞摸不着,仍在追逐不舍。依还岭又成了一片光山火海,光焰万丈,邪雾蒸腾,比起先前声势更显惊人。少女紫光所到处,竟如无人之境,晃眼便与慧光中敌人之一会合。众妖人正在怒声喝骂,紫虹突然暴长,电也似急由慧光中直射出来。先朝空中飞舞的那些法宝、飞剑只一绞,当时破去好些,化为满天星雨,五光十色,四下飞舞,转眼消灭。众妖人看出厉害,不禁大惊。内中几个邪法较高的,看出敌人身剑合一,人在剑光之中,忙即迎头上前,英琼此来,原因这伙妖党全是极恶穷凶,先前又听秦紫苓劝说,觉着妖党太多,打着除一个是一个的主意,故意先往慧光之下转了一转,暗命众人各将飞剑、法宝暂时回收,等到群邪行法进逼,冷不防身剑合一,化为一道数十丈长的紫虹横扫上去,将空中妖光消灭了大半。看出迎面十几个来敌均擅玄功变化,不是当时可以收功,一任喝骂也不理睬,一面运用仙剑满阵飞舞,一面把太乙神雷向外乱打。英琼近来功力大进,所发神雷威力自然更大,本身法力又高,身剑合一以后,任何邪法异宝均难侵害,又不与群邪正面对敌,有如神龙闹海,飞腾往来于千重焰光之中,飘忽若电。太乙神雷再发之不已,看去又似一条大火龙。法力稍差的妖党,稍一逃遁无及,立被紫光扫中,斩为两段。再吃雷火金光往上一围,多半连元神也保不住,便被消灭。
火无害等三小弟兄见英琼亲身出战,精神大振,备以全力助威,飞舞越急。慧光下面诸人见此情势,双凶又不在场,纷纷出动。众妖党见此威势,也都厉声咒骂,暴跳如雷,各以全力施展邪法、异宝,抵御还攻。一二百道各色剑光、宝光满空交织,飞舞恶斗,加上双方所发的真火、神雷、妖烟邪雾,整座依还岭全被笼罩,远方看去已看不出一点山形,英琼见自己这面只有限几人占有上风,后来这些妖党大有能者,如非暗中留意,随时应援,仗着身剑合一,来去如电,不与为首诸邪正面相对,免去彼此相持,专攻敌人的短处,防护机警,那几个法力稍差的同门直非受伤不可。又料双凶必要回援,正用传声暗告众人:“适可而止,速回原处等候,以免双凶突然赶回,应援稍迟,又为所伤。”忽见妖党中有三人相貌诡异,与众不同,各穿着一身上有龟甲的鱼皮短装,飞舞起来宛如三团碧火,前所未见。料知邪法厉害,将要发动。正在戒备,打算另用法宝除此三敌,回顾众同门听了招呼,几个不甚贪功的已先飞回,只石奇、赵燕儿、廉红药、木鸡四人未退。方想传声催其速回,那三妖人自从脱去道装,现出贴身鱼鳞怪衣以后,已化为二团碧火相继飞来。英琼正待一试对方强弱,内中一团忽似流星电射,直朝石、赵二人射去。
石、赵二人自从移居岷山,苦炼数年,功力大进,又各得了两件仙府奇珍。除赵燕儿误入幻波池,吃过一次亏外,在外行道,极少挫败,因此胆子越大。先听英琼传声,本想飞回,无奈敌人正是那红脸妖道,邪法甚高,正在相持不下。石奇因妖道恶骂所激,立意除他。廉红药也因那红脸妖道连日辱骂,心中愤恨,想趁双凶未回以前,除此一害,便传声请石、赵二人少停,等将对面敌人除去,立用修罗刀夹攻助战。二人刚一答应,不料一团碧火,中间一个周身发光的怪人,由斜刺里急飞而来,还未近前,光中忽射出数十百股绿气,激如乱箭。石奇相隔最近,首先闻到一股奇腥,当时昏倒。燕儿见石奇倒地,明知危机一发,已然拼命抢护,打算将人救走。一纵遁光,刚抢上前,那暴雨一般的绿气,已迎头射到。眼看不能免祸,忽听连声清叱,先是一道紫虹电驰飞来,将绿气隔断,两下里相差也只瞬息之间。英琼抢护稍迟,那红脸妖人又因来人是个著名妖孽,凶毒无比,平日还好,对敌之际,只把道装脱去,现出那一身鱼鳞短装,立现本相,专一吸收道家元神,并还不论敌我,只要被邪气射中,昏迷倒地,立将生魂摄去。红脸妖人见状,自知不妙,惟恐波及,首先遁走。虽将石奇迷倒,因见燕儿上前抢救,以为现成之物,打算双管齐下,缓得一缓。英琼瞥见石、赵二人形势危急,不顾迎敌另两个身发碧光的妖人,忙即回救,恰巧抢在头里。
燕儿刚把石奇抢到手内,下余两团碧光已相继追来。英琼看出厉害,正将慧光加大上前接应,廉红药、木鸡已各指飞剑、修罗刀赶将过来。同时三小弟兄也各发真火、神雷,由旁赶到。才一照面,便用太乙青灵销先将四人罩住。随听火无害大声疾呼:“李师伯,此是西海落魂岛上三个著名妖孽,然已伏诛多年,不知怎会被他们逃出残魂,炼成形体,又来害人。此是修道人的大害,李师伯最好将 仙佛葬全文阅读其除去。”话未说完,英琼百忙中已看出在场群邪自从这三个周身发光的妖孽一出现,全都纷纷逃避,遁向一旁遥观,当时空出了大片地面,并无一人上前。而那三个发光怪人,竟比道装未脱,初对敌时动作还要神速,两个向自己夹攻,另一个便朝红药、木鸡扑去。如非那二十七口修罗刀挡了一挡,钱莱又恰好赶到,用太乙青灵铠忙将四人护住,几遭毒手。这等神速之势,从所未见。紫郢仙剑何等威力,急切间竟挡他不住,不禁又惊又怒。再听火无害这等说法,正想施展全力,将其除去,同时又听癞姑传声警告说:“落魂岛三凶居然炼成形体出世,如不就势除去,害人更多。已命方英、元皓带了兜率火出战,此是遮掩敌人耳目,仍望琼妹全力应付。如果不济,不妨把你兜率火尽量发出,即便为此激怒双凶,引发阴火,毁损灵景,为了除此三个大害,也说不得了。”英琼本就想用兜率火除此三害,闻言还未回答,两股青荧荧的冷光,已由幻波池急飞而来。
那三个妖党也是该当数尽。一见连下两次毒手均未成功,又见众妖党畏惧他们的凶威,纷纷逃避,连想混水捞鱼,照着以往恶行,乘着对敌,把同党生魂吸收几个都是无望,越发暴怒,全神贯注在李英琼身上,没有留意身后。兜率火乃天府灵焰,本极神妙,英琼又以全力主持,威力自然更大。三妖孽均是凶魂炼成,长于玄功变化,只要事前稍微警觉,还不至于全数灭亡。只因凶横太甚,平日笑里藏刀,只一反脸,或当遇见强敌,现出原形之际,便不同亲疏,一体残杀。昔年为正教中请长老环攻围困之际,因为元气损耗太甚,情急之下,连门下七八十个男女妖徒的生魂均被强行吸了去。末了虽然伏诛,为诸长老所杀,仗着阴险狡诈,事前留有好些退路,虽在正派群仙合围之下,将所炼三尸元神震成粉碎,仍逃走了一些残魂余气,遁入海心深处,潜伏在预备的妖窟之内,苦炼数百年,重又出世。近受妖妇蛊惑,专为夺取毒龙丸而来。左道妖邪中,只双凶和轩辕老怪有限数人与之交厚,昔年约定,遇事互助,各不相犯。余者谁都怕他们,不敢招惹。双凶方才原因形势不妙,用信号将他们催来。在场群邪识与不识,全都畏他们凶毒,惟恐无意之中被其顺便残杀,尽管同是双凶一党,比对敌人更加戒备。分明见敌人由池中飞出,向其身后掩到,那朵紫色火焰,与传说中专制邪魔的佛家心灯所发灯花好些相似,威力大得出奇,内有一些先来的又曾尝过味道,也不予警告。平日相见,固是兢兢业业,如对毒蛇猛兽,稍微疏忽,便受其害;如与疏远,见即隐避,一个不巧,被其看破,祸发更快,只要能补益他的元神,多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法力虽还不如昔年纵横西昆仑的血神子郑隐,残酷无情只有过之。血神子虽然凶横,对于同党门人,还不肯无故残害。这三个妖孽,却是不问亲疏远近,毫无情义可言。所以群邪见其现出那一身碧光闪闪的鱼鳞怪衣,仍是昔年故态,全都胆寒,不特没有同仇敌忾之心,反在暗中埋怨双凶:“未来以前,那等骄狂。便看出敌势太强,当时不胜,退将回去,日后再打主意,也犯不着把这类凶人引来,使得大家不问成败,早晚均受其害。”都巴不得敌人能将妖孽除去,或使惨败,将其所炼元神击散,挫其凶焰,免再害人。群邪差不多一样心思,谁也不肯发话警告。
那朵兜率火未发难时,光仅如豆。方、元二人又受癞姑指教,此来用意只想借此示威,使群邪眼见兜率火两次均由他中飞出,显得仙府之中尚有高明人物坐镇,引起双凶疑忌,不敢冒失发难。所以各仗一枝太乙青灵箭与英琼三面合围,免被残魂遁走,二次重炼,又出害人。一上来便各往两旁分开,并不上前,只由那点兜率火朝三妖孽身后飞去,故此一无警觉。那兜率火日前已被英琼炼成本命元神,与定珠慧光有异曲同工之妙,威力能大能小,三妖孽如何能当。又见敌人根骨之佳,从来未有,另外四人已被那幢冷光救人慧光之内,无法再下毒手。又是痛恨,又是贪婪,同声怒吼,意欲得而甘心。来势万分猛急,本就全神贯注前面,没防到祸星来自身后,大劫临头,万无幸免。英琼再一诱敌,装作自保,把剑光突然缩成丈许长短。三妖孽恐其遁入慧光之中,又成徒劳,明知仙剑威力不是寻常,仍然妄想将人困住,只要对方人和剑光稍现空隙,空可成功。正拼元气损耗,擒到敌人再行补偿,一同包围上去,猛瞥见慧光下面飞出一个俊美少年,手持一镜,镜上发出数十百丈一股金光雷火,迎面射到。先前逃回去的另一少女,又将修罗刀化为二十七道寒碧光华飞舞而来。这两件法宝均是妖邪对头克星,又有慧光防身,先立不败之地,无法回手加害。更恐英琼就势遁走。急怒交加之下,心神又是一分。百忙中正待分头抵御,猛觉后心一凉,似有一股极奇怪的冷气,由身后猛袭过来。心方一惊,随听叭的一声,极清脆的爆音过处,连念头都不容转,内中只有一人怒吼得半声,兜率火已经近身爆炸,一时紫焰横飞,百丈星花宛如正月里的花炮,突然爆炸。满空花雨缤纷中,三妖孽全被震成粉碎,化为万缕残烟,四下激射。刚吃满空紫色星花往上一围,方、元二人太乙青灵箭的两道青色冷光,也电驰飞来,猛然伸长数十丈,神龙交尾,围绕上去。李健手中宝镜所发雷火金光,连同廉红药的二十七口修罗刀还未飞到,残魂已早消灭。
群邪见此情势,全都又惊又怒。敌人如此厉害,三妖孽已死,再不动手,双凶回来,未免难堪。只得硬着头皮,同声怒吼,蜂拥而上。钱莱、石完二人刚把石奇护送到了慧光之下,便听庄易传声说:“方才因为双凶攻打法台,欲助林寒暗中防御,不及来此接应,几乎误事。现将石师兄交我带走。双凶不久即回,千万留意。”说罢,金霞一闪,石奇立被接走。钱、石二人正往外飞,瞥见英琼把三个满身碧光的妖孽除去,群邪重又夹攻而来。一声招呼,联合火无害,仍用前法冲荡妖阵。打得正急,英琼回顾双凶已往回赶,忙说:“双凶已被激怒,务要留意,我回去了。”说罢,同了方、元二人,刚往幻波池中飞回,双凶已经赶到。
双凶见最厉害的三个妖孽竟为一朵灯花所杀,形神皆灭,越发惊疑。那紫色灯花第二次出现,威力更大,便非佛家心灯,也是威力相等之宝。否则,这三个妖党何等神通,怎会晃眼被敌人全数消灭,连残魂也未逃走一个?敌人得胜之后,又全退入慧光之下,以守为攻。除却三个小敌人,无一出战,连那形似李英琼的少女也全退去。怎么想也想不出敌人是何用意。如其自知不是敌手,意欲退守待援,固不应随时挑战,伤害同党妖徒,越来越凶;如有能人主持,别的不说,单那紫色灯花便具极大威力,只消大量发出,纵不一定能伤自己,这班同党门人必定伤亡殆尽,不逃必死,何以如此矜持不肯轻发?还有先前收去两件旁门奇珍的几个少年男女,功力法宝均比对面敌人要高得多,何以得手即走,不往幻波池飞回?方才曾由冷光中飞出的两环宝光,也是前古奇珍,章狸还几为所伤,也只现了一现,不见再用。紫色灯花两次均由池中飞出,其中只有先后两三个敌人是往池中退回,并无败意。互相计议,均不知敌人真意所在。均料敌人事前算出自己要带同党大举来犯,戒备甚严,并有能手分头主持,设此疑兵。除了幻波池外,又在西面几座山峰设下许多埋伏,暗中有人主持接应。不是想等大援到来再以全力还攻,想把自己这面一网来打尽,便是深知阴火厉害,如用形似灯花之宝将阴火击散,恐其四下飞扬,化为寒毒之气,误伤生灵,流毒人间。于是设下巧计,一面扰乱阵法,一面挑战诱敌,等到阴火发出,突然收去,再以全力回攻。双凶盘算至再,本来还想暂时慎重。后见众妖徒已被敌人先后除去了十来个,如非元神应敌,直非全数消灭不可,就这样,保得原形不曾受伤的,也只有十之二三。同来妖党,伤亡更多。实在恶气难消,丢人太甚。章狸更是怒发如狂,逼着毛萧同下毒手,试拼一下再说。
毛萧见敌人凭着慧光掩护,对敌时一人不出,法宝、飞剑已极神妙,加上十余人的太乙神雷连珠乱打。自己的同党人人愤极,不出手又气不过,出手又无可如何。先还想人多势众,即便那团慧光不能攻破,仗着邪法异宝之力,把敌人飞剑法宝强行收去几件,也可泄恨。谁知敌人机警万分,中有三数人所用法宝均具极大威力。那二十七口修罗刀更是克星,出手尤为狡猾,轻易不用。同党稍一不敌,一个抢前救护,一个便将修罗刀化为一蓬刀雨,电射飞出。敌人法宝、飞剑一件也未到手,自己的同党反有伤亡,还失了好些法宝。尽管急怒交加,厉声咒骂,暴跳如狂,丝毫奈何不得。那三个小敌人依旧飞舞冲突于全阵之中,乱发真火、神雷,所到之处,烈焰如潮,雷火星飞,打得众妖徒亡魂丧胆,纷纷呼啸惊窜,逃得稍慢,立受重伤。因吃苦太多,越来越害怕,成了望影而逃,避祸心切,已不再顾师门严罚。敌人更是刁钻灵巧,一面扫荡全阵,遇见机会便朝众妖人猛发雷火暗算。自己这面简直狼狈已极。章狸又是怒不可遏,再不依他,就许单独出手,甚或为此反目。但一想到昔年仇敌长眉真人的预言,以及数百年来禁闭海底所受苦难,惟恐敌人真有必胜之道,此举全是诱敌。万一所料不差,将那两件仗以报仇的性命相连之宝为敌所破,不特前功尽弃,仇报不成,还有灭亡之忧。同党章狸昔年仗自己卵翼扶持,才有今日。因为自己一向阴柔,觉着所炼邪法非他相助不可,分则两败俱伤,一味容忍,以致日渐跋扈,遇事专横,成了尾大不掉之势。此时连遭挫折,怒火烧心。已不再计利害,只一违抗,更易债事。毛萧想了又想,把心一横,决计暂时曲从。真要到了危机一发之间,为了保全自己,说不得只好弃之而去。好在留有退路,脱身终可办到。便和章狸说:“并非不肯出手,只因事大可疑,万一中人诡计,岂非不值?你既非此不可,莫如先用玄功变化把我二人三尸元神飞起,先把三个小贼除去一两个。等到追逼太紧,敌人将那形似灯花之宝飞出助战,我们豁出元气损耗,或是葬送一件心灵相合之宝试它一下,看它是否心灯佛火,或是相同之宝,威力如何,能否抵御,再作计较。最好能将敌人用意查明,激他先发。否则,也要看出一点虚实,再行发难,免得能进而不能退,和昔年东海一样,又蹈覆辙。你意如何?”
章狸闻言,不知多年死党已经生心,孽运临头,到了危急之际便要弃他而去,觉着所说也颇有理,立即应诺。正赶上火无害等三小由斜刺里朝众妖党冲去,迎面遇见两个妖道,因所用邪法被李健宝镜照破,若兰、红药、赵燕儿三人合力,又各指飞刀、飞剑夹攻而来。二妖道知道此时敌人仗着慧光防身,改了主意,一任群邪夹攻,并不十分应敌,只由三数人施展法宝、飞剑故意相持。只一发现妖党这面稍有漏洞,或是败退,立由另外几个按兵不动的能手突然发难,一起进攻,端的厉害非常。二妖道见势不佳,忙往侧面遁走。不料火无害突然飞来,迎面相遇,急切间无法逃避,刚一对面,立有十余团太阳真火迎面射到,连串轰轰炸音过处,妖道全身立在太阳真火笼罩之中,一声惨号,变成了焦炭。两妖道之姊,恰是双凶昔年内宠,双凶立时激怒,连声厉啸,身子往后微仰,先后飞出一片妖光,将真身护住,两条暗紫色的人影立由身上透出,飞向空中,当时暴长,朝三小扑去,一下抓空,越发长大,晃眼之间,依还岭全山又在暗影笼罩之下。只见四条长臂带着其大无比的两只怪手,飞舞上空,光影闪变,隐现无常,飘忽若电,稍微注视,便觉眼花缭乱,好似千万条人影在烟光杂沓,邪雾千重之中飞舞往来,也看不出有多少。双凶本身也同飞出。双凶因钱、石二人有太乙神光护身,先前所现两环宝光,又是具有极大威力的前古奇珍,即便邪法高强,能够乘隙暗算,或是运用玄功,等那双环飞起,就势夺去,自己元气也必损耗,否则仍是无望。倒是火无害虽然得道千年,功力甚深,所炼太阳真火也很厉害,但如果加以全力暗算,并非无望,那太阳真火也可另用法宝抵御。双凶全都避难就易,存了一样心思。双凶又想到岭西敌人设有埋伏,最好能够设法破去。因此打算双管齐下:一面分出几个得力同党,照着方才所去之处行法查探;一面设法把三小弟兄制住一个,再将敌人根据之地逼令献出,便可下手。正用邪法传声,恰有两个得力同党随后飞到。于是便令几个未为雷火所伤的得力妖徒,随了这两个同党去往岭西群峰之间施展邪法试探。到后可喝骂叫阵,等试出敌人藏处,只要用一团阴火,立可收功。敌人如若厉害,不是对手,相隔不远,一望而知,应援也极容易。二妖党均是左道中能手,并还炼有阴雷,到后一看,见当地群峰森列,查看不出敌人形迹,便用阴雷乱打。
林、庄二人看出形势凶险,法台上乙休所赐诸天旗门和凌浑几道灵符虽然中藏妙用,变化甚多,但是邪法厉害。阴雷尤为猛烈,在来敌主持之下,扬手便是一团碧光,一声大震,石破天惊,百数十丈高的山峰往往打成粉碎,碎石尘沙平地涌起,直上重霄。轰隆轰隆之声,震山撼岳,声势惊人,险恶已极。有好几次阴雷均在左近爆炸,只要再过来数丈,便被打中,法台也必现形。本身固是无害,洞中还有好些受伤同门,万一不支,想要同时护了逃走,决非容易。总算依还岭上除了三小弟兄,余人全在慧光之内,无须接应。否则两头兼顾,更是为难。料知危机已临,如非那峰又小又低,看去不甚起眼,早受邪法围攻,现出法台。妖人流连不去,早晚仍被试出真相。只得仗着灵符妙用,接连幻化出几座法台,时东时西,忽隐忽现,一座接一座,迷乱敌人目光,拖延时间。同时用法牌传声,向几个有法力的同门指名求救。上来只想向诸葛警我、岳雯、黄玄极、郑八姑、凌云凤几个法力较高,或是持有至宝奇珍的男女同门求救,没料到金蝉、朱文、余英男等三人已在宝城山上除去一个著名妖邪,一同赶来。同时对面依还岭上又有二妖僧随后赶来。林。庄二人见那妖僧身材矮短,相貌丑恶,所穿僧衣短只齐膝,上面满布翠色鱼鳞,宛如千百只怪眼贴在上面,齐射凶光,与方才为英琼兜率火所杀周身发光的三妖孽极其相似。也不见有遁光随身,凌空飞来,其快无比。身后几个妖徒也是黑烟滚滚,来势猛恶,比先来诸敌要凶得多。来路正对法台,仿佛法台已被看破。其实他们是南海大鱼岛万目和尚,与英琼所杀落魂岛三妖孽昔年正是同门。一见来势猛恶,料定为左道能手,上来便以全力夹攻。金、朱二人的天心双环与英男的离合神圭,全是邪魔的克星,二妖僧无异盲人瞎马,半夜惊窜,前临危机,毫未看出。等到身上一紧,猛然警觉,已被天心双环裹住,一声怒吼,形神皆灭。英男又用离合神圭,将随来妖徒除去了两个,另两个也被南明离火剑斩为两段。先来妖人本朝法台幻影攻打,见状大惊,忙喝同党速退。朱文手中天遁镜百丈金霞,已电射而至,另外又加上一粒乾天一元霹雳子,一声迅雷过处,内一妖人首被炸死,下余又有两个为雷火、飞剑所伤。群邪心胆皆寒,怒吼逃去。
金、朱、余三人到了法台,和林、庄二人正谈前事,对面依还岭上又一红面妖人,同一满身碧光和前杀妖僧差不多的怪人飞来,同时耳听远远破空之声。三人因听卢妪之言,只知一见妖党、妖徒就杀,对于林寒所说“援兵未到齐以前最好守多攻少,不要下手太急,免将妖人激怒,致被提前发难”之言,并未放在心上。本来就想赶往依还岭助战,一见二妖人又带了一伙手持妖幡的妖徒蜂拥而来,立用前法迎上前去。朱文见众男女同门有多人受伤,早就激发怒火。因知英男为人谦退,正在嘱咐,告以除恶务尽,当仁不让,无须客气,英男刚一应诺,妖人已经飞近,于是各把飞剑、法宝全数施为。朱文把天心双环随同金蝉隐形发出,说:“石奇便是被一个周身发光的妖人邪法所伤,至今未愈,痛苦非常。”瞥见来敌又是一个周身碧光闪闪的,想起前仇,天心双环还未发动,突由法台飞起,扬手先是一霹雳子朝前打去。耳听空中传声大喝:“文姊、蝉哥且慢!”声才入耳,一团紫色雷火首先爆炸。
怪人原是刚到,闻说二妖僧为敌所杀,双凶又被那团慧光逼住不能分身,想起一事,正要赶来查看,恰巧双凶恨极敌人,命一红脸妖党带了十余个妖徒,拿了妖幡、法物,前往报仇。因双凶法严,最怕门人丢脸,方才回去的妖徒不敢详言敌人厉害,只说了两句,便被喝退。那红脸妖人本是左道中有名人物,邪法、异宝甚多,一向骄狂自恃。先和众人斗了两日夜,为慧光所阻,无法施展。后想伤害石奇,又被同党惊退,甚是气闷。看出双凶怯敌,好些顾虑,心中轻鄙。偏巧金蝉等三人先前对敌出手太快,妖人因为持久无功,想助双凶夹攻火无害。不料章狸不领好意,反疑对他轻视,出口不逊。妖人求荣反辱,心中怀恨,又不敢就此破脸,略微争论,就此退下。凶僧伏诛,群邪惨败,并未看见。一听毛萧命他带领妖徒,去往岭西对敌,还甚高兴。意欲当众逞能,杀上几个敌人,丢双凶的脸。再听怪人说起二妖僧所穿僧衣是件异宝,敌人必不知底,或许尚在,更动贪心,一同冒失飞来。众妖徒临敌之际,向来闻命而行,不问形势如何,不许谈论。这十来个又是极恶穷凶,狡猾异常,不曾受伤,比较别的妖徒胆大,又奉师命,自无话说。
第二○回神物喜仙传好友重逢同歼大憝玄功惊魁影三才并秀再耀双心
蜀山剑侠后传第二○回神物喜仙传好友重逢同歼大憝玄功惊魁影三才并秀再耀双心
金蝉等三人本想骤出不意,一网打尽,来势极快。林寒自与三人会合,又将法台隐去,急切间看不出来;众妖人见前面乱峰如林,先受阴雷攻打,断峰残崖到处都是,烟尘尚未平息,时见碎石崩崖顺势下坠,轰隆之声远远可闻,敌人却不见一个。死期已至,毫未警觉,正在朝前查看,冒失疾飞。只有几个妖徒知道当中敌人厉害,形势不妙,有些胆怯,故意落在后面,一面手握妖幡,留神戒备,一面准备退路。哪知恶贯满盈,虽有戒心,仍是无用。正飞之间,忽见紫光一闪,惊天动地一声大震,亿万紫色星花突然爆炸,飞射如雨,当头身发碧光的妖人首被震成粉碎。红脸妖人也被打断一臂,化为一溜血光,正待飞起。众妖徒十九皆被雷火震散,数十百缕残魂碎烟正要遁走。猛觉四面逼紧,两团心形宝光突在空中相对出现,另一面又有两幢圭形奇光同时飞起,四面合围,只一照面,便被吸紧,晃眼相对合拢。红脸妖人首被离合神圭吸去,一声惨号,形神皆灭。众妖徒的残魂更不用说,连声都未出,吃心形宝光相对一合,便已消灭无踪。
三人除去群邪以后,想起刚才空中传声,似是石生口音,回头一看,一道银光已经飞星下泻,落地一看,正是石生同了前收爱徒韦蛟,见面便朝三人说道:“可惜我来迟一步,把一件有用东西毁去,还杀了一个有用的妖人。”三人间故,石生想了一想,欲言又止,忽又改口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且等幻波池开府以后,再说不迟。我前日闲中无事,和癞师姊说,想在南洞火宫静室以内稍微静养数日,炼一未完法宝。如有妖人来犯,便助别位同门防守火宫。如果无事,除非蝉哥哥回来,不许别人惊动。本意是想幻波池人少,李师妹初临大敌,当日忧疑;平日我就想念韦蛟,蝉哥一走,我不愿和那班女同门说笑;又听火无害说过未来之事,知道妖人不会就来,我往金石峡去看韦蛟,往返不过一日,决来得及。明言说走,恐他们不放心,故意这等说法。先还恐癞师姊看破,谁知一口应允。我到火宫不久,便暗中背人溜了出来,先打算当日往返。不料我收这个业障想我太甚,日前背了云翼向天祝告,也不想将来成仙,只想永远随在我的身旁寸步不离,于愿已足。居然被他至诚感动,遇一前辈异人,对他笑说:‘你们师徒上次金石峡所得的四件法宝,乃秦时地仙艾真子所留,正是除那双凶的利器。’难得失去的紫清神焰兜率火又被李英琼得去,真个再妙没有。不过双凶阴火厉害,还有别的邪法异宝。最好和他故意相持,暂时不要伤害他的妖徒,挨到九盘山魔宫诸人一齐回山,再同下手,可免许多枝节。否则尚有后患,一样除他,费事得多,并难免于凶险。你师父不久回来看你,可对他说天象、地灵、物神三才清宁圈缺一不可。那物神圈更为重要,你虽学会用法,本身法力尚浅,又无别的防身法宝。双凶所炼邪气稍一沾身,神志便即昏迷,凭你前师颠僧那点传授,决不够用。我送你一样东西用以防身,就无害了。”说罢,取出一节颜色金黄,长约四寸,寸许粗细的竹筒,赐与韦蛟,传了用法,又指示了一些机宜。蛟儿总算心思灵巧,看出那位老前辈法力甚高,请他同往洞中款待。对方不肯,便随侍了三天,算准我来方始回去,着实得了好处。中间云翼见他突然失踪,恐我回山不好意思,终日苦寻蛟儿,蛟儿见他几次均由身旁经过,均如未见,仙人又不令招呼,几次代求仙人赐见,俱都未答。到了未一天,仙人似为云翼至诚义气所感,忽同蛟儿现身,于是连云翼也得了好处。仙人随即飞走。
“我因这个业障再四苦磨,说别的同门都随师长在外历练修为,只他一人独居山中,无论如何也要同来。又因那位前辈仙人所说的话颇有关系,便和蛟儿寻去,等了半日,不曾遇见。听他行时口气,仿佛我还可以见他一面。想起来日大难,又疑这位老前辈以前见过,不是外人。守候到了半夜,仍不见回,忙着赶回,只得同了蛟儿别了云翼起身。走到路上,忽然发现这位老前辈与一禅师斗法,先经蛟儿指认,虽然相貌年岁不是我所料的那位异人,照着情理,自然帮他。哪知才一出手,我便被那神僧制住,双方也便停手。神僧先朝我含笑说了几句,口气还好,只是警戒下次行事,不可如此冒失,说完飞走。那位老前辈便对我说,他和神僧昔年曾有约,必须了此过节。正在相持不下,得我解围,从此无事,说我忠实可靠。此中详情,他年见面再作长谈。随说起幻波池之事,最好各位同门一齐回山,发动越慢越好。蝉哥、文姊所杀妖僧所穿僧衣,并非鱼蟒皮鳞,乃是一件奇怪法宝,将来开府光明境颇有用处,如能抢先赶到,日后可少好些麻烦。我由他手上所发神光中看出三个周身发光的妖孽,已为李师妹兜率火所杀,告以妖人形神皆灭,决赶不上。他说后面还有三个,本是落魂岛三妖孽的同门,自从妖师死后,各立门户,所穿发光怪衣虽不如三妖孽的厉害,一样有用。后来一个更得有妖师秘册,深知小南极天外神山地理虚实,如能生擒,再妙没有。再看下去,更赶不上。他也是方才得知,为践昔年神僧之约,无暇抽身赶回,以致延误。好在例外之事,能赶得上固可省却好些心力,否则到时多费点事,也无大碍。此去非快不可。我便求他相助,把所发神光要来悬在身前同飞,以便查看。刚一起身,便见二妖僧已为你们所杀,相隔太远,无法阻止。好在最主要是末了一个,立催遁光,加急飞来。快要到达,又发现发光怪人带领众妖徒一同飞来,只顾朝面前神光注视,忘用仙法传声阻止。直到神光隐去,光中发话,说是事已无及,方始发觉。来时本想将怪人擒住,把下余妖徒惊走了事,免得双凶激怒,先发阴火,多生枝节,还有危险,不料仍是晚了一步。事已至此,只得听之。如今依还岭上敌我两方均有人来,李师妹元神已然出战,双凶尚在举棋不定,我们还是想好主意再去,以免忙中有错。”
金蝉笑说:“这位老仙必是熟人。”话未说完,便吃石生摇手示意止住,接口笑道:“蝉哥哥最好少说闲话,我也料是熟人,此时还拿不定。这位老前辈真个爱护我们,所说极为有理,即便癞师姊她们也是这等用意。可惜赶回稍迟,妖徒杀了许多,眼看双凶必用阴火发难,一个应付失机,便是惹厌,至少本山灵景和太乙五烟罗难于保全。蝉哥怎地未和各位师兄姊通话,冒冒失失,就下杀手呢?”金蝉方答:“我因卢老仙婆命人传示……”底下话未出口,忽听一老妇口音远远喝道:“我生平从不取巧,不似老怪物又想结缘,扶持后进,却又怕事,样样顾虑。我何尝不知阴火邪法凶毒,你们人少,虽有几个能手,顾不过来,发动越快越好。但见妖孽凶横太甚,平日夜郎自大,对付几个修为不久的后辈如此大举,上来便是以强凌弱,以多为胜,却连遭挫折,仍然恬不知耻,啸集同党,张牙舞爪,满口狂吠。峨眉诸弟子只凭慧光防护,已然相持三日,一味退守,不敢出斗,实在看不下去。这班妖孽,又说了好些狠话,我才生气,命你们各自下手,不同妖徒妖党,除一个是一个。我虽不屑与妖孽对面,既为你们作主,自有安排。如听老怪物的话,即便比较稳妥,也弱了你们峨眉派的声威。今日依还岭只要伤一草一木,我便从此不来中土走动如何?”
石生人最天真灵巧,早知前遇仙人乃枯竹老人元神化身,受有暗示而来。闻言首先向空下拜,喜唤道:“原来卢老仙婆在此。有你老人家爱护我们,暗中相助,群邪何堪一击,休说区区阴火,再厉害的邪法,凭老仙婆的无边妙法,我们也无吃亏之理。弟子先前不知,望老仙婆不要怪罪。等到光明境开府之后,弟子等七人再带小徒,去往南星原专诚拜谢吧。”随听卢妪笑道:“你这小娃儿心真灵巧,知我气盛,积习难忘,平生只此一件短处。一见金蝉等三人杀了好些妖徒,未照老怪物所说行事,恐双凶邪法阴火厉害,听我发话,立时给我一顶高帽子戴,想我总揽全局,以免两头失着。虽然用心狡猾,也实灵慧,讨人喜欢,无怪老怪物对你格外喜爱,连他心灵相合之宝都送给你那丑徒弟。你们只管放心,双凶便有一个漏网也不妨事。开宝库时情势固然凶险,事机瞬息,稍纵即逝。我既和老怪物怄气,强着你们先行出手,不照预计行事,到时自有安排。此时依还岭正在恶斗,你们四人不必忙着前去。只看英琼连发兜率火,双凶阴火邪法必在受创之后发动,你们只在兜率火刚刚飞出时赶去,四面合围,决来得及。再用传声预告钱莱、石完,联合韦蛟,照老怪物所说把三才清宁圈取出施为。事情虽还难料,就势能把这班妖邪多除去几个,你们将来在外行道,到底要少好些阻力。此间事完,我便回转东海,也许再过两年还能相见。再遇老怪物,可对她说,她那心计我全明白,不过爱惜你们太甚,又愤妖邪骄狂,不愿和她怄气罢了。”
众人忙谢指教。林、庄二人深知大荒二老脾气古怪,法力之高,不可思议,为旁门散仙中第一等人物。近年功行将完,不久便如心愿,以旁门成道。对于师门虽然无多来往,但是互相敬爱。尤其对于同门后辈,随时爱护,出力不少。既把事情揽到她的身上,断无败理,虽与预计不合,料可无害。为防金蝉等骄敌自恃,又把近日形势和众同门日前打算以及诸老前辈和眇姑的预示重说一遍。互相谈论了一阵,遥望依还岭上,敌我两方恶斗方酣,兜率火尚未放出。石生首觉不耐,提议先行。英男因恐英琼人少着急,急于往见,也在催走。金、朱二人也觉早去好作准备。林寒行动稳练,觉着诸老前辈仙示和眇姑心声传语,多主退守待援,不宜先发。虽有卢妪一力承当,仍以慎重为是,何况卢妪也说须见兜率火出现,方可下手。便劝四人暂缓前往。并说:“前用法牌传声求援,如今众同门已有好些赶到,因见这里无事,均往依还岭助战。群邪颇有伤亡,我们这里并无败象,并有一件从未见过的宝光随时接应,明占上风。方才卢老前辈所说,必有用意。到了那里,最好以全神贯注双凶,不到时机,不可轻易出手。”四人随口应诺,便带韦蛟一同起身,往依还岭飞去。
到后一看,双方已成混战之势。就这个把时辰之内,妖党越来越多。更有好些由附近经过,发现依还岭烟光笼罩,成了一片光山火海,以为敌人被困,想起平日忌恨,竟欲乘机取利,赶来助战。到后发现敌人表面似被群邪围困,实则实力坚强,更有好些奇珍异宝,威力绝大,尽管以少敌众,并无败意,群邪反有伤亡。中有数人除应敌外,随时策应,所用法宝、飞剑厉害非常,动作比电还快,只一发现同门危急,立时飞往应援,当时接应下来。英琼更是所向无敌,多厉害的邪法也难近身。有此数人,敌人已是胜多败少。此外幻波池前还有一幢似烟非烟,时隐时现,从未见过的奇怪云光。内中好似有一少女影子,每遇敌党受了群邪追逼危急之际,必有一片五色奇光彩丝一般激射出来,将人救去,一闪不见,一任邪法攻打,全无用处。后又看出那片慧光似是李英琼元神所化,人也不时出现,为在场第一人物。只双凶和有限二三妖人还能应敌,下余休说不能近身,稍差一点的,单那紫郢剑和另外两件法宝,先禁不住,只要挨近,不死必伤,端的厉害非常。不但看出形势不妙,并还料定敌人必有大援在后,不曾出现。虽觉弄巧成拙,无如后来这伙妖人均非无名之辈,早就痛恨峨眉门下。初来时又未看清双方强弱。误认复仇良机,先来妖党又多相识,不便虎头蛇尾。又想起幻波池中藏珍、毒龙丸,听说方才双凶当众声言,事成之后全可分润,起了贪心,不舍就走。于是随众苦斗下去,妄想等到双凶施展最后杀手,仍有成功之望。因而各施邪法,勾引同党来援,以致人数越多。
英琼这一面起初本想静守待援,不料动手以后越打越凶,先只杀了一些妖党,由第二日夜间起,又连伤了好些妖徒。方才英琼原身出战,又把妖徒除去了几个。双凶仇恨越深,已然忍耐不住。跟着金蝉等三人突然回山,先后又消灭了一二十个妖徒,双凶误认敌人首脑藏在岭西法台之上,正要飞往报仇。英琼看出双凶情急心横,火无害三小弟兄有两三次差一点为邪法所困,全山己在暗影笼罩之下。暗忖:“我们在此待援已有三日,眼看敌势越盛,如能守到援兵回山也还罢了,照眼前形势,双凶已然激怒,妖党越来越多,万一缓兵之计无用,敌人仍是提前发难,必难兼顾。尤其林、庄二人所设法台已被双凶看破,形势危急,许多受伤同门均在法台后面山洞之内,双凶已命妖党先后带了妖徒前往攻打,一旦不敌,这班受伤同门休想活命。”心正愁虑,忽见两个妖僧率领四个妖徒,又往岭西飞去。因见二妖僧与前杀落魂岛三妖孽同一路数,也是周身发光,邪气甚重,料非寻常。正朝岭西遥望,稍见形势不妙,便将原身二次飞出,索性把林、庄诸人接往幻波池内,以防有失。忽听癞姑传声说:“方才卢老仙婆用七星神簪飞书指示,并命小寒山谢家姊妹门人拿了所赐法宝来此相助,专为对敌时救护众同门之用。如今形势已变,金蝉、文妹、英男已经回转,有卢老前辈和另一女仙相助,决可无碍。可速率众出战,到了时机再将兜率火发出,索性激怒妖人,使发阴火,自有制他之法。”英琼闻言大喜。同时瞥见二妖僧已为金蝉所杀,三人动作神速,宝光雷火略现了两现,便将群邪妖徒除去。因见邪法厉害,妖党中能手甚多,惟恐众人飞出受伤,正在迟疑盘算,内一红衣妖人忽又同一身发碧光妖邪率领众妖徒往岭西飞去。跟着便见火无害一时疏忽,吃双凶两条暗影一上一下围在中间。尽管太阳真火朝那暗影上下乱打,周身火星乱爆如雨,无如双凶原是拼着元气受伤,由大而小,将两条暗影化为一团暗紫色的光气上下包围,不肯放松。
钱莱、石完见他被困,立驾那幢冷光朝暗影不住猛冲,终无用处。火无害见暗影越追越紧,看出不妙,忽把身子缩成一团,手足向外,由指尖上各射出二十道其亮如电的红光,将那暗影四面抵住,不令往里收缩,这样才好一些。但那暗影已缩成两丈方圆一团,越往后邪气越浓。每遇钱、石二人驾着太乙神光冲到,便即闪避,不令撞上。双凶本身却在一旁,注定那两条暗影合成的气团,不住扬手行法施为。为避太乙神光冲撞,往来飞舞,时上时下,看去真似一个紫色的大气球,当中裹着一个周身火光乱爆,其形如猴 丧尸星球燃文的小红人,随同一幢冷光互相追逐闪避,在万丈烟光之中星丸跳动,飞驰如电,顿成奇观。英琼平日对火无害最是看重,又推英男之爱,格外关心。见他被困,虽未求救,面容已是惨厉,怒啸不已,料知形势危急,想要出援。此时后援未到,群邪凶焰高涨,又恐众同门为邪法所伤,更难兼顾,略一迟延,火无害越发狼狈。双凶中小的一个,已朝钱、石二人扑去。旁边又飞来两个妖邪,一同合力将二人阻住。二人见来敌邪法甚高,急于想救火无害,已将方才所发天象、地灵两圈取出,传声请问,想用此宝与敌一拼。英琼想起方才紫苓曾说“此宝不是三才并用,不可妄发”之言,想要阻止,又恐火无害不能久持,受了邪法暗算。正想飞出原身应敌,猛瞥见一片佛光迎面飞来,随听一少女口音说道:“李师叔只管出战,弟子林映雪现奉卢太仙婆之命来此应援,决无他虑。”心方一喜,又听破空之声。
先是两道金光,自空直下,直飞妖阵之中,只一闪,便如神龙掉头,略一掣动,立有三个妖邪被金光斩为两段,来势神速已极。跟着又是一青一白两道剑光,相继飞降,也是一到便朝群邪冲去。当头一个少女看去年约十一二岁,穿着一身冰绡雾毅,美绝天人,一手指定飞剑,一手五指上发出五股银色光针,暴雨一般朝众妖党冲去。身后随定一个道装少年,所用法宝、飞剑均非寻常。众妖党本来隔着慧光,与峨眉派众弟子对敌,厉声咒骂,暴跳如雷。不料强敌天降,来势万分神速,几个邪法稍差的当时伤亡,不由一阵大乱,各施邪法异宝迎上前去。无奈这四个敌人,两个身剑合一,法力最高,另两个各有一片仙云护身,邪法竟难抵御。只得以多取胜,相持起来。英琼见那来人正是本门四大弟子中的诸葛警我、岳雯,同了陆蓉波、杨鲤,四人相继来到。最可喜的是,蓉波原是道家已炼成形的元婴,因为紫云三女邪法所污,不得飞升,初入本门时,看去法力还是寻常,想不到南疆一别,进境如此神速。连杨鲤也比南疆相见时高出十倍。忙即传声招呼。众同门久守慧光之下,虽未吃亏,日听群邪辱骂,全都愤恨。林映雪一到,一面和英琼答话,一面把带来的树叶灵符每人给了一两片,说是如见邪法厉害,形势危急,只将此符往外一扬,自生妙用。此乃卢太仙婆所赐,为数甚多,无须吝惜。众人除英琼外,全都得到。来人却未现形,看去仿佛一幢淡烟,裹着一个少女影子。方才已听癞姑说过,见那灵符乃一种从未见过的树叶所制,自往手上飞来,均想出那口恶气,到手称谢,便即飞起。再看火无害,尚在苦撑,五官七窍均有真火射出,知其情急万分,更不怠慢,忙用慧光电驰飞去。
双凶见敌人忽有援兵飞到,原有诸人也离开慧光飞出应敌,疑心敌人准备停当,改守为攻,料知不发则已,一经发动,必非寻常。想起同党不少伤亡,敌人一个未伤,偶为邪法所迷,当时被人救走,分明早有成算。不由又生顾虑,打算仔细观察些时,再下毒手。不料那团慧光突然飞来,光中现出一个少女,正是先前独诛落魂岛三妖孽的李英琼。看那形势,分明把一件佛门至宝炼成元神化身,得有仙。佛两家上乘心法。寻常修道千百年的有道之士,也未必到此境界。听说对方入门日浅,竟有这等功力,难怪小小年纪那么大威名。仇敌后辈女弟子已是如此,师长法力之高,可想而知。自己禁闭海底多年,自恃邪法高强,也未仔细访查,冒失赶来,如为几个无名后辈惨败,平日又太骄狂,以后何颜见人?不由又惊又悔。方一转念,瞥见妖党又死了好几个。敌人虽有几个为邪法所败,眼看危急,扬手一片银霞,人便遁走。再看随来妖徒,已被敌人消灭了多半,剩下二十来条残魂,本来随定自己身旁,狼狈已极。一时气愤,意欲增加邪法威力,只等敌人稍微松懈,立命妖魂乘隙进攻,免得随在身旁现世。于是把这些残魂全化为一股邪气,附在围攻火无害的气球之上,因受真火冲击,十分痛苦。又想门下妖徒,只有限一二十人,俱是相随多年,此次元气大伤,复原甚难,何苦为了一时之气,使受这等苦难?盛怒略解,正想收回。不料慧光电射飞来,罩在双凶元神所化气球之上,内里敌人立以全力发动真火,内外夹攻,那慧光十分微妙,初飞来时只是快得出奇,略微一闪,便将气球包住,轻飘飘的,光甚柔和,并无别的感觉。双凶先以为敌人功力不到,看去厉害,和昨日所见金刚手幻影一样,虚有其表。又因光中附有敌人元神,不特把初发现时的戒心去个干净,反想将计就计,把敌人元神摄去。谁知受了对方佛法暗制,心神迷乱,竟把近两日来慧光保护敌人的威力全都忘却。就这先后两个转念之间,不知不觉受了重伤,直到有些警觉,妖徒残魂已经消灭,本身心灵相合的元气也被慧光裹紧,逐渐消灭。这一惊真非小可。忙运玄功全力回收,已是无及。总算敌人急于脱身,火无害乘隙往外一冲,英琼自然放他出去。火无害化为一溜火光,刚刚冲出圈外,双凶立时乘机把残余的精气就势收回,急怒交加,舍了钱、石二人,同向英琼进攻。
斗了一阵,双凶又运用三尸元神,化成两条暗影,连同本身,一齐应敌。英琼见双凶又飞起一个化身,玄功变化,邪法甚高,身外并有一片妖光防护,自己以一敌四,虽能仗着定珠威力妙用,化身应战,固无败理,想要除他仍是极难。见众同门出战以后,又有几个男女同门相继赶来助战,人数比前多了好些。林映雪已化作一幢淡烟,飞向幻波池前接应众人。妖党只一冲到面前,必有一片祥霞飞起,将其阻住。映雪也不出斗,只见有人败退,扬手一蓬彩丝电射飞出,将人救走。众同门仗她随时接应,虽然免去好些凶险,可是妖党越来越多,邪法异宝满空飞舞,凶威猛恶,声势惊人。癞姑发动兜率火的号令尚未发出,双凶不是易于除去。为防有失,一面相持,一面招呼诸葛警我等几个法力高的同门晴中留意,随时接应。
经此一来,妖党表面势盛,实际却成了一面倒之势,群邪相继伤亡,对方却是毫无损害。双凶见英琼玄功变化,神妙非常,屡次抽空想用邪法暗算别的敌人,不是为其所阻,便是眼看成功,又被这几个法力高的救走。斗不一会,英琼又将留在幻波他的法宝、飞剑发了两件出来。最厉害的是紫郢剑和青鳞髓两件奇珍和圣姑留赐的太白金刀,双凶连人带元神全被绊住。双凶见敌人威力越大,想起多年苦功所炼三尸元神,为困火无害,已失去了一个,元气大伤。虽剩一点残余邪气,再要重炼复原,至少须费三甲子的苦功。同党伤亡还在其次,最痛心的是,相随多年的许多妖徒,全被敌人消灭,一个不留。此仇不报,何以见人?敌人首脑仍未出现,法宝、飞剑如此厉害,再如相持下去,稍微疏忽,必受其害。
钱、石二人见英琼和各位师长已然出手,为代火无害报仇,索性三小弟兄联合一起,仗着神光护体,专一乘隙进攻,时隐时现,出没无常。稍有空隙,便把真火、神雷朝外乱打,连同那幢冷光,猛朝双凶元神冲去,防不胜防。双凶本就恨得咬牙切齿,连毛萧素来阴沉的人,也现出满脸狞厉之容。本还想再看一会形势,章狸已忍不住怒火,正催毛萧下手,金蝉等师徒五人忽同飞到。英男觉着日前离山私出,英琼不免悬念,觉着对她不起,一见面便迎上前去。章狸天性淫凶,见对面飞来一个红衣少女,年貌与英琼差不多,和敌人见面时满脸笑容,神情亲热,看去更比敌人妩媚温柔。不知来人所用法宝、飞剑全是他的克星,比先前所见诸宝更具伏魔专长。尤其昔年曾用九甲子苦功所炼成的那只鬼眼所发毒针,撞上便即消灭。无心相遇,恶运已终。只因英男对于同门最是谦和柔顺,来时议定,须等兜率火发出,双凶施展独门邪法,阴火将发未发之际,方始发难,上来没想动手。仗着身剑合一,一见英琼心中喜欢,忙即赶去,只想谈说几句,向其道歉,并没打算当时出手。章狸天性淫凶,初次会面,哪知厉害。见她貌美如仙,又是冒冒失失飞来,除随身剑光而外,并无奇处。不知英男为防南明离火剑威力太强,恐惊群邪,待运本门心法,不令精芒外露,看去只是一道红色剑光笼罩全身,光并不强,误以为此是就口馒头。此女全无戒心,生得如此美貌灵秀,何不就势擒去遁向一旁,把人藏好。再将前额怪眼所炼毒针发将出来,与老鬼合力试上一下。再如不胜,便发阴火,索性把全副家当搬将出来。如遭惨改,也可死心塌地,弃了同党,和老怪逃回东海,向昔年所识怪人低头服输,求其代为报仇。好歹先抢一个美人回去再说。念头一转,见英男驾着一道剑光,随定英琼身旁,不住说笑问答。虽然她们均用本门传声,听不出所说何语,那满面喜容,豹犀微露之际,更觉容光照人,丰神美艳。妙在神态从容,一毫不显敌意。越看越爱,故意说道:“那女子既不出手为敌,可速避开,免受误伤。”说罢,先将三尸元神所化紫色暗影朝着英琼猛扑过去。
事有凑巧。老鬼毛萧见英男由外飞到,来势十分冒失,当此双方恶斗,何等凶险的场面,居然追着同党说话问答,谈笑自如。虽和章狸一样动了色心,但不似章狸那样粗心大意。觉着来人胆大得出奇,又似有心把剑光掩去了些,心中奇怪,打算试探一下深浅,也施全力,运用元神,向前猛扑。双凶恰是同时发难。英琼原用飞剑、法宝分头迎敌,将双凶连元神一起绊住,免其施展邪法,伤害别的同门。不料英男赶来,互相问答,心神略分,双凶三尸元神立时越过紫郢剑、青鳞髓的宝光,其疾如电,猛扑过来。深知双凶邪法甚高,又有邪法异宝护身,连紫郢剑也只能将其逼住,急切问伤他不了。良友关心,英男初见,又似毫无戒心,惟恐疏忽受伤,心中一急,忙喝:“四妹留意!”声才出口,忽听癞姑传声发令。英琼又觉双凶动作如电,时机瞬息,稍纵即逝,本就随时留意。那兜率火又被炼成道家元神,稍一动念,立可施为。这时因防英男误中邪法,便不接到号令,稍觉不妙,也必施为。一接传声,随同心念一动,纤手往外一弹,兜率火立即发出。同时又瞥见那两条暗影从对面扑到,英男全身已在笼罩之下,正纵遁光往侧逃避。想起火无害方才被困,后虽得救,不曾受害,元气已是大伤。英男虽是他师父,如论修为,功力却差得多,一被扑中,不死也必中邪晕倒。稍微疏忽,生魂必被摄去,又无灵符防身。情急之下,惟恐一击不中,竟将兜率火同时发了四朵出去。
章狸瞥见英男往旁逃遁,正合心意,连忙飞身反扑,耳听毛萧惊呼,人已飞起,往旁遁去。百忙中瞥见前面紫色灯花忽有四朵出现,不禁大惊,慌不迭运用玄功往旁飞遁。因知此宝威力,逃时心慌,双凶的三尸元神不等收回,已被兜率火打中。接连叭叭四声,声音不大,但那紫色星花高涌数百丈,又似一座大火山凌空飞堕,无量数的紫色星花同时爆炸。此宝不但威力绝大,更有一种奇处:专伤邪魔,对自己人能以心灵感应,不会波及,无须顾忌,只消一朵,便可成功。英琼因为双凶玄功变化,邪法厉害,加以救人心切,又以全力运用,连发其四,休说三尸元神,便双凶本身如被打中,也是难当。当时洒了一天花雨星光,两条紫色暗影全数消灭,连残烟也无一缕冒起。
章狸见三尸元神已失其二,越发急怒攻心,怒喝一声,正待拼命,偏巧逃时心慌,和英男走成一路。英男平日信服英琼,又有先人之见,一听警告,想起双凶邪法厉害,连英琼都如此说法,可想而知,逃时也是心慌。恰巧先与金蝉等商定之后,那离合神圭已然准备停当,也是动念即发之宝。一见妖人由后追来,猛想起此来还要除他,如何这等胆小?念头一转,立即回身迎敌。先是南明离火剑突然暴长,化为百丈朱虹,朝妖人反卷上去。章狸如非先有邪念,也还不致就死。因想用邪法暗算,生擒英男,匆匆逃遁,无意之中逃成一路,死星照命,色心又起,妄想顺手牵羊,就势擒走。快要追上,一对魔手刚一伸出,还未抓下,猛觉朱虹电耀,前追少女突然回身,身剑合一,横扫过来,来势比电还快。双方势子猛急非常,任是多高邪法,也难逃避。何况事出意料,没想到敌人剑光如此威力。等到稍微警觉,连忙缩手后退,朱虹已绕向下半身,连两条残腿,带拥护身上的妖云,一齐斩断,成了半截身子。惊悸忘魂中,恨到极处,一声怒吼,一面运用玄功,飞身逃遁;一面施展邪法,紧闭双目,奋力一震,两眉中间突然出现一只紫黑色的怪眼,刚一睁开,便有亿万根三寸来长暴雨一般的毒针,瀑布也似电射而出。
双凶的妖针,乃用数百年苦功,采取地肺中寒毒之气苦炼而成。平日深藏脑海之中,看不出丝毫形迹。因与心灵相合,中人必死。发时黑光微闪,立即隐去。由此随同双凶心意,暗中伤人,如影附形。便有法宝防身,也只暂时抵御,宝光一撤,立为所伤。再经邪法运用,便化为无形无声的毒气,得隙即入。端的阴毒险恶,无与伦比。双凶原意,大量发出,当时能杀敌人更好,否则便化为一片无形毒雾,笼罩全山,即使不能把敌人一网打尽,也可杀死多半,报仇泄恨。因为此针最耗元气,当初炼时,妖师又曾告诫,不是万不得已,不许妄用。更防为强敌收去,无法收回,反害自己,因此先前迟疑不决。这时章狸身受重伤,怨恨越深,连同党也未招呼,猛然发将出来。
这原是同时发生,瞬息同事。英男飞剑刚一发动,便见兜率火飞起,知道时机已至,妖人受伤,正好下手。本心还恐妖人逃走,仗着早有准备,忙把离合神圭飞起。猛听火无害疾呼:“妖针阴毒无比,恩师留意!”话未听完,猛瞥见妖人倏地回身,前额上现一怪眼,突射出一股紫黑色妖针。同时离合神圭也化为一幢墨绿色的宝光,迎上前去,两下里恰好正对。章狸见少女手上发出一幢圭形宝光,妖针挨着便即消灭,心方一惊,猛觉元气大耗。那墨绿色的宝光已飞射过来,吸紧全身,不禁惊魂皆战,暗道不好。毛萧忽作厉啸之声,划空而去。同时霹雳连声,雷火群飞,万道毫光,满空激射,交织如网。东西两面,各有一圈心形宝光,升起空中,宛如日月双辉,互相对照。当中更有三圈青、红、黄三色奇光,晃眼暴长,全山由上到下千百丈的空间,全在笼罩之下。群邪死尸,遍地皆是。毛萧原身正随同好些妖党残魂,往两环三圈宝光之中投去。一条紫黑色的暗影比电还急,带着一声厉啸,激射天边云层之中。方觉不妙,上身一紧,当时神志昏迷,形神皆灭。
第一回急难遄征小阿童初催神木剑飞行御寇凌云凤巧试宙光盘
峨眉七矮(蜀山续集第一回急难遄征小阿童初催神木剑飞行御寇凌云凤巧试宙光盘
《蜀山剑侠传》小一辈主要人物中的七矮,原以妙一真人之子齐金蝉为首,率同石生,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南海玄龟殿散仙易周之孙、易晟之子易鼎、易震,因有一转动师兄弟未来,先只六人。金蝉想要凑足七矮之数,便就着妙一真人夫妇率领长幼群仙往铜椰岛,为大方真人神驼乙休与岛主天痴上人解围救灾,释嫌修好之际,暗中把白眉禅师的小徒弟小神僧阿童拉上,补了七矮的缺。等铜椰岛事完,分手走去。
金蝉因峨眉开府,领命下山时,教祖妙一真人对于一班同门以后所居仙府以及别的使命,多半均经妙一真人备有仙书、锦囊之类相赐,独对自己领导这一拨,只令相机行道济世,自觅仙府,日期、地点全未限定。看去好似比较别人少了许多限制,算计未来形势,必定险阻艰难。暗忖:“事繁责重,自己和石生在同门中年纪最轻,经历也浅。虽然得天独厚,缘福较深,近得本门心法,尤为深造,到底初次单独行道,身为一行表率。加以父师伯叔俱在闭洞炼法之际,少却好些依仗。此后全仗个人修为,应付稍一不慎,自身受害,还贻父师之羞。”越想越觉大意不得,由此便把昔时童心全收拾起。尽管师弟兄们一起,言笑晏晏,依旧天真,遇上事却谨慎起来。
不久行至南疆,恰遇见前辈散仙中的惟一异人枯竹老人,加以指点,得了好些益处。跟着联合女神婴易静和峨眉三英中的李英琼等一干同门,大战红发者祖。正被妖法血焰围困,忽然小神僧阿童持了枯竹老人神符飞来,向红发老祖说,身是散仙韦八公转世。指责红发者祖背义忘恩,叛教之事,假意报仇,用乾天灵火将红发老祖擒住。嗣经嵩山二老白谷逸、朱梅和杨瑾赶来解劝,义释红发老祖,迫令改邪归正。后因秦寒萼、李文行、向芳淑三个女同门,俱为红发老祖化血神刀所伤,虽经齐霞儿用大荒山南星原散仙卢妪所赠灵丸解救,将断了的肢体接上,保住性命,如要完全复原,仍非北海陷空岛的万年续断和灵玉膏不可。当时别的同门已奉有师命,回山的回山,行道的行道,送人的送人,各自作别散去。只剩女神婴易静、癞姑、李英琼三个女同门和金蝉等七矮未走。易静。癞姑、李英琼等三人因秦寒萼、李文衖、向芳淑诸同门受伤,事由自己引起,好在相隔依还岭幻波池诛戮艳尸玉娘子崔盈,开建仙府,为期尚远,正好乘此时机,去往北海陷空岛求取灵药,好使受伤诸同门早日复原。金蝉等七矮一则为友热心,同门义重,二则年轻喜事,久慕北海陷空岛磁光奇景,坚欲偕往。当下便由易静为首,一行十人直飞陷空岛绣琼原,先拜谒了陷空老祖,领受机宜指点。最终仍费了不少心力,经历若干险阻,复得同门师兄弟岳雯新收大弟于灵奇之助,始将灵药取到,一同回飞。行近中土,易、李、癞姑三人因前幻波池主圣姑曾有遗偈,不许男子入洞,便令金蝉等七矮径飞姑婆岭,自与秦寒萼等三女同门送药医伤。
此时岳雯正随前师追云叟白谷逸在衡山顶上炼丹。本定医伤之后,由七矮中分出一人,将灵药送往衡山,拜师之后,再由岳雯引了灵奇,去往峨眉山凝碧崖仙府之内,拜谒师祖妙一真人,使其见识仙山景物,并得师祖恩赐。哪知金蝉等六矮年性相若,情分至厚,自一下山,便经议定:从此在外行道,祸福与共,同行同止。非有特别原因,决不无故单独离开。中间加上一个小阿童,从小便随白眉神僧苦修,虽然得有真传,功力深厚,毕竟年轻,童心颇盛。偏偏一出门,便交上金蝉等六个年貌仿佛,心性相投的好朋友,又都是好事喜凑热闹的性情,端的契合非常,谁也不愿单独行动。和易静、李英琼、癞姑作别之后,在飞向去姑婆岭的路上,众人为了谈话方便,遁光联合一起。
小阿童曾前往白犀潭为天痴上人暗中解围,铜椰岛分手时节,天痴上人为报前德,传了他一口神木剑。嗣在南疆,巧遇前诸生的同道至交枯竹老人,指点传授,加添了许多威力。枯竹老人并说:“照此练去,不久功力便可精纯,胜过原来传授。”小阿童原因金蝉等六人本就各有仙剑、法宝,新奉师命,又各传授了好几件神物奇珍,心想:“自己只凭佛光、法宝有限两件,师父还不许随便轻用,飞剑更有独缺。幸而巧救天痴上人,得了一口神木剑,又经枯竹老人秘传。然而终觉比起同行诸友所持有些减色。”因而稍微得暇,便即勤习。知道如以佛光遁法随众同飞,多快也能一起;如用剑遁,便跟不上。为想照枯竹老人所传,就着长路飞行练习,便和众人说道:“我自天痴上人赠剑之后,日常习练,老觉比你们不上。后遇枯竹老友指教,刚觉出有点意思,便往陷空岛求取灵药。你们那三位师姊,不特法力高强,飞剑尤为神异,休说外人,便你们前辈师伯叔中也找不出几口来。她们又比我们至好,又都是女道友,我这口木剑如何拿得出手?因此一直不肯现丑。盼到今日分手,恰巧还有一段长路,正好拿它练习。受伤诸位道友,有卢仙婆灵药医过,已和好人差不多,只遇敌运用法力、飞剑时稍差。此时人在洞中修养,并无痛苦,稍微耽延些时无妨。我想不用佛光飞遁,运用这口本剑,随了同飞。走起来虽然慢些,却可就此练习,省得老跟不上。大家以为如何?”石生首先笑答道:“小神僧怎和自家人世故起来?这也值得商量?秦师姊她们决想不到我们回来这么快。我们七人早经议定同行同止,休说你近日功力大进,慢也没有多少,就再慢些,谁还把你一人落下不成,灵奇如不曾得过他父师独门传授,飞行起来比你还要慢呢。”
甄兑也笑说道:“女同门中只秦家二师姊好强心多,偏她魔难也重。遭遇虽然可怜,毕竟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她哪一次不是白眉针给引出来的乱子?开府以后,凡是女同门,各有圣姑所遗赐的法宝。她偏爱用那白眉针,此时身受,正好借以警惕。何况我们并慢不了许多呢。”灵奇忽然眉头一皱,Сhā口说道:“秦师叔轻用白眉针,那还是用之于正,便有许多苦难。像郑元规那厮,叛师卖友,家父被他累得受了许多苦罚;便弟子难遂乌私,不得常亲家父色笑,也由他而起。弟子偏是法力浅弱,无力寻他。此时他投身五毒妖孽列霸多门下,益发无恶不作。将来正不知如何死法,才能叫人看了快意呢。”金蝉笑道:“这有何难?似此妖邪恶人,授首之期必不在远。我们此去,就许再往南疆之中走走,遇上除去也说不定。”甄艮道:“师兄休要小觑这厮,他师徒来历、本领,我却深知,如与相遇,还须小心呢。”金蝉微笑,还未答话,石生已接口道:“你这一说,我才想起开府第二日,玉清大师对我和蝉哥哥所说的那一番话,许为这妖孽师徒而发吧?”阿童便问:“说些什么?”金蝉笑道:“这话说来太长。是否指这妖孽师徒,还拿不定。且等我们送完药后,路上闲暇时再详说吧。”阿童正一心运用剑遁,随口一问,就此放过。又恰经行在一片好山水的上空,各自凌空下视,就此岔过,未再提起。
众人一路谈笑观赏,时光易过,眼看相隔姑婆岭不过二三百里,只前面还隔着一片高峻山峦,飞行迅速,晃眼即可到达。易鼎道:“秦二师姊新居,我们还未去过,不知是否当初昆仑派弃徒阴素棠师徒所居枣花崖故址么?”金蝉道:“阴素棠枣花崖故居,淫邪窟宅,正经修道人如何能住?诸位师长因秦家二姊道心不纯,误为阴魔所算,她这山洞离峨眉仙府不远,师长、同门常由上空往来,不特要多好些照应,并且她母亲宝相夫人就在附近解脱庵故址修炼。保不有昔年强仇前往侵扰,虽然所居四外俱有仙法封锁,不愁侵入,遇上事时,她住在近侧,随时求援照护,到底好些。我先也不知她新居所在,也是那日乙师伯向她和司徒平师兄指示机宜才得知。她以前暗中曾受母命,与李琼英师妹结交,琼妹人本天真好义,既可怜她的遭遇,又受乃母重托,两下情分颇厚。此外,她和万珍、李文衖尤为莫逆。自经乙师伯指教,便寻她大姊和李、万三位师姊告知。我与石生师弟恰巧在座,得知那地方就在昔年百禽道长走火坐僵的黑谷左近。我前借李师妹神雕骑着飞行,曾经路过好几次,认得那地方,形势颇好,只惜四处均有险阻。常人足迹虽走不到,空中飞行却是一望而知,过于明显,容易引敌登门。如非师长仙机,必有安排,加上许多照应,以她为人法力,住居于此,似乎不甚相宜呢。”
石生开口道:“前面这一片高山飞越过去,便可看见她洞门外的危崖和瀑布招牌了。”说时,众人已飞向高山之上,一眼望到前面乱山杂沓之中,有三四里方圆一片山地,浮着一片云雾,石生所说危崖瀑布似被遮住。乍看时,那云雾并不甚厚密,急切问也看不出有什么邪气。一行八人俱是慧目,除金蝉双目曾受过芝仙灵液沾润,益发清明外,下余七人多半都能透视云雾。况在晴日之下,休说似轻绡一般的淡雾薄云,任多厚密,也能看出内中物事。竟会看不见一点形影,又不似运用本门法力禁制,深觉奇怪。石生、阿童、灵奇三人发现云雾影里有两团金光,夹着两道朱虹飞舞闪动。石生首先认出那是神尼芬陀赐与凌云凤新收两小弟子沙余、米余的佛门降魔防身之宝伽蓝珠与毗那神刀,知有仇敌来此侵犯。
石生未及开口,金蝉神目如电,上来便看出有异。再定睛往雾影里一看,不觉大怒。口喝:“秦师姊等为妖人邪法所困,我们四面合攻而上,莫叫妖人跑了!”随说,扬手便将本门太乙神雷发出,一大片金光雷火直朝雾影中打去。众人也纷纷相继施为,各催遁光,飞上前去。众中南海双童甄氏弟兄得道多年,见闻较多,一经仔细观察,首先看出那云雾的来历。忙喝:“诸位师兄弟稍慢,那云雾乃海外散仙所炼法宝,不是邪法。必是他门下徒弟受了妖邪蛊惑,背师盗宝,前来作怪。除同来妖人外,这厮必须生擒,放他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这里众人太乙神雷刚刚连珠发出,人还不曾飞到地头,下面云雾突然暴涨,升高迎了过来。两下里势子全都电也似疾,自然一凑即合。众中只金蝉、石生同门义重,因忿妖邪乘人于危,安心不使来敌一人漏网,前后相继发出太乙神雷,随纵遁光破空直上,欲往高空严防堵截而外,下余六人全被那片云影罩住。
南海双童甄氏弟兄虽知此宝妙用,究是平日耳闻,初次见识;加以近受本门心法,兼有正异两派之长,不欲落后示弱,意欲一试深浅,再作计较。口中说话,身仍随众急飞同上。却不料来势如此神速。二人飞剑本质本来较差,一经接触,觉着那片云雾不特似个有质之物,并还强韧异常,具有绝大粘吸之力。如与硬拼,飞剑难保不被裹去。势更急骤,虽有法宝,不及施为。再一眼瞥见仇敌有好几个,正与凌云凤、沙余、米余三人苦斗,邪法均颇厉害。寒萼等三女同门一个未在,不知为何,未将洞府封闭,致被仇敌袭上门来。二人知道措手不及,口喝:“鼎,震二弟留意!”声随人落,各收飞剑,挣脱云网,施展独门地遁,往地下钻去,晃眼无踪。
易氏弟兄迎头遇见云网盖来,也是觉着不妙。仗着各人均带有祖父母所传至宝奇珍,一个慌不迭将太皓钩化为一弯银光,将盖上身来的云网强行撑住,一个忙取火龙钗往上一掷,立有一道龙形火光烈焰,朝云网上飞去。易震原想:“此宝专破这类形如网罗的法宝,出手便可火化。”哪知火焰才一脱手,耳听对面一个身材矮小的双髻道童哈哈大笑。云网着火一引,倏地由白而红,晃眼化为一片火云,往四外分布开去,并往下压来。当时便觉身陷火海之中,奇热如焚。弟兄二人双双喊声:“不好!”刚把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取出,待要往下掷去,先将身子护住再行迎敌时,猛瞥见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射将过来,火云立被荡起老高。青光罩向身上,立转清凉。四外上空的火云烈焰仍未消散。同时耳听喝骂连声,又有四五道妖光、飞剑夹攻而至,易氏兄弟见势紧急,神梭已然准备停当,刚往梭光中钻进,将身护住,一面由旋光小门内指着众妖人喝骂,一面正各取法宝、飞剑施为时,猛又瞥见沙余、米余两小在金光朱虹环身之下,冲焰冒火飞来,匆匆急喊道:“恩师现在洞口守护,不能适才抽空用神禹令冲开烈火,几受妖人暗算。来敌人多,虽有破他法宝,无暇使用。请小神僧、师伯叔们速往洞口,合力诛敌吧。”说罢飞去。
二人见云凤适才神禹令所发青光只将火云冲开了些,使自己略微缓手,便即收回。知她必是防守洞口,百忙中运用法宝,冒险来挡。沙、米两小来时青光已去,火云依旧下压,吃神梭外面漩光激起千重火霞,声势异常猛恶,不在红发老祖所用血焰妖光以下。还不知神梭能否冲焰冒火,游行自在。猛听小阿童一声断喝,紧跟着一片佛光飞起,将四外烈火逼住,向空托起,往上升去。同时又听甄氏弟兄喝道:“此火厉害,小神僧不可将它逼远,以免伤害生物。只停在当地,用佛法将此宝破去便了。”这原是瞬息间事,火云一被托高,立现大片地面。南海双童二次现身,阿童也指定空中佛光,同了灵奇降落,联合易氏弟兄,随手各施飞剑、法宝,向对面众妖人夹攻;一面同飞洞口,去与凌云凤师徒会合。强敌在侧,尚未伏诛退逃,空中还有火云未破,见面无暇多说,一齐面向敌人各自施为不迭。
两下里会合以后,甄、易诸人才得看清,来敌共有七人。只三影神君沈通、风娘子赵金珍、白鬼脸何小山,是日前南疆大战红发老祖,在妙相峦。碧云塘两地相遇,后被漏网的华山派门下余孽。那双髻矮道童和另两个道装少年,从未见过。尤其那道童,看去法力颇强,所用法宝、飞剑与众不同,身上也不带有丝毫邪气。看情景,似是三眼神君沈通为首。那道童却单人立在一处,遇上妖人吃亏受挫时,也不出手接应。只顾单独对敌,一面乱施法宝,一面手掐灵诀向空连指,似要发挥法宝威力,又似想将法宝收回神气。无奈火云为阿童佛光所制,道童所想心思全办不到。加以众人这一会合,威力大增。云风得了空隙,喘息方定,身藏异宝还未及施为;金、石二人尚在空中布置,也还没有露面。可是众妖人这一面,也感觉到形势骤变,凶多吉少。
内中沈通、赵金珍邪法较高,但因前在碧云塘吃过苦头,许多重要法宝都已失去,惊弓之鸟,未免胆寒。近又得知峨眉开府以后,尽管诸长老闭关修道,门人大都持有异宝奇珍,足可防身避害。另还各有传音告急之宝,一遇险难,接到警报的人,立即四面八方相继赶来。端的机警神速,厉害非常。连红法老祖那么法力高强的人尚遭惨败,如非有人解劝救免,几乎断送在峨眉派手里,形神皆灭。沈、赵二人先见雷火金光自天打下,便疑敌人得信,不久必要全赶了来,心已内怯。及见道童法宝灵奇,化出火云,敌人法宝、飞剑无功,已有两人入土遁去,方始心喜,生出一点希冀。不料佛光飞现,火云受制,对面敌人重又出现,互相会合,剑、宝齐施,光霞万道,变化无穷。二人明知凶多吉少,敌人有胜无败。尤其沈通在碧云塘将所有毒火、妖钉吃对头破去,只剩一两件防身逃命之宝和两口飞剑,再如失去,以后更难自存。由不得把以前横行多年的骄妄心情,去了个干净。越想心越发慌,自己偏又法力较高,成名多年,在一伙妖人中行辈较高。风娘子赵金珍却素来狂谬乖张,不知利害轻重,仗着炼有不少邪法异宝,南疆之役到得最后,又随了史南溪先逃,虽曾目睹同党妖邪惨败,本身却未吃着苦头。不特不知利害轻重,反因有两件心爱法宝先前为凌云凤所破,怒火烧心,还在妄想乘隙报复,丝毫没有退志。下余诸妖党多是赵金珍的情人,谁也不愿当着情敌示怯。就有一两个看出不妙的,也只暗打主意随之进退,不肯先退,启妖妇和诸情敌的轻视。又多妄想道童来头甚大,法宝神奇,也许还有厉害杀手。因而互相观望,依旧施为。
事情本是沈通倡议,想乘隙报仇夺取弥尘幡而起。初遇道童时,又不合妄以前辈自居,说了句大话,于是势成骑虎,休说领头先逃,连软话都没法出口,只好随众上前。一心盼望不要似前次碧云塘那样,强仇大敌连翩而至,只眼前诸人,不再增多,虽难获胜,至多伤却一二同党,等赵金珍怯敌一逃,便可同遁,不致全数伤亡。又想:“自己更擅玄功飞遁,不遇敌党诸长老出手,决可免难。反正丢人是占多一半,何不暂时应敌,见机而作?”沈通也是平日惯用毒火妖钉伤人,恶贯满盈,该当遭劫,致遇上七矮这一伙疾恶如仇的照命凶星。仗着飞遁神速,原可逃死。这一停顿,虽不像在南疆初遇敌时轻视峨眉这些后辈,无如性情强做,凶横已惯,觉着自己多年威望,见敌先退,当着同党,面子难堪。以致只管迟疑观望,上下强敌已一齐发动。
原来凌云凤自从峨眉开府通行右元洞火宅玄关,因为当初参悟白阳真人遗留图解,将初步扎根基的功夫忽略过去,道基不固,为火宅乾焰所陷。虽仗杨瑾相助,妙一夫人恩怜,幸免于难,元神已受重伤。妙一真人随赐灵丹,另加传授,命在洞中面壁勤修,静养若干日,复原之后再行领命下山。云凤见师恩深厚,益发感奋愧励,用功甚勤。又加当时得了杨瑾柬帖指点,进境神速,不消多日便已康复,功力反更精进。这日云凤做完功课,方想:“不知何时才得奉命下山,会合众同门行道济世?”忽听妙一夫人传声相召,命至太元殿外平台待命。心中惊喜,拜命赶去。参见之后,妙一夫人赐了两件法宝和道书、柬帖,便命即日下山。又说:“各位师长俱在殿中参修大法,无庸参谒,连左、右二元也无须经过。”并告以前收沙余、米余两小徒,现在仙籁顶古捕巢,与郑八姑门人袁化在彼参修,等候云凤休养复原,随同下山行道。云凤自经火宅之厄,益发谨慎。因知众同门下山多有同伴,自己虽然一样赐有法宝、仙柬,却是孤身一人,只带着两个刚成气候的小人徒弟。师长闭关,外面群邪纵横,又未明指去处,好似任凭自己率意而行,觉着前路难料。无如对于师长素来敬畏,当时不敢多读,拜恩之后,又向殿恭拜通诚。起身后,望见妙一夫人朝己微笑,意似嘉许。云凤方想试探着请示机宜,妙一夫人已先开口道:“你以前仙缘遇合太巧,往往把事看易,致多闪失。火宅之厄,实是玉汝于成。我因芬陀大师对你期爱,杨道友前生又是你的曾祖姑,再三为你关说,你也颇知自爱,特将专破乙木精气之宝赐你。有此防身,再照所传加功精习,任何五遁禁制均难伤你。还有你门下沙、米两徒孙,出身虽是僬侥细民,却向道坚诚,已邀天眷。自经芬陀大师佛法改造,道基已固。又得佛家传授,并有佛门至宝伽蓝珠与毗那神刀,稍差一点的妖邪决非其敌。随你同行,正是两个得力助手。众同门各有因缘,遇合非一,虽因使命不同,仍是各凭缘福修积。只要遇事小心,不似昔日轻率,也无须胆小畏难,尽可随缘修积。下山去吧。”说罢,自往殿中走去。
云凤心始稍安。一想:“新得七宝尚须练习数日,师父只命便宜行事,随缘修积,并未有什限制。身受曾祖姑、芬陀师祖与叔曾祖母深恩,何不带了两小前去拜望一回,就便领教?”于是先往河边倚天崖龙象庵飞去。到后一看,芬陀神尼已经外出,只杨瑾在庵中。云凤拜见之后,谈起来意。并说:“秦寒萼遭遇境地,实是可怜。等拜谒叔曾祖回来,意欲往姑婆岭看望一回,再定行止,不知可否?”杨瑾笑道:“青螺峪你此时不必前往。倒是秦寒萼、李文衍、向方淑三人,现受红发老祖化血神刀之伤,正在洞中静养,须候易静等取来陷空岛万年续断与灵玉膏,始能复原。现时灵药已然到手,由金蝉等七矮带回,日内即可交到。除她三人外,司徒平惟恐妖邪乘机暗算,也在那里。此次峨眉众弟子下山时各有恩赐,只司徒平独得─本道书,并无法宝。他虽仗有大方真人所赐乌龙剪,毕竟只可防身,遇见厉害敌人,未免难以抵御。你去看望他们,也许能帮点忙。不过此后遇事,总要问明来历,不可随意伤人和对方的法宝。我尚有事,已为你迟了两日。你就去吧。”
云凤只得率领二小,拜别起身,往姑婆岭飞去。快要到达,忽然想起杨瑾行前所说,好似前途还有事故。暗忖:“前听玉清大师说,异派群邪尽管劫数将尽,因自峨眉开府以后,知道正教昌明,威力日盛,心存畏怯,互相勾结,欲乘诸长老闭关之际,专寻一于后辈同门为仇,凶焰彼猖较前尤盛。此次下山行道,务须随时警备,不可疏忽。姑婆岭相隔仙府正近,如有妖邪往犯,定非弱者。自己入门不久,道力尚浅,以前虽经过数次大阵仗,均有高人在侧相助,因人成事。这头一次出手,莫要丢人。何不先在左近落下,隐了身形,掩将过去,无事自好,如若有事,敌明我暗,可以相机下手,怎么也比冒失行动强些。”云凤心念一动,立和沙、米二小降落,略一商议,隐了身形。正待施展师门心法,轻悄悄沿着山麓低飞绕越过去,猛瞥见前侧面一条极幽僻的暗谷之中,似有青黄光华微一闪动,知有异派中人在彼。此处相离寒萼所居洞府只七八十里远近,只因地势幽僻,中隔乱山危崖,不比金、石七矮来路容易发现。云凤先前只听同门说起,初次上门,估计将到,准备沿途查看过去,不知途径却在空中。遥望前面,只是山岭回环,峰崖险峻,并无异状。等发现异派中人遁光,心疑妖人正在附近聚集,尚未下手。一心想观察一个虚实底细,未再升空查看,径率二小往谷中掩去。
到后一看,危崖后面坐着一个道装少年和一个衣冠诡异的道人,俱都面有忧色。少年道:“卜师兄虽然任性,我想他那法宝神奇,不见得便会失陷在敌人手里吧?”道人道:“你是没参与凝碧开府盛会,哪里知道。休看对方师长闭关,这些门人无一好惹。何况又同了一伙妖邪前往,万一这些年轻后辈不知我们来历,一体看待,卜道兄素极自恃,到时再不见机,丢人不算,还将这土木精英炼成之宝失去,回山如何交代?我们师长不出头不好,如若出头,未来之事吉凶难料,却怎好呢?”少年苦笑道:“我也不是不知厉害,无奈卜师兄为朋友心热,说他不听。因和妖人打赌,反将我所带法宝强借了去。行时并说,只逼对方说出那两个对头女子的住家,引了前去便罢。不特不愿乘人于危,并还不许众妖人混水捞鱼,乘隙暗算人家。便下手时,也另是一起,不与妖人合流,对方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我先以为对方诸人决非卜师兄之敌,直到遇见乙老前辈警告,才知不是好惹。并且少时对方便有援兵来。卜师兄去了这么大一会,照理应该早占上风,用本门传声相告,以防妖人乘隙下手,他一人顾不过来。如今音信毫无,定与强敌苦斗,无法下台。听你这一说,我也担起心来。如非乙老前辈再三警告,不令我二人前去,并说去了不特于事无补,反而有害,非引起两家仇怨不可,最好由卜师兄一人闹去,叫我二人守在这里,也许还有转机的话,我早去了。”正说之间,那少年忽然略一停顿,侧顾惊疑道:“卜师兄居然占了上风,乘对方援兵未来之际,我们快催他息了前念,急速回来吧。”
云凤见二人面无邪气,细详语意,分明是受了妖人蛊惑,来此侵犯,却又不肯同流合污,单独行事。既与神驼乙休相识,双方必有一些渊源。听到末两句上,知道寒萼等已为来敌所败,这两人既未存有敌意,也就听之。当时未暇现身询问,匆匆带了两小升空飞起。
刚越过前面高峰,便见右侧崖前有各色光华飞舞变幻,洞门外站定司徒平,正指乌龙剪连同飞剑,与敌苦斗。洞门已被向芳淑的纳芥环奇光封住。秦、向、李三人同立洞内,却在弥尘幡光幢拥围之下,似想再如危急,便驾弥尘幡逃去情景,神色仓遽,颇为狼狈。洞外斜坡上立着几个男女妖人,正指洞中三女喝骂,得意洋洋。另一道童打扮的敌人,独立洞左危石之上,手指十余团青、黄二色的精光,戟指司徒平喝骂道:“峨眉小辈,速听良言降服,引我去寻那贱婢,我不伤你们。否则,我将神雷全力施为,你们非死不可,悔之晚矣!”云凤闻言,不由大怒,手指处,玄都剑首化一道精光,飞上前去。对面三影神君沈通和风娘子赵金珍、白鬼脸何小山,更是华山派中能手。司徒平独斗群邪,本来势孤,一则近来功力精进,二则乌龙剪神妙无穷,才勉强扯个平手。
侧面那个道童名叫卜天童,乃土木岛主商梧门人,本来不想随众妖人出手。只因众妖人见司徒平等法宝、飞剑厉害,洞门又被纳芥环宝光封住,急切间攻不进去,恐怕夜长梦多,时候挨久,将敌党中厉害人物引来,不特转胜为败,弄巧脱不了身。沈通来时说过大话,心虽愧作,还不好意思,就向卜天童求助。另两道装少年,一名文又方,一名乔纪,看出沈通心意,首先输口。卜天童旁观多时,看出众妖人难占上风,因甚恨来前沈通语气狂傲,欲俟少挫,再行出手。等久不耐,再听文、乔二人一输口。已然跃跃欲试。偏巧秦、李、向三人不似司徒平持重,虽见对方有一道童只作旁观,不曾出手,身上又未带有邪气,总想既与妖人同来,决非善良之辈,更看出对方功力颇深。三人略一商量,彼此负伤未愈,除弥尘幡、纳芥环外,下余飞剑、法宝俱不能由心运用。师长所赐传音法牌虽可用来告急,无如只用一次。向芳淑头一个舍不得用。秦、李二人俱是本门中魔难最多的人,也觉得事情如真危急,上次齐灵云碧云塘传命时必有先机预示。此时情势尚还未到十分危急,便到真个不支时节,也只用弥尘幡护身,突围遁走,传音法牌可留备异日危急逃生之用。认定未出手这一个必非庸流,最好将他先行除去。寒萼随将白眉针由纳芥环中发将出去。
主意并想得不差。无如卜天童乃土木岛主商梧最得意的门人,从小随师隐修辽海,中土虽未来过,对于正邪各派的法力虚实早有耳闻。尤其是初次出门,所寻对头都是当时负盛名的门下,惟恐闪失,除自有飞剑、法宝外,并把几个同门至好的法宝强借了来。一面又把他本门独有的土、木二行真气暗中放出,将身护住。耳目更是特别灵敏,强敌当前,心期必胜,闲立未动,却在暗中行法查听,三人洞中计议竟吃听去。寒萼以为白眉针威力神妙,至不济也可去掉两个妖党。无如新伤之余,即此一针已是勉强施为,无力多发。又打着擒贼擒王的主意,满拟敌人必伤。哪知敌人护身有宝,机密再吃听去,人未伤成,反把对方激怒,口中喝骂,手扬处,立有十道青、黄光华飞来。
这时司徒平刚在百忙中运用玄功,加强乌龙剪的威力,将众妖人飞剑、法宝破去一些。不料又添劲敌,乌龙剪虽不似寻常法宝,易为土、木真气所制,却也占不得半点便宜。众妖人见卜天童出手,心计得售,益发猖狂,纷纷施为,上前夹攻。司徒平正觉着再斗下去,有败无胜,忽见云凤飞来。斗了这一会,已知对方厉害,恐云凤飞剑受制,忙喝:“这厮妖光能缠飞剑,师妹留意!”云风飞剑已经电射而下,闻言心方一惊,剑光已被两道青黄光华裹住,虽还未被裹去,已不能随意施为。慌不迭往回一收,竟似吃什大力吸住,虽能回飞,甚是吃力。不禁又急又怒,一面仍运玄功奋力回收;一面把神禹令取出,向外一扬,立有一股青蒙蒙的光气发将出去。
卜天童因为本门二行真气专能吸收敌人飞剑、法宝,上来便打着如意算盘。哪知才出手,刚把敌人飞剑绞住,觉着力量甚大,便被司徒平察觉,指挥乌龙剪飞来,将飞剑解救回去,专敌妖人。一面加强乌龙剪的威力,化为两条神龙般的墨色精光,满空飞舞,急切间竟无奈他何。卜天童心想:“是何法宝,如此神奇?”正打算把另一件师门镇山之宝取出一试,猛听一声清叱,一道虹光自空直下,跟着飞来一个道装少女。忙将手一指,分出两道光华迎上前去,刚将来人剑光裹住,便吃回收,觉着力大异常。心中惊异,暗忖:“峨眉门下所用飞剑,怎都如此神妙?难得到中上来一次,好歹也收它一口回去。”心随念动,立纵遁光飞起,一面加急施为,一面把未发完的二行真气发将出去。满拟来人这口飞剑必落己手无疑,做梦也没想到遇见克星。他这里匆匆施为,云凤比他还要情急,神禹令恰好同时发动,两下里迎个正着。青色光气到处,二行真气所化青黄光华立被冲破,化为缕缕残烟,四下飘散,这才知道厉害,不禁又惊又怒,当着一干妖人,不禁愧忿交加。
随着云凤同来的沙、米两小全都贪功疾恶,一见师父出手,早不等招呼,各将芬陀大师所传毗那神刀飞将出去,恰是同时施为。卜天童急遽中瞥见朱虹飞来,误以为是寻常飞剑之类。因正忙于另取法宝,报仇雪恨,自恃护身有宝,敌人飞刀、飞剑不被吸收,已是便宜,决难伤害,便没有躲。哪知佛家降魔利器别有妙用,又是一个克星,本来非受重伤不可。总算他应变机警,加以始终想收对方刀剑,一见朱虹双双飞来,百忙中运用玄功,两臂一振,贴身潜伏的二行真气立即往外暴涨出去。本意就便吸收敌人刀剑,忽听叭叭两声,朱虹到处,真气竟吃破去,朱虹随即环身绕来。这一惊真个不同小可。总算他见机得快,土、木二遁神速非常,先前又吃真气挡了一挡,略缓来势;如似先前贴身绕护,那就不死也必重伤了。当时惊魂都颤,哪还再顾得取宝施为,身形一晃,便自隐遁开去。
云凤不知就里,见敌人只有一人逃遁,还有六个敌人正与司徒平苦斗,师徒三人剑宝齐施,赶紧杀上前去。隔不多时,金蝉等七矮便和灵奇赶到,混战起来。
同来妖党中,有一个名叫华岳仙童雷起龙的,在华山派门下行辈最低。但他生具异禀,工于内媚,相貌也极英俊美秀,在华山派门下有美男子之称。入门不久,又得到了一部左道中的采补秘籍。一班异派左道中的淫娃荡汝,只要遇到他,便不肯放过。雷起龙自知修炼年浅,法力平常,除却“采战”一门专长外,别无所能,每有遇合,总是战战兢兢应付。明知女的对他已然迷恋失心,连毁去道行都所心甘,这等修道多年的真阴吸取了来大有补益,他却一味怜香温存,从不专顾自己。每当女的欲死欲仙的紧要关头,他必发话警诫,晓以厉害,并还教以锁闭真阴之诀;一面仍照旧温存,并不离休。对方如果出于自己心爱,两相慕悦,非由女方强迫而来,到了乐极情浓之时,除照前告诫外,并和女的说明,加以指点,彼此交换真元,互为吸收,使双方天地交泰,同有补益。不似别的妖邪,专一损人利己,一任女的事后毁身败道,毫无顾惜。本身胎子就是荡汝心目中的极品人物,经此一来,对方不特爱之如命,而且感念终身。他又狡猾非常,算计群雌如把自己视为禁宵,必起争杀。故每有遇合,从一上手,便与明言直告,说:“我虽怜香惜玉,识趣知情,但是一向兼爱,所欢全期永好,不能专顾一人;并且人数甚多,谁也割舍不下。照例由我寻人,不许人来寻我。所约晤期,如期而至,决不失信,使其空盼。凡是心爱女子,不论新蝇,都是一视同仁,无所轩轻。如存妒念,不特使我为难,本身还要树下许多强敌,损人而不利己。转不如现在就一刀两断,各自东西,大家都死了这条心,以免误人误己,许多不便。”女的早已为他所迷,知道所说乃系实情,也就点头认可。即或女的生性淫妒,心中不愿,无奈对此美食不肯放过,打算先快活一回,事后再施媚术笼络挟制,一样可以独占,便表面依从,不与争论。哪知雷起龙不特学有专长,并以阅人经事都多,女的心意,一见便即识透。上来所说,便是先打一个招呼,为自己将来站个脚步,原不怕对方反口。温存体贴更是高人一等,不似别的妖邪粗鄙弓虽暴,专以“采战”为上。女的只一与明明不愿的事,偏把他奉如神明,爱逾性命,分毫不敢拂逆。在许多有本领的情人热爱感激、互相争宠之下,已然得了无数便宜,不劳而获的法宝竟有好几十件,而且均非凡品。
三年前,他偶往海外寻一情人践约叙旧,归途经过小南极。因所访情人别时说起,金钟岛主叶缤两次声言,要将小南极四十七岛妖人余孽一齐除去,就要下手。暗忖:“自己是华山派烈火祖师门下末代爱徒,叶缤又是峨眉、青城诸长老的至交,路道不对,无异仇敌。”恐怕无心撞上,平白吃亏,打算绕路飞回。这条云路因是初经,下面岛屿甚多,一算里程,相隔金钟岛不远,左右无事,便把遁光放缓,一路观赏过去。又飞了一阵,发现一座小岛,上面花木繁茂,涧谷幽奇,风景灵秀,极为少见。如非有人匠心布置,决不会有如此整洁,料是散仙清修之所。他本心是想暗中窥探,稍微游玩,便即回飞,并无别意,便隐了身形往下降落。哪知岛上住的是一位隐修多年,向不轻与同道往来的女仙,法力甚高。尽管情人所赠隐身法宝神妙,并无用处,落地走没多远,便吃对方困住。雷起龙一则胆小害怕,急于脱身;一则又爱那女仙大甚,虽用法宝迎敌,却不还攻。口中不住哀告乞怜,说自己学道年浅,海外各岛并没到过几处,偶然无心路过,发现此岛景物灵秀,仙境无殊,下来观赏,实非有心冒渎,望乞鉴谅微衷,念其修为不易,宽免初次。同时乘着和对方问答之际,冷不防暗施邪法。那女仙见他相貌英俊,词意诚切服低,本就心软。只因看出他的路道不正,方想盘问明了来历,只要不是故意来犯,便任走去,不与计较。因见对方神情惶急,胆小害怕,一时粗心大意,竟为所算。
一经奸合,男女双方俱各贪恋异常。女仙法力原高,不久明白过来,知道上当。多年女贞败于一旦,心中虽极悔恨,偏是情浓,不舍反脸。先料这类妖人决无好心,况因对敌而起,断定真阴必为所盗。无如心中爱悦,不忍杀他,想是夙生冤孽,才致有此。略微寻思,竟把心一横,任凭摆布,一言不发。哪知雷起龙见她玉骨冰肌,资禀秋粹;又是一个全贞修女,另有微妙,比寻常所交淫娃荡妇迥不相同,也是越看越爱。嗣见女仙明眸欲掩,泪光莹莹,秀眉颦蹙,隐含幽怨,知她已清醒,心生悔恨。一面刻意求工,一面告知利害,传以玄牝吐纳交泰之术。并说自己实是害怕伤亡,情急无计,加以醉心仙姿,好心求爱,决无加害之意。女仙还在半信半疑,本心事完一同毙命。后来真阴将吐,实忍不住,对方更一再停手警诫,姑照所传一试,竟是乐极,真元也未丧失。这一来,居然由仇敌变成恩爱。
事完坐起,重叙情话。女仙问出他是华山派门下后进,心想:“刘樊合籍,葛鲍双修,本是神仙佳话。难得此人虽是左道,竟有天良,所说也系实情。自来无不可化之人,况其入门年浅,恶行未彰,正好早日挽回。事已至此,只率嫁他,劝其弃邪归正,同修仙业,也不枉失身相爱一场。”便以正言厉色再三告诫说:“我向不与外人来往,本来外间的事不甚知悉。前次峨眉开府,被一女友强行邀往凝碧崖观光,本来主人并未具柬相邀,那女友又只和主人的两位至交相识,与他本派并无交往,因系从古未有的盛举,主人又不问敌我生熟,来者是客,一体延纳,因友及友,才被强拉了去,心还不愿。到后一看,不特增长见闻,并还交了两个好友。才知邪正之分,五台、华山诸异派决非其敌,早晚同归灭亡。我既甘心嫁你,自然愿天地长久,合籍双修;你如遭劫,我不独生。回头是岸,人贵改过。你如真心相爱,从此弃邪归正,速与妖师断绝,与我同修。此岛偏僻,孤悬辽海,我又喜静,极少同道;平日休说人迹,连云路上空也极难得有人飞过。诸妖邪如因你叛他们为仇,寻上门来,自有我来对付。今日实是前孽,见你胆小害怕,不合欺敌心骄,毫无防备,以致上当。我如稍微留心,你早形神皆灭了。不信你看。”说完举手一挥。便见上下四外有无量数的火焰金刀,电旋星飞,潮涌而来,雷起龙立被裹住,只未下落。女仙笑道:“你看如何?决不伤你。你姑且挣扎逃遁,试上一试。”
雷起龙见那火焰金刀宛如一个金色火球,将上下四外一齐包没,焰光千重,射眼难睁,脚底已成了一片光海。虽为女仙所止,相隔丈许,不曾上身,通体已似被绝大压力束紧,丝毫动弹不得,自然不敢冒险妄试。急喊:“仙姊停手!我对你如有二心,异日死于金刀之下便了,试却不敢。”女仙收了遁法,叹了口气道:“冤孽!我自为你邪法所迷,醒来悲愤已极。我若稍差一点,你再昧良无情,我只等真元一丧,便将此遁发动,同归于尽。我有准备,尚可转劫重修,你却形神俱灭了。如非夙孽,也不至于此。伤心的事不提也罢,此后你却须听我良言,好好改正修为呢。”
雷起龙这一对坐接谈,越觉她浅笑轻颦,仪态万方,玉肌仙骨,光艳照人,令人望之,自起一种高洁娴静之思,不敢逼视。再听语音轻柔,隐含幽怨,不禁想起对方累生修积,绝代仙姿,隐居辽海多年苦炼,好容易将证仙业,女贞无端为己所毁。当时也曾想到,这类茹元葆真,正派散仙中的炼女,百世难遇,几次想要破例采补,均以爱怜太过,于心不忍。又想图个永久,不特未采她的真阴,反把从不全数告人的秘诀尽情相授,即使日后再怀二心,也必无法下手。经此一来,真元虽为她保住,自己也转祸为福,终究比不失身要差得多。又因女仙外相温和,容止娴雅,无论轻嗔薄怒,浅笑微颦以至徘徊却坐,清谈娓娓,举手移足之间,无不另有风华,自然绝艳。偏又丰姿奇秀,神韵独超,尽管醉心倾倒,分毫狎侮不得。而内禀又是那么称粹醇美,着体欲融。把以前所遇邪教异派中的淫娃荡妇,十九比成粪土。他不禁又怜又爱,又敬又愧又感激。女的再以正言相规,以前对付别人的兼爱邪说竟未敢出口。如非那些旧情人多半难惹,一断来往,立与成仇的话,直恨不得除女仙以外,把所有情丝全都斩断了。
女仙暗中查看他对己实是至诚,专一奉命唯谨,只是有时面上微有愁容。只料师门恩重,积重难返,尚有为难之处,不肯忘本,原是好处,倒也原谅,并不逼他立与师门断绝。只说:“从此改行向善,不许为恶,更忌同流合污,致为所累。如有为难,速来告知,必为你设法防备。即或难胜,我平日虽喜静修,无多交游,但也交有三两至友,俱是正教中人,有极深交谊,本身法力也高,有事必来应援。大都飞行迅速,急若雷电,无论相隔多远,片时即至。多大乱子也不必害怕,只是为人要好;否则,便我多深情爱,也没法帮你。最好不必恋此暂时聚首,先去摆脱了这类妖邪再来。”
雷起龙倒也知道警惕,认做转祸为福之机,不特当时极口应诺,而且聚了几日,吃女仙强迫催走,恋恋辞别。一开头先向以前所交淫女一一诀别,力说自己近来受一前辈仙真指点,痛悟前非,现已决心永谢绮缘,专事重修。为念旧日情好,更恐时久相思,以为自己薄幸,有所偏爱,或生疑忌,特来话别;承赐宝物,也敬以奉还。这些淫邪妇女虽极爱他,不喜此举,纷纷劝说,但多水性杨花,淫荡已极。雷起龙平日又处得极好,从未说过假话,双方感情甚好,一见任怎劝说不听,一味婉言求告,说再不回头,立有大劫。倒也不好意思反脸。又多以为他好色如命,不能持久。有的还叽嘲几句;有的竟相待更好,只逼他不再叙阔,好合上几日才去,否则不能放走。
这类妖邪多是邪法高强,雷起龙无力抵抗,心虽厌恶,也不得不勉力敷衍,刻意求欢。地方又多,在海内外接连飞驰了半年多,才得把一些教外情妇勉强完事。总算全把话说明,无什纠葛,又未生出仇怨嫌隙。中间也曾抽空去往女仙所居岛上叙阔,起初还不敢明言经过,后吃女仙看出破绽,再四盘诘,不敢再隐,只得跪地谢罪,吐出真情。女仙始而不甚相信,当时无话。等他聚了些日辞别,暗中尾随,窥探虚实。不特看出悔过出于真诚,并把自己爱逾性命,时常背地默祝天神见怜,许其改过自新。但求免去这些纠缠,得与女仙同隐,长相厮守,誓当暗中力行善事,脱却前葱。女仙大为感动,第二次相见,便与言明:“人谁无过,贵于能改。你只管照着那日誓愿行事,我既不限你日期,也不问你以前行为如何,放心好了。”
雷起龙经此柔情温语慰勉,益发感奋,力思去邪归正。无如前孽牵缠,这一年中,所有以前情人俱经摆脱,不再来往,只赵金珍一人生性淫悍,刚愎异常,又是本门师叔,极难说话。始而屡往寻访,均值他出。等妖妇回山得知,反来寻他,雷起龙偏又去往女仙那里。彼此屡次相左,久未谋面。雷起龙只剩这么一处葛藤,固望早了为是。赵金珍偏又错会了意思,当他思恋自己,想要重拾旧欢,急欲与他叙阔。只奇怪屡去相寻,均见不到人。起初只当他情人甚多,必往别处寻欢未回。那些同类淫邪本多相识,试寻了去一打听,竟是久断来往。并还说起他前者来会,自称忽遇真仙指点,将要改邪归正,永断情yu。聚了两日走去,永不再来。妖妇虽不把他视为禁脔,却也贪恋不舍。一听他要和众人一起断绝,寻找自己,必也为了此事,又有叛教之心,不禁又气又怒,当即到处寻找。
事有凑巧。雷起龙所交情人多由互相爱好结合,就有几个由于对方发动 入侵梦界sodu,也还有点情爱。惟独对于赵金珍,因是长一辈的师执,平日极负艳名,本门两辈尊长多与她有过交往,别派中也有不少情人,全是左道中有名人物,无一好惹,惟恐招忌树敌。人又淫凶悍泼,行事专横。自从乃师金沈子为峨眉派后辈所杀,每次相遇,必加挑逗。那么淫艳的妖妇,不知怎的,竟不投缘。起初简直不敢染指,见即设法躲避。妖妇先当他胆小害怕,面首本多,也未在意。后在同道妖妇口中,问出雷起龙具有专长,淫心始炽,必欲得之为快,终以暴力强迫成事。雷起龙迫于无奈,虽然曲从,心终不喜,但却畏之如虎。这次受了女仙指教,寻她断绝,本是硬着头皮前往,几次未遇,懒得再去。女仙岛上风景清奇,洞府宏丽,更有灵药仙酿,奇花异果,任凭享受。人又具有绝代容光,不必定要真个销魂,便可令人爱而忘死,如何还舍离开。以为师父已死,师祖烈火祖师对第三代的门人素来放任。自己只初入门时,由师父带往参谒过一次,便未再见。师祖近年为报峨眉之仇,闭洞祭炼法宝,一班师伯父和先进同门尚且轻易见他不到,似自己这等末学后进决不在意。现时只赵金珍一人还未断绝,本来打算再去寻访,明与了断。
这日女仙独自出游归来,谈起目前正教昌明,各异派妖邪劫运将到,再有数十年便即消亡殆尽。雷起龙心想:“此岛孤悬辽海,地绝僻远,隐伏在此,旧日一班同道妖邪决不知道。数十年光阴一晃就到,好在本身师父已死,等这些人伏诛数尽,自己法力也必大进,那时再夫妻二人同往中土积修外功,以求正果,岂不省心?何苦再去招惹他们,一个不巧,认作背叛师门,还有杀身之忧。”于是改了主意,更和女仙说,打算从此在岛上一同隐修,不再寻找妖妇。女仙见他自从与己结合以后,那敬爱之诚全出衷心,不特承颜希旨,百事将顺,从未分毫件逆,而且改过迁善之心也极真切。最难得的是他出身异派妖邪,素好好色贪淫,对于自己爱恋如命的人,竟能克制情yu,尽管终日厮守,温存抚爱,从不敢妄求不由得大为感动,一心一意想使他去旧从新,勉成仙业,永为神仙眷属。听他这等说法,益发怜爱。不过女仙法力、功行颇高,深知因果相循。孽缘恶因既已种下,先行解脱,尚且难期必免,再如置之不理,早晚总要遇上,必有事故发生。就能等到对方遭劫,他生仍要遇上。自来微风起于萍末,星火可以燎原,一时疏忽,往往铸成大错。起初仍劝他去,嗣因雷起龙在岛上清福、艳福一并享受,日子越多,越不舍得离去,每值催询,定必软语央告,百计延宕。
女仙原是前辈女仙申无垢的记名弟子。因申无垢收她时事出无心,曾说她情孽纠缠已历多世,今生任怎修持,也难以肉身证果。自己生平只收了两个徒弟,也因情孽造下许多恶因,受累不小。并且不久就要成道飞升,也不能多有传授。后经再三哭求,始允收为记名弟子,并带往南海,寻了一座极偏僻的小岛,传了一部道书,令其照书勤习,不久他去。女仙独居清修了许多年,从不离岛一步,近年方始偶然出岛闲游。寂寞惯了,还不觉得。及与雷起龙同居了些日,不由情根日长,一人独居,便觉孤寂无欢,也有一点不舍离开,何况雷起龙一再磨缠。女仙心想:“乃师已死,华山派徒党虽众,因未两代人数太多,取材既宽且杂。教祖烈火祖师急于报仇,常年闭关炼法,头两代弟子恶迹昭著,时被正教中人诛戮,日渐凋零,于是成了一盘散沙,除有事相需外,几乎无什联系。似雷起龙这等末学后进,一旦隐退,决无什人在意。只剩妖妇赵金珍一人尚未断绝,稍缓前往,也还无碍。”因此耽延下去。
一个固是乐不思蜀,一个又不再催迫,光阴易过,不觉二年。这日女仙忽想起好友青门岛主朱苹,二年不见,此人不特是自己惟一至交,并还得她助益不少。上次分手时,说要闭关炼法。并说前紫云宫中主者初凤,也快应完劫数,不久便要往她岛上寄居同修(事详《青城十九侠》)。因她近数年中不能离开,嘱令两年后前往相访,约期早过。久闻紫云三女法力高强,美艳无伦。所居海底,珠官贝阙、气象万千,景物奇丽。心中向往已非朝夕,何不趁此时机前往看望,就便一探初凤来未?便对雷起龙道:“我往南海访友,朱姊姊是我至交。本想连你带去,无如路程辽远,又要走过磨球岛离朱宫。岛主少阳神君为人正道,疾恶如仇,近和峨眉、青城两派十分交好,把华山、五台诸异派视若仇敌。岛上设有一面神鉴,千百里内人物往来,形影毕现,你我隐身法决瞒不过。我一人前往,不隐形踪,也必无碍。带你同行,必放不过,我自不能坐视。宫中门人、侍者自恃师父法力,多半气盛骄横。休说众寡悬殊,他们又拥有三阳真火威力,得天独厚,难与为敌;即便当时小胜,脱身回来,以后这条路便不能走,并且从此永无宁日,何苦惹他?你还有一妖妇也未了断,屡次催你,老是支吾。我今此去,至少要和朱姊姊聚上三五月,我不在家,有何可恋?你正好乘此时机去往中土,把这一段孽缘勾销。此后便可和我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不是好么?”
雷起龙闻言,心虽老大不愿,无如女仙前曾提过,朱苹性情温和,道力高深,同道之交又多,俱是散仙中的有名人物,这次约会,干将来成败有关,不能不往。自己该办的事,早就无法推托,女仙再走,更无话说。没奈何只得允诺,请女仙将他存的飞剑、法宝发还,并把以前所赠的一道脱身保命的灵符也带了去。女仙见他神色恍惚,心志不宁,当是不舍数月分离,便慰勉了几句。笑问道:“以前那么多妖邪,俱被你善言解说,去了纠缠。现时只剩妖妇一人,又不和她动武,至多对方无耻,强迫留你聚上几天,虽是苟合,于你无害,要带这么多法宝、灵符作什?”雷起龙见女仙笑语如珠,意态温柔,越看越爱,不知怎地心中一酸,强笑答道:“那妖妇貌似花娇,心同蛇毒,妖术邪法又极高强,翻脸便不认人。我一向便怕见她,此行一个不巧,就许翻脸成仇。论我法力,实非其敌。这十多件法宝虽是别人所赠,我已深明用法,俱有极大威力,加上仙姊保身灵符,不特可以防备万一,遇上昔日同道纠缠,也可藉以脱身。带在身旁,胆壮得多。”女仙知他性情温和,胆子又小,不会与人相争,况是昔年情人旧好。以前所断情妇中颇有几个厉害妖邪,去断绝时,也多是这等说法,终于无事,双方绝交均无恶声。以为他厌恶太甚,因而多虑。其实这类妖妇水性杨花,情爱不专,至多被她缠上几日,略拾坠欢,不致成仇树敌。多带法宝用以防身,并非向人寻事,也就听之。
雷起龙兀自恋恋不舍,又强留女仙在岛上盘桓了几天,终于惹得女仙佯怒发话,方始分手。因已两年未与同道妖邪相见,未免情虚。又想女仙一时不致回岛,打算先寻同辈中两个交好的探询一下,问明一些师执尊长对己有无疑念,那被自己断绝了的情妇可有来寻之人,然后再寻妖妇绝交。哪知连寻了两三处,所寻的人俱都未见。又不敢径去华山、秦岭一带本门长幼几辈妖邪盘踞之处探询。这一耽延,不觉过了二十来天。这日雷起龙正想硬着头皮去寻妖妇,巧遇一个同辈中人。一问近况,才知好些师伯叔因和南疆红发老祖门人勾结,怂恿乃师与诸正派作对,在妙相峦、碧云塘两处集众恶斗,连被峨眉派一班后辈杀得大败。红发老祖几乎形神皆灭,手下门人也伤亡殆尽。到场诸异派,华山、五台两方伤亡最多,只逃走有限几个。赵金珍因有一心爱男宠,在妙相峦前死于秦寒萼白眉针下,恨深仇重,立誓报复。秦寒萼。李文衍、向芳淑三人俱为化血神刀所伤,在姑婆岭洞府以内闭洞调养,非等金蝉、易静等将陷空岛灵药取来,不能复原。而一班法力较高的敌党,均各受有教祖专命,分散在外,下手报仇恰是时机。现正约人报仇,定于明日,在他新辟的四川间中嘉陵江南锦屏山绝顶金鸡崖玉帘洞内会集。同往报仇之后,便去海外寻人炼宝,以应三次峨眉斗剑之用。此行至少三年。
雷起龙一听,正教门下如此神通,自是心惊。明知此去妖妇不免纠缠,但把女仙奉如神明,不忍设词欺她,势在必行。而妖妇此次不论胜负,均往海外,恰是昔年许多旧欢往来游息之所,如再寻去,好些不便。并且这次回岛,已不想再来中土。他想了又想,决计一劳永逸,仍拿以前那一套去对付妖妇。满以为以前那么多情妇无一好惹,俱被自己软语说服,妖妇也必可以理喻。除被缠上几日是意中之事而外,如被强邀同往姑婆岭寻仇时,也不是没法推托。真要强迫,便向她破脸断绝,仗着所带法宝、灵符之助,一走了事,也不伤她。实逼处此,心上人固不会见怪。绝岛潜居,埋头不出,妖妇纵然恨极,也无法寻踪。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以为进退皆可由心。哪知妖妇自从闻说他与一群淫邪断交情形,心已生疑,再加三年匿踪,遍寻不见,又想又恨。况当用人之际,知他本身道力虽浅,却得有不少异宝奇珍。情人虽已断绝交往,因都爱他过甚,所赠法宝全未要还,如何还肯放他脱身。初见面时,当他不耐清修,时久相思。一班情妇已然断绝,如能回心,正可据为禁脔,好生高兴。
雷起龙乘机愚弄,也还可以商量。因多时未晤,见妖妇晤面十分亲热和善,与连日所闻不符,又忙着了断回去,便把妖妇引开,仍照前言一说。照着以往和别人断绝经验,为博妖妇欢心,并还格外巴结,刻意求工。哪知妖妇淫凶刁狡,素来一意孤行,软硬不吃,反而勾起贪欲。以前又听同党妖妇说过,看出他道行、法力无什增进,却一味苦口求退,千方百计将许多旧情人一齐断绝。哪知他近年所学俱是玄门基本功夫,又是去旧从新,打头学起,短短年月,如何能有成就?一心断定他另有心上专爱之人,不知隐藏何地,因为迷恋过度,受了新人挟制,来与旧人断绝。#83当时妖妇妒火中烧,欲心更炽,不特未想断绝,反想永为己有,供她长久淫乐。因所爱的女人不肯出面,法力当必平常。决计姑婆岭事完,或用柔媚之术引诱,加上法力禁制,迫令说出平日藏处,带了同去,将所欢杀死,只和自己一人快活;或是欲擒先纵,故意答应断绝,却在暗中尾随,看明虚实,下手暗算,再相机出现,软硬齐施,迫使归己,这样还可免他伤心移恨,比前策更妙。
妖妇主意打定,且不说破。又因听出雷起龙恐本门师执怪他叛教,乘机假说:“人都向上,欲求正果,我不阻你远志。但你我恩爱多年,一旦分手,永无见期,天长地久,此恨绵绵,意欲留你十日之聚。无如我正约人报仇,当着你许多师执面前,恐其妒忿,于你不利。难得终日欢爱,如蒙见怜,便请助我复仇之后再去。以后休说我树敌太多,不知何时便遭仇人毒手;即使无心相值,哪怕你就有如花美眷在侧,我也把你当作陌路萧郎,决不相扰,至于本门师长,日前全都疑你背叛,再寻不见,便要行法拘魂,用神火照影,遍查海内外山川岛屿,搜寻出了下落,立命能手前往,连窝藏你的人一齐诛戮,以做效尤。本来最难应付;幸我素得众心,你所深知,只要依我十日之聚,我必为你化解。谁要寻你为难,便是我的仇敌。我虽为我迟归十余日,不问你情形真假,有无新人,从此均保无事。何必使我恩爱一场,已然断绝,连这十日之欢你都不允,想起伤心,于你还有好些不利之处呢?”雷起龙前与一班淫邪断绝时,上来多半不舍,媚诱胁迫,无所不至,结局虽然如愿,费力不少。似此一说即允的实是少见。起初只当她最难说话,不料如此容易。尤难得的是,自己知道教祖和诸师执忌刻凶残,最恨叛徒,昔年法令极严,近数十年虽以滥收门人,照顾不到,强敌太多,无暇及此,看似比别的异派松懈得多,如真惹恼忌恨,却是寻仇不已。久闻神火照影,不论藏伏何处,均能看出。女仙又喜清静,不愿外人上门,况是左道仇敌,如果因为自己引鬼入室,当时扰闹,或再众寡不敌,如何对得起她?平日想起,便自心忧,想不到妖妇有此好心。又知她天性妖淫,本派中人十九对她倾倒,从无一人敢忤逆她,说话极有力量,多大的事也能化解;何况自己只是隐退,并无叛迹。因妖妇所说正对心思,不由转了好感。只姑婆岭之行,推托力薄胆小,不敢随往,愿在山中守候,必践十日之约。
妖妇察颜观色,越看出所交新欢不是旁门左道中人。心中算计,表面分毫不露,一面仍施狐媚亲热,一面力说:“自古无不忠孝的神仙,背师最犯大忌。我此次聚众报仇,虽然势力非弱,敌人又值重创未愈之际,但是峨眉门下法宝神奇,我们法宝越多越好。狐女秦寒萼非只是我一人之仇,你恩师因随同史南溪道友火攻峨眉,死在她的白眉针下,此仇岂可不报?你以前也曾对我说过,你本山野牧童,日受恶人虐待,巧遇你师父将仇人杀死,收为弟子传授道法,才有今日。也曾立志誓报师恩,代为复仇,只因峨眉派势盛,自顾力弱,不敢妄动,延到如今。难得遇到仇人一干师长闭关不出,本身又受神刀重伤,不能运用法力、飞剑之际,千载良机,如若放过,等他把陷空岛灵药取来,人一复原,报仇二字今生休想。我也知你法力不够,但你所得那些法宝件件神奇,威力至大,正好同往。不特助我一臂,你也报了师仇,了却昔日心愿。经此一来,所有师执、同门均证实你不曾叛教,去与外人勾结。以后任你和新情人避地双栖,不问出头与否,也无人寻你晦气。比我全凭情面勉强代你解说要强得多,不是一举两得么?”
雷起龙平日本极感念师恩,立志要报师仇。自遇女仙,明白邪正之分,又告诫他:“目前正教昌明,身是旁门,邪气犹未去尽。人家师门法严,对异派中人向持宽大,除非被他看出恶行,决不无故欺人。只怕同党怂恿,自往生事,一成仇敌,万无幸理。此后外出相遇,万一对方是个新出行道的后辈,看出来历,一时疾恶喜事,发话盘诘,千万不可硬来。休看对方年幼,师长已然闭关,但奉命下山的人无一弱者,声气又广,同门好手更多,休说是你,便你本门师长也难讨得便宜。可把出身来历和近年心志明言实说。他们大都天真侠肠,尤喜改邪归正的人,话再谦和一点,不特不再歧视,甚或由此结交为友,有事相求,一说即允,岂不是好?”雷起龙自是信服,知道此仇难报。虽然淡了前念,有时想起师恩,终觉愧负。女仙知他法力有限,法宝虽出妖邪所赠,威力却大。可是法宝来路一望而知,内有两件最阴毒的尤犯正教之恶,平日代收,不令带出,实由于此。雷起龙这次如不带宝出来,也可无事。偏因妖妇刚愎淫凶,性又奇妒,不可理喻,欲为预防脱身之计,一齐带在身旁。本来就难推却,妖妇这一席话又说得妙,立被说动,勾起前仇。只恐女仙见怪,多伤正教中人,回去无法分说,便和妖妇约定:“去是同去,但我此后避地潜修,决不无故树敌。只杀秦寒萼一人,别人不是师仇,不问胜败强弱,均不出手。”妖妇暗骂:“你这没良心的小狗!只要你肯随去,便不愁你不入我的套中。贱婢如真为你所杀,下余除非被我们杀光,否则决不能容。你不寻人,人家也必寻你。老想稍微敷衍我一下,便即抽身回去,与心上人长相厮守,真是作梦,今生休想!”妖妇心中咒骂,表面仍是喜笑颜开,一口应诺。雷起龙哪知妖妇阴谋毒计,商定便去前洞。
这时妖党已来了好几个,等在前面,多一半和妖妇有过交好;那没到手的,也都垂涎这块肥肉,意欲乘机进身。见妖妇带了雷起龙去往密室,这么多时候才来,心中俱都不快,有了酸意。无如妖妇称姿绝艳,令人爱不忍舍。偏又淫凶奇妒,比起同派著名淫妇香城娘子史春仙还要骄横,但不似史春仙一味滥交,并且行辈较高。一样也不许情人管她闲事,稍现词色,从此断爱绝交,再也捞摸不着,甚至翻脸成仇都不一定。所欢又多能手,全都听她指挥,一与反目,无异同时树下许多强敌。端的爱也爱极,怕也怕极。表面不说,却把怨毒全种在雷起龙一人身上。妖妇益发当众做作,并把雷起龙为乃师玉杆真人金沈子报仇之事,连同所带各种异宝,以及事完归隐,独往海外,十九有个心上人在彼相待等事全说出来。此举自非雷起龙所愿,无奈不能阻止。人又老实,先受妖妇百计盘洁有无新欢,已觉穷于应付,知她机警异常,为恐言多有失,只得赌气不理,由她说去。众人除听说雷起龙身有异宝,觉出不大好惹,又妒羡他的遭遇处,巴不得移爱新欢,隐退越早越远才好,并未在意。妖妇暗中查看,见雷起龙对于所说不曾否认,面色大是不快,更加忿恨。不提。
当下除三影神君沈通不愿与小辈后进吃醋丢脸,故作大方,带了两同党,当雷起龙随妖妇入内时,便已托词约人先走外,下余还有数人。赵金珍力主分成两起前去,第三日早上在姑婆岭会齐。众妖人明白她想和雷起龙再叙两日旧情,心中忿恨,不便说出,各自无趣走去。也是秦寒萼等三人命不该绝,因此一来,不特晚了两日,凌云凤和金蝉等七矮带了灵奇,先后两起救星恰巧赶到。妖人中三个邪法厉害的妒心最盛,见妖妇如此淫悍薄情,想起峨眉派威望,这些男女弟子虽是后进,各有异宝奇珍。厉害非常,势力雄厚,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各异派从无一人占过上风,即便一时侥幸,也有无穷后患,何况未必。众妖人先为妖妇美色媚惑,未怎深计,现已警觉:“多年苦炼,能有今日,并非容易。她死了一个旧情人,却令大家为她犯险拼命。”越想越不值,就此一去不来,无形中去了好多威力。假使妖妇就在雷起龙到日率众前往,即便寒萼等各有传音告急法牌与护身法宝,不致受害,重伤多半难免了。
雷起龙看出众人行时多半怀忿,也觉妖妇一意孤行,过于薄情,但又没法劝说,只得听之。经此一来,妖妇所约男女妖党,连雷起龙才得七人。到日雷起龙一味隐身在侧,妖妇几次催他,均推说:“我以全力报复师仇,专对付寒萼一人,已约定在先,别的恕不奉命。”妖妇虽然不悦,双方恶战正急,无暇分心相强,只得听之。雷起龙惟恐自己相貌被敌人认去,树下许多强敌,日后不得如愿安居。最好始终不露身形,暗中下手将寒萼杀死报仇之后,连仇人身上所带弥尘幡和所有法宝也一件不要,情愿被别的妖人乘火打劫得去。心想:“能就此移祸于人更好,即或不能,峨眉派玄门正统,素称宽大,与人为善,不咎既往,自己已然弃邪归正,避地清修,为师报仇理所当然、日后如被寻来,也有话说。到时再一服低求告,如以为非,任凭诛戮,决不还手。这班正教中人多通情理,只要话说得通圆有理,即可无事。女仙当然更能原谅。”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便不肯出手。
不久,敌方救兵接踵而来。雷起龙先见凌云凤和沙、米二小,已觉出峨眉威力果然不凡,来人还不是那些著名人物,已有如此神通。尤其那两个幼童喊凌云凤作师父,分明是末代弟子,竟会使出那等佛门异宝,所向无敌。师徒三人一到,便将洞口把住,要攻进去,简直休想,自己这面还折了好几件法宝。方在惊优赞羡,妖妇赵金珍见势不佳,又来催迫助战,一见不肯,忿忿而去。眼看要糟,幸而文又方、乔纪二人输口,卜天童将土木二气施展出来。刚把颓势挽回,略占上风,七矮同了灵奇突然飞来。内中一个小沙弥,扬手一片佛光飞起,将火云逼向上空。听对方口气,还是恐伤生灵,未下杀手将它震散,否则早已破去。
雷起龙看出凶多吉少,大是胆寒,有心想逃。一则满空已被佛光布满;一则又想:“前听女仙谈过,峨眉门下除男女四大弟子,以三英、二云和金蝉、石生等七矮为最厉害。来人除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外,不是矮子,便是幼童。那威镇南疆,长得如天上金童一般,头上戴有灵峤三仙所赠异宝的金蝉、石生,尚未露面。莫在空中堵截,一个撞上,必当妖人一流,决不放过。”越想越怕,想逃又不敢。女仙所传隐身之法本甚神妙,又无邪气,不易被人看出。雷起龙终以对方诸人神目如电,不甚放心,特意藏在一块丈许高的山石后面,心中愁虑,不时探头外望。情知必无幸理,几次想劝赵金珍与自己藏向一起,一同伺隙遁走,践了十日之约,即可回岛永享仙福。一则恐露形迹,恐被敌人看破,玉石俱焚;一则妖妇刚愎自恃,如若不允,反而不好。老是欲言又止,举棋不定。
事有凑巧。妖妇眼看情势愈紧,无奈此次虽因沈通发动,主体还是自己,众人未退,如何能走。又见罗网周密,逃也很难。正惶急间,猛想起:“现放着一个蠢牛,身旁带有不少法宝,不问御敌、逃生,均具极大威力。几次劝他出手不允,负气离开,人又隐身,看他不见,分明近来法力大进,所说也许不是虚语。这么大一会没有说话,如被隐形遁走,岂非白用心计?”心念一动,立即指挥法宝、飞剑防身应敌,寻将过去。本心是逼雷起龙出手,如能转败为胜,固是大幸;不然,便令施展全力,与己联合,一同遁走。其实逃走最对雷起龙的心思,况且法宝既多,又有女仙飞遁神符,这时也还有隙可乘,并非无望,只因劫运当当,难于避免。如在原处隐形不动也好,这一惊疑情虚,换了地方,妖妇往原藏处低唤了两声,未听答应。雷起龙瞥见场上妖人已遭惨败,越发胆怯;又见妖妇惶急悲惨之状,想起旧情,老大不忍。一时心慌,不敢走出,口里却出了声,连唤妖妇过去。妖妇先疑他私自逃走,心中恨极,正要开口咒骂,闻声改怒为喜,立即追去。正值凌云凤见已转败为胜,将洞**与司徒平防守,自己飞身助战,赶将过来。妖妇寻人时神色张皇,本就易起人疑;雷起龙从来在香粉丛中受人供养,未经大敌,惊慌忙乱之中,不暇思虑,只顾急于放进妖妇,灵符神光离合虽是淡淡一片霞影,怎瞒得过凌云凤一双慧眼,目光到处,见霞影微现,妖妇身形立隐。心想:“原来山石后面还有妖党潜伏。”又疑妖人隐形进去,手扬处,神禹令上宝光先将当地罩定;同时玄都剑、火云针也夹攻而上。
雷起龙也是淫孽过多,该有此劫,致为妖妇所累。本仗女仙神符,急切间未为敌人飞剑所伤,防护地面又有两亩方圆,就被飞剑攻进,也能闪避一时。无如四外上方全被禹令神光罩住,不能移动分毫。有心另施飞遁神符,独自冒险逃走,又觉多不好也有露水之情,此时急难来投,怎好意思舍她而去?那不知死活的妖妇风娘子赵金珍,还在旁厉声催迫出手,又不听分说,自施邪法、飞剑想要抵御,哪知连自己的圈子都冲不出去。雷起龙吃她缠得心更慌乱,口中急喊:“敌人厉害,连我上清隐形防身的禁制俱被她制住,不能行动,如何还能还手?今日之事已是凶多吉少,只有设法逃生要紧。仙姊请先莫急,待我向这位道友求告,也许能看我好友的份上,放我二人逃走;真要不行,再拼不晚。”妖妇闻言大怒,厉声怒喝:“你也是男子,怎地如此脓包?你如害怕,急速撤了你那鬼画符,放我出去和这些小狗男女拼命便了;如若不然,休怪我无情,连你一齐开刀。我带你这脓包来,无非因你喜新弃旧,薄幸忘恩,一口气不出……”妖妇性暴,怒火头上,出言无忌,及至说到这里,觉着存亡尚未可知,此人终是可爱,如何自吐奸谋,使其寒心?于是忿忿而上,没有往下再说。
雷起龙见她一双媚目突射凶光,满脸狞厉之容,咬牙切齿,戟指喝骂,大有一触即发,翻脸成仇之势,又听那等说法,越发心寒。又知妖妇手狠心黑,再不放她出去,就许骤出不意,突然发难,受她暗算。当时一急,忙答:“依你,依你!”口说着话,手指处,早把禁制微撤,意欲放她出去。不料妖妇说完后悔,心料情人必已变心,外面强敌又极厉害,不由进退失矩,微一迟疑之际,凌云凤已乘虚而入。同时沙、米两小新胜之后,遥见师父手持神禹令,发出青蒙蒙一股光华,罩定一处,剑、宝齐施,敌人未见一个,光圈之大竟达两亩以上,甚是罕见。料定必有强敌隐遁在彼,攻不进去,立即赶来。一到便赶上雷起龙移动禁遁,放人出外,烟光明灭,现出破绽,禹令神光已然侵入。二小机智神速,贪功心盛,更不怠慢,手指处,伽蓝珠与毗那神刀立化一团金光,两弯朱虹电射而入,人也随同冲进光圈去。
妖妇知道自己不小心,误己误人,这才尝了神禹令和这两件佛门至宝的厉害。又见圈外剑光、宝光纵横如织,霞芒万道,耀眼欲花,同党妖人已是伤亡殆尽,上面更有佛光布满,无异天罗。只卜天童还在苦苦挣扎抵御,势已不支。暗忖:“想不到这些峨眉后进竟有如此神通。看神气,便逼得雷起龙将所有法宝使出来,也未必济事,何况他还在胆怯首鼠。仇未报成,平白伤人折宝。再不见机速逃,等到敌人除了卜天童,再几面一合围,更无幸理。”妖妇心里虽然害怕,仍自恃有防身遁逃的邪法,以为此时还可乘隙逃走。哪知淫凶太甚,恶贯已盈,当头遇见凌云风的玄都剑。刚用飞剑敌住,同时沙、米两小也已冲进,师徒一面合力将禁遁制住,现出敌形,一面分头下手。米余的一口毗那神刀首先飞到,妖妇见势不佳,哪敢迎敌,忙舍一口飞剑,纵起妖遁逃去。
按说就这师徒三人下手,妖妇也难逃走,只因雷起龙该当遭劫。沙、米两小法宝虽强,无什经历,老是随定乃师动手,神禹令已将一敌人罩住,又指伽蓝珠上前来攻,妖妇最擅飞遁之术,竟吃逃走,正加急往斜刺里飞去。心想:“飞遁神速,且等飞远一些,然后乘隙上升,免受佛光照体之厄。”不料才一出圈,首遇灵奇飞来,扬手一片寒霞,挡住去路。妖妇认出那是陷空岛灵威叟采用北极磁光炼成的寒霞障,怎会到了敌人手内?略一发慌,紧跟着又遇易鼎、易震驾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飞来。一个发出太乙神雷;一个隐身旋光小门之内,将那无数飞钹似雹雨一般打到。空中火龙钗、太皓钩也相继飞舞剪到。妖妇一任精通玄功变化,护身有宝,几面夹攻也难禁受。刚纵妖遁避开寒霞。神雷,一钗一钩已左右斜飞,急如电掣,拦腰卷至。微一疏神,肩膀上连受了两飞钹。虽有法宝护身,受伤仍是不轻,痛彻心骨,不禁“嗳呀”一声。易氏弟兄的太乙神雷二次连珠打到,又连中了两雷,护身妖光立被震散大半。同时灵奇的寒霞已从后追卷过来,寒光照处,妖妇猛觉奇寒透体,法宝无功。知道生望已绝,便逃出去,身中寒毒,也难于救治,何况不能,再不见机,连残魂剩魄都难保全。当时悔恨无及,咬牙切齿,把心一横。因知敌人俱是斩草除根的心理,不容遁脱元神,于是一面在剑、宝、雷火夹攻之下,强忍苦痛,加急飞遁;一面毒口咒骂,把所有邪法、异宝全使出来,作出情急反噬,待要回身拼命之势。倏地回身朝灵奇所用剑光迎去,猛把身外妖光一撤,剑光立即绕身而过,斩为两段。火龙钗,太皓钩跟着一绞,太乙神雷再一爆炸,妖妇立化劫灰,尸骨无存。
南海双童毕竟见多识广,由远处赶来,瞥见妖妇急转妖遁,返身迎敌,已吃太乙神雷打得在空中七翻八落,仍以全力回攻,便料妖妇想借势兵解,遁逃元神。忙即高呼:“莫放妖妇元神遁走!”一面急追过去,相隔较远。易氏兄弟出世不久,觉着自从开府下山,每次遇敌都不似今日这等痛快,忽起童心,把太乙神雷连发不已,霹雳之声震憾山岳,并未听清招呼。灵奇虽防到这一着,想用寒霞障将妖妇用冷火寒焰炼化,因见两位小师叔抢前施为,兴高采烈,法宝、神雷也委实威力神妙,自己本是后辈,不便与争,略微松懈。以为神雷厉害,剑、宝合围,何况上有佛光布满,如何能逃?哪知妖妇精于玄功变化,如非上来想保全身,罗网周密,措手不及,迎头先遇寒霞障宝光一照,几连身形都被隐去。等三人合力夹攻时,元神早借飞剑兵解遁去。休说三人,便南海双童尽管追来提醒,也未看出一点踪影,不过妖魂是否为三人法宝所灭,拿他不定罢了。因未看破,少时没想到向金蝉、石生、阿童三人提说,妖妇元神终于逃脱。不提。
这时众妖人业已纷纷惨败,伤亡殆尽。先是华山派白鬼脸何小山自恃炼就九九八十一片金蚨剑,又有几粒子母戮魂珠,正在耀武扬威。忽见七矮飞来,敌势大盛。虽然心惊,仍误以为这班后起人物只凭法宝。飞剑,功力不够。自己长于玄功变化,可进可退。心念才动,阿童佛光骤现,将卜天童土木精气所化火云制住,又吃沙、米两小用佛门至宝两下里夹攻,护身真气立破,几受重伤。一些同党更是手忙脚乱,相形见绌。这一惊真非小可。何小山性虽骄狂,人极刁狡,见沈、赵诸邪尚在观望僵持,知道形势不妙,生死关头,不能再顾颜面,头一个便打了逃走主意。并恐牵动别人先逃,为敌警觉,有了防备,累得自己也难遁脱。尤其空中佛光是大克星,任精玄功变化,吃它照定一压,仍难幸免。故意厉声喝骂,把所有法宝、飞剑全使出来,表面做出拼命神气,比谁都凶。同时却暗中窥伺,准备好了逃路,骤出不意,乘隙飞遁。哪知险诈太甚,反更遭殃。
易氏兄弟因在七矮当中功力较差,全仗家传法宝。又连受姑姑女神婴易静告诫说:“七矮一行,任重道远,所遇皆是强敌。以后上场,稍觉敌人势盛,不可明敌。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万邪不侵,既有此防身利器,乐得隐藏在内,专用法宝、飞剑应战,以期有胜无败。”这次刚一上场,就看出卜天童厉害,愈发不敢大意,始终隐身梭中,在阵中往来驰逐,抽空便给敌人一下重的。易氏兄弟见众妖人法宝、飞剑为神梭所阻,邪法无功,在自生气,穷于应付,正在高兴。忽见内中一个脸白如尸的瘦妖人,正与南海双童恶斗,口中乱骂,满身妖光环绕,法宝乱飞,最是猖狂。不知何小山用的是欲退先进之计,越看越觉有气,互相一打手势,故意停梭不进,只使各人新得的飞剑上前。暗中却运用全力,朝那正与五台派妖人乔纪、文又方苦斗的火龙钗、太皓钩分头一指。二宝立似惊虹怒掣,拨头向何小山飞去。同时一催神梭,照准何小山便冲。梭头上奇光,连同那无数飞钹,直似雨雹、飞虹一般激射出去。
何小山也是恶贯满盈,见二易梭光停在面前不远,并非不知此宝威力厉害。因见对方神情本是专注乔、文二人,对于自己仍不放过,抽空又放出两口飞剑,似此一心二用,分明赶尽杀绝,欺人太甚,越想越恨。暗忖:“反正这班人已成仇敌,胜者为强,管什来历?”于是分剑迎敌。暗忖:“如何诱这两小狗出面?或死或伤他一个,稍出恶气再走。”这一盘算,时机延误。方觉梭光掩护严密,敌人狡猾,无隙可乘,转念想逃,已是无及。何小山所用独门飞剑九九八十一片金蚨剑,本似一座光幢把全身围了一个风雨不透。无如南海双童甄艮、甄兑本来法宝就多,开府下山时又得了两口好飞剑和三根霹雳凿,俱是长眉真人遗赐,专破妖人防身邪法的仙府奇珍;又识得妖人来历与紫金蛛的底细。初斗法时,故意只用飞剑相持,意欲乘隙下手。何小山也知敌人飞剑神妙,为想全身而遁,只用别的剑、宝迎敌,紫金蚨专作防身之用,并不出斗。
甄氏兄弟初试霹雳凿,不知威力大小;紫金蚨虽是旁门法术炼成,本质极佳,想要人宝两得,不舍毁损。方觉无隙可乘,易氏兄弟忽来夹攻,竟将妖人激怒,分了十来片妖光离身出斗。满拟此宝一分,势必较弱,并且还有于母相生之妙,只要夺得一两片,少时妖人伏诛,便不致被他化去,不料妖人本领实是高强,依然用紫艳艳无数圆形奇光将身护住,不将此宝破去,休想近身。妖人又在破口怒骂,邪法、异宝随同施为,层出不穷,但都随发随收,浅尝辄止。二人暗忖:“此时众妖人惨败之势已成,休说求胜,脱身都是难极,这个妖人如何反更骄狂起来?”这一留心,妖人的色厉内在,竟被识破。此是华山派著名淫凶刁狡的能手,恐被万一逃脱,当着灵奇后辈不是意思;对方咒骂又恶,不由激发怒火。便把夺宝之念息掉,骤出不意,猛施全力。甄兑先扬手一凿飞去,甄艮也运用师门心法将手一指,飞剑威力立时暴发,恰与易氏弟兄同时发动,一道赤红如火,长只尺许的钉形奇光,带着数十点豆大银光,一窝蜂似飞将出去。
何小山见敌人法宝不大,精芒若电,奇光强烈,虽觉不是易与,自恃有多年苦炼成的金蚨剑护身,并未十分在意。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动念瞬息之间,凿光已经临身。两下里才一接触,那豆大银光立即化为震天价的霹雳,纷纷爆炸开来。身外光樟立被震散,轰隆之声,山摇地撼。那夹有霹雷的一根火钻也被冲进,当时金蚨剑光便减去好些,何小山不禁吓了一个忘魂皆冒。何小山也真舍得,见势危极,更不寻思,百忙中竟豁出舍了这多年心血炼成之宝,准备运用全力稍挡来势,立即变化遁走。哪知劫数临身,连气都不容缓,这里还未及挡架,易氏弟兄已连人带宝一齐冲到。何小山知无幸免,把心一横,待要就势兵解时,甄艮首先防到,手指处,凿光顿得一顿,突然暴长,化成一幢数丈方圆的烈火光幢。刚把何小山全身罩定压将下去,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也早冲到飞光电旋中,加上四人的太乙神雷往上一合围,何小山连元神也未飞起,立化灰烟而灭。
乔纪、文又方正与二易苦斗,本就不支,忽见敌人法宝撤去,心方一松,想要设法隐遁。哪知二易一则看不起这两妖人,又恨何小山猖狂,立意除他,志不在此;二则瞥见三眼神君沈通忽然遁走,云风师徒分头寻敌,沙、米两小双双朝二妖人飞来,想把这两个法力较弱的妖人留与两小建功。二妖人休说不是敌手,就两小不杀他们,上有佛光与金、石二人严防,也休想遁逃得出。他们这里正在张皇觅路之间,两小已指定一团祥辉、两弯朱虹斜飞过来。二妖人早知这两小厉害,未及抵御,猛听霹雳大震,地动山摇,满空雷火横飞,宝光电射,声势猛恶,从来未见,同时又瞥见最厉害的同党何小山已然形神皆灭,不禁心寒胆裂。微一疏神,两小来势神速,毗那神刀已绕身而过,一声惨叫,尸横就地。
三眼神君沈通见识过七矮弟兄的威力,心想:“那小和尚,红发老祖尚且望影而逃,何况自己?”心胆早寒。只因迷恋妖妇,欲与同逃;又以为卜天童土木精气或能抵御一时,当着外人后辈,不肯先逃示弱。强挨了一会,首见卜天童大现败象,跟着又见同党被困,越发惊慌,忙纵妖遁飞起时,金、石二人已将罗网布就。金蝉独在空中主持全局,石生奉命送药下去,欲将秦、李、向三女同门的伤医好,使其出洞夹攻,不令妖人有一漏网,正用两界牌护身下飞。沈通刚舍了司徒平飞起,因乌龙剪神妙迅速,进迫甚紧,连身形还未及隐,恰巧撞上。石生前在碧云塘见过沈通,又听女神婴易静说他妖钉毒火厉害,更精身外化身之法,为华山派有名人物,却不知妖钉毒火已被齐霞儿禹鼎收去。于是小题大作,一下来便发挥灵峤三仙所赐的异宝威力。沈通身刚飞起,猛瞥见一片三角的金光幻出无边霞影直压下来,不禁大惊。如在平日,沈通拼舍两件法宝不要,先挡住了来势,然后抽空化形隐遁,还来得及。想是恶贯满盈,那么骄狂凶暴的人,这时偏怯敌过甚。先已看出敌势太强,心惊欲逃,再见金光飞坠,认出是件仙府奇珍,越发胆寒。以为自有法宝均非其敌,只保元神还可有望,百忙中乱了章法。当时把牙一错,忙施玄功,待将元神变化隐遁时,不料对方正有一件专一克制邪法之宝:多年苦功炼就的三个身外化身的影子。因而尚未飞起,便吃金光罩住。石生更不怠慢,飞剑、法宝一齐施为,一蓬银雨在金光霞影中飞舞交驰,连闪两闪,沈通形神俱灭。
石生随持灵药往洞中飞去。等将秦、李、向三女医好出来,妖人已全数就戮,只剩卜天童一人犹与阿童苦撑。阿童独指佛光,将敌人土木精气所化光云制住,好似无法收去,不住笑令敌人降服免死。卜天童虽然倔强不服,脸上已带惶急悲愤之容,又见金蝉已自空中飞降,和甄、易、灵奇诸人聚在一起说笑,空中禁网也已撤去。石生先在空中布置,未与下面诸人相见,不知底细。知那光云厉害,恐敌乘隙遁去,方想上前相助,忽听金蝉笑呼:“石弟快来!这厮如不听话,凌师姊自会制他。你不要管他,到这里来吧。”石生应声赶去一问,才知金蝉先见群妖相次伏诛,也想合力将所余妖党除去。及至细一查看,敌人法力甚高,身上并不带一丝邪气,心方一软,意欲逐走了事。南海双童忽然飞上,说:“下面放光云的小孩,乃土木岛主商家二老最得意的门徒,并非妖邪一流,想是受人之愚而来,阿童将他法宝破去,嫌怨已成,不可轻放,更不可伤他,必须德威兼用,迫使就范,化敌为友。”并说:“云凤已有制他之宝,用本门传声告知阿童。请师兄下山主持。”说完,立即撤禁同降。正值易鼎、易震、灵奇以及凌云凤师徒等六人会合,也因受了南海双童之诫,聚在洞侧山坡之上,正在观战。云凤已然抽空将那专破五遁精气的师传至宝两极宙光盘上的子午方位对好,静俟金蝉到来,主持施为。众人见云风道气仙风,迥异往昔,人又谦和,俱都赞佩不已。石生听完前事,便不再动手,随同旁观。
这时卜天童已几次想收法宝逃走,均吃阿童阻住,急得厉声怪叫道:“我这土木精气与众不同,你们破它不了,留在此地遗害无穷。我暂时已自认下风,有本事的,让我收了回去,日后再见高下。免得你们既不能用,又不能收,势必仗着神雷、佛光、法宝、飞剑将它震散,害人造孽。我已懒得和你们再打。休看你们人多势众,法宝、佛光厉害,我如赌气一走,你们没法收拾,造了大孽,受你们师长重责,却休来怨我。”凌云风已和众人商定,知道阿童佛光环照之下,卜天童决难逃脱。想起甄、灵三人之言,恐对方性情激烈,不舍师门之宝,苦苦相持;如因阿童不善应付,被他看出逃生绝望,难保不横心自杀。商栗本与师长有嫌,岂不仇怨更深?对方又是海外成名已历数百年的前辈散仙,师徒多人向无恶迹,岂不逼出事来?见他口风虽软,一双怪眼凶芒怒射,满脸均是悲愤之容。料他必定以最后一着杀手拼死图逃,甚或自将土木真气震破,以免落于人手,都在意中。闻言更不怠慢,忙将神禹令一指,先发出一股清蒙蒙的奇光照向前去,口中喝道:“小神僧请回,小师兄请你有话说呢。”同时阿童也听金蝉传声暗唤,属令速回。便笑对卜天童道:“你这人不听良言,且由你去,我失陪了。”说罢退去。
卜天童知道云凤虽不好斗,总比阿童软些,此时逃走虽较容易,总不舍那土木精气。一面迎战,一面暗运玄功,准备奋力回收时,忽听云凤发话道:“以前我们师门还有交往,虽然多年不见,总是同道之交,如何受人愚弄,无故乘我伤病同门于危?此事无论如何说法,你均理亏。其实我们擒你易如反掌,只因顾念昔日师门旧交,不肯过使你难堪。只稍引咎,立可无事,你偏不肯。你休看我学道年浅,法力不如小神僧远甚,不能擒你,要收你那二行真气,却是手到拿来。我师传法宝乃上清故物,名为两极宙光盘,能发两极子午神光线,专破正反五行精气所炼之宝。你想必也知来历。你环身均有二行真气环绕,此宝正是你的克星。再不见机,不特上空光云被我收去,你也不死必伤,甚或伤及元神。我初次试用,此宝威力至大,灵妙不可思议,万一我道浅力弱,不能全数控制,收发由意,你却难于禁受。为此预为警告,必须小心戒备呢。”卜天童早听师长说过此宝来历,乃本门惟一克星。闻言心虽惊惧,因想:“这类天府奇珍,对方师长怎会传与一个末学后进女弟子之手?”正在将信将疑,云凤已侧顾阿童,喊道:“小神僧,请将佛光收去。我看他这二行真气所炼之宝,是否如他所言,外人无法收取?”
卜天童最苦的是那佛光将满空光云托住,用尽心力,无法收转。暗忖:“宙光盘,只听恩师说起,并未见过。就算此宝威力神妙,必不如自己的二行真气由心收发,其应如响,神速无比。”闻言故作未闻,暗中准备,只等佛光一撤,立即收宝飞遁,日后再打报仇之策。原以为宙光盘用时无论多快,也得一点时间施为,何况敌人还未出现,便令先收佛光。以为只要稍有空隙,立可收宝脱逃。哪知对方早已准备多时,手扬处,立有长圆形一盘奇亮无比的五色精光,中心有一银色针形之物,针头上发出极细极密的一蓬光雨,比电还亮,耀眼欲花,恰与佛光一收一发,同时发动。隐闻风雷之声,宛如百万天鼓一时齐鸣,电也似飞起丈许高下,便即浮空停住。针头上银色光线立即暴伸,向空射去。那荫蔽全山的千百丈光云立被吸住,不特一毫不能收回,那二行真气原与心身相合,当时便已有了警兆。卜天童觉着身上一紧,似被一种极强的潜力吸住,似要往那针头上拖去。再看那弥空火云光焰,竟似狂涛倒倾,天河决口一般,被那一蓬银雨裹住,晃眼便少了一半。身子又觉越吸越紧。才知此宝威力果如乃师所云。如今自己通身均是真气环绕,连同那些受克制的法宝,再不速逃,必被连人吸去,吃那针尖银雨一裹,连元神也未必能够保全。吓得惊魂皆颤,仗着云凤暗中留情,并未相迫,行动又甚神速,忙运玄功挣脱束缚,一声怒吼,破空遁去。云凤也不追赶。真气无主,容易收取,滋的一声,一时都尽。
第二回无计脱淫娃辽海魂归悲玉折潜踪求异宝三生友好喜珠还
峨眉七矮(蜀山续集第二回无计脱淫娃辽海魂归悲玉折潜踪求异宝三生友好喜珠还
众人聚拢一看,云凤已将法宝取在手内,只是还未复原缩小,长约二尺。盘中满是日月星辰缠度,密如珠网。中心浮卧着一根四五寸长的银针,针尖上发出一丛细如游丝的芒雨,精光奇亮。所指之处,有两小堆青、黄二色的晶砂,乍看甚是细小,定睛注视,粒粒晶莹,奇光辉幻,不耐久看。俱觉商氏二老数百年盛名之下,土木精气凝炼之宝果是神妙,如非云凤持有师传破五行之宝,便阿童所用佛光也只能禁制一时,不能收取。再如击散,无法消灭。或是对方情急,甘冒天戮,自行震破,这些小晶砂每一微粒,均有无上威力,无穷变化。休说互相激撞,连串爆炸,无法收拾,便那一震之威,即使众人无妨,方圆千里内外生物体想存在,而烈火烧天,毒焰匝地,贻患更是无穷。敌人宁甘败逃,不敢逞凶一震,想也因为师命严厉,此举虽伤仇敌,徒自造孽太多之故。
易震童心未退,不信土木晶砂如此灵异,伸手想往盘中拾取观看。甄艮在旁瞥见,连忙一把拉住道:“师弟,你怎如此冒失?此砂外人拿它,每一微粒重如山岳。它虽失势,一离此盘,你仍随便拿它不动。并且收时已化生出丙火妙用,此时虽然受制,仍比烈焰还热,更具奇毒,莫说摸它,常人只一接近,骨髓都要焦枯。盘针光线更近不得。岂可冒失下手?你如不信,先不下手去抓,只把手掌遥对针光所指之处。如照针盘大小来比,五尺以外,道术之士尚不致伤,也就烤得难受。你适才幸是由旁边伸手,不在正面,故未觉出,否则必吃小亏无疑了。”灵奇也说:“甄师叔所说实是不差,弟子也听家父说过。”众人因甄、灵二人俱得诸传闻,以前并未经见,多半将信将疑。尤其石生、易震不服,姑照所言,身略飞高,伸手对针头一试,相隔还在五尺以外,便觉火炙难耐。再运玄功试稍挨近,虽能禁受,终是勉强,方始信服。
石生笑道:“这东西果然厉害。我没见凌师妹取时情景。此宝已细如沙,宙光盘再把它缩小复原,岂不更小?还有这等厉害法宝,宝主人与它心身相合,带在身旁也实可虑呢。”甄艮笑道:“宙光盘正是它的克星,此宝现为子午神光吸住,便商家二老亲来,也难收回,放在身旁无妨。倒是此宝主人最为珍秘,轻易不用。适才那道童功力甚高,年纪也不小,必是二老得意门人。他失却此宝,比失性命还重,恐不能再回山去呢。”说时,朝甄艮、灵奇诸人使眼色。灵奇外表沉静,人极机智,当时领会,便笑答道:“师叔说得不差。弟子闻说,双方师长起初颇有渊源,不知昔年二老何事生嫌,连开府也未前来。诸位师叔看出他是受人之愚,并非妖党以后,本来不想伤他,是他自己不知进退,才致失宝败逃。二老法严,此举决非所喜,恐真无法回去呢。”甄艮看了云凤一眼,接口道:“其实我们只奉命除恶行善,积修外功,教规力戒贪妄。此人并非妖邪一流,凌师妹虽由艰险中得到此宝,也非不可商量。无如此人气盛心做,其去必远。他不知我们好心,其势又不能反寻他去。多年修为,好容易到他那等功力,如为此事脱离师门,将来仍不免于诛戮,真太冤枉了。”云凤闻言,猛想起下山时师父之诫,与来路所闻道童同门师兄弟之言。方笑答道:“谁还要他法宝?不过恨他在自修道多年,无故听信妖邪愚弄,乘人于危。又不知道双方师长曾经相识,故收此宝,略微示儆。如要伤他,休说小神僧佛光擒他易如反掌,早就下手,便我也把他烧成灰烟,形神俱灭了。先前我们对众妖人是什形势?如何剩他一个,全都停手观战?齐师兄还恐佛光圈住他没法逃,故意把小神僧请回,命我上前,特为放他逃路。他一点不知领情,走时那么咬牙切齿,真可笑呢。”说时,众人早都会意。秦、李、向三女也已复原走出,因听出诸人问答神情,似有深意,没有开口。云凤说完,收了法宝,放入囊内,才行分别礼见。
金蝉故意说道:“因为外人气不过本派日益昌明,一班妖邪不必说了,甚而有些不知底细的人,见我们杀戮颇多,常有所获,多半妄发议论,以为忌刻褊狭,时以残杀报复为事。其实是他自己认识不清。休说凡遭惨戮的无一个不是极恶穷凶,我们除恶务尽,勿使滋生,理所当然。而且只愁道浅魔高,蔓夷难胜,决无其他顾忌。至于左道中人,休说向无恶迹的海外散仙,旁门修士,我们一体爱护,尊如师友;便有一善足矜,一行可法,或是自审前非,改行敛迹,哪怕素有嫌怨,也必化敌为友,助其归善,只有慰勉,决不再加歧视。师长如此。我们更是受有严命,何尝忌刻贪狠,专以残杀为事呢!”石生Сhā口笑道:“蝉哥哥,这等无知之徒,任他讥嘲忌妒,不屑计较。我们偶然谈到,都觉自家量小,提他作什?倒是那道童生相奇怪,身子又矮,假使和我们做朋友,显我七弟兄生得矮,连朋友也是矮的,不更好玩么?”众人见石生有时说话仍是那么天真稚气,都被引得笑了起来。
阿童笑道:“幸亏我生得矮小,才蒙你们抬爱。转劫归来的那位师兄弟一定也是个矮子了,叫什名字?现在能说吗?”金蝉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不能说的?‘七矮’的话,本是朱文师姊和一些女同门,在开府后一日听玉清大师预示先机,见我们现时六人修道年限虽有长短,看去至多的也不过十六七岁,身材又都不高。转劫归来的一位,便是你前在鱼乐潭香波水谢小饮时,灵云家姊托你遇上照应的阮征师兄。他虽历劫多生,但最爱他那容貌,法力又高,不特每生相貌不变,连姓名也和前世一样,永远是个十六七岁的美少年,身也不高。我们先前并不知是他,便家姊也不知底细。朱师姊不知怎会知道,因此给我们取了‘七矮’之称。我心里还在想:‘这位未来同门,如是一位又高又大,或是中年以上神气,一同行道出入,岂非不称?’直到碧云塘,我被隔断在枯竹老人禁制的山洞里面,外有多人为红发血焰所困,禁制神妙,看得逼真,冲却冲不出去,心中发急,暗取家父所赐仙书观看,内有一页空白忽现字迹,才知是他。这位师兄为人,性情再好不过,不想竟会和我们一起,并且不久便要重返师门,当时喜欢极了。灵云家姊曾受他救命之恩,平日最是感念。我当她听了必定喜欢,因正忙乱之中,便以本门传声特意告知。不料她竟早由朱师姊口中得知底细,只听了一句,便禁我不要宣扬。我本不喜家姊过于谨慎,赌气没往下说。接着众同门分手,随往陷空岛取药,每日有事,无暇提及,只对石弟一人说过。其实家姊多虑,阮师兄根力深厚,冠冕群伦,更有几件与众不同的法宝。纵因一向光明胆大,从不隐蔽行藏,夙仇甚众,料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此时本派日益昌明,同门更多,比起昔年家父门下只他和大师兄申屠宏二人,处境艰危,迥乎不同呢。便真被他仇敌听去,有什妨害?秦师姊仙府我们还未观光。进洞再谈如何?”
寒萼笑道:“我那荒居狭隘,有什好看?想不到小师弟平日天真,一旦做了娃娃头,法力高强不必说了,连以往小孩脾气全都去掉,谈吐也文雅客套起来。真个士隔三日,便须刮目相看了。”众中只阿童不知金蝉昔日小孩脾气,灵奇是后辈外,想起前事,多觉好笑。金蝉装听不见。司徒平觉着金蝉虽以年幼,班行较次,但他夙根极深,开府以后功力大进。尤其此次下山所负责任重大,身为七矮之长,将来成就定必惊人。自己和寒萼一对苦夫妻,就说师恩深厚,大方真人神驼乙休格外恩怜,终始提携维护,毕竟本质已亏,将来侥幸得免兵解,已是万幸。无论功力、法宝以及成就,哪一样也不如人。并且新近才仗这班小师弟们解围,以后多灾多难,需人助力正多,如何刚得脱因,出语便自轻薄?固然金、石诸人天真爽直,同门说笑已惯,不会见怪,但他是一行表率,这等戏言轻慢,终非所宜。不由看了寒萼一眼,心中不以为然。旁边向芳淑人既美好,又生具灵心慧舌。知道金蝉除对朱文亲近外,向不喜与女同门相聚,又不甚善词令,时为女同门所窘。见他未答,又带着两分不好意思神气,本想加说两句取笑。及见司徒平不以为然,福至心灵,忽然警觉。暗忖:“自己道浅力微,在外行道,全仗同门随时相助。无如入门日浅,虽然一体同门,交情终有厚薄。尤其这班男同门,难得在一处聚首,相机结纳还来不及。何、崔二师姊背后常说寒萼出语尖酸,心性偏狭,非修道之士所宜。如何还去学她?”念头一转,便未开口。
等把众人让进洞中,落座之后,向芳淑恭恭敬敬走向当中,朝着上面说道:“妹子年幼道浅,入门不多日,便奉师命下山行道,虽幸得有李师姊先进提携指点,终是识浅力薄,不知轻重。这次南疆之行受伤奇重,妖人又来趁火打劫,如非诸位师兄、师姊相助,今日这一关,秦、李二位师姊或尚无妨,妹子却极少幸理。适见七位小师兄与凌师姊,共才别了多少日月,竟有如此广大神通。妹子仅仗纳芥环与青蜃瓶和下山时所赐两件法宝防身御敌,偏是开读恩师仙示,内中说青蜃瓶乃古仙人所留奇珍,虽经芬陀大师佛法炼过,但以妹子功力尚差,而此宝主人末代弟子尚在,虽然投身妖邪,法力甚高,更有一件克制之宝,见必不容。芬陀大师封蔽瓶口宝光,也为此故。双凤山两小觊觎此宝,已是多年,曾往妹子得宝之处穷搜了好几次。非等把克制之宝得到,三邪伏诛,不许使用。细详仙示,此事不久便要应验。想起前路艰危,实是胆小害怕。望小神僧和诸位师兄、师姊,念在小妹年幼无知,随时教训扶助,不令陨越,贻羞师门,感激不尽。”说罢,拜了下去。
众人党她年纪最轻,功力较浅,人却好强向上,外柔内刚。言动温婉天真,心性却极灵慧,行事坚毅,又生得那么娇小美秀,本来谁都喜欢她。金、石诸人年幼,班次最小,一班同门多拿他们当幼童小弟看待。尤其女同门,每喜拿金、石、二易四人取笑。从未受过恭维。闻言既觉她小小年纪当此重任,楚楚可怜,活又中听,好生同情。纷纷还礼之后,石生首先说道:“你说那双凤山两小,在我们陷空岛归来的前两日,已被大方真人乙老师伯和韩仙子,由中土追往北极海外杀死了。这两个最厉害的对头已死,剩下一个,还怕作什?”金蝉接口道:“向师妹来峨眉不久,那些日正忙,无暇与你聚谈,仅知你用功向上而已。可是朱、李、易、郑诸位师姊,都夸你好,当然不差。师长不是真个器重,怎会命你当此大任?至于我们,所受艰危谁也免不了。同门无殊骨肉,彼此一体爱护。谁也有心性、年岁比较相合的,但是并非对于别的同门便加恝置,有什厚薄新旧之分。将来有事,只要用得着我们七人,定必抢先赶到,简直不在话下。你那一个对头叫什名字?现在何处?何不说出来听一听?我们除洞府未寻到外,这里事完,正闲得没有事做,小癞尼她们幻波池又不要我们去。只要师长未有时限,便可助你成功,早点了却,岂不是好?”
向芳淑闻言大喜,随即归座,答道:“我先并不知此人叫什名字。适见妖人势盛,逃走那小道童更厉害,李师姊知道青蜃瓶专收这类妖烟邪气,催我使用。因恐违背师命,试再默祝通诚,取出仙示观看,那空白之处忽现字迹。恩师竟早算定,特意注明:‘今日遇敌,不许妄用。’并将妖人名姓、住址现出,乃赤身寨主列霸多门下,名叫郑元规。应该何时前往,如何下手,却未提起。”石生、易震同声喜道:“恩师所赐仙示,只要不注明时限、地点,即许便宜行事。也许有点凶险,结局决无大害,我们日内就可前往呢。”阿童首先鼓掌称好,而各人也纷纷附和。
南海双童班行虽居金、石二人之次,在七矮中年纪最长。以前为报亲仇,用功既勤,更事甚多。平日又喜向同道请教,不特功候颇高,见闻也博。这次奉命下山,得了本门心法,益发兼有各家之长,行事也极谨慎稳练。见众人除金蝉外大都兴高采烈,甄兑忙请众人住口,笑道:“这厮来历,我弟兄和灵奇颇知底细。我和良哥哥蒙师恩宽有,转祸为福,得有今日,还是这班妖人之赐呢。秦、金、石三位师姊、师兄,也都和他交过手来。这厮原是陷空岛老祖得意门人,出身虽非玄门正宗,也不失为清修炼士,在海外散仙中,与灵师侄令尊齐名。却无端叛师负友,投身妖邪门下。闻说自从上次受五台、华山之愚,随史南溪等火攻峨眉后山,斗法多日,结果妖党伤亡殆尽。他败逃回去,专心苦炼赤身教中邪法,比起以前功力大为精进。又擅长玄功变化,所炼一条金精神臂,专能抓摄敌人法宝,出名神奇厉害,已然不可轻视。何况列霸多把他视为传人。近来赤身教凶焰已盛,牵一发必动全身,他师徒横行多年,各位长老如宁一子、一真大师近在咫尺,坐视猖狂,尚未行诛,留到现在,就凭我们几个未学后进,要想一网仃尽,恐怕难哩。”向芳淑本在欣喜,闻言Сhā口答道:“照甄师兄如此说法,莫非罢了不成?”甄兑笑道,“我们奉命行道,焉能顾虑艰危?此事如不应在我们身上,恩师仙示也不会有了。我是说事太艰危,必须谋定后动罢了。”
阿童道:“我想他多凶,也不能远胜红发老祖。修道人所经苦难越多,成就越好。见机行事,大家功力都差不多,有什计谋,早去些时,免多害人也好。”甄艮接口道:“小神僧佛门中人,怎也如此性急?留神多动嗔念杀机,白眉师祖怪罪呢。”阿童笑道:“恩师说我过去诸生为人老实,常受欺骗危害。今生既有好些因果必须了却,又当修积外功之际,曾许随意行事。否则,我最怕朱师兄,照他铜椰岛分手时那等说法,我早不敢随你们一起凑这七矮之数了。也许有无心罪过,但我每晚必向恩师通诚默祝,禀告每日所为,虽未奉有心声传谕,至今还未得有警兆呢。你这样说顶好,实则我是童心未退,近来忽然喜事好动,说完便已后悔,多重的话我也不会有气。望诸位道友见我言行稍有不合,立和甄道友一样加以警戒提醒,免我犯过造孽,便感谢了。”金、石六人自从铜椰岛搭上阿童以后,见他为人既天真和善,又功力甚高,向道尤为坚诚,个个夸赞,和他交好,情分日益深厚。又听对于师父如此诚敬,虚怀若谷,喜纳忠善,纷纷赞佩不置。阿童倒不好意思起来。
金蝉看出灵奇欲言又止,想起来路所言,等众人谈笑过去,笑道:“赤身教诸妖邪近况,我也略知一二,但无灵师侄知道得详细。他为这妖孽闹得父子不能常相聚首,空自孺慕,也算是受害人。此来途中他还谈起,必是见我们这些小师叔吵得凶,心存谦敬,不肯Сhā嘴,且听他说了底细,再决行止如何?”说罢,正要招呼灵奇上前答活。沙余、米余两小人本奉师命在洞外眺望,以防妖人还有余党和逃去的卜天童去而复转,忽然奔入报道:“郑师伯来了。”
女殃神郑八姑,为峨眉派四大女弟子之一。不待法力高强,道妙通玄,见闻广博,兼有各家之长,并有前古异宝雪魂珠为第二化身,威力神妙,不可思议。为人更是热诚谦和,对于一班后进同门最是爱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众人对她亲热非常。知她机智深沉,事多前知,恰在此时飞到,不是奉命指点,也必与此行有关,自是高兴,忙即起身迎出。只见一个形容枯瘦,二目神光迥迥的黑衣长身道姑,已含笑缓步走了进来。众人分别礼见之后,石生首先抢问道:“郑师姊此时驾到,可是为助我们,要去扫灭赤身教,除那郑元规么?”八姑微笑道:“我连日正忙于参悟丹箓法诀,并往海外采药,以供诸位同门师兄弟姊妹日后成道之用,任重道远,哪有余闲襄此盛举?”随向凌云凤道:“师妹,你无心铸错,死的人虽属咎有应得,你却树下一个强敌,师长闭关,无人能以化解,你可知道么?”云凤闻言大惊,只当是适才收去卜天童土木精气所炼晶沙,因而结怨树敌。刚开口说了句:“我收此宝……”八姑便接口拦道:“我说的不是指那土木岛的卜天童。那卜天童乃商梧大先生再生高弟,法力甚高,只是生具异禀,性情古怪。他前生有灵婴雅号,颇具威名,也因气盛才致兵解。此次所谓咎有应得,不收他的法宝,如何善后?何况你们手下还格外留情。此事于他有德无怨,就他师长得知,只能怪他,加以重责,于你无关。我说的乃是你今日所杀姓雷的白衣少年。我因海外归途走过附近,遇见昔年故交,听她说起,才知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那对头又是一个正经修道的女散仙,乃昔年在仙桃蟑隐居,后成正果飞升的前辈女仙申无垢记名弟子。师门多有渊源,算起来,还比你长一辈。如若执意寻仇,岂不难处?你且把当时情形说出,看看是否可以化解。果如那道友所言,对头不向你拼命,也必有难题你做,却够你麻烦的呢。”
原来众人见时,云凤已将雷起龙杀死。因雷起龙隐形神妙,元神逃遁时机会既巧,女仙神符更妙用神速,大家都在扫荡余孽,仅知云凤也在诛敌,没有在意。即与妖邪一起,自非善类,一听八姑这等说法,俱觉奇怪。易氏兄弟和秦寒萼、向芳淑刚想开口,八姑拦道:“你们不要多问,听凌师妹说这经过。本门女弟子中,只她和英琼师妹事多。以后各位师弟、师妹在外遇敌,不问邪正,有话均须容人说完,或是问明来历,真个十恶不赦,再下辣手,就不会有这类事了。”
说时,云凤已把和雷起龙交手时情形想起,便答道:“妹子来时,看出妖党中除后交手的小孩卜天童外,只有二男一女最凶。又听秦、李二师姊在洞门内传声相告,说二妖人一名沈通,一名何小山,均是南疆漏网的华山派中余孽,邪法厉害。沈通惯用毒火妖针,平日伤人不少,上次碧云塘才被霞儿师姊破去,少却许多鬼蜮伎俩。李师姊昔年初出行道,还几乎吃过他的大亏。何小山用幼童心血炼就八十一片紫金蚨,造孽更重。此二妖人已是死有余辜。那妖妇名叫风娘子赵金珍,更是华山派负盛名的无耻淫凶,所害少年男子不可数计。阴毒凶狡,邪法又强,所结识的妖党又众,全都听她指挥愚弄。命我留意,最好乘隙诛戮,免贻后患。妹子闻说,本就心有成见。不料敌势正盛,小师兄等八人忽然飞来,不久转败为胜。想起李师姊所说,恰又看出妖妇狼狈之状,似往山石后面寻人神气,心疑另有妖党潜伏作怪。跟踪赶往,果然有一白衣少年隐在石后,把妖妇放进。妹子乘着烟光分合隐现之间,用神禹令宝光破了他的隐形法。妖妇好似进退失矩,呆了一呆,方始负伤逃走,一出来便受众同门围困,上有佛光,小师兄又在空中监防,料她逃走不脱,没有穷追。以此人既和妖妇一起,称谓那等亲密,必是一个淫邪之徒,立意除他。哪知此人法力不济,法宝却多,胆子更小。自隐身法一破,便放出许多法宝护身,一味抵御,并不还攻,反向妹子求告说:他出身虽是华山门下,但已改邪归正,本在海外隐居潜修。他妻杜芳蘅乃南海翠螺洲女散仙,与峨眉有交往。此次实因以前不合与妖妇勾结,欲来摆脱情孽,再返翠螺洲,夫妻同修正果。不料一到中土,便受妖妇逼迫,来此相犯,并非本心。请看在他妻杜芳蘅面上,饶他一命。因他情急心慌,语无伦次,既觉有好些话不近情理,又看不惯那等脓包相。所说杜芳蘅,从未听师长同门提起。开府时不请而至的仙宾为数本多,就算妹子不曾延款,偶有遗漏,诸位女同门也有一个谈论,翠螺洲三字从未听过。并且那么道高貌美的散仙,怎会下嫁这等旁门后进,妖邪之徒?果有此事,此女为人可知。
“妹子一面急于杀了此人,好用宙光盘收那土木真气。匆迫之间竟未想到此人所用法宝无不神妙厉害,怎会毫无敌意?认定妖妇情人必非善类,便用禹令神光将他罩住,又把玄都剑、火云针连同开府后新得到的法宝齐使出来,上前夹攻。其实他初见面时,如仗所有法宝硬敌,乘隙逃走,并非不能脱生。这一苦口哀求,说话耽延,被我占了机先,想逃已是艰难。我要除他,也非易事。他偏胆小害怕,一面奋力防卫,一面口中急喊:‘道友,我实已回头数年,罪不至此。自知孽报,不能逃免。你们法宝厉害,上空更有佛光密布,我虽持有仙妻隐遁神符,惟恐未必能够冲出。先前求你莫下毒手杀害,自愿束手受擒。我将信香一焚,不消三日,我妻自会寻来,或将我押往海外,问明所说真假,再行发落,你均未理。如今只好拼舍一命,只将元神遁走。万一我逃时被佛光禁网所困,请你转告他们,不要消灭我的元神。这不比人看管押带费事,随处都可收禁,念我修炼至今也非容易,暂留数日残魂,以待证明。我固得转劫重修,归投正果,你也免杀向善的人。你们峨眉派号称宽大,与人为善,莫非定要赶尽杀绝么?’”
“他先前原说过自甘受擒,静等他妻来寻的话。因值他那法宝层出不穷,又多带有邪气,疑是缓兵之计,为防万一,下手正急,没有听清。及听这等说法,刚觉出他情词诚切悲苦;又想起平日力主宽大,许人改过迁善的师训。照他所说,将人擒住,等那女散仙来,自然分清善恶真假,这等行事,并非不可。心方一动,待要允他降服,我固粗心气盛,也是此人该当遭劫。他竟没等我回复。说到末句,面容惨变,口唤得一声:‘仙姊,我好悔也!’便已将护身法宝略撤。当时玄都剑攻得正急,立即绕身而过,我收势不及。见状,越料他所说必有几分可靠,心生悔意。惟恐禹令神光伤他元神,忙即回收;一面还准备通知小神僧不要阻难。哪知他那灵符甚是神奇,百忙中只见一蓬金花倏地爆散,现出一幢祥霞,裹住一条人影,上下四面金花乱爆,竟将禹令神光荡开了些,冲出围去,在佛光幕下略微停滞,电一般闪了两闪,无影无踪。不特元神。竟连所有法宝一齐带了同逃。妹子看出所用神符威力灵妙,与玉清大师和武当门下石、张、林三位道友开府时无意中谈到的前辈女仙申无垢的路道相似。否则,休说佛光,便神禹令他也冲不出去。因而想到,妹子在凝碧开府时,曾见三个极美的海外女仙宾。后听齐、朱二位师姊说,那领头的是青门岛主朱苹,内一白衣女仙正是此姓。因人已死,稍微心动了一下,并未想到别的。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师姊便即驾到。莫非这一会工夫,这位远隔辽海的女散仙便得了信要赶来么?”
八姑朝金、石诸人看了一眼,笑答道:“你们今日事情多呢。这位道友此时远在青门岛,自然还未得知。可是雷起龙元神在她灵符神光飞遁之下瞬息千里,定必赶回她自居岛上相待,至迟三五日内,必要寻你责问为难无疑。此人性情坚毅,用情必专。她以一根骨浅薄的妙龄弱女,一旦仙缘小有遇合,竟能苦志向道,不避危难孤寂,独个儿照申无垢仙师短时日内所传,在辽海孤岛之上苦修数百年,终于被她虔心毅力战胜。能有今日成就,为人行事定必透彻,不如愿决不罢休。照我途中所遇道友的话,她当初一时疏忽,为妖法所迷,失身于人。一会明白过来,忿不欲生,本准备发动禁制埋伏,同归于尽。不料雷起龙竟对她发生真的情爱,非但不肯摄取真元,反为她弃邪归正,平时先意承旨更不必说,于是意回心转。后又暗中查知雷起龙对她实是忠诚专一,尤其是平日惯在脂粉道中鬼混的异派旁门,竟能遵奉她的意旨,一味敬爱温存,不以情yu为念,悔过归正之心又甚坚诚,由不得大为感动。双方恩爱已极,死前和你所说那些话一句不假。你始而胸有成见,嗣又下手忒急。对方再胆小情急,畏惧过甚,以致铸此大错。这位道友虽然同道无多,声气不广,但她得有女仙申无垢真传,除没有红云散花针外,功力不在天缺、地残二女怪物之下。(天缺、地残为孪生姊妹,申无垢弟子,《青城十九侠》曾有提及。天残、地缺乃孪生兄弟,系另两个旁门能手。)人更机智,飞遁神速。最厉害的是她为夫报仇,有话可说。本门师规,遇见这等人和这类事,只许你设法化解,不能伤她。你所行虽然可原,终系无心之失。所以必须先对你说,作一打算。如被寻到,只可相机应付,设法化解,万万再伤此人不得。否则恩师法严,一个疏忽,罚必不轻。到时无论何人,都救你不了。”
云凤惶急求救。八姑道:“依我之见,如若寻上门来,恐她恨极心横,不容分说,师长又在闭关。最好先往一有法力的同道好友那里暂住相待。等她赶来此洞寻人时,可由秦师妹先以礼延款,就便解劝她几句,消却一点怒火,然后告以你的去处,她必寻去。你也照样礼待,告以妖妇出名淫凶,二人一起词色亲密。你自己入门年浅,所说女仙从无闻见,且所用均是旁门中具有威力的法宝。始而皂白难分,等到想擒人待质,对方已情虚兵解。后听我说,已是无及。一切均照实说。她如动手,只可防御,不可伤她。她见你们势不可侮,旁边再有一人好言解劝,也许乘机出什难题让你做。必须一口答应,重与订交。她只要肯再进洞去小坐,就不致再成仇了。”云凤愁道:“妹子道浅力微,知她出什难题?如办不成,怎好?”八姑笑道:“师妹,你怎不聪明了?同门中除有限几位曾受了不少艰危外,余者十九仙缘遇合,既巧且易,从古迄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师长闭关,一半便是使我们躬历险难,增长道力,只要具毅力恒心,没有不成的事。艰危自所不免,到时当有化解。果真有什凶忧,别位同门固是传声即至,我已Сhā手于先,决不能置身事外,定必当即赶到,多少总可为你出一点力。何况你此次右元面壁之后,功力大进,师父至宝神妙无穷,大有深意,你又有两个得有佛门至宝的得力弟子,愁它何来?”云凤闻言,方才稍安,谢了指教。
石生灵慧非常,因八姑说时两次以目示意,仔细寻思对敌经过,忽然省悟。见阿童侧耳倾听,意颇警惕,一脸天真稚气。金蝉坐在一旁,微笑不语,手却缩向袖中,越知所料不差。便过去拉阿童道:“小神僧,我们行道多难!不过杀了一个刚想回头,还未脱离妖党,又是随同前来暗算的敌人,便有这么大麻烦。他与妖妇一起同来作怪,脸上又没刻字,邪气在身,不比卜天童还可看出一点行径,谁分得出?假使我们来迟,他暗害了三位师姊,莫非也能容他拉倒?我懒得听了,我们到外面走走去。”阿童夙根深厚,用功既勤,又极谨慎,惟恐在外有什错事。以为此事正是初出行道人的好榜样,应当引以为戒。洞外景物虽也不恶,比起连日所见自然相差太远,本不想去。无如石生别有心计,不由分说,拉了就走。六矮之中,阿童与金、石二人年貌相若,心性契合,最为情厚。尤其石生,生得和玉娃娃相似,相貌既极英秀,人更天真亲热,谁也爱他。阿童在峨眉府第一个结交到的便是金、石二人,认作平生惟一至交。此时虽非心愿,不肯逆他,只得随了同行。
到了洞外,石生忽然转身说道:“你那佛光虽然神妙,还有一点破绽。你把它放向空中,我指与你看。但我指到哪里,你便放在哪里,越快越好。”阿童虚心老实,信以为真,将手一扬,佛光便飞向空中。石生故意说:“这样还看不出。”先指向高空,换了好几个方向。阿童连问:“是什破绽?我怎不知?”石生笑道:“你只随我手指放去,自然还你明白,包管有趣就是。”阿童见他不似取笑,果然如言施为,随着石生手指,先在高空中飞舞了一会。石生忽喊:“在这里了!”倏地一指洞门。阿童佛光早随手指飞过去,将洞门前一带罩住,问:“在哪里?”石生拍手笑道:“现在破绽已被补好,如有什敌人,跑不脱了。你却不要把佛光撤去,一会自有应验。”阿童仍是不解,正要回问,忽听洞中略微喧哗,随听八姑、金蝉呼喝“停手”之声。隔着佛光往里一看,先前逃去的卜天童,不知如何突然在洞中出现,正与郑、金二人问答,看神气,不似存有敌意。方悟石生必在洞内看出破绽,惟恐又被逃走,借口观景,设此巧计。刚要开口,石生已先说道:“小神僧快收佛光,我们试着玩的,莫叫这位卜道友笑话,以为防他又想溜走,说我们小气呢。”
阿童见卜天童未动手,必是为了索还法宝而来。暗忖:“石生灵慧,先放佛光与他看点颜色,以示任你如何隐迹,难逃一行法眼。再拿话将他,使他不好意思遁走。然后再与他相见,释嫌修好。小小年纪,设计甚巧。”忙应诺时,果然卜天童已回脸向外,正指自己,待要发话。未及出口,佛光已收,才把满脸忿色敛去,负气说道:“你两个如不猜疑,看得起我卜天童,也请进来同谈如何?”阿童未及答言,石生已抢先飞入,拉着卜天童的手,笑道:“卜道兄,不必多疑见怪。我自适才一面,便想交你这个朋友,别位师兄自然和我一样。难得你和我们七兄弟长得差不多高矮,你这长相更好,双方师长昔年原有交往,彼此结个同道之友多好!你好好一个法力高强的正人君子,受妖人蛊惑作什?我们坐下来谈吧。”
原来卜天童适才逃走以后,想起土木晶砂被人收去,不特回山无法交代,于将来成道上也有妨害。并且师长法严,向不许人违犯。虽与峨眉失和,但曾告诫门人,不许与诸正教中人为敌。这次原因好友虞重、勾显、崔树三人各随乃师峨眉赴会,回来为岷山白犀潭韩仙子门徒辣手仙娘毕真真杀伤。同时师兄商建初苦恋金钟岛主叶缤的女弟子朱鸾,为助此女与妖人对敌,并还断去一臂,回山负受师父重责。好容易经人求情力说,允他去接朱鸾回岛成婚,断臂也已续好。偏是遍寻朱鸾不见,限期将到,尚无踪迹。卜天童气忿不服,才借中土采药为名,前往峨眉、青城诸山访问朱鸾下落,并寻毕真真替虞、勾、崔三人报仇。本心实不想与峨眉作对。偏生卜天童自来心高性傲,商氏师徒威望久著,平日虽不无故犯人,遇事从未服过什低,向占上风,未免自恃。又以相隔太远,轻不走动,中土地理和近年正邪各派人物情形多不知悉,只凭一点语焉不详的耳闻。满拟峨眉派虽当极盛,叩门询问点事有什难处?事又与其无关。哪知一干长老正在闭关,前后洞均有禁制,连本派门人尚且不能进入一步,何况外人。始而他为七层云带所阻,不得其门而入。末了寻到后山迎仙亭,看出洞府所在,但已禁闭,连次高声寻人答话,均无人应。不合恃强逞能,意欲破禁叩关,激人出面,结果几被禁网所陷,吃了一点小亏,方始退去。心本不服对方盛名,这一来自然怀恨,不过也还没有为仇之意,只想转往青城一试。
偏巧秦寒萼等三人在姑婆岭养伤无聊,这日恰值向芳淑的生日期近,秦、李二女本都爱她温柔灵慧,天真口甜,反正伤还未痊,用不得功,寒萼提议为小师妹祝寿,令司徒平前往采办,司徒平因此举虽是小事,正经修道人决不能用法术摄人东西,所买又系各地名产,地方多半辽远,因而主张就用自造仙酿,就本山附近采点果实应景了事;寒萼不依,说:“旧居紫玲谷中金银甚多,原想取来济贫,一直无暇往取;又以禁法封锁,非我姊妹亲往不可。平哥此去,正是一举两得,顺便将洞中金银运来,以便伤愈济人之用。共只一二日的耽延,有什不放心处?”司徒平对于寒萼感恩知已,素来不舍得违件,依言去做。三女送走司徒平,见天色甚好,同立洞前闲眺,没照司徒平行前叮嘱,回去将洞封禁。恰值卜天童飞过,看出三女不是庸流,当地相隔峨眉正近,疑有关联,下来询问。三女见他怪相,词色颇傲,先不投机。秦、李二女又和毕真真交厚,知她被乃师禁闭天琴壑底,好些难处,问知卜天童来意,老大不悦。虽因对方身无邪气,未与难堪,但也无什好嘴脸。答说:“我们不知道。她师父韩仙子向住岷山白犀潭,你有本领,不会寻上门去向她要人,不省事么?到处打听做什?”天童闻言怒答:“中土初来,我连岷山也不知道在哪里。你说出来,我便寻去。”三女越憎他狂傲无知,便即应诺,详为指点、并恐不肯上当,故意力说:“韩仙子乃前辈散仙中有名人物,不是好惹。我们虽不知你道力深浅,却料不是她的对手,说话无妨,行事却要慎重。”卜天童人原机智,两生修为,得道多年,岂有不知韩仙子来历和对方语意激将之理。只因天性刚暴,宁折不弯,明知是当,也要来上。即答:“韩仙子也不能不说理,你们以为我怕她么?”三女答道:“你怕不怕,与我们何干?我们有事,恕不奉陪了。”卜天童还想说时,三女已进洞。明知师叔商栗与韩仙子昔年故交,怒火头上竟欲寻去。刚飞出不远,便遇见中土采药未归的两同门师弟,一同降落,正谈起前事生气。又值华山派妖人沈通同两同党走来,暗中听去,设计出面诱激,引与峨眉为仇。卜天童本看不起这些妖邪,只因怒火难遏,竟被说动。双方并还打赌,各行其是。两同门劝他不听。为示不肯与妖党同流,先作旁观,后才出手。居心仅想迫令三女服输便罢,不料反遭无趣。
卜天童事后想起失宝关系重大,此行又未奉有师命,不禁中馁心寒。自恃隐形神妙,飞遁迅速,佛光虽然厉害,只不现形,或者无妨,便即赶回窥伺,打算明劫暗盗。初意对头得了此宝,必要取出观玩试用,只一离开宙光盘,不特立可收回,还可在收回时骤出不意,使神雷爆发,伤人报仇。到后一看,金、石诸人正在聚谈,晶沙仍在宙光盘内,并未取出,心里虽失望愁急,但听出敌人并无恶意,连那土木晶沙也未想要。无奈生平从未服低,想了又想,实在不好意思现身索取。实则金蝉早猜他必要回来偷伺,故意那等说法,见无回应,也就听之。卜天童急在心里,仍想暗中待机,尾随至洞门外。守了一会,见众未觉,渐渐胆大。刚跟了进去,隐藏室角,八姑忽然飞来,一到便知就里,连拿话和眼色暗点。金、石二人首先警觉,知道人已入室,只是看不见。金蝉不愿多伤他的颜面,正在盘算,如何使他自己出现。石生却和他一见投缘,又知双方师长昔年有交,立意化敌为友。惟恐又被逃脱,藉词把阿童拉出,巧运佛光断了逃路。等其现身,再用话一点,把佛光撤去,入洞相见。其实卜天童已听出自己梦想多年渴欲一见的恩人阮征,竟是峨眉转劫弟子,七矮之一,早已喜出望外,嫌怨全消,不等问明,决不会走,只不好意思当时出现罢了。
后来还是郑八姑见洞外佛光飞舞,识得石生用意,不等封洞,先开口笑道:“卜道友嘉宾惠临,如何还吝一谈呢?”卜天童先见众人齐对她恭敬,呼以师姊,又听所说口气,虽料是个峨眉女弟子中能手,还没想到这等厉害。已被说破,不便再隐,只得现身,红着一张怪相的脸,慨然说道:“我此来实是想取回土木晶砂,见无法下手,本要走了。后因听出我多年采访不知音信的一位恩兄,竟是你们同门,我便不想再和你们为敌。只请把阮恩兄的下落近况告知如何?”正说之间,众人还未及答,卜天童回顾佛光封洞,意似不悦,转身方要发话,石生和阿童收了佛光走进。金蝉先要开口,吃八姑暗使眼色止住。卜天童见众人并不回答他的问话,恰巧石生来拉。自古惺惺相惜,何况石生又是那么天真美秀,敌意一消,自更投缘,当时随去一旁坐下。石生先开口笑道:“我知你叫卜天童,是你自己说的。我名石生。你中土初来,还不认得我们呢,这场架打得多冤枉!你们木土真气所炼晶砂甚是高明,我们拿了去也不会用,一个不留神,还要受你暗算。何况双方师长以前均有交情,哪有取而不还之理?不过方才你法力太高,又受了妖人蛊惑,不这样,没法和你交朋友罢了。休看我是小孩,师兄、师姊们全都对我好,我说的话必能办到,少时晶砂一定奉还。我先给你引见各位师兄、师姊,再谈阮师兄的下落近况吧。”
卜天童闻言,自是心喜,先前骄矜负气之念为之一扫而光。石生随向众同门一一引见。卜天童见众人对他礼貌甚好,越发高兴,重又落座,询问阮征近况。金蝉笑道:“道友先不要忙,我们此后一家,且先把法宝奉还再说如何?”随唤:“凌师妹,还卜道友法宝。”云凤早已得了八姑传声相告,特意走向一旁,相隔约有三四丈。闻言立答:“道友一来,便准备好了。”随将宙光盘一举。八姑在旁笑道:“久闻土木晶砂神妙无穷,宙光盘子午神光线威力也不在小。卜道友固是法力高强,运用由心,但此宝已被太阴元磁真气吸紧,卜道友须运玄功强行收取,始能摆脱。凌师妹又是新受师传,不精运用。到时盘上神光一个禁制不住,不问出于何故,均易毁损此洞景物,岂非无趣?为防万一,莫如卜道友和小师弟仍自叙谈,待我试照原质收取了来奉上如何?”卜天童天生特性,一向不喜女子,闻言暗忖:“我那土木真气,因受宙光盘本命克制,所以复了原质。只一脱禁,就我不暗中运用,也必化成二行真气。再说原质晶砂和盘中子午光线差不多,都比真火还要热上千万倍,金铁沾上皆化,外人的手如何取法?”素性真诚,本想说:“此宝我自己实能由心运用,但宙光盘尚是初见,不知底细。如防不测,恐伤洞府,可去外面交还,仍由我自己收取。”继而一想:“久闻峨眉派的威名,今日虽已尝到厉害,但对方所仗全是法宝、飞剑便宜,别的尚未看出。此举出诸对方,与我何干?既出大言,当有实学,乐得就此试她功力深浅。又未暗中行法算计,就受了伤,也难见怪。”于是话到口边,又复止住。
八姑道:“我忝列峨眉门下,为时不久,自惭浅薄,不能尽得师门真传,我只照顾宙光盘为重。此宝如已离盘,卜道友不妨照旧收取,免有差池。”卜天童闻言,暗忖:“众人对八姑甚是尊崇,想必是峨眉门下有名人物。先前的话还可说是自恃法力,不知深浅,此时所说虽是谦词,话却近于外行。我不出手,你已制它不住,由我自收也好,偏又要卖弄。如是平时那样的气体,仗着法宝、飞剑防护,我又不存敌意,或者无妨。离盘时如仍是晶砂原质,你也居然能不畏奇热,持有像水母官中那样玄癸至宝,勉强拿起。我这一收,岂不当时爆散?别的不说,就胀力也能把这座洞府炸成粉碎。纵令我有防备不肯伤人,当化成气体时那点威力,洞中请人如无防备,也禁受不住。”卜天童因觉对方诸人不骄不做,除此女看去不甚投缘外,余人相待情意纯挚。又推恩人阮征之爱,初来作客,恐伤了人不是意思。以前又曾对敌,一个误会,还当故意。
卜天童念头微转,正要开口,一片祥霞微微一闪,八姑人已不见。只见冷荧荧一团栲栳般大的银光突然出现,先环洞绕飞了一匝,倏地缩小,急如流星,往宙光盘中那根子午神针指定的一小堆土木晶砂上罩去。这时宙光盘在云风主持之下,已然长大到四尺左右,银光圆径也有尺许。因针光上太阴元磁子午神光线被云凤止住,虽然吸力仍是强大,晶砂仍在针头所指之处未动。但也随同长大了好些倍,每料约有半个绿豆大小,粒粒晶莹,已然射出奇光,似欲流转。银光眼看落向针头之上,忽似有什么警兆,电也似离盘飞起。卜天童不知雪魂珠来历,仅看出银光乃八姑化身,觉着此女功力果然甚高。忽见银光两起两落,以为土木晶砂奇热难禁之故。方暗笑她不知进退,猛瞥见盘中晶砂忽似星群跳动,急飞电旋,精芒越强,似要离盘飞起。银光仍是原样,正往下落。知道不妙,忙喝:“诸位道友留意戒备!”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极轻微轰的响了一下,银光已第三次离盘飞起,盘中晶砂全数失踪。卜天童百忙中侧顾众人,只金蝉笑答了句:“无妨。”余人全都照常言笑,神色自如,自己空自大声示警,竟如未闻。紧跟着,银霞略一闪变。八姑现出身形,手上却多了一把晶砂,外有薄薄一层银霞包住。卜天童不禁大吃一惊。忽又觉着张皇贻笑,犯了平日好胜习性。暗忖:“此女法力怎如此高强?好在她先叫我收,不能怨我。何不试收一下,看她还能禁受与否?”便乘易氏兄弟与秦、向二女上前观玩,尚未送到身前交还之际,暗运玄功真气,往回一收。
卜天童初意仍只想略挽颜面,惟恐毁洞伤人。仗着此宝独门秘传,神妙不可思议,又与其本身真气相合,如磁引针,收时更是捷逾闪电。但由本质复化气体时,好似一个极猛恶的大地雪,药引已燃至中心,吃外皮压紧,郁怒莫宣,得隙即出,忽然爆发,威力至大。纵能由心运用。这一收一发之际的威势,仍不能禁其发泄。如非他看出众人把稳,行所无事,八姑玄功奥妙,有极深造诣,并还炼就元神化身,知道不致将人炸死,至多洞府受点残毁,也不便给对方来此暗算。就这样想,终以威力厉害,打着浅尝辄止,略微点到的主意,开头仅收百分之一二,只要对方稍微受伤,或是措手不及,惊慌逃避,立即停手。于是一面发话,一面忙运玄功,连身迎合上去,赶紧飞向洞外远处,只一与本身真气相合,立可无事。哪知连试了两次,似被一种极大潜力隔断,收不回来。八姑竟如未觉,反用另一手捏起一粒,笑对向芳淑道:“师妹,你还不知这土木真气精英凝炼之宝有多厉害。就这小小一粒,卜道友如以全力使其爆炸,方圆百里之内齐化劫灰。并且此宝越小,发时威力越大,因他三生修积,夙根至厚,师长法规又严,所以他应敌时,不特没有将此宝凝聚成这等原质,并还未生此念。即此存心,再照他的根骨修为,外功一圆满,仙业立可成就了。”卜天童见八姑明知自己在收,故作不觉,却说出这等话来,内愧之余,不由又起童心。暗忖:“反正都是恩兄同门,便丢个大人在他们手里也不妨事。至多和昔年对阮哥哥一样,事后装个丑脸,也就拉倒。”于是表面装作和金、石二人说笑,暗中加增吸力,直到施展全力,毫无用处,方始心悦诚服。见八姑已含笑望着自己,待要开口神气,一想不好,忙红着一张怪脸,笑道:“我生平从未服过输,今日真佩服你们了。”
众人只两三人明白。余人只听八姑暗中传声相告,说:“适才听大方真人所差道友说,此人脾气刚做,恩怨分明。事前虽已告知他们两个同门,令其解围,并先劝诫,但不过借此给他一点做诫,使知妖人底细,不与同流。又可时间拖长,免在救援未到以前,先行发难毁洞伤人。就便使云凤路过听去,对敌时不要过分,免致成仇而已。最主要的是此人后有大用,如能就此乘机结交最好。自己曾听说起,他和申屠宏、阮征两人前生交谊,所以说话行事均有布置。少时不论何事,只要自己不开口,均勿在意,越从容越好。”所以先前卜天童大声示警,众如未闻,暗中收宝一层多未看出。
八姑听他服输,不等自行叫破,忙近前接口道:“我们兄弟姊妹,真比同胞骨肉还更亲切。道友既与阮师兄两生至契,彼此便是一家。再说此言,更是见外,我们也不敢妄攀交游了。”卜天童原极机智,只是为人刚直,生具特性而已。闻言知八姑不令众知,便接口道:“此宝在道友手中,我收不回来。诚如道友所云,收敛得越小,威力越大。又因与本身真气相合,便家师除了炼时,也难得使它成为实物。可是再化气体,收时颇有声势,除却家师能禁其猛烈爆发外,我尚无此功力呢。”八姑笑道:“卜道友真个诚实光明。以我薄学浅识,本也无力收禁。只因得了一件法宝之力,侥幸不致献丑。此宝名为雪魂珠。尚能抵御五行真气。近年恰又将它炼成化身,与元神相合,故此未为土木二行凝炼的精芒所伤。此时已勉强将它禁住,不致毁洞伤人,道友但收无妨。”卜天童一听,前生在师门时所闻宙光盘而外,专制五行真气的前古至宝雪魂珠 天娇谱sodu,不特也归到峨眉门下,此女并还将它炼成第二化身,道力之高可想。不禁大惊,衷心佩服,把平日骄矜之念完全去尽,不复再存暗斗之心。依言行法一收,八姑手上所托晶砂立化成青、黄二色的精光彩气,朝卜天童射去。
众人见那二行真气虽吃八姑雪魂珠制住,所化光气细小如指,但是精芒电射,甚是猛烈,离手便发出轰轰之声,震得洞壁都在摇撼。就这样,声势已有如此猛烈,如被骤然发难,事前一无戒备,岂不全洞皆成粉裂?可是一到卜天童身侧,便即无踪,收势甚速,晃眼收尽,卜天童依然坐在那里。除石生有心试探,挨坐最近,觉着有点烤热外,并无别的形迹。俱赞此宝神妙不置。事完,大家重又谈笑。
卜天童几生修炼,都是从小随师,极少出外。商氏二老取才甚严,同门师兄弟人数无多,并常奉命出外,相聚时少,无什交游。这一释嫌修好,平空得了许多法力高强,情意相投的同辈道友。并还问出申屠宏、阮征两位恩人不久转劫重逢;而二人的师父又正是前生引入师门的恩人青衫老人(事详《柳湖侠隐》);金蝉便是老人之子李鼎转世;李洪也转劫成道,下山在即。数百年梦想,中隔两世渴欲一见的人,忽有重逢之望,自是喜极。天童只奇怪:“对方得道成名多年,自己向在海外孤陋寡闻,师父师叔不会不知,怎平日一句未提?并与峨眉有嫌,连开府也未往贺,又示意门人子侄不令前往观光,是何原故?”想了想,也就拉倒。
这时七矮与天童在一起。郑八姑和凌云凤商谈前事。众人正谈得高兴头上,忽有三人前来求见。卜天童见是同门师弟琴和、姚海翁及新识不久、力劝自己勿来此寻事的麻冠道人司太虚的门人干神蛛。知道三人苦劝自己不听,定必守伺近处,把经过情形看去,面方一红,众人已各起立延款。卜天童忙为双方引见,众人揖客就座。三人原因伏伺姑婆岭侧,本心想乘卜天童占上风时出场解围,劝其速退,见好就收,给众妖人看点颜色,并示不与同流合污。不料一会便见土木真气笼罩全山,使出最后辣手,知劝仍不听。虽想起神驼乙休预示只要三人不出相助为虐,仍有化解之言,心终悬念。果然不久七矮飞来,不特妖邪伏诛,天童转胜为败,师门至宝也吃人收去。知道自己稍微迟延,误了事机,天童性刚而做,似此惨败,必不甘休,这时又无从为双方化解。正在愁急,一面暗中隐身洞外窥探,一面计议老脸进洞居问求和,等主人各有了允意,再寻天童劝说,同往索还法宝。议还未定,天童已在洞中现身,三人恐其内愧,不曾走进。同时发现一事,乘空追了下去。等到回来,双方已成好友,三人自是欣慰。因知洞中均是峨眉后起之秀,又看出天童性情大变,不致羞恼,意欲乘机结纳,便同上前请见。
也是七矮当兴。先是石生与卜天童一见投机,易氏兄弟又均幼童心性,尤其易震见干神蛛也是一个道童打扮的矮子,只比天童胖些,便发生了兴趣。只见他上身着一件黑色道衣,前胸隐隐现出一个蜘蛛影子,乍看好似白粉所绘。细用慧目注视,衣服仍是全黑,那白色蜘蛛影子却自衣内透出。看去虽比拳头大不多少,但是张牙舞爪,生动如活,仿佛是个活蜘蛛藏在衣内,形象也与常见的不同:背上多出两条长钳爪,前额鼓起一个大包,嘴也格外宽大,几及全身之半,神态甚是狞恶。干神蛛的相貌也极丑怪,目作金色,双睛突出,一张扁脸,直和常见的蜘蛛差不多少。下半身穿着一条黄麻布短裤,赤足芒鞋,胖手胖脚。未语先笑,老咧着一张阔嘴。虽然长得丑怪,却是和气非常。对于众人,个个亲热口甜,言动神情无不滑稽,使人见了由不得要发笑。易氏兄弟因他初来是客,不知深浅,看这衣着、神情和衣上怪物,分明是旁门中人,偏不带一点邪气,不禁奇怪。干神蛛见众人都朝他胸前看,面上一红,口中喃喃低语了两句,衣上怪蜘蛛的影子忽然隐去。易震觉得好玩,最为注意。见蜘蛛隐退时八爪齐动,明是活怪。人胖衣薄,紧贴身上又无藏处,暗忖:“此人莫非是蜘蛛精不成?”因对方只是面有愧容,并无忤意,忍不住问道:“干道友,你胸前是蜘蛛么?长得很奇怪好玩,如何藏身?”
干神蛛闻言,脸又一红,答道:“易道友休耻笑我,那是我的冤孽。平日相处还好,也曾常帮我忙。无奈它一年到头跟定了我。更不知趣,不见人时倒肯隐起,只一见人,非出来现身不可,越有生人越要出现。方才来时和它说了许多好话,仍是不行。再如强它,就许开个玩笑,使我当众丢人。我从小便蒙恩师收养,本名干云,因有这块随身招牌,才得了现在的名字。恰巧我又生了一张怪脸,闹得好些不知底细的新朋友,还当我是蜘蛛精变的呢。以前我常气得要哭。还算好,我师徒所学虽非玄门正宗,却也不是左道妖邪一流。自从恩师和白、朱二老释嫌修好以后,承二老相助,修为上得了好些益处;峨眉开府又蒙妙一真人赠了灵丹、道书,并还指明将灵丹分赠一粒与我。我因它虽讨厌,前两生也有好些因果,今生更助我多次脱脸,为此辜负妙一师伯厚意,灵丹我自己没舍得吃,强劝它吃了,才将所带邪气去掉。不然你见了,不当我是妖物才怪呢!可是它那怪脾气仍改不了。我平时遇见妖邪恶人,对起敌来虽喜拼命,不胜不休,但我最爱同道之交,只要他看得起我,当我是个朋友,遇他有事,卖命都干。因为自知长相丑怪,不得人心,遇到我爱交的人,只好在初相见时向他巴结一点。他见我和气,肯听他话,也就肯交我了。非等几次见过,他老不理我,才肯死心。除非他真欺人太甚,我也决不恨他。因此我奉命下山六七年间,已交了不少朋友,并且都是好的,没有一个坏人。可是我这随身冤孽比我脾气还坏,还要固执。我交朋友,它非先看不可,它不许我交时,说什么也不行。它也真有一点眼力心计。前年我遇见三个昆仑派门人,我想:‘他们都是正教门下,行辈又一般高,我与他们订交多好。’不料它只许我交一个叫虞孝,一个叫狄鸣峻的。另一个叫余恭的,它就坚持不许,并还禁我和他交谈。当着外人,不便和它怄气丢人,三人也正看我不顺眼,只好过些时再见,没有那姓余的一路再说。谁知不久姓余的便为妖邪所诱,叛师入邪,投到赤身寨去,虞、狄二人几乎受了连累。这次我一说想乘机交你们几位道友,它没见人,先就愿意。我以为它不出来献丑呢,谁知还是要把这活招牌亮出来。我又制它不了,至多气急时揭它的底,出口恶气。但它比我更好面子,背人咒骂无妨,当众丢它的人,必定不干,还报起来,我必吃苦,简直没办法。所以详细情形,除了认得我师父的几个好友,谁都不知,我也不能出口。”
众人得八姑暗示,知道此人法力别有过人之处,而说话又那么天真滑稽,俱忍不住好笑。易鼎笑问道:“峨眉开府,令师司老前辈还曾驾临相助,道友为何不去?否则,我们岂不早就成了好友?”干神蛛喜道:“你居然和我一见如故,当我好友么?别位如何?”易氏兄弟和阿童、石生都同声接口道:“我们师兄弟心性义气相同,一人之友即众之友。何况道友为人又好,一见投缘,得允订交,正是求之不得呢。”干神蛛又喜又悔道:“早知如些,便恩师不许,我也偷偷去了。都是为了这冤孽,到了那里定必终日现形,它又不肯服人,尤其异物同类。闻说仙府珍禽奇兽既多,内有一位收有两位僬侥弟子的,更养有一个金蛛,已是它见面必争的对头。而这位女道友又得有韩仙子所赐的神禹令,更是制它之宝。我又素不善与女道友接谈,既恐丢人,又怕惹事。再惑于与家师以前来往的一班同道之言,家师再一叮嘱,只好忍痛不去。谁知你们这么好呢!”易震笑道:“这个无妨,开府热闹虽已过去,凝碧景物只有比前更好。等各位师长开山,我兄弟七人接你去游玩些日,不一样么?至于你说那些珍禽异兽,俱各通灵,法规又严,决无忤慢。你那招牌不论多凶,既是灵物,也无上门欺人之理。金蛛现在郑颠仙那里,神禹令和两小的主人就是先和你引见的凌师妹。看她为人多好说话,也断无慢客之理。”干神蛛大喜谢了。
说时那白蜘蛛已由隐而现,似不忿主人说它,爪牙乱动,颇有怒意。后听易震说到日后请客往游仙府,忽然隐去。干神蛛咧着一张嘴笑道:“诸位看这冤孽,本是想和我过不去的,因听日后有往仙府观光之望,一高兴,不肯当着好朋友使我丢人,日后没脸到仙府拜望,才退了回去。你说有多可恨!”说时蜘蛛影子又略现了一点爪脚,只是一瞥即隐。众人均被引得笑了起来。
阿童虽然多生修为,道法高深,在众人当中年纪还没有石生大,童心未退,觉着蜘蛛好玩,便要干神蛛放将出来看看。干神蛛经众人引见,已知阿童来历,本领、行辈又较高些。既安心结纳这班人,怎好意思不肯,无如事有碍难。正想不出用什话推托方为得体,那旁金蝉已得八姑传语暗示,知他为难,忙喊:“小神僧,朱道友并非异物,将来与我们有好些渊源,不到凝碧仙府,无事不便请它出见。否则,你送它一粒毒龙丸也可。”阿童虽然天真,何等机警,闻言立时会意,笑答道:“毒龙丸只幻波池三位女道友得有不少,我何尝有呢?”说完,随听蜘蛛卿卿低叫,声甚急遽。干神蛛喜拉阿童的手,急问道:“小神僧,你说那幻波池,现在不是仍有妖人盘踞?我们由土木岛起身,途中还曾见昔年水母宫中侍者元凡和两个同道,受了妖人诱惑赶了前去。听说洞中妖人玉娘子崔盈虽是奇淫穷凶,但她天生尤物,艳绝仙凡。休说异教中的妖邪,连那隐修多年的海外散仙朱逍遥,俱为她**颠倒,明知是个火坑,硬往里跳,甘弃数百年功力,前往送死,不久便要赶去。这三位女道友怎会在幻波池居住,又有那么多的毒龙丸呢?”
阿童笑道:“齐道友说的便是他们同门师姊妹易静、癞姑、李英琼三位道友,也就是将来幻波池的主人。现在尚未到除妖入居之时,可是她们早在开府以前往幻波池去过,曾得圣姑默许,将毒龙丸取了小半出来。此丸用三千六百四十七种灵药合炼而成,其中最主要的一种,道家名为灵苏,又名毒龙珠,乃太清仙府灵药。万年前,不知是何因缘,由灵空仙界随着乾天罡风飘坠了两粒种子。此草是天府奇珍,种子奇坚,生长极慢,乃西方太乙精英所萃。长过一尺,本身便能发出威力,仙凡所不能近。但它初落时小如灰沙,并具反五行的特效。分明是元金赋质,偏是见土不生,只有南北元磁真气始能培养,初期井还要生在两极磁光所照之区。似此一粒微尘飘扬大千世界,种子未发芽前,又有好些禁忌危害它的生育,按说千亿兆之一也难存活。谁知无数机缘凑巧,落到未名岛旁海底泉眼之中,下面正是元磁真气地脉所经,两下里各生感应妙用。始而不过浮在海眼里面,吃地脉中引出的元磁真气凌空托住,一粒微尘渺小得目所难见。但它四外均有元磁真气护托,一任海泉猛力冲击,连经多少次地震海啸,从未摇动。到了千三百年期满,忽然子裂发芽,立即成长。四外元磁真气吃它分裂,化为一个六角托盘形的星光,仍将下面托住,随同长大。此草便植根在这六角磁星之上。初发芽时虽只有尺许高下,但它本身奇光迸射,远及数丈,无论人物鱼芥沾上立毙。年时一久,威力更大,任何金质法宝、飞剑只一近前,立被下面星盘吸去,连人卷走,一齐同化。此宝深居海眼之下,不为世知,所以寻常修道人多不知名,见更休想。我也是新近遇一前生老友谈起。托我向峨眉诸道友索取一丸,为备他年成道之用,才得知悉。
“又听齐真人说,当初圣姑为取此草合炼毒龙丸,单为它就费了十年心力,受了不少艰危,才得到手。原是两株,取走一株。因此草不论仙凡,得了均抵千年苦炼之功,异类尤把它珍如性命,当地本有百多条毒龙守伺环绕。后因圣姑所设假草忽然失去灵效,被毒龙窥破,兴风作浪,怒啸发威。恰值屠龙师太正在岛上苦行清修,乃将毒龙斩尽。因奉师命,恐所余灵草再被有大法力的人取走,生根星盘随同爆裂,引发地火,闯出大祸,伤害无数生灵。又在水中发现圣姑神木留书,也是同样说法。才用师传佛家极高法力,将海眼同时封闭。听说此丸,按圣姑遗示全赠易、李三友。大小共有七种,每种最少也有十粒,上附仙凡异类各种用法。她们素来量大仁厚,最喜与人为善,我代人要的一粒,才一开口,立时答应。听说仙府中好些异类均要仗它转动成道呢。”
干神蛛闻言大喜。众人见他丑脸一红,欲言又止,料是想为蜘蛛求说,但知此丹乃修道人的至宝奇珍,许多妖邪为此拼命求取,初次相见,对方尚不知他为人和蜘蛛的来历,不好意思开口。明知金蝉特提此丸,又唤蜘蛛为朱道友,必有深意,便不再往下说。干神蛛想了又想,实难当时开口。由此益发立意结纳,想等到有以自现,再行求说,也许有望。那附身蜘蛛与他原有三生因果。今生不特连为一体,心灵相通,并还为了干神蛛化身异类妖虫。累世纠缠,越结越深,成了存亡与共。好容易得师友之助,将蜘蛛本赋邪气化尽,要想变人仍是艰难。平日想起,俱都忧急非常,往往背人争吵,互相嗔怪,只是谁也无法分开。经过情形最为奇特,暂留后叙。
那蜘蛛多少年的心病,忽然听有这等旷世灵丹,自然惊喜,情急万分,不住催迫。外人除八姑外,谁也不曾看出;干神蛛迫于无奈,见众不往下说,只得启口试探道:“我知贵派发扬光大,人数日多,仙禽异兽也非少数。毒龙丸虽不算少,分配尚且不敷,如何还能转赠外人呢?”易鼎接口道:“各位师长因一班同门兄弟姊妹遭逢运数,仙缘遇合既益且巧,所以内外功行全主自身努力修积。我们虽然不才,感于师恩深厚,除却有限两位因有许多特殊原因非此不可外,大都不愿有所假借,不劳而获,捡此现成便宜。就是将来非用不可,近年师长闭关所炼灵丹,连同异日各位同门兄弟姊妹在海内外奉命采炼的各种灵药仙丹,功效并不在这毒龙九之下。师长所炼更兼有脱胎换骨、洗髓伐毛之效,修道人服了不必说,便常人服了也可长生不老,修成仙业。凝碧仙府中,芝人、芝马、苓兔之外,还有不少灵气,从无一人想要服食。这毒龙丸休说数并不少,就少也不相干。这次奉命炼丹的,我们七人是一拨,还有先前说的凌云凤师徒三人也是一拨。这是师父仙示早已指明,命在寻到洞府以前便须随时留意,遇上时必须采取,凌师妹师徒又与我们将来有联手,才知道的。别位或是不到时候,仙示没有现出;或是已有使命,而我们还未得知的。想必也非少数呢。”
凌云凤闻言,走近问道:“易师兄说我奉有炼丹使命,来前拜读恩师仙示,空白之处颇多,此事想在其中了。妹子入门不久,虽蒙师恩怜鉴愚诚,传以本门心法,但自知道浅力微,又只领了两个僬侥小徒在外行道,不似别位同门还结有伴侣,可以共赴事功。平时想起,便自警惕,惟恐陨越,辜负师长深恩。再要负此采炼灵丹之命,益觉任重道远。且喜诸位师兄异日竟与妹子联合一起,既然早知此事,必有成竹,可能指示一二么?”易鼎道:“详情也不知悉,只小师兄仙示上提到此事。除预开药名。产地外,并还预示‘内有两种珍奇的灵药’,人间稀有,须候师妹到时送来,方可配齐合炼,之言。师妹仙示尚未现出,必是我们所采灵药种数甚多,随时均有发现,必须事前留意;而你所采只得两种,此时尚还不到时机之故。师妹胆小作什?”
南海双童中甄兑笑道:“凌师妹大可不必多虑。固然同门结伴,彼此多点助力。其实我们人多,更有诸葛、岳、严、郑、齐、易、李诸位师兄、师姊,个个法力高强,闻警立可应援。像郑师姊和齐二师姊更能随时策应,不请自来,决无什大不了事。你休看轻了你那两位高足,虽然出生僬侥细人,但他二人俱受佛法渡化,仙根善缘无不深厚,向道修为又极诚毅,将来就不青出于蓝,也决不在我辈以下。尤其芬陀大师所赐伽蓝珠与毗那神刀俱是佛门异宝,起初我只耳闻,今m临敌,才看出它们的威力妙用。师妹先有玄都剑、飞针和韩仙子所赐禹令、神戈两件前古奇珍,防身护法已然应用。这次下山,师父又赐你宙光盘和圣姑遗赐之宝。这些宝均经师父指点重炼,降魔威力较前更大。你师徒三人在一起行道,休说寻常妖邪犯者无幸,便遇上左道中著名人物,也决不会有什闪失。你只管放心好了。”
云凤闻言,忽想起:“沙、米两小先前奉命洞前守望,原为防范妖人有无余党,并防卜天童去而复转有什动作。自从郑八姑来时,二小入洞通报之后,自己只顾和八姑、众人说话,未怎理会到他们。二小素来喜事好奇,更爱学乖讨教,多点经历。现在来了好几个外客,中间更经再试宙光盘,卜天童收回土木二行真气,又有干神蛛这等异人在座,以二小平日心性,必要进洞凑这热闹无疑,怎会这么大一会不见人影?如因奉有师命,不敢擅入,怎洞口也不见他们窥看?”心中一动:随口问道:“小神僧可见我那两个小徒么?”阿童闻言刚答:“你不提。我还想问呢,我们先在洞外就未见他们。”干神蛛忽然接口道:“那肩披鹅黄云肩,头梳抓髻的两个道童,原来就是凌道友在小人国所收的令高足么?那真奇了!”云凤闻言,料知有事,忙问:“道友何处得见?”干神蛛道:“我们来时,见他们虽然道童打扮,一身仙风道骨,迥异恒流,身量又不如传闻之小,误当是同辈道友。这时他们刚引进郑道友出来,忽有一妖妇元神由洞侧飞起。想是适才伏诛以后受创大重,又见人多,未敢当时逃走,潜伏洞口附近,一面运用玄功藉以养息,等诸位道友人洞,再在暗中窥探,想得点虚实再行逃走。不料郑道友来时玄功神妙,知有能手到来,本就该逃;又不合行前妄想冒险偷觑,不知怎地会被二小识破。因妖妇元神飞遁极快,二小动作也极神速,没顾得出声喊人。也许再贪一点功,一经发现,立即跟踪往东北方追去。我先还想交他两个朋友,由此进身与诸位相见,跟着追了一程。琴和、姚海翁二位道友本守洞侧,没有随去,忽然传声相唤,说卜道友已然回转,恐防暗中下手,双方破脸结仇更深,催我速回化解。眼看妖妇在前,二小急追在后,相继往那山谷之中飞落。因这里事关重要,又见二小法力甚高,法宝、飞刀威力绝大,纵遇妖党,不致闪失,没有再追,便即折回。进洞相见时原想提说,又见诸位全是法力高深,二小追敌不会不知,并无一人提说,可知事出预计,不关紧要;又承诸位道友不弃,倾盖论交,一见如故,与平日异教中所说狂言迥乎不同,只顾说笑,以致忘了提说。照此情形,令高足追戮妖妇元神,竟是贪功私往。以我观察,二小固不致便受暗算,可是妖妇到时,谷底便有黑烟妖火冒起相迎,看去似非弱者。有了这么大一会还未回转,我陪诸位同往一观如何?”
姚海翁又道:“适遇一友,说商建初已然回岛,急欲与他相见,并不知峨眉寻仇之事。”天童与商建初两生至好,闻言立动归思,见众将行,便与七矮订约辞别,同了琴、姚二人回土木岛去。
众人均照八姑之言,分别去留。只干神蛛独告奋勇,愿为向导。金蝉又得八姑指教:还要隔上些日,才能往南疆赤身寨去除那长臂神魔郑元规。由此分手,只管任意所之,无往不利。在开建小仙府以前虽有一点波折,并无大害,反倒因祸得福,到处逢凶化吉,一遇事便有人助力。昔年美仙童阮征也快归来,凑足七矮之数。只到时阿童必要辞别,切不可以放走。金蝉开府以后得了本门真传,加以夙根深厚,独得灵悟,进境十分神速,功力大增,远非昔比。闻言自是领会,记在心里。七矮全都喜事好奇,反正清闲,又恐二小如若吃亏,云凤也未必能够全胜。易氏兄弟和阿童更想:“干神蛛既然倾心结交,自告奋勇,自己焉可袖手。也想看看他的法力深浅和那附身白蜘蛛的灵异。”因而决计一同随了前去。秦寒萼、向芳淑、李文行三人俱都惜别,因八姑不令随往,齐请云凤归途来此小聚。云凤虽听八姑之言,关心二小仍是甚切,众人纷纷叙别,不免少延,又不便先自独行,急在心里。好容易盼得众人分别起身,无心多说,随口应诺。
金蝉临行才听干神蛛说,妖妇元神落向巫峡神羊峰后天羚峡内,知他想乘机结纳,和大家做一路走,故此先不明言地址、途向。又见他生得那副丑怪相貌,心中好笑。又看出云凤心急,笑向阿童道:“小神僧,用你佛家心光遁法带了我们十人赶去,不快些么?”阿童心实,笑答:“我的功力远不如朱由穆师兄,你们剑遁不比我差,何必要我当着新朋友献丑?”云风不知金蝉是因石生、二易俱想和干神蛛交朋友,干神蛛也结纳心切,双方一见如故,好固然好,但是奉命行道,最慎结交,彼此初见,干神蛛身上附有妖物,不知为人心性如何。知阿童曾得白眉真传,功力虽还未到火候,但在他佛光一照之下,对方为人善恶立可查知,故意如此说法。误以为阿童飞遁比较神速,急于往援二小。云凤又因雷起龙这一段嫌怨急待化解,必须寻两个法力较高的人倚托。又在暗中答应了向芳淑,照着八姑和她所示先机,等金、石等七矮到了南疆,便须助她同往赤身寨去除那长臂神魔郑元规。任重道远,不少艰危,心中愁虑。因而忙笑Сhā口道,“小徒此时未归,料正紧急。小神僧无须太谦,干道友一见如故,已成知交,请施为吧。”阿童最不善与女子应对,不便坚拒,只得应诺。行前金、石和南海双童、灵奇等五人均极心细,先见干神蛛嘴皮微微动了几动,面上似有不悦之容,跟着身旁白影微闪。石生明白金蝉心意,觉着人家热心交友,不应如此考量,好生过意不去。正要提议,仍是各驾遁光飞走,云凤已先催行。阿童笑说:“干道友,不要笑我卖弄,我实不会说话。”干神蛛方笑答:“我正想见识小神僧佛家妙用。彼此一家,何必太谦?”佛光已然拥了一行十人破空飞起。石、甄诸人见干神蛛仍又转了满面喜容,看去反更高兴,已然飞起,便皆放了心。
那白蜘蛛的怪影,自从洞中谈起毒龙丸后,一直不曾出现。金蝉奉命下山做了七矮之首,行事便加谨慎,暗中观察干神蛛,佛光照体,并无异状。原以为虽然佛光由阿童主宰,既作一路,不会受伤,但所附蜘蛛终是妖物,定必惊扰难堪,不料竟未现出一点迹兆。再看阿童也是喜形于色,料他此时当已省悟,必是察觉干神蛛端正善良,所以高兴。便自己也乐交这个朋友。经此一来,转觉自己小气,如被对方识破,未免不好意思。正想事后如何措词解释,或是明言相告,遁光迅速,已然飞到巫山上空。众人见下面峡壁削立,江流如带,自空下视,宛如一条细长深沟,内里嵌着一条自线。一晃越过川峡,遁光降低,沿途奇峰怪石似电一般在脚底闪过,神羊峰已然在望。远看峰形,宛如一对大羊伏卧于乱山之中。天羚峡就在峰阴暗谷之内,形势甚是险峻阴晦。
金蝉猛想起:“那年成都辟邪村正邪双方斗剑,大破慈云寺所杀妖人,名叫阴阳叟的,邪法阴毒,十分厉害,老巢便在此峰左近。那接应妖妇元神,与二小相持的妖邪,许是他的徒党,也未可知。”金蝉心念才动,阿童因将到达,已随着干神蛛所指,将佛光隐去,拥了一行十人,同往峡谷之中穿入。那峡深居谷底,地势虽颇宽大,但是两边危崖翼然交覆,越往下越往内凹,由谷口起三数十里,只是一条深衍,并无出路,石黑如漆。沿途尽是草莽灌木,纠结滋生,日光不照,景物阴森荒寒,死气沉沉。
二小追敌之处就在谷尽头危崖下面。干神蛛先前追到附近山头,遥望妖妇元神飞堕,崖底便有烟光迎出与之会合。刚见二小追下,便听姚海翁用土木传音催他回去,并未跟踪深入。这时众人遥望,静荡荡的,并无迹兆可寻,都料二小多半失陷。云凤自是情急,赶到落地一看,原来崖底乃是三丈多方圆的一个深茓。本来茓旁藤草杂生,将茓遮没、已然断成粉碎,散了一地,崖石也新断裂了一片。分明适才有人在此剧烈争斗,才有这等现象。照此情势,二小必在下面无疑。云凤因茓底黑暗异常,敌人深浅莫测,取出神禹令,便要当先飞入。金蝉忙拦道:“师妹且慢!二小必无凶折,这样下去,岂不把妖邪吓跑了么?”这时,干神蛛似向茓中倾听,忽然笑向云凤道:“凌道友,无须犹疑。令高足现在茓底,只是诸位不来,不能起身罢了。现在敌人已被擒住,还死了一个。有无余党虽不可知,纵有也决无害,放心就是了。”石生忽然想起那白蜘蛛,笑道:“你何不请朱道友放些蛛丝出来,将洞封住,断了妖人退路,以防有什妖党逃出,不是好么?”干神蛛笑答:“它已先下去了。”众人闻言,知道蜘蛛必先起身来此,一行耳目之下,并无所觉,竟能超出前面,好生惊奇。因这一说,都忙着同下,也未细问,随同飞落。
那茓之深,竟达百丈以上。相隔茓口两丈,本还有主人用作掩蔽的一层浮土,约有五尺来厚,土上满生杂草。不知底细的人,必当是一个干涸了的泥潭,决看不出下面还有极深洞茓。此时上层已吃剑光冲破,草泥零乱,近口一带甚是芜秽。可是离茓十丈以下,便渐整洁,四面皆石,略向内弯,石质平滑坚细,仿佛经过人工修治。到底一看,靠里一面现出一条极曲折的甬路,本来黑暗,吃众人宝光一照,已然景物逼真。阿童谨慎,觉着异地初经,这等诡秘深长的洞茓,从未见过。又见凌云凤手持神禹令,抢在前面开路,神色急遽。想起以前曾听大师兄朱由穆说过,凡是潜居地茓深处的妖人,多是曾经灾劫的漏网余孽,邪法定必甚强,人也极恶穷凶。惟恐仇家寻上门来,或是正教中人坚欲除害,苦苦搜索,除却严密隐迹而外,所居地底大都利用形势设下厉害埋伏,或是预设阴谋毒计,暗伏地火风雷。到时一个不敌,立将地肺穿裂,引发地底水火风雷,将当地化为火海,藉以反噬强敌,且作最后脱身之计。干神蛛虽有蜘蛛先已飞入,妖人死伤逃亡之言,他也初至,敌人深浅以及有无余党,终是莫测。惟恐云风情急心粗,发生事故,中了暗算,又把佛光放出,请了众人同进。南海双童在众人中最为谨慎,见茓底洞径深黑曲折,后半宛如螺旋,走了这么长一段不见微光,敌人巢茓尚无影迹,想请易氏兄弟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取出,以防万一。见阿童佛光飞起,干神蛛又在微笑,似觉众人多虑。好在佛光护体,众人各有异宝奇珍,更有四人精干地行之术,即使山崩地裂也无妨害,便未出口。众人俱因入地太深,加了戒备。金蝉连劝云凤稍缓,以便沿途观察,既防入伏,又免妖人乘隙逃遁。飞行虽不似往常神速,晃眼仍是老远。又前进了一程,估计路已走出十里以外,仍未到达,秘道往复回环也越多曲折。方在奇怪,忽听身后随行的灵奇喝声:“妖孽敢尔!”众人闻声回顾,灵奇手上一片寒光已电掣而出,人也跟踪往来路追去。
原来先前洞只两丈以内方圆,后半转入螺径,忽然加大,偏又有小只及丈之处。众觉洞形奇怪,不欲一开始便毁坏。除云凤禹令神光直指前面,只有数尺粗细而外,但把剑光、宝光聚在一起,合成丈许大小一团。内中灵奇因常年飘流在外,好容易有此旷世仙缘,但是师祖、师父,均未得见,仅凭大方真人一言,记名弟子尚未定局,尽管这几位小师叔们天真宽和,仍以恭谨为是。这一人洞,觉出奇怪,格外加了小心,正行之间,偶然瞥见洞顶一角石色有异。本来全洞石色淡青,一路到底更无杂色,那里独有二尺多长一条色作漆黑。已然走过,忽想起那石上痕迹,好似画的一个缩小了的人影子,心中一动,连忙回顾。只见那黑影已然移动,附石而行,往前射去,手足皆全,分明是一个小人。知道略一停顿,遁光飞出已远,来路黑暗异常,洞口无人防守,必被逃走。一面出声呼喝,一面扬手一片寒霞,人随追去。
石上斑痕原不足奇,小人未逃以前,只是一条二尺多长的黑斑,所以众人虽是慧眼也未看出。及至闻声回顾,见灵奇寒光映处,那小人仍是附石而行,并未现身,直似洞顶上用黑墨画成的一个活动人影,箭也似朝来路射去。正待随同追赶,忽听去路前面隐隐有两人急喊:“师父、师伯、灵大哥,快来!”听出是沙、米二小口音。云凤首先惊喜,忙纵遁光向前便飞。干神蛛见云凤一走,身形一晃,一纵黄光跟踪追去。众人俱爱沙、米两小,又听连声疾呼,疑在危难之际,多不愿再追妖人,纷纷赶往。只南海双童自陷空岛回来,便与灵奇格外投机。虽也闻得沙、米二小呼声,心中关切,因见小人不曾离石飞起,身在石中如鱼游水,只现出一点影迹,心中一动,甄艮首先想起一事。知道二小已有众人往援,纵有强敌,也可无害。自己如果预料得不错,这小人却不能放他逃走。并且灵奇一向谦退,也不知他法力深浅,孤身追敌,不知能否应付。便不随众同行,径随灵奇追去。不提。
这里众人不似云凤那么心切,闻得二小呼声,还未听清,立即追往;又当回身查看洞顶妖人之际,起身稍缓,全落在凌、干二人的后面。初意二小呼声已然人耳,当必不远。哪知这末了一段洞径,左旋右转,时上时下,井还有折回之处,相去尚有七八里路。金蝉因洞中已然发现妖人,恐云凤冒失,受了暗算,正催众人快飞,前面洞径忽又往右上方转折。等循径飞上,眼前倏地一亮,地势忽然开朗,现出二三十亩方圆一片平地,其高约有三丈。虽是石地,却由人工栽种着好些奇花异草和松竹桃梅之类。树均粗大,高只丈许,挺生石隙之中,盘屈轮园,夭矫飞舞,奇形异状,别具姿态。更有好几座高台散列花树丛中,金碧辉煌,甚是富丽。左侧尽头石壁上有一月圆形石洞,知道妖人窟宅必在门内,不顾细看外面景物,匆匆略微观察形势,便往洞前飞去。
金、石诸人虽是起身慢了一步,但是飞行均极神速,与云凤所差也只几句话的工夫。估量凌、干二人不过刚到,洞中如有妖党,此时必已交手。心方一动,猛瞥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影子由洞门内飞出,只一闪便没了影子。两下里相隔虽不过二十来丈远近,以众人的法力,本来一弹指问便可将其围困。无如人地生疏,去来只有一条洞径,上下四方皆是极厚的山石,认为敌人除非洞中另有逃路,只一现身,便非落网不可。又见到处静悄悄的,目移奇景,稍微分神。没想到会迎面冲将出来,逃遁得那等神速。金、石二人目力最为灵敏,看出那少女神情惶遽,刚由内里飞窜出来,迎头遇见好些法力高强的敌人,似知厉害难当,立往洞顶石壁上窜去,其疾如电,比来路所遇小妖人飞遁更快。就这眨眼之间,忙指剑光上前拦截,人已无踪。此外,阿童还稍看出一点影子,易氏弟兄竟未看出怎么走的。因剑光往上追射,势甚急骤,洞顶山石被剑光扫中之处,银色火花乱爆如雨,虽也破裂了些,但是不多,分明设有禁制,那银色火花也不带什邪气。阿童为防敌人隐形飞遁,忙将佛光展开,照满全洞,并无警觉,知已遁走。方料洞中既有妖党逃出,云凤必已占了上风,赶紧飞进门去。见里面石室广堂,陈设布置,备极富丽,只是空无一人,里面石室又多。正打算分头寻找,忽见干神蛛由左侧门内飞出,迎头便问:“诸位道友可将那女子擒到么?”众人答说:“没有。”干神蛛只说得一句:“待我追去。”白光一闪,便即不见。两下里来去匆促,众人不疑有他,立照干神蛛来路门中飞入。飞了十余丈长一条甬路,才得到底,刚见前面门户,云凤已然迎出,料知无事,才放了心。
入内一看,里面乃是一间极精致的石室,比起初入门时所见广堂还要富丽。地下倒着一个妖人,相貌丑怪,从来未见。人已死去,头上陷有一洞,脑血已枯,并非飞剑、法宝所伤,似被什怪物将脑吸去。再看沙、米二小,正在冥坐调息,面上神光焕发,又不似先前受过创伤神气。一问云凤,也是刚到不久。只说干神蛛飞遁神速已极,当云凤闻声急追时,只听他说了句:“我来领路。”便由后面赶向前去;先是白光一闪,人便无踪,跟着现出一条白影,向前飞驶。相隔不过数丈,看去路径甚熟,快要到达,忽然隐去。跟着便有一个神情十分狼狈的披发少女由内飞出,也是一闪即隐。因入洞以前还听二小喊声甚急,忽然中止,心疑失陷。又见少女在身后现形,往来路逃走,急欲往援二小,无心追敌。虽听干神蛛在内疾呼:“决将那女子截住!”以为后面人多,遇上必不放过,仍往门内飞进。云凤入门一看,室中便是这等景象。干神蛛早已到达,神情似颇匆促,说:“二小已有佳遇,正在运用玄功,不可打扰他们。但那少女放走,也许于他们不利。后面来人如若晚到一步,被她飞出此洞,便无法追擒,必须早作打算。”语声甚急,匆匆说完,人便往外飞走。细查二小,并无受伤,也未用法宝、飞刀防护,不知是什缘故。众人俱知二小近来功力大进,尽管胆大贪功,心思却甚灵巧,照此情势必无差池。心想:“干神蛛也似倾心结交,言行虽然不免诡异一点,所说当必可靠。妖人余党只有所逃二人,一行是此来主体,怎么单于干神蛛一人有害?实是不解。”俱料他不久必回。二小无故在妖人巢茓之中人定,必有原因,其势不能唤醒。枯守无事,金蝉正准备令云凤留守二小,分出易氏兄弟搜索全洞,自己同了石生、阿童为甄、灵三人接应,并追逃人。话未说出,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已和灵奇擒了一个小人赶到。众人一看,不由笑将起来。
原来甄氏兄弟一母双生,在七矮中相貌最是丑异。所擒妖党,不特豹头鱼眼,紫发凹鼻,大腹短腿,身材粗矮,与甄氏兄弟一般无二,而且连身穿衣着,均与甄氏兄弟初入峨眉时相差不多,只动作神情滑稽得多。来时随了甄、灵三人一同飞入,除隐隐有一条白影系在颈间外,并未禁制捆绑,看去也无逃意。那幼童进门先朝众人脸上挨个一看,忽然跪倒,指着甄氏兄弟说道:“诸位师伯、师叔,这事情不能怪我。请给我求个情,叫师父收我做徒弟,我便能将姊姊请回,省她往秦岭告状去。她也有了师父,多好!”语声洪烈,厥状甚怪。众人本想问话,吃他一嚷,忍不住又是好笑
阿童、石生均喜幼童,又看出他出语天真,身上并无邪气,先就消了敌意。正要过去问他,易震已先开口道:“你且起来,先不要忙,我们初来,都不知道。你想拜师父,收不收你,也须看你出身,为人如何而定。只要未犯大恶,稍可原恕,或能洗心革面,就不收你为徒,也必不致伤害。且等我们大师兄问完再说,你忙作甚?”
幼童嚷道:“什么?我祖父是秦岭石仙王关临。我名石完,并非妖邪。我姊弟从小在此,从未出洞,犯的什大恶?我话已出口,不允拜师,决不起来。除非把我杀死,否则,休看我被鬼索套住,照样能够拼命。死活任便,我决不逃,要我丢人却是不行。”
金蝉正问甄、灵二人经过,一听是师门旧交,峨眉开府曾往赴会的秦岭石仙王关临之孙,大为惊异。知道此事处置不善,立是一场不小是非。但地上横尸明是妖邪一流,怎会与他姊弟同在一起?忙转身安慰他道:“我们此次奉命下山,原许收徒。果如你所云,是石仙王之孙,以前又无恶行,辈分也对,总好商量。你先起来便了。”石完喜道:“我一进来,便看出你像各位师伯叔中的领袖,果然大师伯真好。反正话已说过,不收我不行,起来也是一样。”于是起身,立向甄氏弟兄身旁,满面都是希冀之色。身已被擒,不但没有逃意,反似防备擒他的人要逃走神气。尤其是对甄兑,紧随身侧,一步一趋,盯得甚紧。阿童、石生越看越觉有趣,便凑过去和他说话,也是有问必答,凡是所知无不明言相告。
金蝉便问甄艮,如何将人擒到的。甄艮答说:“先前不知这条古怪的地茓四外石壁会有极坚强的禁制,直到返身追敌,才行发觉。否则,逃人颇精地行穿山之术,身在石中如鱼游水,不等发觉,早已隐入石内逃去。就这样,仍能附石而行,神速异常。本来不易追上,幸亏灵奇警觉得快,老早先仗乃父灵威叟所传遁法飞向前面,阻住逃路;我又将鬼母所赠碧磷冲掷向前去。我弟兄和灵奇三人合力,虽将他困住,但他身有奇光护体,附身石壁之上,不易擒获。又见他身无邪气,出语天真,惟恐罪不至死,无心误伤。正在迫令就擒,不肯妄下杀手,他不知怎地忽然开口说,如允拜我兄弟为师,他便乖乖降服。我说自己不能作主,须见二位师兄,问明根由,方可定局。他也答应。他刚由石中现身飞出,干道友便急飞而至,一见面,扬手一指,他身上便多了一条白影。随说:‘此童虽非妖邪,却是同党。尚有一女逃去,如不追回,必有后患。现向此童加了禁制,决逃不脱。如肯降伏,将那少女召开,所施禁制立可消解。’说完,匆匆飞去。石完不服,说干道友是妖怪,破口大骂。身上白影立时绞紧,痛楚异常。偏生他性子倔强,边骂边哭喊:‘你这妖怪,敢害死我姊弟,我祖父石仙王同我祖母,不把你捉来炼成灰烟不完。,我也是听出与石师叔有关,又见他虽痛得头上热汗交流,面色惨变,宁死也决不输口,既恐出事,又爱惜他这强毅之性,忙向干道友劝说:‘看我七人面上,休与幼童一般见识。’初意干道友必已飞远,石完不住口,未必生效。哪知话才出口,他身上白影也不再放光,痛也立止。他因先吃了亏,仍不服气,痛止以后,越发跳足大骂,劝他不听,可是也不再痛。后来还是兑弟说:‘干道友是我们好友,你如拜我为师,他是师伯尊长,如何可骂?’这才住口,倒认了错,向空赔罪。由此咬定我兄弟答应了他,一同飞来,别的话还未顾得问呢。”
石完接口道:“那两位师兄不醒了吗?他们今日得了极大好处。我一肚子话想说,偏是越着急越说不出来。姊姊也不知回来没有?她最心灵,会说话。我知师父已答应收我做徒弟。你们先问两位师兄,他们曾见洞中玉碑,也许比我知道还多。少时我喊来姊姊,她再一说,师父、师伯就会知道了。”众人留神查看,石完资禀甚好,也极机警。只是过于天真,不特说话全无条理,性气急躁,语声也极粗厉,并有口吃毛病,说时往往急得脸红,俱都不解。见沙、米二小已然入定回转,起身向众人分别礼拜,未等金、石诸人发问,便先说出经过。
原来妖妇赵金珍乘乱逃出元神以后,一直隐伏洞侧山石后面。先见众人佛光、法宝厉害,虽已隐形,惟恐逃时被人警觉,未敢妄动。及至众人入洞,本可逃走,偏生沙、米二小正在那石旁守伺,面向妖妇,惊弓之鸟,未免心寒。停了一会,欲俟二小走开再逃,以防万一。跟着女殃神郑八姑飞到,知她法力更高,如被那雪魂珠光一照,休想脱去。侥幸未被觉察,二小也领了八姑入洞。按说此时妖妇该走,又以仇恨太深,临走忽然想起:“八姑突然飞来,必有原因。敌人均在洞内说话,正可窥探一点虚实,以为约人复仇之计。好在洞口遥窥,不致被人看出;即被警觉,飞遁神速,只要当时不被佛光和雪魂珠照上,决逃得脱,也不会现出形影。哪知八姑玄功奥妙,才一到达,便看出妖妇元神隐伏洞侧。当二小上前见礼时,早已暗中传声告知,令其少时如何下手。当初本意,是怜爱二小,欲使立功。看出妖妇法宝全失,只剩元神,还能隐形飞遁,无什伎俩;又当妖妇有心窥探,否则早已逃走。二小身有佛门二宝,只一发现,立可成功。当时稍微疏忽,略示机宜,便即入内。没想到妖妇在有人进出之际,敢往门前探头,换了地方。
二小得了八姑指教,以为妖妇尚在石后。惟恐一击不中,被她滑脱,互相使个眼色,故意隔远些,准备分头下手。一在石左,一在石右,突然发难,对面夹攻。满拟妖妇藏伏石后,此举定必成功,全神均贯注在八姑所说之处,谁知扑了个空。尚幸伽蓝珠佛光威力灵异,沙余立处相隔妖妇身侧不远,双方又是同时发动,妖妇骤出不意,闪避不及,吃珠光扫中了一下,隐形法立被破去,吓得亡魂皆冒,立化一道邪烟遁走。二小瞥见妖妇现形,忙指毗那神刀飞斩时,就这只缓得一眨眼的工夫,已被遁走。也非全是贪功,实因妖妇元神逃得太快,急于追赶,忘了出声招呼,立纵遁光追去。双方飞行都极神速,晃眼追出老远,二小看出妖妇只剩元神,无什伎俩,想起峨眉开府时,好些厉害妖人,加上许多妖猿和猛禽恶兽,均为仙府鹫、雕、鸠,猿所戮。自己初次下山,连这么一个失了势的妖魂都除不了,将来见着雕、猿、米、刘诸人不好看相。立意非追上除去不可。只顾催动遁光急追,忘了路的远近。最可气的是两下里快慢差不许多,相隔最多时不过一二里,越追越火,不觉追入巫峡乱山之中。二小起初也不认得地方,一味加急飞行。妖妇虽长玄功变化,到底兵解时受创太重,二小却得有仙、佛两门传授,往后越追越勇。
妖妇恨极二小,见其穷追不舍,想就此把仇人引往死地。无如一班有力妖党相隔既远,逃时又慌不择路,上来便错了方向,急切问想不出引往何处是好。快到巫山,才猛想起:“前面峡底有一老相好,被人困在石洞之中已有多年。日前托人带话,说困他的五根神线已有破法,但是洞中还有两小姊弟法力渐高,决不容他逃走。他不敢对这两小孩暗算,引出杀身灭魂之祸。必须两个有法力的人助他先将小孩绊住,再用华山派的烈火旗,才可助他脱困。因和史南溪、沈通诸人有隙,只有自己才能化解,请为设法,千万要在本月十八日他整满六十年以前赶往。今日恰是十七。此人性如烈火,乖戾无比,以前本不喜他。只因他身具异禀,法力甚高,虽然好色,并不常与女人不久,他便被石仙王夫妇擒去,紧闭在内。他不知就里,还当自己与他真个恩爱。自己因石家老夫妻难惹,他们又与各正教长老交好,因而得信并未照办。此时急难往投,恰巧在他所限时日以内,正可将计就计,激其出手,将两小贼引入洞中除去。”妖妇这一寻思改道,略微迟延,回顾身后,敌人更近。惟恐被人追上,或是人口封闭,虽然带话人传有信号通行之法,但稍迟一步,只要被佛光、飞刀照住,依然形神皆灭,不禁害怕起来。
事有凑巧。洞中怪人虽未料到妖妇毫无情义,置之不问,但也防她恐惧对头威势,不敢无故结怨。因而一面另托当年党羽四出求救,一面心中算计:“三年前,妖妇还来探望过自己。这次就因胆小怕事,或史、沈诸人作梗,不来相助,人总要来。”及见所约日期将近,所请帮手一个未来,心中急怒。每日强忍苦痛,带了身上所绑神线,不时去往洞口探头外望。这日怪人正在切盼,忽见妖妇元神飞来,见面便匆匆说道:“你害苦我了!追兵厉害,再迟,元神也将不保。快将仇人诱入洞内,再作复仇之计。”说罢,当时飞入。怪人大怒,因身有神线,虽然长短由心,不能出洞一步,就洞口探头,已被勒得痛苦非凡,如何与人交手?又看出来人佛光厉害,只得忍气,护了妖妇一同退下。二小晃眼也已追到,见五色烟光一冒,妖妇便被裹去,无影无踪。初生之犊不怕虎,怪人又志在诱敌,洞茓未闭,于是不问青红皂白,米余首先抢前飞下,沙余也便随入。毗那刀光过处,原作土茓掩蔽的藤草、土石全成粉碎。
第三回玉壁遁仙童百丈蛛丝歼丑怪穹碑封地窍万年石火护灵胎
峨眉七矮(蜀山续集第三回玉壁遁仙童百丈蛛丝歼丑怪穹碑封地窍万年石火护灵胎
沙、米二小到了茓底一看,又深又黑,洞径更是曲折异常。本就胆大贪功,再见五色烟光将妖妇裹走以后,一直不曾出现,大有怯敌之势,便不问青红皂白,循径急追。飞进老远,洞径还未走完,妖人也未现出形迹。沙余比较持重细心,觉出孤军深入,敌人深浅一点不知,心中疑虑,意欲回转,着一人守住洞口,一人回姑婆岭与各位师长送信,以免有失。米余笑说:“师兄,你怎么近来法力增高,胆子倒小了?当我们白阳山初拜恩师时,只凭一枝归元箭和一点隐身法,什么法力都没有。人更渺小脆弱,连个寻常大人都可致我们的死命。竟敢背了恩师,暗探鸠后无华氏等三妖尸的前古陵墓,连经奇险,终于成功。将妖尸窃踞的九疑鼎中所藏一粒混沌元胎和克制此鼎的一面太虚神鉴盗去,建下了奇功。因此一来,才蒙杨太仙师与芬陀师祖鸿恩,怜我二人向道坚诚,特设法坛,在小转轮三相世中预积三十万善功,连经三劫,以佛家无上法力助我二人成长。此时如稍畏难,焉有今日?(事详《蜀山剑侠传口如今我们不特得有师门传授,并还各有仙、佛两门异宝奇珍防身,本领功力远非昔比,遇事如何害怕起来?杨太仙师别时曾说,我二人三相世中所许三十万个善功,今生必须实践。以后所遇危险艰难虽多,仙福也极厚。我们由白阳山起,直到开府下山,不是没见过世面。以古妖尸那等厉害,我二人尚且成功,何况这类妖人。假如真有什么凶险,或是命该夭折,决逃不过,大师祖、太仙师也不会为我们费那等大力,也不会有那等说法了。”沙余闻言也觉有理。心想:“牟尼珠佛光护体,百邪不侵,洞中如有埋伏,早已触动。也许这里就是妖妇老巢,洞中还有余党,因法力比妖妇还差,所以不敢交手。不是仗着地利暗中潜伏,便是另有出路逃走。索性深入查他一个底细再说。照芬陀太师祖与杨太仙师平日口气,我二人前路光明,决不会死。如遇危难,姑婆岭尚有各位师长在彼,郑师伯法力更高,妙算如神,见久不归,定必寻来。仗有佛光护身,至多被困一时,有何妨害?”便依了米余,仍旧穷追不已。
一会追到近尽头处,刚看见大片广场园林,便见右面壁上有一大洞,飞出一个非僧非道,装束奇特,头上乱发虬结,身材粗短的怪人。沙、米二小都很性急,双方才一现身,未容张口,立指毗那神刀,化作两弯朱虹飞将过去。怪人骤出不意,怒吼一声,扬手一片白光,先将全身护住。紧跟着把腰间一个鱼皮袋取下,往外一甩,立有一股火花激射而出。初发时,只有人臂粗细一股,和正月里所放花炮相似。飞出丈许,便互相激撞,纷纷化生,晃眼便如狂涛怒崩,涌向前来。二小正在迎面飞来,两下里一凑,立被围在火中。二小见那火星俱只米粒大小,每粒均带有一层深绿色的光焰,互相挤拥排荡,一撞即行爆裂。由此一变十,十变百千,生生不已,越来越密。炸音宛如连珠密雷,晃眼工夫,身外成了一片火海,威势甚是惊人。上来轻敌,未发挥牟尼珠的妙用,来势又快,不及施为,人已陷入火海之中。觉着佛光防卫之下,火虽尚未烧上身来,那爆炸冲击之力却是晃眼加盛,其力至大,几乎使人禁受不住。初来时不知对方虚实,又见火无邪气,与适才洞口所见妖烟邪雾不类,心中奇怪,不约而同,各照神尼芬陀所传,将手一指,牟尼珠佛光突往四外暴长开去。这时火势更大,火色也由红转白,由白转成浅碧,夹着大片轰轰隆隆万千连珠霹雳爆炸的巨响繁喧,密压压由上下四外六面往中心追来。此火非同凡火,别有一种威力,由主持人随心运用,神妙非常。常人遇上,早被炸成灰烟,决难幸免。不料遇有克星,宝珠威力更大。佛光突然往外一胀,立生反应,无量火焰星花自相激撞,轰的一声震山撼岳的巨震,二小身外的烈火立时红雪倒崩,往四外坍去,面前立空出一大片地面。
二小先因毗那神刀为佛门至宝,与二小心灵相合,仓猝之间虽然被火隔断,一心运用佛光,并未收回。火势一退,正待查看敌人踪迹,就势还手,忽听一少女口音叱道:“你袒护妖妇,与我无干,不该偷我石火袋用。休说消耗灵火,便将我姊弟布置的花园毁去,也不与你甘休呢。”二小身外石火虽被荡散,并未消灭,正由分而合,晃眼化生密集,重又围涌上来。少女语声才一入耳,火光倏地由碧而白而红,由密而稀,变化绝快。同时又听怪人暴跳怒啸,声如洪钟,甚是震耳,似与少女争论,也未听清说些什么。就这光色微一闪变之中,那一大片火海已全化为乌有。二小目光到处,见一个满头银发披拂两肩,年约十五六岁,容姿美秀,肤色如玉,赤着双足的白衣少女,手中拿着怪人腰间所挂曾放大量烈火的鱼皮袋,正转身往门里飞去,一晃不见。怪人除白光护身外,又放出了两道墨绿色的火花,正与两弯朱虹相持。这等墨绿色剑光,连听也未听说过。看去虽怪,但不似怪人所放白光带有邪气。并且朱虹失了主驭,颇有相形见绌之势。二小一见大惊,忙施佛法一指,朱虹光华骤盛,眼看要点上风。忽又见一白眉巨目,身穿黑衣,面容丑怪的瘦矮小孩,怪声怪气急喊道:“原来你骗我,这来的是好人,不是妖怪。姊姊不帮你,我也不帮你了。”说时用手一招,恰值怪人也将手连指,张口连喷,连声怪叫,以致小孩的剑光并未飞回。小孩大怒,口喝:“少时再和你算帐!”双臂一振,立有一片墨绿精光将身护住,双足一点,便往刀剑光中飞去。
二小原极机智,又肯虚心讨教,老觉出身僬侥,幸遇旷世仙缘,惟恐有失,无论尊卑,一体恭谨。在仙府时,一班师长、同门对他二人全都喜爱。屡听袁化、袁星二人说起,本门法严,犯者无幸。此次下山,正当群邪猖狂之际,前路艰难,对敌时务需分清正邪,不可大意,一有误伤,便铸大错。起初以为当地是妖人巢茓,还未在意。及见火光不带邪气。少女姊弟再一现身,又听那等口气,分明敌人心意不一。料想这两姊弟纵非正教门下,也非妖邪一党。刚在留意观察,小孩已纵遁光往刀剑光中飞去。对面怪人好似知道佛光厉害,恐小孩受伤,方在怒喝:“小狗快退!敌人厉害,还你就是。”小孩竟是胆大异常,全不理睬,怪人话未说完,他已飞入刀剑光中,伸手一抓,便将两道墨绿色光华收去。情势本来奇险,幸亏小孩飞剑功力颇高。二小生自小人国内,虽经佛法长大,身材仍较常人矮小。见这小孩生得又矮又瘦,先已喜爱。又听出受人之愚,不是妖邪一党,本心不愿伤他。毗那神刀与心灵相合,敌意一消,便更不会伤害。小孩一点也未受到险阻,便将飞剑收回,往门内飞去。
二小知道洞中只有怪人袒护妖妇作梗,同声大喝:“速将妖妇元神献出,饶你不死!”随将师传两柄古钱戈发将出去。此宝乃凌云凤往岷山白犀潭送小人玄儿时,蒙韩仙子所赠前古奇珍。出手便是两道戈形金环光华,神龙剪尾一般往前飞去。怪人本就敌那朱虹不住,如何再禁得起这等神物夹攻。这还是二小不知虚实,行事谨慎,宝珠留以防身,未发出去;否则,伽蓝珠佛光再往前一照,怪人势必当时身死,也不会有后来许多事了。
那怪人身具异禀,原非弱者。只因为以前作恶太多,被秦岭石仙王擒去,本要处死,经他再三苦求,知道巫山神女峰后峡谷地茓之中乃石仙王夫妻昔年修道故居,须人看守,情愿由石仙王用太阴如意仙索捆住,在内守护,藉以虔修悔过。石仙王既因洞中须人坐镇,又知他暂时不敢背叛,那如意神索威力神妙,被它捆住怪人,洞虽深长,无论何处均可游行。但只要越过石仙王所说的界限,便会发生作用,痛痒难禁。如出土茓,探头洞外,更是周身似被仙铁丝勒紧,深嵌入骨,痛苦更甚。如再强忍奇痛,全身挣出,只一离洞三步,立发阴火内燃,成了灰烬。并且另外还有制他之法。因而怪人便答应了。石夫人为防他反噬,又将他两件厉害法宝收去。又用好言劝导:只要能在洞中守满年限,不特解禁放他,并还助他成道。怪人和石仙王夫妻本有渊源,初来也颇愧悔自励。年月一久,昔年所结妖党得知底细,前来探望,加以蛊惑,渐渐故态复萌,急于逃出,四处托人求助,以致才有当日之事。无奈法宝不在身旁,骗盗来的法宝又吃原主人收去。敌人厉害,不是对手。没奈何,只得违背昔年誓约,先救了急再说。主意打定,一见金碧光华神龙绞尾电驰飞来,一声怒吼,飞身便往门内逃走。
二小看出敌人伎俩有限,如何肯舍,立即跟踪往里追去。进门便见一所陈设富丽广堂,并无门户,只迎面石壁上似有灰白色光影一闪。心疑那里正门,怪人必由此逃走,便不问青红皂白,一指毗那神刀飞将过去。刀光射处,烟火迸射,壁上忽现出一座穹顶圆门,越认为所料不差,忙即追入。里面也是一所广堂,陈设形式均与外层相同,面积却小了一半。对面壁上光影变灭中,似还见有人影一闪即隐。二小不知是计,急于擒敌,自恃佛光护身,又看出那石壁上藏有门户,索性连人带飞刀化作两团佛光,一双朱虹,往前冲去。似这样,接连冲进八层门户,怪人并未追上,也未遇什么埋伏,只是越往后地方越小。冲过第八层时,前面壁上人影看得逼真,除怪人外,并还同有妖妇元神。满拟相隔越近,定可追上,哪知到了第九进室内,反倒无了影踪。当地乃是一个六角形的石室,宛如是用一块三丈大小的极好翠玉凿空而成,除正面人口外,通体浑成,不现一丝缝隙。陈设却极简单:左右两旁各有一白一黑,形似蒲团,大约五尺的玉墩。当中一具五色斑斓,非金非石的丹炉。更无别物,与先过数层大小相同。
沙余终较谨慎,忙把米余唤住,不令再进。说道:“师弟,今日事情太怪,适见怪人、妖妇就在眼前,怎么追得影踪皆无?莫要中人诱敌之计吧?”米余道:“大哥多虑。你看这九层门户,一直望到外面,并无异状。石室越来越小,也许到了尽头。妖人分明已势穷力竭,欲逃无路,先以为门户可用邪法隐蔽,看似整片厚壁,不料被我们识破,邪法无灵,穷追到此。这一间作六角形,也许门户不止一个。既已到此,好歹也见到人才罢。还有先逃进来的一男一女,怎会也不见影踪?他们必有藏伏之地,只要擒到一个就知道了。”
沙余还未及答,忽听有人怒喝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想擒我,也配!”二小听出是门外收剑小孩的口音,似由石壁中发出,仓猝之间竟未听出在哪一面。沙余还想反问引逗,米余胆大心急,因来路一直到底,驾起遁光便朝迎面壁上冲去。沙余见状,想要拦他暂缓前进,飞身去拉。室止三丈方圆,差不多已被二人佛光、刀光布满,再往前一冲,去势又急,沙余还不及喝止,米余已冲向壁上。二小遁光恰好相连,满拟刀光射处必可破法,现出门户,哪知不然。二小遁光前后相接,无异连在一起,当头朱虹冲向壁上,方觉坚逾精钢,与头几层石壁不同,室中埋伏已然发动。只觉眼前一花,大片墨绿光华将全室布满,当顶压下。同时耳听小孩厉声大喝:“你两个动不得,还不快退出去!”话未听完,光已下压,其重如山。跟着脚底一空,现出一个光华耀眼的深洞。
二小没料到埋伏在上,骤不及防,虽仗着佛法护体,人未受伤,但那一压之力,竟不及抗拒,立被压低丈许,陷入地面之下。慌不迭正运玄功待往上冲,猛又听到小孩在上面喊道:“你这个坏女鬼也跑不了,快滚下去送死!”紧跟着射下一道墨绿光华,内中裹着一个女人影子,手舞足蹈,流星一般往下射落。百忙中看出正是妖妇元神,忽起贪功之念。米余方喊得一声:“大哥!”上面已经合拢,成了一片极厚的翠玉坚顶。二小用飞刀、法宝开路,连冲了几次,只冲得墨绿光焰似雨箭一般当头射下来,事后翠壁依然完整,纹丝不动。再看下面,深约三十余丈,地方比上面大得多。当中立着一幢红、白、墨绿三色交织的精光,高约十丈,矗立当地,光焰万道,四射如雨,照得合洞通明。上下四外也是极整洁晶莹的翠壁。知道身已入伏。妖妇不见影踪,也许为那光芒所化。细一查看,三色光幢之下,尚有光雨射不到的空地,光高只有十丈。暗忖:“事已至此,上冲无路,莫如下去,先寻到妖妇下落,是否已为光幢所化,再作计较。”
二小也胆大福厚,仗着佛光护身,一点也不知道厉害。略一商议,再由上面绕飞,避开正面,朝茓底处飞去。落地一看,那光蟑上三色精芒耀眼欲花,甚是强烈,不可逼视。二小连经过几次大敌,又听师长们时常聚谈,长了不少见识。知那个光幢必是禁法中枢纽,稍微触犯,立即发难。此外有无别的埋伏,也不可知。想起杨太仙师曾说:“你二人虽然仗有佛门室宝防身御敌,但是功力不够,所习又是道家传授,不精禅功,未能发挥伽蓝珠的全部威力。此次下山劫难重重,虽均逢凶化吉,遇见了真正劲敌,仍非对手。你们的师父有神禹令、宙光盘等异宝,随在身旁,遇上大敌,还可相辅为用;如若离开,却须格外仔细。尤其是误入设有与地火风雷相连的地底埋伏,一毫也大意不得。”见光幢来得异样,又不带一点邪气,心想:“现时已有这么大威力,一经发难,不知如何强烈。”上面冲不出去,锐气一挫,不禁胆怯起来,当时未敢冒失破那光幢。
米余终究胆大,几次想要冲向光中试试,俱吃沙余阻住。米余道:“此洞又长,深居地底,师父如何得知?虽蒙师祖赐有两面传音法牌,偏生师父谨慎,说我们胆子太大,恐怕生事,须俟将来奉命出外,才许带在身旁,以防缓急。长此相持,何时才能出困?反不如撞它一下,省得不死不活,。多么闷气。是福决不是祸,也许能够仗着佛光法宝冲将出去,也未可知。”沙余始终不肯。忽想起:“从一人伏,便见光幢立在当地。妖妇如为所灭,必有异状,怎会始终静静地,原样未动?”重又同往四下查看,绕着光幢,上下飞驰起来。二小向来一起,飞巡了两匝,米余忽说分头寻找,沙余也未在意。刚一分开,沙余猛瞥见妖妇元神一条淡影在光幢侧下面空处一闪。因是恨极,追源祸始,必欲除此一害,惟恐不能手到成功,立指佛光飞将过去。
妖妇因隐形法先吃佛光照破,又与强仇同陷埋伏,一经运用邪法,仍有一条淡影,总算那条墨绿光华已然脱身飞去,否则更加糟了。本来她缩身洞顶一角,仗着壁色墨绿,又多花纹痕印,淡影往上一合,二小并未看出。也是妖妇恶满该终,见二小绕洞追逐,佛光强烈,忽然害怕,恐被照中,仗着飞行迅速,便随在二小身后,上下错综,绕着光幢飞遁。本想二小搜寻无迹,停了下来,再行觅地潜伏。不料二小分开,飞行迅速,共只数十丈方圆的地面。妖妇为恐察觉,心内一慌,往侧一闪,打算绕出光幢之外,贴地飞逃。恰被沙余看见,伽蓝珠佛光立即照将过去,展布开来,晃眼化成十来丈一片光幕,兜罩下去。因为沙余谨慎,惟恐佛光触及光幢,引发埋伏,未将全洞布满,中间还有空隙。如果妖妇仍往前飞逃,就此瞬息之间,也许奇事发生,不致就受灭神之祸。无如劫后妖魂,伎俩全失,心胆已寒。知道还有一个强敌正由另一面追迫过来,也有一片佛光,如往前逃,正好撞上,惊慌失措,只顾避那三面兜罩的佛光,忘了身后那幢三色奇光这时正在爆发。不去接近,尚且难免波及,何况两下一凑,那三色光幢忽然暴胀,三色精芒一齐旋转,看去好似大小千百层云光漩涡,分合不停,中间迸射出无量三色芒雨,妖妇立被卷去。
沙余见状大惊。尚幸佛光由心运用,收回得快,两下里没有接触。同时闻得米余惊呼之声,三色奇光已上冲洞顶,四外也差不多均在精芒光雨环射之下,轰轰之声,与精光上射击石之声混成一片,声势猛烈,甚是骇人。米余不见,料已失陷。沙余好生惶急,忙由洞壁角光雨不及之处,飞抵正面空地一看。只见米余在佛光环绕之下,已被光旋吸住,四外三色精芒,电雨一般朝佛光激射上去。米余正在强力外挣,挣脱一层,又是一层环涌上去,其势绝快。光焰交织,芒雨丛飞,奇丽无伦。佛光越强,光焰电漩声势也越猛烈,连自己存身之地都将射到。所幸人未受伤,还能抗御,也未引发地水火风等等巨变。只要佛光不减退,便可无害,只是脱身不得。有心上前相助,又恐一同被困,有损无益。沙余正在惶急,想不出用什方法救他出险,忽见佛光上面朱虹飞起。这一来,米余虽仍不曾脱身,已能上下左右移动,轻快得多,不似先前紧附当中心一味苦挣。紧跟着便见妖妇元神被一团旋涡云光吸住,急转变幻,缓缓由右下角斜移上来。到了米余先前陷身之处,方始停住,依旧疾转不休,只没米余的快。
沙余因见朱虹奏功,光幢威势越大,佛光也已加强,心想:“义共生死,如何临难却步?就同失陷,也应一起。万一二人合力,能够脱身呢?”沙余细心得多,只管勇气一壮,决计共此安危死生,行事却不冒失。先将佛光朱虹运用停当,欲以全力一拼,免得米余手忙脚乱。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么一停顿之间,光幢上面已起变化。先是光幢中心光云杂沓,四外合拢,将妖妇元神包住。妖妇自从失陷,已无暇隐身,现出一个赤条条似人非人的女鬼。始而还在光云中挣扎,后来越挣,光旋越强,妖妇渐渐无力,吃云光裹紧,在旋涡中转风车般急转,鬼影也由浓而淡。末了四外云光往上一包,只听一声极清越的裂石鸣玉之声,光旋散处,便即无踪。
米余也已迎头飞落,见面连称好险。再往对面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原来就是这瞬息之间,当前现出一座色作翠墨的古玉碑,只碑顶冒起。前见三色精光仍往上冲,光射之处,那质如翠玉的洞顶已渐渐消熔,陷了一个大洞,只不知还有多厚才能攻穿。碑顶以下光云尽敛,看去甚是莹澈朗润,浮辉四射。碑形更奇,宽约三丈,厚约一丈,高达十丈以上。中心一个丈许大小圆洞,两旁刻着不少字迹。初现时,有不少符箓已全隐去。二小虽然生自小人国,文字不同,因乃师凌云凤文武双全,学问甚好,同在白阳山修炼时,无事时便教四小(彼时所收小人,共是四人。除沙余、米余外,一名健儿,已为极乐真人收去,除赐灵丹之外,以一年之力,运用玄门极高法力,使其成长,在长春岩无忧洞真人仙府中苦志清修,已将下山行道;另一小人名玄儿,现在岷山白犀潭韩仙子门下修炼,已有惊人法力,人却小如初生婴儿。再隔三年,四小重逢,为本书最惊险新奇一节)划地认字。二小性既灵活,又在峨眉仙府中逢人讨教,不少识见;碑文又系行草,乃是普通文字,易于通晓,一看即知。
读完,才知当地乃是方今前辈散仙中一位奇怪人物秦岭石仙王关临夫妇修道之所。以前详情未提,只说此碑是神禹治水前镇压八荒、永奠地轴的一块灵玉神碑。中心洞内,有一灵玉精英结成的胎胞,中贮玉实两枚。修道人采下,当时服下,再照道家传授打坐运行,不特增加道力,再加年余修为,便能抵御奇寒酷热,水火不侵,还能抵御最厉害的两极磁光与地底元磁之气。本来石仙王夫妻为此两枚玉宝,曾费不少心力。终以玉胎深藏此碑中心,虽是一个对穿的大空洞,但经仙法两面封固,无法取出。后又发现碑顶古篆,得知一点因果。中心孔洞煞气至重,仙法微妙,开时必须法宝威力至大,而又有一个修道人的元神葬送其上,与煞气对消,始有如愿之望。石仙王既不愿造孽害人,又知事太艰难,方始息念,以待有缘。不久移居秦岭羚峡仙府,先由乃子石元真居住。后娶一异派散仙,生下一子一女,子名石完,女名石慧,原是双生。才得五岁,石元真夫妻便吃石仙王召往秦岭,只留下小姊弟二人,人口虽经法力禁闭,终不放心。恰巧石仙王门下有一弟子,乃石元真的内侄,名叫庞化。以前出身异教门下,本有不少恶迹,自知不为正教中人所容,才害了怕。知道石仙王与各正教长老均有往还,又有亲戚之谊,借着六百年仙寿前往祝贺,再四苦求,石元真夫妻又再三力保求说,石仙王方始勉强允诺。哪知入门不满十年,便故态复萌,终于犯规。本要处死,又经石夫人和在座一位仙宾求情,罚令看守羚峡仙府一甲子,待罪悔过,就便照看两小姊弟。
石仙王初意:“这一双孙男女,全部生具异禀,赋有特性,将来仙福也至厚。自己所习虽非左道,也不是玄门正宗,如令随侍在侧,至多修到地仙,似此美质,未免可惜。加以再过数十年,便是四九天劫,自己能否避免,尚不可知,好些顾忌。还有那玉碑中所藏玉实,恰是两枚,照着碑上隐去的篆文,虽然另有其人,并未指明是谁,也许将来巧遇良机也说不定。”可是发祥之地不舍废弃,便令慧、完姊弟住在洞内,令庞化从旁照看。每隔二三年亲往看望,传授一些自家独有的法术。为防庞化受妖邪勾引,忘恩叛师,除神线锁禁外,另赐与两小姊弟几件法宝。同在洞中习法而外,并炼一点扎根基的功夫。
石仙王每去,必往藏碑之所查看。内有一次去时,碑上忽发奇光。下去一看,碑阴又有篆文出现,才知得玉实的另有其人,不久即至。因见庞化在侧,大有欣羡之色,恐其日后勾引妖党生出事来,便在碑上留字,连碑带地茓一齐封禁。并告诫说:“从此,不论仙凡,俱都只能入而不能出。碑上三色神光厉害非常,每逢子午二时,焰光大盛,一被卷入光旋之内,形神俱灭。就是平时被神光射中,也不死必伤;再如存有妄想,有心触犯,更无生理。就是下去的人法力真高,带有前古太乙元金之宝,遇到子午二时,只能勉强挨过。要想脱出,也非等到有人送死,以他道家元神解了罡煞之气,而应得玉实的人恰在此时来到,玉胎立破,禁法全解,只剩碑顶三色灵焰,将百尺洞顶坚玉熔化,穿一大洞,方可出困。此外,只有孙儿女所用飞剑、法宝,原是万年灵玉精英所炼,一旦误入,尚能仗以防身免害。但是全洞均经禁制,藏碑之所分外坚硬,仅能防身待援;如仗本门穿山行石之法想冲出来,仍不能够。”庞化生心不止一日,前些日刚用花言巧语哄骗两小姊弟,把石仙王所传用来遇敌藏身和诱敌人伏的八层禁法封闭全学了去。因两小姊弟常听祖父嘉许,用功极勤,除喜布置园林花草之外,往往相对用功,一坐常是两三天,时机尽有。方想日内乘隙下手,不料石仙王到来,重加禁制,详言厉害。知道事太行险,不可强求,才自罢了。因慧、完姊弟聪慧异常,起初年幼,洞中孤寂,多了一人作伴,庞化更善巴结,相处还好。后来年长,法力、知识日高,发现庞化为人诡诈淫凶,便渐明白,已不再受愚弄。后又发现常有旧日妖党来访,暗中偷看,言行无一善良,越发看他不起。只因庞化苦求,说是事泄必死,看在表亲面上,不好意思举发罢了。庞化却不这么想,见两姊弟相对日益冷淡,小孩口不稳,常恐事泄;加以被禁年久,静极思动,性又凶暴,才有当日之事。
沙、米二人读完碑文,便照所说,探头往碑上圆洞一看。只见内里向上凹起,还有丈许来高,顶中心悬着一团青气。知道碑文所载外包真气、内孕玉实的灵玉胎胞,便是此物。毗那神刀乃佛门至宝,不知是否能够解破?既恐反应力强,又恐下手太重,伤了胎中玉实,互一商量,决计审慎行事。也是二小福至心灵,该有这种遇合。碑外字迹乃石仙王最后所留,只说:“玉实见风即坚如精钢,必须当时服用。服后按照玄门坐功运行,愈早愈好,决不能过十二个时辰。否则,不特要受许多苦痛,并还减去不少灵效。胎外元气,也非太乙精金所炼之宝莫解。”至于如何预防以及服法,均未说出。二小只凭领会,暗想:“玉实既然见风即硬,想也不能与外问之气接触。自己又没见识过是何形状,气团有五尺方圆,难知玉实大小。如若当时不能服下,便须等三色精光将顶冲开,带了回去,长路飞行,如何保藏?”打算先用伽蓝珠佛光将它紧密包住,再用飞刀破那真气,以免见风生变,这一来,恰巧暗合。
二小见气团被佛光虽包了个密不通风,但是大小如一,抗力甚强,一任运用法力紧压上去,丝毫不动。暗忖:“一团青气竟如此厉害。佛光尚且克它不动,飞刀也未必能够济事。”准备再如不行,使二宝之外,加上两柄金戈,将那生根之处用力锯断。暂不取那胎中玉实,也不再与护庇妖妇的怪人动手,径直带了整个气团,飞回姑婆岭去。哪知物各有制,飞刀两弯朱虹刚照预计,作个半月形往气团上一合,咝的一声,真气立破,四下飞射,力猛异常。二小在佛光圈内,如非见那气团威力灵异,惟恐不能奏功,身与朱虹合而为一,几乎被那爆散的真气打中。就这样,还被震得荡了两荡才住,不禁吓了一跳。尚幸真气只破裂时一震之威,一散便已无力。同时所包没的玉胎也已现出,只是四五寸大小一枚玉球,紧附顶上。正想如何齐柄削取,目光到处,又是锵的一声鸣玉之响,玉胎倏地分为两半,自行坠落。二小忙用手抢接,恰巧一人接了一半,互相对视。
那玉胎又轻又薄,每半枚里面,蟠曲着十几条青白二色、形似血络之物,盘到中心,有寸许大小一个圆形的玉卵,形似流质,又似浓缩的气体。入手微温,隐闻一股异香。乍看时仿佛极软,晃眼似要凝固。米余机警,看出异样,还未见风透气已是如此,稍久必变坚玉,急切问又不知如何服法。方在举棋不定,忽然发现内中脉络直通断处,隐隐似有青气透出。试就口一尝,觉着清香袭人,神智为爽,忍不住就势一吸,猛觉一股甘芳凉滑的浆汁往口中射进。知道不差,不顾说话,边往内吸,边打手势,催沙余照办时,沙余也已觉得,如法服用,也是一吸立尽。二小立觉精力充沛,有异寻常,只胸前冰凉着一块。再看手中,两半枚玉壳比纸厚不了多少,但是坚硬异常。通体大片青白斑晕,加上和猪脑一般的血丝,玉色晶莹,宝光外焕,不知作何用处。
这时碑顶精光犹是向上冲激,势越猛烈,映得合洞通明。二小以为顶壁坚厚,不知何时可以打通一洞。玉胎既是灵玉精气所孕,必非寻常。意欲向那结胎之所再事搜寻,看看有无别的奇遇。但没想到在内打坐。正在飞身四下搜索,猛听外面洞顶轰的一声震天价的大震,无数天花异彩一般的小星疾如暴雨,环着玉碑四外倾泻下来,势极猛烈,但只有一大片自上泼下,更无后继。跟着眼前一暗,适才繁响顿寂。二小已看出那碑只是一块极高大的浑成美玉。结孕灵胎之处,自从灵玉胎胞一落,便已复原。看去平滑浑成,无迹可寻,却忽生剧变,不由大惊。虽然急于搜索,未用佛光护身,人在碑洞以内,火星光雨并未溅着。及至光灭声止,景物一暗,探头往外一看,立时大喜。原来顶壁已被三色精光冲出一个巨洞,上面已有亮光透下。静悄悄的,也没一点声息。二小高兴非常,往上便飞。出洞一看,正是先前下落之所。上时觉着胸口冰凉,隐隐作痛。无端仙缘遇合,得此奇遇,人又脱出困境,一味喜幸,也未留意。加以一震之后,所有内层禁制全解,门外现出两条半圆形的秘道,环绕着上有青、白、墨绿各具一色的三座门户,门内似是一间广大的圆形洞室。
二小已有经验,见那洞室上三门三色,宛似画在壁上的门户,隐蕴奇光,觉着奇怪。暗忖:“此洞中人有邪有正,虽然可疑,但石仙王乃师祖之友,又承他指点,才有今日遇合。就算那怪人勾通妖邪,既住在此,必有渊源。看在石仙王分上,也不可与之计较。何况妖妇元神已然伏诛消灭,此时理应急速回见师长,何必多事?一个应付不好,惹出事来,反而不美。这三色玉门看去异样,莫要触犯禁制,或是将那怪人惊动,又起争端。”二小本会隐形法,开府以后益发精进。略一商议,决定隐了身形,静悄悄安然飞回,便试探着朝那左面秘道缓缓往前飞去。这时二小胸口冰凉渐渐有点加重,仗着得有佛、道两家真传,元气充沛,性更强毅,一心脱困飞回,仍未放在心上。
飞过大半环后,秘道忽转曲折。二小觉着地势回缩,来时所见七八层直通洞外的门户广堂,一个也未遇上,越走越不像往外走神气,恐路走迷,又入伏地,只得后退。不退还可,这一退,刚退回不远,隐闻轰隆之声由地底隐隐传来。再细一查看,并未触犯禁制,也无异状。”只是途径全非,不知因何走迷,岔入歧途。只见径路回环,大小歧出,不论走哪一面,俱非原路。二小心中一急,犯了倔强习性,便不问青红皂白,随便选了一条似乎往外的道路,加急前驶。以为不论什路,终有尽头,等到入伏遇敌,再作道理。哪知这一带甬路甚多,宛如人的脏腑、筋络,纵横交错,外人入内,最易走错,一入迷途,便难脱身。何况适才那~片震响过后,地势已变,要想就此硬冲出去,如何能行?二小飞行神速,晃眼又穿行了十几条秘道。始而只在原地打转,白费气力,后来沙余悟出一点生克往复之理,本应往左,偏往右折,反正出不去,索性相逆而行。经此一试,果然现出新路。
二小知道无人暗中作梗,只是路径不熟,迷困其中,只要走上正路,立可脱身而出。及至又飞了一阵,望见前面竟是先前起步之处,仅由左而右绕了一圈。胸前冰痛也在加重。正停下商议发急,忽听男女争吵喝骂之声,便轻悄悄掩将过去查看。圆壁三门本极高大,每门相隔约有三丈,除当中墨绿色玉门正对藏碑的玉室外,左、右二门对面俱是秘道墙壁。这时左边青门已开,内中穹门厚约两丈,男女喝骂争吵之声便自内发。并有三色奇光飞舞映射,迅速如电。二小上过一次当,不敢大意走进,先在门侧偷听,内里争吵之声甚急,听不真切,似在争斗情景。心想:“出既无路,长此相持,终非了局。与其困在洞内,转不如寻到主人,见机行事,给他硬冲出去。”正要掩进,忽然听出内里竟是先见两小姊弟在与怪人火并。心中一喜,立时飞了进去。只见室作半圆形,约有三四丈方圆,另一头有一小圆门。二小这时如由此门飞出,便可绕往头层广堂,脱身回去。一则胆大喜事,见双方恶斗方酣,想看一个结局;二则先在洞外看出石氏姊弟并非妖邪一党,始终不存敌意,心生好感,无形中偏向了一头,恐二人年幼吃了怪人的亏,意欲乘隙暗助。稍一停顿,渐听出事由妖妇而起。
原来石完发现怪人与妖妇合谋诱敌,违背乃祖石仙王之戒,擅自移动后层禁制,将沙、米二人压人地茓之内,欲借三色神光将其炼化。心中大忿,又无力阻止,保全二小,一赌气,用家传法宝将妖妇掳住,就势掷下,使随二小同陷伏内,怪人独在面前运用禁法,本来不知此事,因遍寻妖妇不见,还当诱敌时为二小所杀,本就忿恨。石完不知怪人已然生心内叛,日内便想炼化身上神线逃走,有心气他,故意在旁边和乃姊述说前事。两姊弟虽是一母双生,石慧却较灵敏机智得多,闻言忙使眼色止住,已是无及。石完性更猛烈,分明看出怪人满面怒容,说得更凶。不特说妖妇元神落下时哀呼救命,如何狼狈,并说怪人屡次勾引外邪,今日又妄动禁制,非向祖父告发不可。
石完童心未退,近年忿恨怪人屡次闹鬼,心生厌恶。每值怪人犯了禁约,必以告发之言恐吓,非得怪人服低说好话,不肯罢休。其实只是说着解恨好玩,每次都顾虑到乃母情面和以往叮嘱,见了祖父,反代包涵掩饰,并非真个如此。无如怪人天赋凶残,性如烈火。因所行犯规,时受幼童侮弄,只因畏惧石仙王,不敢动强行凶,口说软话,积怨已深。那后层禁制,曾奉严命不许移动,何况陷的又是两个峨眉门下。起初因想一甲子限期以前逃出,又为妖妇来时之言所惑,以为妖妇虽然只剩元神,同党甚多,仍可救他。又想妖妇由他才遭兵解,急愤之下,未暇寻思厉害。事后想起乱子太大,越想 异界之全能职业小说5200越怕。妖妇又已失踪,存亡莫卜。正在忧急愁烦,哪里还禁得住刺激。怪人知道地室已闭,非石仙王亲来不能再开,当时大怒。暗忖:“事已至此,无可挽回,除却将妖妇元神救出,合谋设法逃走,更无生路,并且下手越快越好。一交子午二时,碑上神光照例发动,妖妇立即葬送,连求救的人都没有,岂不更糟?但这地室只石仙王因昔年仇敌众多,为防报复,爱孙心切,留有两道灵符,以备万一出入之用。又恐年幼,被人骗去,勾引外邪,来盗神碑玉实,除对此符下有禁制,外人不能借用,传时并曾严加嘱咐,另外还有妙用,甚是隐秘。为今之计,只率一不作二不休,立逼两小姊弟分出一人,带了两符下去,将妖妇救出。然后冷不防倒反禁制,将两姊弟困住。就算他二人近年功力大进,能够缓缓穿石行地,逃往秦岭告发,这数百里的山石地道,也非急切间可以穿通。那时我已逃远藏匿,对头法力虽高,也未必能寻得到。”
怪人在情急暴怒之际,明知石仙王防他忘恩反噬,对两姊弟各传有防身法宝,决难伤害,因恶贯满盈,神志已昏,依旧冒失行事。如意算盘打定,立向石氏姊弟发难。先是软语哄骗。及见石完固执,不久话更难听,冷不防倒转禁制,先断二人逃路。然后出手施展邪法、异宝,迫令降服。不料石慧早看出他心有反意,知道全洞禁制只他一人能够运用。这原是当初祖父为防孙男女年幼无知,恐其大胆私出,遭人暗算之故。虽然后来传有穿山行石的本门独擅心法,似此坚强禁制,一旦有变,逃起来终是费事。上次石仙王来时,便背了人暗中求说,全学了去。因石完计决心直,姊弟二人有事时自然在一起,为求缜密,并未告知。一见怪人说话目蕴凶光,情知不怀好意,早有准备。警兆一现,立即行法制止。一片轰隆之声响过,只略变了点地形。沙、米二人正由迷阵中走回原处,闻得争斗之声,跟踪寻来,彼此均受其益,各自因祸得福,机缘端的巧极。
怪人见石慧运用禁法比他更高,经此强烈反应,全部禁制失效,非石仙王自来,不能复原,益发暴怒,便以全力应战。始而双方打个平手,怪人还折了两件法宝,怒火中烧,竟想拼命。怪人邪法原高,先因沙、米二小佛光朱虹厉害,又听妖妇劝说,才用诱敌之策,以免毁损法宝。此时已是心横气盛,肆无忌惮。一见石氏姊弟飞剑、法宝每人虽各只两三件,但都由于独门家学,神妙非常,防身足够。石完更是淘气,一边动手,一边指手跳足乱骂。怪人在自气急,还断送了两件法宝,兀自奈何他不得。恨到极处,竟把昔年曾向石仙王立过重誓,一经违背用以伤人,当时便遭惨死的前师阴阳叟所传颠倒迷仙五云网,暗中行法,准备施为。
二小恰在事前赶到。不知此乃石仙王夫妻昔年修道之处,三面玉壁均经仙法炼过,外人入室,一任隐形神妙,壁上均有痕影现出,和镜子一样,法力稍差,更是全身毕现。二小如就此穿室而出,石氏姊弟本来不存敌意,怪人又被绊住,恶斗方酣,也必无暇追赶。这一停留,怪人已经看出。二小还不知道,因听出怪人是石仙王叛徒,杀他既可除害复仇,还可讨好主人,并交两位小友,益加高兴,意欲暗助。方想:“怪人和两姊弟一样,身有法宝防护,如何可以一击成功?”石氏姊弟也由玉壁上看出二小人影,不知这等神仙均难冲出之所,怎会脱险而出,又是惊奇,又是心喜。方想出声招呼,怪人邪法已是发动。阴阳叟所传邪法,另具专长,极为阴毒。二小骤出不意,如为所中,也必昏迷倒地。此时所服玉实未经玄功运化,奇寒之气已将布满胸腹,就算当时不致被害,延时一久,痛苦必所难免。总算福缘深厚,沙余首先瞥见迎面玉壁上现出自己人影,光余又见怪人朝已冷笑,双双同时警觉;那佛光又由心运用,发动极快。方生戒心,忽见怪人双手一扬,立有一片粉红色中杂有五彩丝的妖光,分向石氏姊弟和自己飞来;佛光朱虹恰也飞起。顿时满室彩烟,一片光雾,什么也看不出,怪人身形已隐。
另一面,石氏姊弟已被妖光罩住,在室光环绕之下,挣扎不脱。那五色妖光虽吃朱虹一斩便断,无如随断随生,越来越密,无有穷尽。尚幸佛光灵异,妖光彩丝近身即化。二人方想运用佛光冲将过去,忽见石氏姊弟立处现出青荧荧碗大一片寒光,朝自己这面连照,也似想要两下里会合。忙喝:“二位道友,且立原处,我们前来救你们。”话才出口,二小觉着胸前冰痛越来越甚,渐渐难耐,才想起玉碑仙示,徒在洞中环飞延误,忘了运用玄功。心中一惊,猛听一声惨呼,少女口喝:“完弟快逃,留神妖物!”话未说完,青光先隐。同时又听怪人一声怪叫,满室粉光彩丝忽似潮水一般往前退去,室中重现光明景象。
二小定睛一看,石氏姊弟不见,怪人已然倒地,身上多了一蓬极淡薄的灰白色影子。四下查看,并无影迹。胸前冰痛更烈,想要飞出,又恐中途痛倒。人在佛光以内,正在愁思,米余痛极气忿,动了童心,无意中把身畔宝囊内玉壳取出,正和沙余指说腹痛难禁,想要随手毁去。忽听少女急呼:“不可毁损!你二人竟将玉实得去了吗?快运玄功,即可无害。”声音是由石中发出。同时怪人身上白影倏地飞起。二人疑是怪人元神,因想:“此人总是石仙王门下,既非自己所伤,何苦赶尽杀绝?”加以疼痛难禁,以为怪人元神必要逃走,也就未理。哪知白影竟朝少女发话之处扑去,似因人隐石内,无法攻入神气。白影一顾左壁,怪人头上忽冒起一个赤身小人,满身烟光,待要离顶飞出。哪知白影神速异常,电也似急飞扑回来。那小人慌不迭想退回去,已是无及。又是一声惨号过处,怪人手舞足扎,尸横就地,头脑全空,当顶陷了一洞。二小才知怪人先前乃是假死。暗忖:“那白影分明是制死他的对头,是何妖物如此厉害?但又不朝自己进攻,是何原故?”忽听金、石诸人说笑之声隐隐传来。不知那是洞中玉脉通连,原一奇景,禁制一停,便能听出老远,以为就要到达。本想见面再说,正急喊:“师父,师伯快来,我在这里。”并想忍痛迎出。少女又在石中催促说:“人离这里尚远,不等到达,你们先痛倒。你们在佛光之下,妖物不能伤害。”二小也实奇痛难禁,加以胸前似包有一块坚冰,周身直冒凉气,冷得乱抖,再一出声急喊,越发不支。知她好意,忙即谢诺,如法施为,果然一运玄功,便好得多。
隔了一会,干神蛛、凌云风二人相继寻来,二小已然入定。云凤到时,见干神蛛已抢在头里,先有一相貌极美,年才十三四的披发赤足少女影子,慌慌张张迎面冲出,往顶壁上飞去,一闪不见。干神蛛立由室中飞出,匆匆说了两句话,便自追去。云凤入门一看,二小正在佛光之下入定,料有原因,且喜爱徒无恙,便守在当地。跟着众人来到,南海双童也收了石完寻来。二小不久回醒,呈上两片玉壳,禀告前事,并请擅自服食之罪。金蝉道:“这类仙缘各有遇合,时机稍纵即逝,怎能怪你们?”凌、易二人均问:“石仙王既然姓关,他的孙男女怎会姓石?”金蝉也是不解。众人见南海双童甄氏弟兄以目示意,方料他俩见多识广,必是内有隐情,当着石完不便出口。石完正在怪声急喊姊姊,见状Сhā口道:“师父定知我家的事。这个无妨,我是徒弟,不能知道不说。石乃我祖母的姓。祖父昔年本是入赘在石家,因感祖母恩义,所炼飞剑、法宝全是玉石精英炼成,不怕元磁真气,故此由我爹起,全从母姓。其实我祖母便是石……”话未说完,忽然住口。跟着面前人影一闪,现出先前逃走的披发赤足少女,伸出一只纤手,将石完的口捂住,娇嗔道:“完弟,你还想说什么?”石完虽然天真p快,终是仙根仙骨,灵慧非常。自知失言,忙挣脱了手道:“我是说,祖母是老太公的女儿,师父、师伯是自己人,有什妨害?”
众人已是省悟,见他掩饰甚巧,故意不再理会。知那少女便是乃姊石慧。未及问话,石完已拉着石慧喜跳道:“姊姊,你今天对我不好,你走也不带我,害我吃了许多苦。幸而祖父说的师父,我拜到了。我还替你也寻了个女师父,还不快拜去?你是怎么回来的?先想你也许怕妖怪我说的不对,那是师伯,我不能骂他妖怪,师父说的,不然就不要我了。可是这里好多师伯、师叔,还有师兄,全是人修成的,就他不是。我当你逃到祖父那里去呢。后一想,你我都不认路,也决不会狠心丢下我不管。早猜你藏在墙壁里面,连喊几声不答应,我正气昏,你倒来了。”众人见他面色墨绿,目有异光,炯炯射人,身又瘦小,相貌奇丑,出语十分天真。先说干神蛛妖怪,觉着说错,拿话一描,说了一大套,结果仍是未离本位。正在好笑,石慧已埋怨道:“你就是这等草包,慢点说多好,东一句西一句,一点头绪都没有。跟你也说不明白,快些放手,我拜见各位师长,你从旁…听就知道了。”说罢,好似知道众人未必肯受她礼,上来拜见后,直向云凤身前娇唤一声:“师父。”
云凤本坐在石墩之上,满腹心事,本是无意收徒,况有好几位师兄在场,未先开口,焉可自专。虽听两姊弟口气,女子只己一人,料有此请,却不料动作这等快法。方欲起立推辞,双膝已吃抱定。石慧也跪了下去,说:“师父不收弟子无妨,家祖与师祖有交,今日诸位师伯叔仙驾降临,尊卑之礼总不可废。且容弟子向各位师长礼拜陈情,如以弟子薄质不堪造就,弟子也决不敢妄自干读。暂受一礼如何?”云凤本就觉出石慧仙骨珊珊,清丽绝伦。这一对面,见她一头墨绿色的秀发披拂两肩,双瞳剪水,隐蕴精芒。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短袖道装,玉肤如雪,隐约可见。臂、腿俱都赤祼着一半在外,下面一双脏附丰妍的白足紧贴地上,越显纤柔。容貌秀美,自不必说。最奇的是通体琼雕瑶琢,宛如一块无暇美玉融铸而成的玉人。珠光宝气自然焕发,秀丽之中更具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清华之致。语声清柔,听去十分娱耳,词色又极温婉得体。由不得心中怜爱,便含笑伸手想将她拉起。猛觉着手触之处,温润柔滑,无与伦比。两腿吃她箍定,却坚如精钢,休想挣脱分毫。疑她有意卖弄,面上一红,方想运用玄功解脱,石慧已是觉出,双手一松,就势拜倒,动作极快,云凤竟不及还礼。
另一旁,沙、米两小因感石仙王神碑留字指点之德,极愿意收这师妹,却不敢向师求说。知道金、石、甄、易诸人平日对己怜爱,说笑随便,恰又站在金、石二人身侧,先朝石生悄声低语求告了两句,又望金蝉求告。众人早觉出石氏姊弟仙根仙骨,禀赋、心性俱都极好,本就想令云凤收下。再经沙、米二小一求、全都赞许。阿童见金、石二人只顾看石慧行礼求告,均未开口,忍不住悄向金蝉说道:“我是外人,不便向凌道友说情。这两姊弟如在贵派门下,成就必定远大。诸位何不劝凌道友收下?异日有什责任,由我求二师兄向掌教真人关说如何?”话未说完,石慧已舍了云凤,先朝金、石、阿童三人盈盈下拜。
金蝉原因此次诸同门奉命下山,虽许收徒便宜行事,但是去取之间十分慎重,似此美质早想成全。只因石仙王夫妻性情古怪,他令爱孙远居故土,不令秦岭随侍,必有用意。否则,他和本门师长多半知交,如投本门,上次开府时带两小姊弟前去,一说即允,怎会延到今日?沙、米两小又将他守了多年的玉实灵胎得去,因此还杀了他一个晚亲。惟恐冒失惹出事来,欲等问明再定允否,以免一时疏忽,日后回山受责。所以石、易三人想要开口,均被金蝉暗中止住,令其暂缓。及听阿童一说,金蝉知他累世苦行清修,最得双方师长爱重,自经枯竹老人指点以来,法力更高。心想:“有他那本领,就有什事,也可无妨。不过事情还是问明的好。”一面令众受礼,一面笑道:“你姊弟仙根深厚,愿入本门,原是佳事。不过今日起因由于沙、米二师侄穷追妖妇而起,事前不知此是石老伯父故居仙府,不特破去神碑取了玉实,干道友又伤了一位守洞令亲。固然此人忘恩叛师,罪不容诛,但是我们晚到一步,致他形神均灭。仙府景物也有残毁之处。令祖知道是否见怪、你二人拜师也未禀命而行,令祖是否允许也是难料。我意你两姊弟暂住此问,由我先将外洞人口封禁,以防外邪侵犯。趁着日内还有余闲,我们先往秦岭负荆请示,问明之后,再定如何?”
石完闻言,首先不愿,方要开口,吃石慧暗使眼色止住。先向下余诸人一一从容行礼,然后退往室中心,拉了石完,重又向上跪禀道:“家祖前以弟子等生有异禀,完弟生性尤为顽固。本门又有五百五十年一次火劫,甚是厉害,不在四九天劫以下。祖父母近年便为抵御此劫,煞费心力,来日大难尚不可知,如将两枚玉实得到,也可稍微化解,无如定数不应为家祖所有,并且玉实仅能抵消一半火劫,事后仍须苦炼三百六十年始能成道。只有抵御五行真火之宝宙光盘与血魂珠,方可免难。多年访求,仅知雪魂珠被峨眉派女弟子郑师伯得去,宙光盘仍无下落:一则,家祖生性刚强,不喜求人;二则,单有雪魂珠,虽能勉强保全,如无宙光盘为助,那珠必有损耗,须经一二甲子苦炼始能复原。家祖素不做损人利己之事,因此峨眉赴会并未提到。
“家祖恐弟子等机缘未到,投师不慎,误人歧途。又以玉实重要,就弟子等无此福缘,得主必与家祖和弟子等有关。当时几经推算,只知日期应在弟子等出生四十九年以后,到一甲子为止,峨眉开府恰满四十九年,故此不允带去。日期不能算准,洞中不能离人,秦岭随侍又有好些不便,特命留守在此。家祖每隔些年月,也来此查看,传授本门独有的飞剑、法宝。上次来时,曾背着完弟向我指示机宜,说在峨眉开府会上,承老友南海玄龟殿易太公以先天易数详推未来,得知弟子等不久机缘遇合,到时拜师学道可听自便。并传家祖一种阵法,以备日后超劫之用。家祖特地便道来此,除照例查问功课外,告知前事。并令弟子等留意神碑一破,玉实被人取走,便是离山出世之日。如遇持有宙光盘的,便是弟子师父,无论如何,必须拜在门下。
“弟子等先也不知师父持有此宝,实不敢瞒。起初虽看出沙、米二位师兄是正教门下,心颇向往;又见他们是得取玉实之人,越想亲近。不料有个蜘蛛形妖物飞来,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扑,凶猛残酷,从来未见。因它不伤二位师兄,知是一路,弟子方始害怕心寒,又极气忿。完弟已然见机先逃。弟子虽精石遁,但门有禁制,只能藏身壁内,不能脱出。不多一会,一个相貌奇丑的矮胖子进来,口里只“嘘”的一声,妖物立即附上身去。这时弟子已由壁内勉强奋力通行,到达门的附近。因穿山行石之术比完弟略高,只一出门,便可遁入石内,不致受那妖物侵害,因而立即乘机逃出门去。不料仍被警觉,追将出来,迎头又遇见师父飞到。不知那位矮胖道长并非邪教,即便妖物恶毒,有诸位师长在场,也决不会加害,何况还有家祖渊源情面,只一说明来历,即可无事。一时胆小害怕,再见师父法宝剑遁无不神妙,恐被擒受辱,便往洞顶石内钻去。此时弟子颇为负气,本想逃往秦岭禀告家祖。先听二位师兄呼喊,知道来人甚多。平日常听表兄说,本门师长骄横手辣,本来不信,因见妖物凶恶,未免生疑,恐又遇上敌人吃苦,一着急,便用家祖所赐逃命灵符,破了一处禁制,径由千寻山石内穿行而出,未由现成甬路逃走。这样走法,免却冲越沿途禁制,自然快得多。
“出洞以后,忽想起:‘秦岭相隔甚远,从未去过。并且完弟老实,以为附壁能行,形迹虽不免显露,但有家祖法力禁制防护,敌人无奈他何;禁法如被人解破,立可穿山而逃,其行更速;因而必守家祖之诫,不肯用那灵符,逃时较缓。’想等他到后同逃,照家祖所说途向赶往秦岭,便在附近停了下来,幸而为等完弟迟延了片刻,否则弟子固是错过机缘,还要吃亏,家祖也必与干道长师徒成仇无疑。弟子先不知他并非本门师长,法力又是那么神奇诡异。停了一会,不见完弟逃出,心中忧疑,便去洞侧窥探。人未入内,便听完弟哭骂妖怪,分明被干道长擒住。想起妖物厉害,又怕又急,知道进洞无用,也没听清下文,便自惊走。因想妖物将人擒到没有伤害,必是敌人见他年幼,又知是家祖之孙,有什顾忌;或是拷问洞中虚实,不曾下手。决计趁此时机,赶往秦岭求救,空中飞行,自然比穿山迅速。
“弟子刚想由石中飞出,忽听石外有人争论,忙即止步,侧耳一听,才知那妖物竟是干道长历劫三生的妻子,不知何故变成了一个蜘蛛,永远附在于道长身上。他那蜘蛛厉害非常,更精玄功变化,所到之处,只要把蛛丝吐上一根,无论走出多远,当时便可赶回原处。来时为防佛光照体禁受不住,恰巧先前追逐妖妇元神,在峡底留有一根蛛丝,正好就此建功。便舍了干道长,独自当先,运用玄功和它本身蛛丝感应妙用,抢前飞来,所以先到了些时。听干道长的口气,似说他的师父麻冠道人司太虚,与家祖本就有隙。这次本欲见好各位师长,由此结交几位正教中的道友,还可异日开口求取毒龙丸。怪那蜘蛛又犯凶性,将家祖门人晚亲杀死,连元神也都吞吃下去,又将弟子等惊走。家祖固是不肯甘休,回山也必受师父重责,好好一件事闹得这样,如何见人?蜘蛛却说,表兄是它前生夙仇,不为他,怎会遭劫转世,投生异类,不知何年才得复体为人?并且对方已然看出它的来历,知走不脱,假作中毒倒地,打算拼舍肉身,只将元神保住。如被逃走,必去告知它的一个强敌大仇,合力报复,为害极大。此时仇人周身均有法力禁制,其坚如钢,急切间又无除他之法,只得借着追扑弟子为由,声东击西,欲擒先纵。果然表兄听二位师兄呼唤师长,知势不妙,以为飞遁神速,既舍肉身,家祖神线便制他不住,惊慌情急之下,真将元神出窍。蜘蛛才得成功,报了两生大仇。它说杀的是什人并未看清,如何以此责难?并且仇人叛师反噬,罪不容诛。只要事前将弟子等困住,迫令降伏,不许逃往秦岭告诉,使家祖有先人之见,决可无事。又说弟子等飞行决不如它神速,已然赶向前面。现在一个已被峨眉诸友收服,只剩一个。这方圆百里之内俱暗伏罗网,只一出洞,立时成擒,女娃儿不经吓,有何可虑?干道长说:‘话虽如此,你只要将仇人困住,峨眉诸友一到,报仇易如反掌,如何这等情急?他们人俱正直疾恶,又是新交,适才初会已有见疑之意,这一露出马脚,他们不知我夫妻底细为人,我们又不便就此明言经过,必当我们凶残无异妖邪,就不好意思反脸绝交,也必被其轻视。当心迹未明以前,何颜与之相见?’
“弟子因那妖物竟说人言,声音极好听,心中奇怪。又知完弟被各位师长收服,干道长用心只是不令逃走,以防生事,并无见害之意。知无危害,便放了心,悄悄隐伏石门之内,往外偷看。正赶那蜘蛛因干道长嗔怪不休,自知理短,化成一个绝色佳女,抱着干道长的头颈直说好话,要干道长仍与诸位师长一起行道,随往南疆扫灭赤身教妖邪,以为日后求取毒龙丸之计。由它在外守候弟子,它自有方法使弟子就范,化敌为友,劝令和完弟一起拜在峨眉门下,岂不万事皆休,于道长说只顾吸食妖人元神,欲求早日复体,却不知结交蛾眉,所得比这个要强得多。并说:‘你凶性未尽,我实无脸见人。’执意不肯。蜘蛛央告不听,好似情急暴怒,说干道长薄情。又说:‘我受尽艰危苦难,身为异物,为的是谁?既然这样,我和你拼了。’说罢,咬牙切齿,恶狠狠扑上身去。两手刚化成蛛爪,忽又还原,抱紧干道长,哀哀哭诉起来,看去可怜已极。弟子如非眼见它幻形变化,万想不到是个妖物所变,就这样仍觉它痴得可怜。干道长却始终沉着一张怪脸,固执不允。
“两下里正纠缠间,忽听有人细声细气地唤道:‘你两夫妻不要闹了。”刚一出声,蜘蛛立往干道长身上一合,当时隐去,端的快极。紧跟着,四外蛛丝便乱箭也似射出,晃眼峡谷上空连前后路,全被形如白气织成的蛛网罩满,不留空隙。同时现出一个长才尺许的白衣小老头。干道长认出那是前在成都辟邪村为苦行头陀大师伯兵解的表兄前师阴阳叟的元神,立把漫空蛛网收去。阴阳叟随说,他兵解以后痛悔前非,元神仍回巫山,在神羊峰故居左近修炼,不久便有成就。对于表兄惨死,认为恶贯满盈,应有孽报。今日之事,他早前知。弟子之逃,无足为虑,此时人便隐伏在近侧山石之内。并说:‘乃弟石完,已拜南海双童为师。他祖父所寻宙光盘,便在来人中一个姓凌的女子手内,一会必要寻去。昔年孽徒惹事,违我教规,暗害蜘蛛,致与麻冠道长失和,好些愧对,故此特来指点。’令干道长夫妻同去附近洞中一谈,必有助益。弟子见阴阳叟出现时,干道长表面礼敬,称他老前辈,暗中却戒备甚严。好似心中厌恶,自知不敌,虚与委蛇之状。直到对方由成都兵解起,详说前因后果,方始面现喜色。蜘蛛也重现原形,用人语拜求,说它心身苦痛,已历多年。一同拜谢指点之德,随往左侧走去。阴阳叟似不愿人知他住处,将手一挥,一片烟云,全都不见。
“弟子听知就里,本就消了疑虑,再听说宙光盘就在师父手中,完弟已然拜师,立时赶回。老远便听完弟相唤,本要拜见,因二位师兄话未说完,不敢打岔,又停了一会,才出来叩见。现将经过禀明。家祖与各位祖师本来交厚,因为弟子等禀赋有异常人,早有此心,只因机缘未到,各位师长尚未奉命收徒,不便启齿,令得拜在峨眉门下,正合心愿。而且久闻老师祖长眉真人昔年遗偈所说的紫清至宝、两极奇珍,可为家祖超劫免难的宙光盘,又有了下落,岂不喜上加喜?不特万无不愿之理,并且麻冠道长昔年一段过节,也必因其弃邪归正,与峨眉两辈师长交好,推爱释嫌。
“至于弟子等不曾禀告一节,一则是因前奉家祖密令,一见宙光盘主人,便须拜其为师,此举正是奉命而行。二则,家祖现正闭关炼法,如往叩关求见,前功尽弃。弟子姊弟既无性命之忧,自然不便前往,去了也必不见。如等开关禀明拜师,至少尚须十年。表兄已死,弟子等年幼无知,家祖左道仇敌甚多,一旦侵入,受了暗算,岂不有负各位师长爱护栽培之美?此洞虽是家祖父母故居,但是昔年家祖以凡人入赘,洞中只有许多秘道,并无房舍。初修道时法力浅薄,胸中无什丘壑,率意开建,既不美观,又不合用。加以深入数百里不见天日,好些均非修道人所宜。道还未成,便迁居秦岭,实由于此。所重全在两枚玉实灵胎,才命弟子等留守。屡说玉实一去,无须在此久居,只等拜了仙师,立用所传禁法封洞而去。本欲弃置,纵多毁损,有何妨害?弟子奉有家祖之命,如蒙各位师伯、师兄、小禅师深恩,怜鉴愚诚,劝师父不弃顽愚恩允收录,固是万幸;如不获允,弟子也必照家祖所说,不问险阻艰难,少时将洞府如法封闭,上天入地,迫随师父和各位师长,誓以精诚感格,博取师长恩怜,得列门墙而后己了。”
众人听了石慧的这一番话,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经过商议,决定分为两拨行动:一拨由凌云凤、向芳淑带领沙余、米余和石慧返回姑婆岭;一拨由金蝉、石生等七矮带领灵奇、石完前往峨眉凝碧仙府,请求师长允许灵奇拜岳雯为师,并请求南海双童甄艮、甄兑收石完为徒。
这里且不说凌云凤等前往姑婆岭,只说金蝉等往峨眉仙府飞去。飞行迅速,相去又不甚远,没有多时,便已达到。先去凝碧崖上面降落一看,绝壑沉冥,下临无地,云烟翕莽,深不可测。知道下有七层云带封禁,多高法力,不经允准也难深入。便即跪拜通诚,求告各位师长开云赐见,并禀知来意。祝告之后,并无回应。金、石二人依恋父师最为情切,还想去往后山飞雷洞一试。忽见阿童也在随同跪拜,暗怪自己疏忽。方欲劝阻,暗壑中嗖的一声,飞上一道尺许长的金光。金蝉知有仙示,忙伸手一招,接了过来。到手化为一封柬帖,乃大师兄诸葛警我所发,大意是说:“金蝉等此次下山,蒙小神僧相助,功绩甚好,各位师长日前谈起,意颇嘉许。只是掌教师尊正在闭关炼法,所有奉命下山诸同门,不奉传谕特许,不得托故回山。早有明训,如何明知故犯,又屈小神僧一同跪祝?今日各位师长均在太元殿内炼法,恰巧是我轮值凝碧崖,一听众人传声祝告,立即收去。以免惊动各位师长,或是众人候久无音,又去后洞读求,致遭责罚。忙写此信相告,求见无望,可速离去。至于收徒一节,灵奇要拜岳雯为师,既有大方真人之介,必能如愿。不过此时内外隔绝,连这略开禁制,飞书相告尚担责任,岳雯正在太元殿内侍班轮值,如何可以出见?此子向道坚诚,根骨、心性惧都不恶,便我也能代岳师弟作主。虽然未见师面,有金、石诸人引来望门行礼,也是一样。岳师弟暂时还不能与之相见,可由金蝉代传本门心法,随同行道,以待后命便了。掌教师尊原许下山诸同门,在不背教规之下便宜行事。石完拜师,更可允准,何况又是石仙王之孙。只是三师弟阮征不久既要重返师门,见师以前先与金。石诸人会合,前路仍是艰危。所望小神僧始终鼎力相助,一同行道,彼此有益,七矮会齐之后幸勿离去。适才小神僧随众跪拜,不及阻止,又无法面致歉忱,甚是失礼,并祈见谅。原丈漏掉一段,文意难以衔接,以上一百二十余字由编校者添写2
众人看完,俱颇欣慰。只是仙府宫墙,咫尺蓬山,不克拜谒师颜,稍微有点失望罢了。众人反正无事,便取道金顶,往山下走去。石生笑道:“仙府进不去,我们将何往呢?”易震道:“凌师妹误杀雷起龙,惹下乱子。姑婆岭离此甚近,她往应约,必还稍微逗留,我们寻去助他一臂如何?”石生笑道:“和女同门一起有什意思?秦师姊又喜刻薄我们,何苦听她们的闲话?凌师妹人好,同门患难,理无袖手,无如她那对头不是恶人。你没听郑师姊说那一套气人的情理么?雷起龙分明是妖邪一流人物,就说改邪归正,当时总与妖妇合流暗算善良,咎由自取,何为误杀?只因本门师训重在与人以迁善之机,略迹原心,宁纵勿往,不尚伤杀,更忌牵连好人与之为敌,遇上这类事便须委曲求全,设法善处,才有这些麻烦。否则,凌师妹固然稍微疏忽,那雷起龙也忒胆小心急了些,本是他庸懦自误,怪得谁来?我们去了,有力难使,徒生闷气。郑师姊何等高明,早有指点,而凌师妹师徒四人以及所投之处,也不是什真个好欺的,我们赶去作什?灵奇、石完初来本山,不能观光仙府,且教他们略看本山景物也好。依我之见,赤身寨这伙妖邪还有一二月数限,我们反正无事,索性步行下山,闲游到解脱坡侧无人之处,再行起身。等飞出不远,离开附近两处府县,便即降落,专择那穷乡僻壤或是深山大谷,往去南疆的路上游行过去,看有什事可做无有,就便传授灵、石二人本门心法。小神僧和诸位师兄弟以为如何?”阿童下山时曾奉师命深人民间,伺便积修功德。因和众人一路,不便独行,对于师命素来敬畏,时刻在念,闻言首先赞妙。
易鼎笑道:“我们下山这么久,终日飞驰,连个落脚之处还没有呢,也许此行能够无心遇上就好了。”金蝉道:“我自下山,参详仙示,我们洞府似在云、贵一带。但先在云、贵苦寻,均无合意之处。仙示又均隐语,不曾明言。后又遍寻字内名山那无主之地,休说似凝碧、紫云那等壮阔宏丽,连李师妹所说的幻波池都相差天渊。凡是好地方,全为女同门占去。石、易三位师弟首先不服,再三和我说,决意要寻一处好所在。哪怕景物荒寒呢,只要地方灵秀奇古,形势壮阔,能供我们布置兴建就行。可是始终不曾找到。跟着由碧云塘与红发老祖斗法起,忙到如今,没有闲过。我已打着随遇而安的主意,不再与女同门争胜了。昨遇郑师姊,承她盛情传声指示,才知玉清大师所说‘洞府应在云、贵南疆’之言也是露头藏尾,实则我们洞府并不是在南疆,只不过由那里发端而已。至于地方之好,景物之妙,竟是复绝千古,从来未有之奇。事有定数,此事忙它作什?”石、甄、易诸人开府以后,虽然法力大进,童心多半未退,又均好胜,平日最关心的便是所居洞府。闻言大喜,纷纷追问:“人间怎有这好所在?莫非和紫云宫一样,也是深居海底么?”金蝉道:“海底倒并不是,详情我也不得而知。因郑师姊原说事情不宜预泄,知我阶快,必要告知大家,略提半句便不肯往下说了。”众人自是欣慰。
走着走着,石生笑问石完道:“于师伯嫌你骂人,给你身上系这一圈白影。此时淡了许多,如换常人,直看不出影迹,可还有什痛痒感觉么?”石完笑道:“那蛛丝真个厉害。弟子原有一点异禀,骨肉坚顽,与常人不同。除却西方太乙精金所炼前古仙兵,难伤分毫,软的东西更是无奈何我,家祖父所炼五行神线均绑我不住。竟会吃它勒得深嵌入骨,周身火热,又疼又痒。可是师父不许我骂妖怪,刚一住口,便和没事人一样,干师伯却不在身侧。至今感觉毫无,只多了一道灰白影子,怎么用力,或用飞剑去砍,也弄它不掉。”阿童笑说:“可要我来代你将这蛛丝去掉?”石完自是愿意。金蝉拦道:“以我观察,干道友人甚正直,不知因何孽累,才与朱道友生死纠缠。他那道术别具神妙,留此蛛丝,必有用意。否则,此系朱道友内丹所化,怎肯舍得?毁了可惜,反正无关痛痒,暂且由它,等将来见面,自行收回吧。”众人边说边走,已由后山绕到歌凤溪桥上。
石完从小生于巫山峡谷地底石洞之内,初次出门,先随众人空中飞行,见大地山河均在足下,凭虚御风,电射星驰,已觉壮快无伦。一到峨眉,虽然仙府美景无由窥见,但是山景灵秀,比起故居峡谷外面榛莽载途,景物荒寒,迥乎不同。尤其歌风桥下那百丈寒泉,自上流发源之所,沿着山涧,如夹风雨而来,巨浪洪涛,洒雪喷珠,水烟溟濛,宛如大片冰纨雾毅,裹着一条玉龙奔驰飞舞,雄快无伦。再由宝掌峰左转,经过大峨山、正心桥、袁店子、马鞍山到木凉伞,见那阴霆一二亩的古捕树枝柯虬盘,绿荫如幕,觉着移步换形,各有各的妙处,益发喊好不置。易震笑道:“呆子!我们不过因此山乃本门发祥之地,你和灵师侄均是初来,特意领同一游,这算得什么?凝碧仙府固是美景无边,便是那紫云宫深居海底,珠宫贝阀,到处琼楼玉字,瑶草琪花,神妙秘道长达千里,可以随意移动升降,壮丽宏富,气象万千,更是亘古未有之奇,令人梦想不到。你看了,还不知如何喜欢呢。”石完喜道:“那紫云宫,我听祖父说过,果然真好。几时能去玩上一趟,多么快活呢!”石生笑道:“这有何难?那是你几位师伯的仙府,早晚带你前去住上几日便了。”石完一面喜谢,不住盘问紫云宫的景物、途向,如何走法。石生喜他天真,有问必答。
一路说笑,不觉到了华严堆。当地离山下只十余里,沿途香客游人甚多。见一行九人倒有八个幼童,内中还夹着一个小沙弥,金、石二人美如金童,石完与南海双童相貌又甚丑怪,都觉惹眼,未免互相指说。金、石诸人不耐烦嚣,正商议绕往无人之处起飞,金蝉忽想起:“秦紫玲之母天狐宝相夫人自从东海脱劫,便奉了仙札来此隐修。事前曾来凝碧仙府相聚三日,人极谦和,别前还曾托自己和一干同门,遇事照看她母女。闻她所居解脱庵旁崖洞直通本山金顶,外有本门禁制,虽然不能入内,但听玉清大师说,宝相夫人精干玄功变化,左近十里不在禁令之内,仍可化形出游。不过她修炼极勤,为人谨慎,每日勤于修为,以前仇人又多,无事不轻易走出。乃女寒萼之事必所关心,何不就便一践前约,告以二女近况?”便和众人说了,一同走去。
第四回情重故交宝相夫人烦七矮穷追情女疯癫和尚遗双顽
峨眉七矮(蜀山续集第四回情重故交宝相夫人烦七矮穷追情女疯癫和尚遗双顽
宝相夫人所居崖洞,原在解脱庵旧址后面暗壑之内,地势极为隐秘。因解脱庵在庵主广慧大师圆寂不久,庵中忽然失火,已经成了一片荒地。金蝉前在峨眉时,曾同女神童朱文和三英中的余英男来过两次。这时众人行抵坡前,见旧址旁边不远又建了一座小庙,看去落成不久,甚是整洁。地势比前还要幽静,四外竹林环绕,外人不走近前,决看不出内有庵宇。庵名也叫解脱,所选地势尤为奇怪。庵门面壑而开,正对宝相夫人所居崖洞之上,山石磊磊,甚是难行。前面竹林一角虽隐有一个小门,但似封闭已久,不像日常有人出入神气。因是必由之路,众人信步前行,并未留意。绕到庵前,金蝉忽然觉出庵门开得奇怪。暗忖:“当初庵中还住有一个晚年改善归佛,曾随广慧大师出家的西川路上著名女盗铁抓无敌唐家婆,曾对我说她要在庵中老死,决不离开。也许火焚以后,将庵移建在此。她和宝相夫人决无渊源,怎会舍了她恩主广慧大师藏骨之地,移居在这等隐僻所在?其中必有原因。”便令众人止步。
正说前事,断定庵中主人必非庸俗僧尼,意欲查探明了来历底细,再作计较,免被窥破行藏,将宝相夫人踪迹泄露出去。石生偶往壑底探头,瞥见一个白发如银的老佛婆,肩挑两大桶水,由前面危崖腰上飞驶而来。那暗壑两边危崖相交处,多半壁立如削,并无道路,只庵这面半崖腰上,断断续续突出了一条天然石径。宽的地方约有二三尺,窄处仅得尺许,高低错落,中断之处甚多。老佛婆年纪至少也有七旬以上,水桶圆径甚大,少说也有二百斤重水量。老佛婆用外肩挑着这么大两桶水,石径又多外斜,走起来如在平地疾驰。遇到险窄中断之处,竟用左手托着扁担,往外一伸,飞跃过去,一点也不吃力。
石生出世不久,人最天真,日常飞行已惯,乍看并未觉异,方唤:“蝉哥哥,那老婆子年老挑水,走这险路,我来帮她一帮。”后未说完,众人也都看见。金蝉认出,来人正是铁抓无敌唐家婆。知她虽然不精飞剑、法术,本身武功绝伦,又随广慧大师十余年,多少总得一点传授。忙说:“无须。我认得此人,等她近前,栽有话问。”说时,唐家婆已由上下壁立;相隔丈许的危崖石径,手擎扁担,飞身跃上,满满两大桶水,一点也未洒落。众人多半童心,石、易四人忍不住齐声夸好。唐家婆本是满脸愁苦容色,看着脚底山径急驰,这一纵上,闻人夸好,将水桶放落。一抬头,见身旁立定九人,定睛一看,正与金蝉对面,不禁吃了一惊。忙朝金蝉将手一摆,一言不发,也未答问话,匆匆挑了水桶往庵中走去。别人还不怎样,石完气道:“老婆子慢走!我师伯有话问呢。”随说,便要飞身纵起向前拦阻。金蝉心细,见唐家婆摇手示意,料有原因,忙一伸手将他拦住,低喝:“师侄且慢!”唐家婆闻声回看众人一眼,一手扶担,一手向后连摆,如飞往庵中赶进。
金蝉一面令众暂退,正待命南海双童隐身入探,刚到门前,唐家婆已慌慌张张由内跑出。见了金蝉,把手一招,将众人引往庵后竹林深处,悄声问道:“你不是那年为寻余英男,同那骑雕姑娘飞来的齐公子么?”金蝉答到:“正是,你怎把庵建在此地?又那么慌张害怕?莫非庵中有什原故吗?”唐家婆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知公子不是常人,但未必是庵中人的对手,此时也无暇多说。我前听恩主广慧大师说,余英男拜在峨眉派门下,照她所说,此时当已入门,公子与她好友李英琼相识,也许知她近况,如蒙见告,实是感谢。”石生接口道:“你不要小看我们。你说那余英男,乃我师妹。这位便是峨眉掌教妙一真人之子。除这位小神僧外,我们均是峨眉门下。多厉害的对头也不怕,但说无妨。”
唐家婆前与金蝉相见,只知姓齐,是英琼好友,不知来历。加以本身法力有限,正邪各派源流、威力多由耳闻,无多见识。庵中所住对头法力高强,飞行绝迹,神通变化,均经目睹。对于这一行九人,只凭久闯江湖的目力,觉出对方相貌衣着、言语动作不似常人,但都年轻,就有法力,也不是庵中人的对手。惟恐其误触危机,又不敢轻于交谈,一面挥手示意令退,急奔庵中查看。见对头神游未归,她才略放心赶出,将来人引往僻处。本意只问明了余英男的下落,便劝众人速离危境。不料来人俱是闻名多年的峨眉门下,姓齐的并还是妙一真人之子。当时喜出望外,连忙拜伏在地,说道:“我老婆子有眼无珠,不识真人,还望恕罪,救我一救。”金、石二人连忙扶起,问道:“唐家婆,我们知你曾随广慧大师苦修多年,是个好人。便是昔年身在绿林,也只以暴制暴,所杀皆是凶徒强寇,对于寻常商旅并不轻犯,没有犯什大恶。如今暮年忤过,受人欺凌,别说还有英男师妹的渊源,便是萍水相逢,也无袖手旁观之理。你只把事情说出来,定必助你除害便了。”唐家婆叹道,“多谢诸位上仙高义。反正今日事必泄漏,有他无我。此地也非谈话之所,乘着对头神游未归,请随我到旧居地茓,再作长谈吧。”随领众人往外走去。
众人到后一看,那地方就在解脱坡上前庵址的后面山崖之下。顺着崖坡,走到临涧下面,有一石窟。外面草树杂沓,甚是芜秽。窟中尤其阴暗逼狭,高只及人。唐家婆先向众人告罪,说:“敌人机警厉害,话说来甚长。此窟原是当年广慧大师所辟,内有仙法禁制封闭,外观芜秽,只走完一条甬路便到达了。自从对头把前庵火焚,移建新址以后,只这条可通金顶的石窟没被发觉。惟恐被他看破,每日服侍他也无闲暇,已有一年未来此地。……”说时,已将秘道走完。末了一段,洞径更窄更低,不能并肩而过。七矮、石完还好,灵奇身材较高,便须低首俯身,才可通行。尽头处土石夹杂,并无门户出路。
石完年幼天真,性急喜事,上来便紧跟在唐家婆身后。穿山行石又有专长,一见无路,知道路未走完,只当年久石土崩倒,将路填塞。又以为领路老婆子是个凡人,无什法力,意欲当先开路,在师长前讨好。人本瘦小,乘着唐家婆立定,侧顾众人,想要开口之际,便说:“这等走法,多气闷人,弟子向前开路去。”随说,双足一顿,往前蹿去。金蝉一把未抓住,一道墨绿色的精光,已向前面石土夹杂的洞壁上穿入。唐家婆见状大惊,忙喊:“去不得!那禁制一引发,我便不易收住,受伤怎好?”南海双童心疼爱徒,甄兑更甚,又是鱼贯而行,人在后面没有看清。前听余英男说过,广慧大师法力甚高,她那禁制定必厉害。瞥见墨绿光华到处,红、白二色的光华化为朵朵莲花,电旋般急飞。惟恐爱徒吃亏,前面又被众人挡住,一着急,便用专长土遁径由洞顶穿入,往前赶去。甄艮惟恐有失,忙把鬼母朱樱所赠碧磷冲取出,以作戒备,跟踪进入。同时,金蝉闻得石完嘻笑之声,又由光华电闪中看出石完只在光层里面挡了一挡,便已冲光而入,知无妨碍。话未问明,不知底细;又听说此窟可通金顶,广慧大师昔年辟此一路必有原因,恐与宝相夫人有关。因而不愿将这禁制破去,忙即回身阻止,师徒三人已先后穿山飞入,只把将要发动的石、易三人阻住。
这时相隔尽头洞壁不过丈许。唐家婆知壁厚两三丈,可以上下移动,原是活的。常人到此,越往前发掘越坚,不过力竭而止。一用法宝、飞剑冲入,禁制立生妙用,来人再与同入,不死必伤。那光层宛如千百层神锋,电转飙飞,稍差一点的飞剑、法宝,当之立成粉碎。惟恐来人受伤,不料竟被冲入。想起对头未必有此本领,不禁惊喜交集,大出意外,呆立当地,做声不得。金蝉唤住众人以后,便对她道:“此间禁制埋伏虽被我石师侄冲入,尚未破去。广慧大师所留,我此时尚不愿将它破去,还是由你自行撤禁。如有为难,我们助你便了。”唐家婆道:“大师禁制神奇,先前如不将那埋伏引发,只照所传收禁之法略一施为,便可撤去,现出门户。如今禁制发动威力,虽也能收,却费手脚,耽延时刻。我那对头在我挑水时入定神游,万一醒转寻来,他有好些厉害法宝,邪法甚高,诸位上仙必须准备,不可大意呢。”金蝉道:“这个无妨,你收法吧。”随请阿童断后,灵奇,石生为辅,自在前面相机协助。
那禁法果然有好几层,收止甚难。唐家婆本身又无什法力,只凭贴身密藏的一面法牌和广慧大师昔年所传符印口诀,收有顿饭光景,还未完事。易氏兄弟久候不耐,意欲取出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由地底开路穿入。金蝉也觉南海双童师徒入内已久,怎无回音?心中奇怪。问知唐家婆,七层禁制已去其五。于是嘱咐二易且慢,方欲传声相询,忽见石完在最末一层红光后现身,喜唤道:“二位师父命弟子来请诸位师伯、师叔、小神僧和灵师兄,宝相夫人也在里面。这禁法先不要破,如不能撤退,可用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另外穿山入内,越快越好。金蝉闻言大喜,方欲命二易准备,前面红光闪处,眼前一暗,末层禁制已被唐家婆止住,依旧还了原来洞壁。只是壁上穿了一洞,正在唐家婆主持之下向上移去,门户立现。众人随即赶入。
里面原是峨眉山腹中裂之处,洞径弯曲,形如峡谷,只是高低广狭大小不等,还有两三条歧径。因经过前人法力修治,人口一段甚是整洁。由左侧歧路转折上升十余丈,方到广慧大师昔年苦心开建,未等应用便即坐化的大石窟。那窟约有二三十丈方圆,上下四壁到处石钟乳森列。先是南海双童惟恐爱徒有失,穿山飞入,等越过禁地一看,石完已然脱困,不知去向。洞径本来不透天光,全凭剑光照路。飞前不远,看见面前道路有两三条,方欲分途寻找,忽听石完与人说话之声隐隐传来。二人寻声追踪,飞入石窟之内,见内中钟乳甚多,不愿毁损美景,正待绕飞前进,忽听一少女口音笑道:“果是峨眉道友驾临。我乃紫玲、寒萼之母秦瑚,不是外人,小道友快请停手吧。”
活还未毕,全洞窟立时大放光明。那些石钟乳本在暗中闪耀,先被剑光映照,已觉奇丽。全洞一亮,只见到处琪树琼林,宛如冰花世界,五光十色,璀璨夺目。尤其正当中自顶下垂的一大片高达二三十丈,宽也十余丈,直似一片悬有万千璎珞流苏的开花宝幔,光怪陆离,流霞焕彩,庄严伟大,气象万千,耀眼生缬,不可逼视。这五色晶灿之下,有一五色水晶宝座。上面盘膝坐定一个美如天人的道装白衣少女,在一幢银霞笼罩之下,含笑发话,缓缓起立。石完手指一道墨绿的晶光,尚在银光之外飞舞击刺,不曾收去。南海双童虽未见过天狐宝相夫人,但听众同门说过,一听自称紫、寒之母,此来正为寻她,好生欣喜,忙喝:“徒儿住手!”石完也将飞剑收去,一同上前拜见。宝相夫人甚是谦和,不肯受礼。后来甄艮说:“紫玲、寒萼为同门师姊,夫人乃是伯母,如何不肯受拜?”夫人仍是下位答拜,只受了石完一礼,问起石完怎得寻到?
原来宝相夫人东海脱难以后,妙一真人赐了一封束帖,令往解脱庵旧址崖洞中潜修。并说山腹有路,能达后山金顶,到后开看,照仙柬修炼,等三次峨眉斗剑时方许出世。夫人先往凝碧仙府,与紫玲、寒萼二女及一班小同门聚了三日,便即依言寻到那座崖洞。开山入洞,打开仙示一看,才知往金顶的山腹通路,只被广慧大师昔年开通了一小半。下余多半,因连经千百年地震山崩,山腹形势已变。并且开头一段是在对崖,已为广慧大师堵塞,中隔深壑。必须由地底斜穿过去,然后折行向上,将千年前原有的山腹缝窍设法开通,越过对崖石窟中广慧大师所设禁层,再往前进。事虽艰难,只一通到金顶下面金窟之内,那里藏有连山大师昔年封存密藏的一部专供异类旁门中人成道的丹箓和一道连山灵符、两粒灵丹、一封柬帖。金窟厚只一丈,但比精铁还坚,外面更有仙法禁制,本来天仙也难攻破。所幸前因早定,到时禁制早已失效;宝相夫人又是元神炼成,精干玄功变化,稍有小孔,即可穿入。到后可用纯阳真火攻破金壁,入内取出。不久即是峨眉三次斗剑,经此一役,连她和转动丈夫秦渔均可同登仙业。但是未完使命以前,不许离开解脱坡一带。除本门弟子外,不许与外人相见接谈。如遇对头纠缠,到时自有化解,洞外并有仙法禁制,决可无害。
宝相夫人拜读之后,惊喜交集。知道事难责重,关系己身与丈夫成败,累劫余生,越发警惕,奉命惟谨。对崖洞窟深居壑底,污秽阴湿,连蛇兽也不肯住的所在,居然甘之如怡。每日兢兢业业,一面勤修,一面按照仙示搜寻原路,向前开去。宝相夫人法力甚高,穿山本非所难。无如仙示令开原路,不敢以己意另开。原有路径本极曲折回环,又经前人行法堵塞封闭,搜索甚难。结果终以虔心毅力战胜,于一年多光阴中备历艰苦,寻到对崖山腹峡缝,移居在那满生钟乳的石窟广洞之中。每日用功,照旧向前开进。为坚自己信心,隔上几天,必去对崖污湿不湛的旧居入定些时。虽然前途石质愈坚,路也愈难寻觅,心志并不稍懈。
这日石完寻到,因是天生异禀,目光如电,尤其石中视物,能看出老远一段。才一进门,便瞥见隔着大片钟乳林后,晶屏下面暗影中,坐着一个白衣少女。双方从未见过,只知宝相夫人住在对崖,不在此地,如系平日,也不会动手。只因石完性暴好胜,先为禁制神光所阻,几乎被困;又听唐家婆近有对头强占解脱庵,邪法甚强,广慧大师已然坐化,古洞山腹之内怎会有人潜伏?再见宝相夫人相貌极美,想起以前表兄所交往的妖邪全都长得又白又美,未免心中生疑。立即飞身上前,开口便喝道:“你这女子怎坐在这黑洞之中?是好人还是妖邪?快说出来。如是妖邪,休想活命!”宝相夫人偏守着仙示“除却本门弟子,不许与外人交谈”之诫。匆匆不知来历,又见来人出语天真,看他年幼,竟能冲破禁制而入。近数日来,本有对头纠缠未理,来人剑光又从未见过,疑是对头识破机密,命人来此窥探。也是惊疑,存有戒心,便将护身银霞先行放出。石完本在跃跃欲试,立用飞剑前攻。宝相夫人见他剑光正而不邪,便发出一道白光,想将对方擒住再说,哪知石完家传飞剑甚是神奇。宝相夫人方想另用仙法取胜,敌情突兀,不知虚实,正在愁急。还是石完先开口喝道:“你这女子怎不开口?我看你剑光不带邪气。我师父是峨眉七矮,现在外面,快随我去见师父,免我生气,将你杀死。我师父不许伤害不知来历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宝仙夫人忙问:“你师父叫什么名字?”石完答道:“我师父是南海双童,姓甄。两个师父和我一样,都会穿山行石。我是秦岭石仙王的孙子,你知道么?”
宝相夫人早已隐修,不曾见过南海双童,又未听说七矮之称,拿不定真假,未免猜疑。又以宝相夫人乃昔年道号,超劫以后便不再用,便令石完收剑去唤。石完恐其逃走,偏又不肯离开,非令押了同往不可。
宝相夫人笑答:“随去无妨,但你飞剑不是峨眉家数,我也不甚信你。问你两人,你知道么?”心有顾忌,始终没有提起紫玲、寒萼是她女儿。以为齐灵云与李英琼,一是峨眉女弟子之长,一是三英之秀,来人如是峨眉第三代弟子,当无不知之理。不料石完刚刚出门拜师,除见过师长外,全不相识。宝相夫人母女之事,来时虽听七矮谈起,对方偏又未提,于是一问三不知,斗也越急。正在边打边说,甄氏兄弟恰也赶到。宝相夫人认出果是峨眉门下,心中大喜。双方停手相见。略谈了几句,便请甄氏弟兄速命石完去请金、石诸人入内,人口禁制不要破去。甄兑随命石完依言行事,将外面金、石诸人请进。
互相谦礼相见之后,问知宝相夫人年来道力精进,穿通金顶金室一节,也在仙示所限日程以内,多前进了一二百丈深远。半年以前,只在地窟中加功下苦,虽然往来两洞之间,从未往对崖洞外涉足探头。这日坐功完毕,想起多日未往对崖洞窟,心中一动,意欲赶往对崖查看。刚一到达,便听崖外有一女子叩壁低唤:“秦道友,你昔年老友云九姑,为我兄弟云翼之事,冒着险难,万里远来,已然来此数月。因此崖设有上清禁制,费尽心思,才得深查出点底细。我知道友超劫重修,大道将成,本不应在此时相扰。无如事太危急,不到一年,便临危境,非你不能解救。想起昔年负罪,虽有愧对之处,你我以前终是至交姊妹。现已事过境迁,你已因祸得福,当已不再念前恶。并且此事无须劳动道友,只请见面略谈几句,如蒙俯允,便可脱我姊弟于危了。”宝相夫人一听,来人竟是海南岛五指山散仙黎人云翼之姊云九姑。以前双方本是至交,后因极乐真人李静虚的大弟子秦渔被自己用邪法诱往紫玲谷结为夫妇,数年内连生二女,自己也由此改邪归正。但丈夫已犯色戒,不能重返师门。这日方在悔恨,商议同往请罪,真人忽在谷中现身,说二人虽是夙孽,不可避免,但秦渔戒体已毁,不得再入本门,可在谷中修炼十年。期满,秦渔去真人洞前兵解转世;宝相夫人去东海三仙之一玄真子所设风雷洞中人定勤修,以待他年应劫重修。以致才有今日。
宝相夫人想起自己和丈夫本是几世纠结的情侣,恩爱至深。初次相遇,看出他所习乃玄门正宗,来历甚大,虽然爱极情深,仍存戒心。先只打算行法迷恋,不令离开,日久生出情慷,再与言明,就此洗心革面,合籍双修,同登仙业乙实不愿毁他元真,行那损人利己之事。只因事前云九姑也同在场,见丈夫仙骨仙根,丰神玉秀,动了情yu,不好意思当时明夺,暗欲染指。于是一面助自己将人诱迫入谷,一面暗施她独擅的邪法。连自己也因一时疏忽,中了算计,不能自制。此女随即故意别去。等到夫妻好合,乐极情浓,双方同失真元,此女突然赶回。变生不测,又是深交,本来极易受制。幸亏修炼功力尚浅,失阴以后,觉着误人误己,心中悔恨。素日机警,一见此女突然回转,心中一动,立即警觉,不问来意善恶,先已暗中戒备。此女也负愧遁去,事已无可补救。每想起自己幸得死里逃生,转祸为福,丈夫诀别多年,更无音信,便自悲悔。虽然事过境迁,宝相夫人对于此女心终不无介介,见她反来叩关求见,自非所愿。何况奉有仙示预诫,如何敢违?知道此女神通不小,再不应声,不是用她黎母教中隔水照形之法查看踪迹,便以法力强攻洞壁。全崖设有隐形禁制,虽然不怕,到底难缠。听她所说口气,尚未真个查见自己,正好先行下手。便将禁法暗中发动,隐去真形,回到此间。
此女查不见宝相夫人的踪迹,便以法宝攻山。不料法宝无功,几吃大亏,越断定人隐在内。眼看时机紧迫,一班同道法力比她还差,以为平生至好只此一人,虽然前嫌未消,照着对方以往热肠对友,只要能相见,略微认过负荆,即可修好求助。于是求见之心愈急。云九姑也不是不知峨眉的威力,但想本身虽是旁门,平日无什大恶,此来只为求见故交,未存敌意;又知诸长老闭关,门人多已奉命下山。因此尽管仙府密迩,依然用尽心力,想将洞壁攻穿,迫令出见。此女本来极有心计,初来试出禁制神妙,地域广大,山壁坚厚,两面崖壁均有禁制,拿不定人在何方。此时算计时限还有一年多,惟恐被人发觉,到此不数日,便强迫唐家婆将原庵烧掉重建,以便早晚无人之际,暗用水磨功夫察访。因是初来,略试即止。宝相夫人恰在新移石窟之内勤修,云九姑又是谋定后动,隔了数日,窥探出了一点线索,才行下手,所以事前并不知道。连日定中默运玄功察看,得知此女虽然力绌计穷,心终不死。每到夜静,便往对崖攻山叩壁求告;日里入定神游,到处向人求借攻山法宝。
前夜云九姑哀求不应,忽以恶言恫吓说:他姊弟不久大难将临,非借元丹宝珠一用,或代向峨眉教祖求恩,不能解免。以前虽有愧对良友之处,但是此举已令对方转祸为福,务请顾念前好,恕过相见,助她脱难。再如视同陌路,她弟云翼因和女仙苗楚芳的门人杨厚有交,日前劫后重逢,蒙允将昔年红花鬼母朱樱所遗七宝中的碧灵斧,以及当年准备抵御幻波池圣姑伽因所炼乾天一元霹雳子的阴磷神火珠借他,那便豁出树下强敌,同归于尽,用此二宝将解脱坡方圆三十里内毁灭。宝相夫人虽只开府时奉命诛戮妖人离洞一次,以后不曾外出,紫玲、寒萼、司徒平三人下山时曾来隔崖话别,详谈开府盛况与群邪扰闹经过。得知苗楚芳正是鬼母朱樱转世,不特师徒四人早已改邪归正,并还在处治叛徒何焕时,将七宝中的碧磷冲交由嵩山二老转赠妙一真人,向往本门甚切。心想:“杨厚纵与云翼交好,别的尚可,决不会将师门至宝借他来此侵扰。”闻言仍未答理。云九姑好说歹说,俱都无用,忿忿而去。
一连多日,没有动静。宝相夫人一心戒备,守定仙示,不敢出探。再运玄功推算,对方好似有了防备,但只知她元神出游甚勤,行止不定,别的全算不出。虽料此女不知后洞石窟,只向对崖下手,无异背道而驰,未足为虑。但是广慧师太原有石窟通路所设禁制,却未必阻得她住。可惜当时不知底细,用本门灵符禁制时不曾细查,留此漏洞,如被发觉,却是讨厌。凭本身法力虽不致败,毕竟多年不见,深浅难知,想起也颇犯愁。适才定中警觉洞中禁制发动,为防万一,刚刚行法戒备,意欲在敌人破禁以前设伏相待,来人已然穿山越禁而入,不料竟是一家。
众人正说之间,阿童、灵奇见原有禁制复原以后,并无异状,不耐久候,相继随入。宝相夫人知阿童行辈较高,经众叙见,立即下拜。阿童还礼不迭。金蝉便问:“此事如何处置?”宝相夫人道:“我只守定本门师长之命,不与外人交往接谈,别的均非所知。不过此女以前除却性情倔强外,委实无甚大恶。分手后为人如何,却未听说。她要我出山相胁,自是不可。我意仙府密迩,竟敢在此久留缠绕不休,想必还有几分自信。我知这位道友法力甚高,莫如寻上门去,告以我奉师命清修,不能见人,并非怀什仇怨;纠缠无用,最好另请高明,否则彼此不便。能听好言,遣走最妙;她如反脸出手,自非诸位道友之敌,只请不要伤她好了。”
石生因听唐家婆先说受虐之事,见时那等惊惶,转询经过。宝相夫人道:“此女性刚,必是初来强人所难。唐道友故主恩深,先存仇视,被她看破,因此以法力强制,迫令服役。她又未断烟火,唐道友日常服侍,自然不免怨愤忧疑。如真是恶人,早没命了。”唐家婆 丹路乾坤小说5200闻言,回忆对方初来,本是好言相商。嗣因利诱不从,始被制住。中间两次行刺,均吃警觉,也只当时受点辱骂,迫令服役。事后气消,并加宽慰,还给了两次灵药珍果,自允日后修复原庵。不过故主恩深,又看出她是旁门左道,行事诡秘,法力厉害,心存疑念,以为市重言甘,必有诡谋,悲愤愁虑,日甚一日。云九姑见怎么也买不动,近日为防坏事,方始变脸,将元神下了禁制。如照以前,并无苛待。现听出她此来实为寻人,并无他意,也就不再怀忿,便把前后相待情景照实说出。
金、石诸人听出宝相夫人仍念故交,意在保全,此女既无恶迹,也就消了敌意。方在商谈如何迫令就范,阿童笑道:“我们立意,原是许人为善自新。听秦道友所说,此女只为归正清修,所求之事关她成败。如若可行,我们日内反正无事,便大家助她一臂,成全两个修道人不也好么?”甄艮方说:“此女我不知道。那黎人云翼曾受妖妇许飞娘蛊惑,勾引袁化师侄为恶,恐非善类。”忽听宝相夫人笑道:“诸位道友既肯加恩,人已在此,不消去了。”话未说完,唐家婆忽似吃了一惊,转瞬复原。跟着佛光一闪,唐家婆身上发出另一女子口音,求告道:“诸位道友请勿生疑,容我分说完后,如有不合,再听凭诸位处治如何?”
原来阿童人虽随众走进,因先受有金蝉之托,始终仍运玄功戒备,只没想到来人会附在唐家婆身上随同混进。后听宝相夫人一说,来人恰又想现身出见,阿童心灵忽起警兆,匆促间只当来了敌人,忙将佛光放出,来人元神立被制住,隐现不得。宝相夫人已先发觉,便向阿童道:“这说话的,便是旧友云九姑。许是入定醒来,见唐道友失踪生疑。她那元神附身之法具有专长,只要将对方元神禁制,便能与之相合,如影附形,多远也能赶去。外面禁法未破,本也无此容易,必是先前甄道友师徒穿行之路忘了复原,或是诸位未到此以前她便赶到,附在唐道友的身上随了进来。因知我对她并不仇视,小神僧与诸位道友又有助她脱难之意,故此现身相求。我听唐道友说起元神受禁之事,便疑她要寻来,刚刚看出一点形迹,小神僧便出手了。九姑虽非妖邪一流,终是旁门,她那元神怎禁得住佛光照体?请快收起,容她面谈吧。”阿童道:“我那佛光可由心灵主持,来势虽然突兀,因已猜得几分,且喜不曾伤她。既是道友故交,请出相见吧。”说时,佛光早撤。
随见一团青烟由唐家婆身上飞起,就地一卷,现出一个姿容美艳,祼着臂腿的短装山女,一现身,便朝众人礼拜。众人因看主人情面,分别还礼起立。云九姑道:“适听甄道友所说,原有其事。不过我弟云翼因受许飞娘之愚,蛊惑袁道友不成,化友为敌。正在斗法,吃昆仑派游龙子韦少少、小髯客向善赶来,几乎送命,已然有些悔悟;又遇师叔麻冠道人司太虚再三告诫,晓以利害,益发害怕。他本和我一样,虽是旁门,从未为恶。经此一来,便与妖妇断了来往。妖妇本就怀恨,嗣值峨眉开府,妖妇知他持有两件穿山行水的法宝,因闻天师派教祖天灵子将孔雀河畔圣泉赠与妙一真人,两地泉脉相通,欲借此宝前往侵扰。翼弟想起司师叔前言,坚拒不允。妖妇益发愤怒,翻脸成仇,到处寻人与我姊弟为难。我姊弟不久有场大难也由于此,对头乃是云贵深山中隐伏多年的旁门散仙癫和尚。”
甄艮闻言,接口惊问道:“你说的可是昔年为追云叟白老前辈夫妻在贵州遵义县娄山关削去左手三指的癫和尚韦秃么?”九姑答道:“正是此人。他并非佛门弟子,因他小时随父去越南为商,患了麻疯。又受继母虐待,给了些刀箭,逐入深山之中。正欲求死,偶见蛇、蟒相斗。蟒长三丈,蛇只二尺。那蟒先又吞食了好几条大蛇,甚是凶残。他不知那小蛇乃最罕见的有名怪蛇金银串,身蕴奇毒,专食蛇蟒等毒恶之物。那蟒如非岁久通灵,腹有丹黄,已早惨死。他因见那蛇周身金、银二色花纹甚是好看,又甚灵巧。先死大蛇俱为蟒口所喷彩团毒倒,然后咀嚼吞吃。小蛇好似骤出不意,突然与蟒相遇。那蟒先是盘踞发威,昂首喷毒。小蛇几次被蟒吸近口边,都被挣脱,倒退下去。因忿那蟒心贪狠毒,以大欺小,已然吞吃了几条大的,剩这一条小蛇还不肯放过。他心想:‘自己逃路已断,早晚必落蟒口,连全尸都保不住。反正没有想活,莫如试拼一下,万一将蟒杀死,得了蟒肉,还能多活两天。’便把身带毒箭乘蟒喷毒之际照口射去。也是事有凑巧。那蟒分明见有人在侧,只为强敌当前,素性相克,非拼存亡不可,全神都贯注在仇敌身上,目不转瞬,丹元又还未到功候,骤出不意,竟被一箭将所喷气团射穿,直中咽喉要害。那蛇原因对方丹元厉害,几次想照惯例,由蟒口穿入,吃它心脏,俱为所阻。如若舍去,只一回身,后半脆弱,不似前半身坚逾精钢,并有杀蟒专长,必吃那蟒吸进口边,或是追上齐腹咬断,转为所杀。进退两难,本以全力贯注,意欲伺隙而动,只要诱激得蟒的丹元离口一远,避开正面,便可穿入蟒腹,为所欲为。偏生那蟒也极机警,知道双方不能并存,只图保住活命,拼舍丹元与仇敌相撞,使其同归于尽,不到时机,不会气团离口。蛇正情急无计,不料人会助它,立即乘机穿进蟒腹中去。山民弩箭奇毒,再加上这么一来,那蟒怎能禁受,一会便已惨死。可是丹元一破,毒气也散布开来。韦秃当时只听叭的一声,彩烟激射中,蛇由蟒口穿入。那蟒立即昂首而起,朝他蹿去。他知道不妙,想逃已是无及。方离原藏之处往侧纵去,眼前彩练飞处,叭的一声,跟着山崩石裂一声大震,立处危崖竟吃蟒尾打裂了一大片,崩坠下来,声势猛烈己极,当时吓晕过去。
“韦秃醒来,觉着周身麻痒酸痛全止。起身一看,身前不远散着好几片丈许大小裂石。才知昨日死中得生,裂石正由头上越过,起步稍快,便无幸理。再看死蟒,已蹿离原处二三十丈,笔直僵列,由头到尾,全部中裂,点血俱无。心正奇怪,想要割肉烧吃,忽见小蛇由蟒脊上游出,将头连点。前后一想,觉得小蛇灵异。同时用刀一割蟒肉,刀便成了黑色,知有奇毒,不能人口。麻疯已好,不再求死,只是腹饥难耐。方要觅掘山粮,小蛇忽又点首作势,引其走去。试一述说心意,蛇竟通解,即将韦秃引往一处幽谷之中。韦秃先见当地形势隐秘,风景甚好,黄精、首乌以及各种佳果甚多。蛇也不再离去,只是左近毒蛇猛兽也不在少,渐渐发觉那蛇虽小,凶威至大,有它日常在侧,任何虫蛇恶兽无一敢犯。习久相安,过了二三十年。这日忽然地震,韦秃无意中发现谷中崩崖之后有一山洞。入内一看,原来那谷竟是道家西南十四洞天最好的一处。南宋初年,有一旁门散仙隐居在内,后来尸解化去,洞中还留有灵丹、道书之类。由此他便移居洞中,人蛇同隐修炼,起初并不他出。隔了百年,忽然静极思动。出山不久,交了不少异派妖邪。
“后被白老前辈夫妻困住,当时本难免死。幸遇一位散仙路过,代力求情说:他为人瑕瑜互见,平日假装疯魔,滑稽玩世,颇喜扶持善良。只因出身旁门,来往朋友多是左道,性情又极古怪,常受妖人蛊惑,专与正教作对,有时为恶,并非本心。白老前辈夫妻方始告诫了几句,将他放去。他把此事认为奇耻大辱,由此起遁入深山,久未出世。妖妇等人百计蛊惑,起初均未说动。去年妖妇等知我师父遗留的宝囊已被我姊弟发现,内有三粒毒丸。我师父尸解以前曾说:此丸乃圣姑昔年念他虽是旁门,师徒七人均无过恶,特赠此丸,以备转劫成道之用。因还不到服用时机,已用法术封藏,等他转世自取。不过事尚难料,此去三十六年如不归来,禁法失效,必被我姊弟发现。宝主早已兵解,期前洞本封禁,现已为人发现,仗着此书修炼,法力颇高,再把这末章得去,定必造孽为害。要我姊弟得到宝囊后,千万隐秘,失落不得。彼时同门弟兄六人,只我二人在侧,本来事无人知。也是翼弟不听良言,想学玉页符箓,朝人请教,泄露出去。明霞谷中隐伏的正是癫僧,这两件是他多年梦想之物,再经妖人怂恿,益发生心。妖妇知我黎母教下最守誓约,宁死不二;何况又是恩师遗命。关系重大。明说定必不允,又藏处隐秘,无法盗取。又知癫僧习性,无故轻不犯人,尽管盼切,至多托人向我姊弟明说求取。兄要不伤他颜面,一经婉言解说,也就拉倒,不致立即成仇。于是又用阴谋诡计,令一党羽引诱翼弟往他山中采药,使其误犯禁忌。翼弟再一恃强动手,结果被癫僧困入娄山关九盘岭侧峡壁之内,日受风雷之厄,迫令献宝降伏。
“我得信后,为防万一,先将玉页、毒龙丸用法宝封藏,投入五指山后风茓以内,外面再用法术封禁,然后赶去。哪知我也不是敌手,眼看翼弟受苦日甚。最末一次,我又吃癫僧将真形摄去,如他长日将我炼形摄神,在四百九十天内必为所害。而我藏宝之处也被察知,暂时虽因五指山风茓与莽苍山风茓南北遥对,威力甚大,非精峨眉派少阳神功,并有万年温王等至宝,不能下去,但癫僧早晚终能设法得到。实迫无奈,我方令人与他言明:毒龙丸因家师遗命,我立有重誓,再如相迫,我豁出以身殉师,略一行法,便将此丸送人风茓地壳中化去,休想到手。如不炼我真形,并停我兄弟风雷之禁,当在一年半以内,用我本门法力,炼就抵御风茓玄霜之宝,将玉页取出送他。我起初只想留待师父归来自取,本身并无此法力犯险入茓,原是一时缓兵之计。这一年半内,如能寻到能手,救出翼弟报仇除害,自是绝妙;真要不行,我再设法。不料狗妖僧和我几次对敌,竟生妄念,竟欲娶我为妻,闻言一口应诺,暗中查探我的行动。知我并未炼宝,反乘他对我停手祭炼之际,用五十五日苦功将形神炼固;又向一道友借了一件防身御邪之宝。他命人对我警告,说我违约,无异自寻死路。但他向无虚言,又颇爱我,既有前言,在此约期以内决不发难,到时休想免死。
“我知妖僧言行如一,邪法又高。迫于无奈,想起平生友好均非其敌,只秦姊姊一人不特炼有元丹、宝珠和弥尘幡等至宝,并有独角神鹫,法力既高,本人母女又投在贵派门下。就她奉命清修不能出门,只令两位侄女请上几位贵派道友相助,我姊弟两人大难也可立免。无如昔年得罪过她,难免介介。来时盘算,贵派法门广大,不咎既往;我姊弟又不曾作过恶事,翼弟虽受人愚弄,也已经改悟。此山妖邪均不敢轻易涉足,也可托庇,比在别处可免意外危害。万一秦姊姊仍念前隙,不允相助,或是未奉师命不能擅专,至不济,也求她将那粒元丹借我一用。豁出他年受责,仗着此宝抵御玄霜黑眚,将那几页道书取出,送与妖僧讲和,也可免却惨杀、失身与堕劫之苦。到处求问,由昆仑派向道友口中,探明秦姊姊隐修在此,偏又语焉不详,使我白费好些心力,将前庵焚去重建,日夜避人叩壁求告,终无回音。前月好容易查出一点端倪,不料被秦姊姊警觉,法力又高,未等下手破壁求见,晃眼无踪可寻。由此查不出丝毫影踪,反因禁法厉害,情急攻门,毁了一件法宝,几乎受伤。这日因唐道友多疑,任怎好说也是不听,屡次行刺,恐受暗算,方始将她元神禁制。
“近日因时限将近,心中愁急,原身不敢离山,以防遇上飞娘等妖邪迫害。每日神游,想寻一与贵派相识的人,转求教祖妙一真人恩援。今早才得知诸长老早已封门,不与外事,心正失望,归来发现唐道友不在。我早防她或逃或寻外人报复,仗着本身元灵可与所禁元神相合,立即寻去。到时,正发现她与诸位一起,立即附身到此。彼时吉凶难测,又见诸位法力极高,尤其这位小神僧佛法高强,一被发觉,误认我是妖邪一流,必无幸理,好生忧疑胆寒。后来听出诸位好意,秦姊姊又不似念旧恶,才敢现身拜见。我知秦姊姊不与我说话,是因谨遵师命。诸位道友不妨转问,我所说如有虚言,任凭处治。否则,还望小神僧与诸位道友,念我黎母教下与别的旁门左道迥不相同,除受本族人尊崇贡献,自来如此外,规律至严,极少恶行。我更从未有什过恶,多年修为实非容易。务祈助我姊弟脱此大难,感恩不尽。”
众人见这黎女云九姑长身玉立,上身穿着树叶和鸟羽织成的莲花云肩,下身一条同样短裤,臂腿全祼。虽是元神,不是真身,依然玉肌如雪,纤腰约素,雾鬓风鬟,丰神楚楚。面上果不带一点邪气,语声更是清婉柔和,动人怜惜。均觉一个异教中人,元神如此凝炼,功力可想,平日行为也必不差。宝相夫人又那等说法,本都疾恶好事,全都激发义愤。金蝉便接口道:“道友无须愁急。本来我们奉命修积,遇上此种事自不袖手,助你无妨。宝相夫人奉命隐修,此举关系她的成败。这里人口你已知悉,以后却须代为保密,便令弟也不可吐露只字,你能守此诺言么?”云九姑大喜道:“我与秦姊姊本是多年骨肉之交。此次大厄,得蒙神僧、道友相助解免,仍是由她不念旧恶,代为求情而至,怎能以怨报德,坏她的事?道友释念为幸。”
金蝉点头。便与众人商议:“反正赤身寨之行尚早,既有此事,不如立时起身,赶往云雾山,把救人之事办完,再照郑八姑别时密嘱行事,也差不多了。”甄艮道:“妖僧韦秃来历,原所深知,不特邪法高强,更精迷踪潜形之术。以我七人之力,固不致为他所乘,但云道友的兄弟尚被禁于娄山关九盘岭暗谷崖洞之内,只因想人宝两得,才未下毒手。虽然他说已然答应九姑,期限前决不加害,只是不放出,连风雷都停止,但这类妖邪未必守信义。我们一去,他料知结局凶多吉少,保不定怀恨迁怒。人在他手,加害容易,岂不有违救人初志?依我之见,九姑暂勿同往,我们假装游山误入禁地,等他恃强行凶,再行下手除他救人,不是好么?”
宝相夫人见九姑闻言目视自己,沉吟未语,料她深知邪法厉害,想先救人,只因初见不便主张。便接口道:“癫和尚来历、本领,我也得知大概。他除精迷踪潜形之法外,更精推算照影之术,一经行法,千里内外事物清晰如见。此处相隔较远,教祖禁制微妙,不特前后山崖坚如精钢,多厉害的邪法也无所施,便这方圆五十里内人物也全在禁网妙用以内,他自然看不出。但是一离此山,稍有动作,便易被他发现,身临其境,更无庸说。固然妖僧未必想到诸位会去,骤出不意,也许成功,偏生九姑来时原有防备。近因屡次叩壁求见,我虽怜她遭遇,爱莫能助,又奉师命不敢应声,她上月情急,四出求援,踪迹不免泄漏,使其更多一层防备。本来人一入境,必为警觉。所幸妖僧近更狂做,又信妖妇蛊惑,认为九姑乃黎母教下,自从与他分手,踪迹多在南海,与正邪各派极少交往;虽因翼弟悔祸,得与昆仑韦、向二人释去前隙,对方并未折节下交,也决不肯在四九天劫以前轻树他这强敌。断定九姑无计可施,为了其弟,终会屈服,才乐得大言,宽此一步。诸位道友由此起身,且不往云雾山妖窟,而先往娄山九盘岭救人。这样不特翼弟,便九姑的真形,也同被摄在那崖洞底层法台之上,如能同救出困更好;否则,此洞在遵义境内妖窟之北,相隔非近,又与妖僧所设照影邪法相背。诸位飞遁神速,只要当时不被查知,就是触动禁制,妖僧警觉赶来,有诸位在场,再想加害必难。至多费点事,人必救出来了。”金、石诸人知她法力高强,计虑周详,方要应诺,阿童道:“邪法不怕,只要在起身前,由我用师传佛法略微禁制,便藏蛮僧中间,晶球视影也难察看推算。由我行法再走如何?”石生喜道:“我们还忘了小神僧会蔽影潜真呢。由小神僧、二甄师兄带了石完前往救人;蝉哥哥、二易师弟、灵奇和我另成一路,假装游山误人禁地,引他动手。南北夹攻,双管齐下,使其不能兼顾,岂不更好?”众人赞妙。
九姑越发欣喜,称谢不置。随对众人道:“那云雾山在都匀县西,乃首岭主峰,高出云表。常年云封雾合,山之得名也由于此。可是半山腰上有一片断崖绝壑,外观烟岚杂沓,云雾迷漫,绝壑千寻,其深莫测,山势又是奇险,虽在向阳一面,亘古绝少人行。下面却隐着大片极膏腴的盆地,奇花异草,茂林嘉木,到处都是。再由平原东折入一幽谷,泉石风景越发灵秀。原是道家西南十四洞天中最好的一处。最初原名金石峪少清仙府,复经历代列仙人居,为避人知,地名屡易。现名乃前居散仙所取,到了妖僧手中,又改成癫师谷妙玄洞天。山中本多云雾,妖僧潜踞其中,防人发现,又用邪法禁制,不知底细的人决看不出。只谷外有一通路,乃妖僧昔年被逐逃亡,与毒蛇遇合之地。人虽在道,却不忘本性,又狂做自恃,特将这条人口留下,未加封禁。并还声言:他之得有今日,全由误人秘径,与毒蛇遇合而起。除毒蛇经他用一甲子苦功,助其成道转世,已然引渡入门,做了他的爱徒而外,以后只要有人和他一样,不畏艰难,由此秘径走人,到他洞前,根骨好的收作门人,如是庸俗一流,也必施恩加惠,有求必应,务令遂愿而去。话虽如此,但那人口山径奇险,穷山恶水,景物荒寒,仙凡足迹均所不至。这多年来,外人连我姊弟,共只四人到他洞前。一个是随同采药的牧童,因同伴被虎狼所杀,逃窜荒山,并还只到人口,人便伤饿待毙,吃那毒蛇转世的门人小童姬蜃救往洞前。他见牧童相貌奇丑,恰又性韦,一时心喜收下。这便是他门下三怪徒中的韦蛟。
一个是由人口危崖吃仇人推堕的药夫子,因会武功,攀藤下落,负伤未死,居然寻到谷口,经他发现,带往洞中治愈。因那人年已四十,根骨太差,只给他服了两粒灵药,给了他一小袋砂金,并助他将对头杀死,不曾收到门下。另一怪徒吴炼,乃他昔年山外所收,并非自投。此外只翼弟受愚误入,我为救翼弟,到他洞前一次。他见人口险阻隐秘,年时这么久,共只有限来人,而我来去均由山北云壑,未经秘径,自来放心。不特不曾设防,来者便是道术之士,如肯服低认过,也只略微奚落,或是吃他留难,恶闹一阵,放走了事。若不深入谷中禁地,他连面都不现,只把洞前一片最灵秀之处隐起,任其自去。诸位既分两路前往,最好一路装作玩景,由此秘径走入,相机行事;另一路约定时刻,往九盘岭救人。先后在个把时辰以内发动,成功无疑了。”跟着,九姑便把途向、形势详为说出。并说入口秘径隐僻非常,由其引路同往。
阿童道:“你那真形被妖僧禁摄在九盘岭,与我这一路同行,岂不要好得多?”九姑方迟疑,宝相夫人已先接口道:“九姑实是可怜,尚有难言之隐。小神僧与诸位道友仗义怜助,请照所说而行吧。”金、石、甄、易等六小弟兄听九姑一说,猛想起自己洞府,正是道家西南十四洞天中最好的一处。只因仙示隐微,略示玄机,仅推测出在云贵边岭一带。仙柬又有‘别府暂居,便宜行事,任意所如’之言,好似寻到也难久居,尚有奇遇。一行先曾遍历西南诸省,后又去往各处名山寻访,终无所遇。正想乘赤身寨之行重新查访,不料竟是妖僧所居,地名也与金、石二人暗合。全都心动喜慰,闻言立允。宝相夫人便请金蝉转告唐家婆,回去守口保密。新庵地势更好,无须移回。以后也不可来地茓通路窥探,只等自身功行使命完满,定必助她转世重修。又将开府前紫玲抽空省亲所留灵丹赠了两粒。唐家婆见已因祸得福,自是感慰。宝相夫人仍不放心,又请七矮行前将土茓入口封堵。众人应声辞出,如言行法,封闭前半入口,并运石土堵塞,移了两株藤树植在上面。
云九姑随请众人同去庵中小坐,略进酒菜再走。众人见她尚进元神,唐家婆摄形之法也还未撤,便随往庵中一看。九姑原身被一幢银光罩定,闭目盘坐当中庵堂之内,比起元神更加美艳。再吃防身宝光一照,越发玉映珠辉,容光照人。神态也极庄丽,不带丝毫邪气,看出功力甚深。旁门中人,又生得那么妙姿丽质,美艳如仙,居然有此成就,平日洁身自爱可想而知。方在暗中赞许,元神忽隐,宝光遽敛。九姑立即睁眼起身,重又向众拜谢救助之德。众人谦谢欲行。九姑说:“庵中存有好些酒菜,均是海外和黎母山中产物。唐道友禁制已撤,正往香厨赶制此庵特有的素面。”坚请少留。众人多日未尝烟火之物,庵中素面又负盛名,主人意诚,便不再拒。九姑随向另室取了好些水果食物,连同黎母酒,捧来请用。众人问知这酒纯是百十种奇花异果多年酿成,不杂滴水。还未入室,已闻酒香。端杯一尝,果是佳绝,竟不在仙府珍酿以下。水果虽多海南名产,无什珍奇,但均异种。内中荔枝、龙眼、榴连、凤梨之类,不是汁多实大,便是格外甘芳。尤其荔枝圆径竟达两寸以上,核小如豆,本香之外还带桂圆香,肉厚寸许,既甜且脆,味更腴美。食后芳腾齿颊,经久不退,不禁同声赞美。九姑叹道:“闻说峨眉开府,不特仙裳如云,美景无极,为千古未有之盛况,便待客饮食,也皆仙厨珍异,人间所无。只恨不似秦姊姊福缘深厚。当时虽未预其盛,日后终列门墙,尽情赏玩。至今向往宫墙,时索梦寐。似此荒服微物,何足挂齿?”
众人正要答话,唐家婆已用大木板端了十碗面走来,放下便走。众人一吃,果然味美。尤其阿童自幼持斋,尽管道法高强,几曾吃过这等精美素食。石完更是初经,食量又宏,先前大啖酒菜已是喜欢,再一吃面越发高兴,晃眼下肚。九姑知他意犹未足,正说还有,唐家婆已二次端进。金、石、甄、易、灵奇等七人均不再添,只阿童添了半碗。甄艮见石完吃相太凶,方要说他,石生拦道:“我最喜石完天真。他初次出世,好些多未经历,我们又从来不存心弄饮食吃,难得遇到,既有兼人之量,由他尽兴一饱吧。”石完本要停著,见师父闻言笑诺,重又吃起来。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偷看师长眼色,形状越发丑怪。众人都忍不住好笑。石完以前受过祖训,只要出诸师长,喜怒皆是恩泽,决无违忤,因此最敬师长。但是天生特性,从不受人轻侮,边吃边想:“师长、师兄笑我无妨,你这怪女人表面劝我多吃,如敢笑我,离开师父,叫你知道我厉害。”心疑九姑笑他。偷眼一看,九姑不特未笑,始终诚敬,待如上宾,并不以年幼丑怪,行辈较低,稍存轻视。再看灵奇,也是平日随侍师长恭谨神色。一路上对于灵奇本就亲热,心里说:“师兄真好,这女人也不惹厌。”由此对九姑大生好感,遇事便以全力相助,不提。吃完,九姑又取两个竹丝制就的小篮,将石完爱吃的鲜果装满带上。方照前策,别了唐家婆,一同起身,往前途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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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剑光迅速,不消多时,便到边岭。九姑见天还未亮,便请众人暂停,向阿童、二甄师徒四人详指娄山关九盘岭的地形、途向,请其先行。最好暂在当地隐伏,等把金、石诸人引往金石峡秘径,赶去见面,再行下手。如赶不到,或看出事情容易,便在未申之交破法救人,以备双方同时发动,使妖僧无力兼顾。又将鲜果分了一篮与石完带去,另一篮交与灵奇,请大家随意吃些。众人见她意诚周到,便令灵、石二人接过,分途行事。
阿童等四人去后,九姑随说:“妖僧邪法厉害,诸位道友自是有胜无败。我真形已被摄去,恐其情急反噬,受他暗算,再往前去,便须隐却身形了。”金蝉道:“这个无妨。本门隐形法甚是神妙,对方决查看不出你的形迹。等引我们入了秘径,你自赶往娄山关,我们算计你快要到达,再行出面便了。”九姑为人谨慎,知道妖僧厉害,真形被摄,本心是想金蝉赠她一道附身隐形灵符,便可万全,只不好意思开口明索。及听这等答法,暗忖:“彼此道路不同,已出大力相助,怎不知足,还要求全?万一他本门灵符不应传诸外人,不允相赠,岂非扫脸?好在仇敌骄狂,事出不意,此时也许正在炼法入定,只要天明前赶到,当可无碍。”便未再说。当由金蝉等行法隐形,加急前驶。赶到云雾山后,九姑暗幸天还未亮,忙引众人飞入,将那几处极隐秘曲折的螺径山环走完,到一暗洞之下,方始匆匆辞别,往九盘岭飞去。众人见她神色惶遽,行时只打手势,连声都不敢出。
那条秘径果是难行,不特上下回环,而且到处棒莽载途,灌木怒生,险阻非常,歧路更多。有两处地方已因年久山崩,将路堵塞,还须经由崖石裂缝,以及高和宽都仅有三数尺的黑洞之中穿越过去。即此还是妖僧特意开通,以待与他有缘人犯险走进,不然简直无路。妖僧这条路又只留备常人通行,上空依旧设有禁网,由上飞越,立被警觉。众人如非有人引路,照样不易走入。好在前半艰险,易于走迷的一段已然走完,前行更无歧路。穿过洞去一看,晓色迷茫中,现出一条弯长峡谷,谷径尚宽。沿途野草怒生,蛇胞伏窜,又在将晓之际,景物更显荒凉阴厉。众人在杂草上缓缓飞驶,行约七八里,快到尽头,方始寻见九姑所说一条又深又窄的断崖夹缝,一同飞入。内里深约数十丈,暗如黑夜,仰视上方,断断续续微现一痕天色。又进数里,地势逐渐高起,裂缝也自展开,阳光下照。知将达到,各自戒备,飞出口去一看,地势忽然开朗。前面大片平原,三面奇峰错列,由各峰崖缺口处挂下大小七八道飞瀑。有的匹练横空,雷轰电舞;有的玉龙倒挂,银蛇斜飞;有的珠帘十丈,雾涌雪靠,玉毅千层,流霞绮散。到了山下面,再汇成大半环清溪,绕峰环野而流。泉瀑溪流之声,合成一片潮音,因地广大,只觉幽籁娱人,并不垢耳。全峰崖上全是黛色深深,吃水光一映,老远便觉凉翠扑入眉宇。这等幽旷所在,偏生着不少花树。最妙的是桃、梅、玉兰、山茶之类同时盛开,偏都因势散植,各具形胜。崖上更多奇峰怪石,俱不甚高,云骨撑空。间以修竹古松,陪绕其问,倍饶佳趣。那条溪流广约三丈。两侧一面是峰崖,一面是一行粗约三四抱的玉兰花树。树下生着不少山茶,花朵甚大,好看已极。沿溪往右,行约二里,忽一奇石阻路,碧苔如绣,上面满是倒生兰蕙。花正盛开,长叶下垂,宛如人发,人在数丈以外,便闻幽香。那石一角突伸,压向水上,远望仿佛连溪隔断,路已尽头。近前一看,底部竟空出一段,约有二三丈宽,不曾沾地。近溪一段,离地更高约丈许,形成一个四五丈深的石洞。两面石上,垂丝兰叶,长者竟达两丈,丝丝披拂,恰将洞口遮住。众人早听九姑说过,这便是妖僧所居金石峪人口。昔年并无此石,经妖僧在别处移来,为防外人人内,并设妖法禁制。来人如在峡外流连观赏,不遇妖徒捉弄,或者无妨;只一进洞,峡中设有照形邪法,立看出来人形迹。如是常人,他僳放其自进。如系道术之士,不问是否有心相犯,上来便先尽情侮弄个够,再问明来意处治。
众人来时,本定四人一同现身,引妖僧出来。到后,石生忽用本门传声告知众人:且勿同进,将灵峤三仙所赠金牌交与金蝉,以免宝光外映,被其看出。令金、二易、灵奇四人留在外面隐伏,装作新从师修为不久的道童,无心误人,看他如何,再作计较。金蝉因闻妖僧邪法甚高,先觉石生一人势孤。继一想:“同门中只自己和石生福泽最厚,开府以后,法力更高,后援近在洞口,决可无害。九姑等想还未到九盘岭,正可藉此拖延时刻。”石生又用传声力请不已,只得依他,略微商议下手应援之策。石生人甚机智,特意飞回原来路出口处,方始现形跑出。故作发现异景惊奇之状,一路东张西望,左折右转,欲前又却了好几次。最后才装作嗳玩溪流花树,沿溪往前走去,装得极像。石生身材矮小,本似十一二岁幼童,又生得粉装玉琢,行动天真,谁一见他,先就喜欢,众人全被引得好笑。因石生行时曾说静俟传声,方可下手,当地景物原好,便各在外留连等候。不提。
石生行近崖石之下,并未直入,又假装观看了一阵,方始暗中戒备,试探着往内走进。九姑所说人口两层禁制竟未发动,容容易易便穿了过去。只出洞口时,似见右侧临溪一面有一片青光,略闪即隐。看出是妖僧隔断水陆两面的禁制,分明误认凡人到此,特意撤禁放入。心中暗喜,假装见光警畏,立定不前,先用传声告知金蝉:人己穿洞而过,未遇阻碍,行即深入腹地,照自己观察,决不妨事。说罢,一看形势,相隔半里,现出两条谷径,一条便是沿溪来路的上流发源之地,左侧这条谷径甚宽。一面是危崖削立,甚是雄峻,一面尽是高高下下的奇峰怪石平地拔起,时断时连,参差位列,顺着谷径排向前去。比起外面所见还要灵秀清奇,石色如玉,寸草不生。时见古松二三,由峰腰石隙中盘拿夭矫而出,粗均合抱以上,宛如龙蛇飞舞,铁干苍鳞,势绝生动。梢头一段,又似亭亭华盖撑向当空,美观已极。两峰中断处,更有翠竹奇花点缀其间。再往前走二三里,谷径越宽。忽往右折,迎面一座十来丈高大的玉石牌坊,上有“金庭玉府灵岩十四洞天”十个朱书古篆。侧过牌坊,便闻清音娱耳,声如金石交鸣,自成幽籁。石生听出是泉瀑之声,方觉与仙府仙籁顶灵泉之声相似,猛又瞥见七八道青光一闪而过。再走不远,各径忽又回折。地面直似一片整块的黄玉。左崖苔藓益发肥鲜,上面满生瑶草琪花、灵芝幽兰之类。山光如绿,岚气欲活,花林处处,五色缤纷,景愈繁富。右侧石峰已往远处展开,势更孤高奇秀。途望各峰腰上,时有白云如带,环绕浮旋,因风舒卷,美不胜观。只前面快尽头处,有一孤峰矗列,往右侧花林穿入,伸向远处。左崖也向峰后环抱过来,蜿蜒二三里,吃两座高峰挡住,便不再见。
石生心想:“前面峰后便到尽头,景物如此灵秀,怎会一人不见?”边想边走,不觉转向峰后。乍看危崖绣合,除正对孤峰凹进一片,像个崖洞外,别无他异,也未见人。方觉古怪,猛觉峰后瀑声有异,忙一回看,奇景立现。原来那峰高只三丈,本是色如黄玉,峰后一面,通体却是苍苔密布,峰势甚奇。前半玲珑剔透,孔窍甚多;后半却是平直削立,顶上圆凸。离顶五六尺,忽往里凹进一条横长丈许的裂口,宛如巨吻开张。那条瀑布便似天绅下垂,整整齐齐直落峰脚一条凹槽之中。水槽与地齐平,长也丈许,宽只尺余,恰巧不多不少,将那瀑布接住。槽为瀑掩,不知多深。妙的是那么大瀑布,望似长镜高悬,银虹剑挂,偏不见一丝水雾溅珠,槽边也无水湿之痕。瀑声铿锵,如笙簧交奏,汇以金鸣玉振,不似常瀑,轰鸣震耳。
石生方讶:“这瀑布 谋唐帖吧怎会如此平莹?凭自己的慧目法眼,竟未看透瀑布后面苔痕石色。”猛觉那瀑布直似一面极高大的晶镜,里面竟有人物影子闪动。再定睛一看,不特影子越真,并和走马灯一般不住变幻过去:先是大片高山林野,好似来路经行之地,有一极淡的少女影子正向前急飞,眼看快到前山,忽由斜刺里飞来一片暗赤光华,少女真形立现。刚认出那少女竟是黎女云九姑,紧跟着又是两道青光交驰而去,同时现出两个相貌奇丑,穿着非僧非道的怪人,双方斗在一起。九姑神情似颇惶急,幸而法宝甚多。先只往前冲逃,相持了一阵,见难脱身,方始施为,连破了敌人两件阻路的法宝,怪人也受伤败退。九姑虽获全胜,神情反更惶急,竟舍原路,落荒急驶飞遁。飞出不远,忽又回转,追上两怪人,却不再动手。正在互相争论,忽然双方分途。九姑神情较佳,仍往原途飞去。同时另现出谷外景致,石生正由出口跑来,所有做作经过全数现出。此外,九姑仍是一人,在乱山中向前飞驰不已。金、石诸人却一个也未现形。石生不禁暗赞,本门隐形真个神妙,眼看自己已由人口走来,快要到达当地。方想:“妖僧摄形照影之法,果有异处,九姑这等情势,必入险境。所幸阿童等人未现,但盼能够赶上会合,或可无事。照影邪法既然发动,怎会无人?先见崖凹正对瀑布,似一洞茓,莫非连人隐去,却加暗算不成?我早有戒备,难道怕你?”心念才动,一片烟光闪过,瀑布立复原状,影迹皆无。
同时闻得身后有人唤了声:“娃娃!”石生忙即回顾,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瘦小枯干,面黑如漆,却生着一双火眼的怪人,正是先前和九姑对敌未受伤的一个,料是癫僧门下妖徒。见他身材比石完高不多少,却喊自己娃娃,又生得那等丑怪,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俊眼一瞪,故意问道:“你是人是鬼,还是怪物?突然出现,先前怎未见你?还敢无礼,谁是娃娃?你真像个活鬼。这是什么地方?”小黑人见石生发怒,并不生气,反笑嘻嘻凑近身前,笑道:“我见你年轻才喊的,你莫生气,我不喊就是。这里地名,你来路牌坊上有字,想必认得,现在又叫癫师谷了。我名姜黑。师父神通广大,千里内人物动作宛如掌上观纹。适才瀑布上现形影,你也见到了,俱是实景,那便是我师父的法力。我和二师兄迎敌的是一黎女。因她有一兄弟来此盗药犯禁,被师父擒住,她来救过两次,均遭惨败,又不肯用宝物来赎。末一次被师父摄了真形,禁制起来。本定一年之内不听良言,便下毒手。她不知逃往何处隐避了些时,今日忽在近山一带出现,恰被二师兄偶然行法查看发现。一面通报师父,一面和我由这瀑布中水遁赶去,拦向前面。本是好言劝她降服,不料她欺我师父不在,毁宝伤人,想要逃走。后又觉出真形受禁,一逃更是死路,知她形迹必被师父查知,故意回身和我们讲理,说师父已然限有时期,现未逾限,为何食言作难?如有本事,她三日之内定有人来破法报仇,问我师徒可敢放她逃走。后来师父传声令其自去,实则知她快要一年不见,突然来此。必有诡谋,故意欲擒先纵。果然查见她要往一处闹鬼,救她兄弟。她已发动,自不能算师父违约。因见你到此,不知是什来路用意,多挨了一会,方始要去。照师父说,他自修道以来,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好资质。虽见你行动天真,沿途东张西望,像是无心走来,但你来路十分凶险,即便与我师父有缘,能够勉强到此,人也九死一生,决不似你这等干净,胆又这大。越看越觉可疑,断定此来纵非仇敌所遣,也必有原因。但那边的事关系颇大,必须先往。依了二师兄之言,本想先将你擒住。因师父见你根骨虽好得出奇,仿佛道术已有成就,终觉年纪甚轻,看来时情景,不似有什伎俩;再说本山禁制周密,稍有不合,立可擒住;大师兄又催得紧,我再一说好话,才未给你苦吃。命我暗中监察,相机行事。
“师父走时,你刚快到峰前,我实爱惜你这人,恐你到处乱走,误入禁地,就师父不要你命,也须受上许多活罪,还不知他何时回来。幸而师父为人奇特,法令虽严,只要不预先招呼,便可任性行事。尤其是一经交派,即有权力处置,不容第二人过问。此时除非师父回来,便两师兄也不能丝毫阻止我。于是我先把瀑布发出异声,引你回顾,再将经过重新现出,使你知道厉害,就便暗中观察你的来意。虽还不曾得知,但这灵泉照影十分神妙,只是师父、师兄均是行时匆迫,不暇推详。我自你一现便留了心,适才行法察看你以前行纵,仍由来路崖缝裂口突然出现,以前形影竟未现出。师父、师兄本就疑心,回来再见你来路如此隐秘,定知我师徒的底细,就不为仇,也是想盗本山所产灵药而来。只因你知我师父禁制厉害,又有昔年信条‘常人到此,不与计较,反倒降福’,行到崖口,故意现身,假装凡人走人,以便明偷暗盗。这里自来不许外人占便宜,除非来的是常人,或是有心拜师。只要来人原有师父,或是道术之士,决不容其善走。你分明是看我师徒不起,又想取得这里的灵药奇珍,行径诡诈,上门欺人,最犯师父戒条。等师父事完回来,察知详情,你便不死也去一层皮,如何禁受?我此时本有权力,只教你一套话,便可放走。一则,我自见你,便极喜欢,不舍你走。二则,二师兄适才不听我的良言,执意和那黎女为难,逼人太甚,平白毁了两件法宝,人还受伤,因此恨极云九姑。除非她肯献宝,嫁与师父,否则休想活命。你来得恰是时候,致生疑心。他平日最喜捉弄生人,性又忌刻。我初来时,幸遇见的是大师兄,如遇见他,就不敢违背师父信条,也必遣走,不会引进,有今日了。如此我才现身,想和你商量。我师父法力甚高,不久便可取还本山旧存的末几章道书,神通更大。我料你必已拜师学道,受人怂恿而来。目前已入险境,危机四伏,一触即发。我也不问你来意如何,只要肯拜在我师父门下,不特救你免难,并还能够得到不少好处,我也得一同门好友,不是好么?”
石生留神察看,对方相貌虽极丑怪,人却天真和善,根骨也好,不带恶质。对于自己更是惺惺相惜,一番好意。便不肯去伤他。正想:“九姑曾说,癫和尚门下只有三怪徒:大徒姬蜃,乃救他的毒蛇转世。另外二徒一名吴投,一名韦蛟。怎又多出一个姜黑?”随口问道:“你师父门下,连你共有几个徒弟?各叫什名字?”小黑人笑道:“连我共只三人。你这好资质,如肯拜师,定比我还爱呢。”石生脱口又问道:“你不是姓韦么,怎又姓姜?”小黑人面色骤变,急道:“如此说来,你不但是奸细,必还与黎女一党。否则,我不似二师兄,拜师以来轻不在外走动,今日遇敌动手,还是凑巧;我们照例在外不说真实姓名、来历,只云九姑姊弟和有限两人知道。如真是她同党,你更是死数。还不快说实话,趁师父、师兄未回,也许还可设法救你。”
石生见他已然识破自己的来历,仍欲暗助脱身,毫无加害之意,觉着左道门下有此存心,也是难得,不由更生好感。心想:“自己本为好奇好胜,独身犯险,相机行事,引癫僧出门,未把对方放在心上。现在九姑行踪虽吃癫僧警觉,大家所约时限已到,阿童等四人必已下手。此系癫僧根本重地,有警定必赶回,一样可使其手忙脚乱,不及兼顾。”便喝道:“那你定是韦蛟了。我从小随师学道,不是被人吓大了的。你且说说这里厉害与我一听,也许我看你虽在左道门下,不似好恶一流,还救你呢。”小黑人道:“不错,我名韦蛟。姬蜃、吴投皆我师兄。你休大胆,这里共有七层禁制,便这正对洞门的瀑布,也有极大威力妙用。本来你可早被我擒住,只为不愿伤你。这里和娄山关九盘岭设有仙法,我师徒四人往来两地,神速如电,晃眼即至,并且所设埋伏均有感应。如肯乖乖受擒还好,万一持有什厉害法宝、飞剑,或是略知大概,强行相抗或想冲逃,师父、师兄立即警觉赶回,岂不是糟?你哪知厉害呢!”
第六回戏妖徒洞天逢良友援黎女茓地斗癫师
峨眉七矮(蜀山续集第六回戏妖徒洞天逢良友援黎女茓地斗癫师
石生闻言,暗中传声告知谷外诸人:癫僧已先发现九姑,现已赶去。谷中只小妖徒韦蚊,人尚不恶,正在探询。请金蝉作主,还是先援九姑,或是仍在外守候,由自己将癫僧引回,仍照前策行事?韦蛟见石生说完未答,又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师长是谁?云九姑怎会请你相助?是否还有余党?怎不快说?”石生笑道:“我姓石,来历你是不用问。既然来到,决不怕事。想我依你也行,但须显点本领,使我心服口服才可。否则便你师父肯放我,我还恨他欺逼好人,不肯饶他呢。”韦蛟闻言,先似发怒,手掐灵诀,已然举起。略一寻思,手又放下,改容劝道:“不是我不肯试与你看,是恐你禁受不住,已然发动,便须将你擒住,非等师父回来,不能擅专放你。如真非试不可,我仍施展照形之法,看那黎女身受是什苦楚,与你看个榜样如何?”石生闻言,正合心意。同时金蝉正以传声说:邪法厉害,九姑已到九盘岭,有阿童在彼,自可无事,目前便要往援也难寻踪。令探妖徒口气。石生一面点头,催妖徒行法,仍以传声暗嘱金蝉说:“韦蛟本是好人,误入旁门,少时不宜伤害。探询甚易,只请暂勿走进,以免触犯谷口禁制,被其警觉,不肯再现详情。”说时,韦蛟已如法施为,并说:“我此举虽可推说师父不回,黎女关系紧要,急于知她被擒也未,有无大援在后,二次行法,有词可借,终是徇私。你如知厉害,望你听我的话。万一师兄突然赶回,更不可露出我想帮你的口气,以免害我。”石生笑答:“这个自然。”
二人话未说完,青光闪处,瀑布景物又现:开头仍是先前人物境地,只九姑一人飞行乱山之中。前面不远,峻岭横云,危峰刺天,峭壁千寻,下临无地。山间蹬道蜿蜒如蛇,形势十分险恶,颇似所设九盘岭景地。九姑快要飞近,刚由万分惶遽之中现出一点喜色,忽似有什警兆,遁光立即停歇,反往回路和两旁挣脱,面容也骤转惨厉,周身俱是各色宝光环绕。此外并未见人。九姑却似被大力吸住,连挣几挣未挣脱,晃眼被那无形潜力牵引了去。石生对韦蛟道:“要我依你容易。适见瀑布现形,如走马灯一般,甚是好玩。还有云九姑法力甚高,我分明见她得胜飞走,你却说你师父法力高强,欲擒先纵,我也不甚相信。我是她约来的人,她如今被擒服输,我自心服,否则以后拿什颜面见人?你何不再使瀑布现形让我看,只要看出她已降伏,我便依你如何?”韦蛟略微寻思,道:“此举实是犯规,不知怎地我会这样爱惜你。好在此时由我作主,便二师兄赶来,也有话说。现与你看无妨,不过话要算数,不可骗我。还有这里埋伏甚多,禁制神妙,你不触犯它,就你骗我,说了不算,我仍可设法助你逃生。云九姑并非弱者,既肯约你相助,你又如此灵秀,想必有点来历。如若倚仗师父法宝,生事犯险,你那身受固是惨酷,弄巧还连带我也受害,却来不得。你的名字、来历肯先说么?”石生道:“我的姓名、来历迟早必说,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只要现出九姑降伏行迹,什事都肯依你。至于连累你受害一节,那决不会,也许你还得点益处呢。”韦蛟道:“但愿你心口如一便好。山女一定被擒无疑。其实她今日如直飞九盘岭,天未明前师父正在入定,没想到她,也许能和她兄弟隔着洞门说几句话。她一听出厉害,赶急逃回,在约期以内尚可无事。不知为何要往本山附近走动?恰在瀑布照影圈内。一经照出,任走何方,只要在于三百里以内,全能看见。何况去的又是九盘岭,哪能逃脱呢?”
韦蛟说完,手指处,瀑布重又现出景物,紧接先前九姑逃时情景:九姑神色甚是匆遽,飞行绝快,沿途峰岭泉石,似电掣一般相对交驰。飞不一会,九姑忽似有警兆,吃了一惊,当时慌不择路,急转遁光,朝着去峨眉一面飞走。飞不多远,瞥见一片极轻微的烟光一闪,九姑似已受制,面色越现惊惶。在空中强挣了两挣,未挣脱,重又回身,仍朝原路飞行。快达前面高峰危崖之间,忽见阿童等四人现身,看神气,似未觉出九姑已为妖法所制。见她未停,石完首先追赶。九姑受制,身不由己,强挣着倒转身来,张口急喊了两句。一片青光闪过,人忽无踪,石完也已回转,阿童等并未追去,身形忽隐。耳听韦蛟惊道:“这四人必是九姑帮手,隐身法竟也如此神奇。”石生忙问:“你可听出云九姑说的话么?”韦蛟脱口答道:“我们自家人自然听得出。她叫那身有墨绿遁光的小怪人千万不要追赶,必须请小神僧行法隐形再去。看神气,必是师父在内,觉出来了强敌,将她加紧擒去。只是这四人定必厉害,隐得这么快,不知察见也未。这事真怪,怎都是小孩?又有这么高隐形法?”说时,猛想起石生正是敌党,隐形也极神妙,立即改口道:“隐形法虽妙,那铁壁洞石壁百丈,其壁如钢,加上禁制严密,想要救人,岂非作梦!你看底下,就知厉害了。”
说时,瀑布上面景物忽变,现出一洞,广约五六丈,内里孔窍甚多,小的也有一人高下。当中一座法台,大只丈许,四边画着不少符篆,并无幡幢等法器。台中心坐着一个相貌奇丑,肤色如漆的矫胖秃僧,身侧立着一瘦一胖,穿得非僧非道的妖徒。台前一根石笋,高约四尺,九姑独立其上,满脸悲愤之容,正和秃僧争论,秃僧面带诡笑。旁侍二妖徒中,胖的一个戟指九姑,似在厉声喝骂。石生问知韦蛟,中坐便是乃师癫僧韦秃。旁立二徒,瘦的是大徒姬蜃,胖的是吴投。方想:“这胖子的神情最是凶横可恶,阿童等四人此时当已深入,怎不动手,容他猖狂?”忽见吴投朝癫僧说了几句,刚要下台,吃姬蜃止住,互向癫僧争论。癫僧面容骤变,手朝外一扬,立有丈余长一条青光悬向台口。石生只观对方嘴动,不听说话,九姑已为邪法所制。因阿童等四人不见,石生方觉气闷,忽听韦蛟惊道:“师父听了二师兄谗言,因九姑不肯降伏,正要炼她真魂。大师兄力劝说:‘九姑到前,四个敌人隐形神妙,大是可虑。九姑又曾来本山走动,以前行踪并未照出。此女隐迹经年,忽然来此,必有能手相助。虽然娄山关和这里禁制重重,终以谨慎为是。最好还是先把外敌行踪察知,免生意外。,师父本来自恃禁网周密,没把来人放在心上,听大师兄一说,忽然想起你今日来的可疑,现正行法察看敌踪和这里情景。你千万立在这里,作为被我制住,如有来人,随我口风答应,或能免死,否则连我也无法救你了。”
韦蛟说时,石生已得金蝉传声相告:现正隐形埋伏在外,一得石生招呼,立即冲入,里应外合。同时瞥见瀑布上面青光起后,妖僧接连行法施为,并无迹象现出,意似忿怒。刚刚起立,咬破舌尖,一口血光喷向青光之上,倏地一溜墨绿光华疾如闪电,突在台前现出,略一闪动,石笋立断。九姑立现喜容飞起。癫僧师徒见状大怒,纷纷扬手,无数青色光箭刚似暴雨一般飞出,九姑头上又有金霞微闪,连那墨绿光华一同隐去。癫僧似不料来势如此神速,只这瞬息之间,便连人带元神一齐救走,并且敌人形影一个未现。当时又急又怒,手指处,立有两幢青光涌起,将癫僧和姬蜃一齐护住。同时手掐法诀,四外乱发,全洞立被青色焰光布满。更有无数青色光箭朝上下四外石壁及地底射去,一闪不见。当时成了一片青焰火海,那么坚厚的石洞都似受了震撼,看去声势猛烈非常。跟着癫僧说了几句,二妖徒吴投立往台前所悬青光中投入,连人带光一闪不见。
韦蛟惊呼:“九姑被人救走,师父已将全洞禁制发动,来人和九姑姊弟十九难于活命。总算运气,先前专搜敌踪,不及察看这里。现命二师兄回来,察看有无敌人到此,就便助我留守。你如肯降伏,由我引进拜师,再好没有;如真不肯,此时逃走还来得及。二师兄一到,你万难脱身了。”石生早看出先现墨绿光华乃是石完,九姑已被阿童用佛光隐护救走,癫僧师徒决无幸理。因这一会暗察韦蛟人甚纯善,心颇喜他,不愿令其同败。便笑答道:“你倒好心,但我来此,你师父已然查知,就此一走,不连累你么?我看癫僧极是骄狂,今晚敌人从容入室,将人救走,他连影迹都未发觉,只是乱用邪法,有什用处?今日必定凶多吉少。你虽误入旁门,心性颇佳,何苦与之同归于尽?莫如随我同走吧。”韦蛟急怒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既敢放你,便豁出受责,自有担待。我非师父,哪有今日?我不肯迫你拜师,便因不肯引人不义,如何反来劝我随你?休说师父玄功变化决不会败,万一事出意料,谁害师父,我便和他拼命,不报此仇,至死不休。你看二师兄已在途中,你此时便逃也是无及,且照先前所说,随我答应,碰碰你的运气吧。所有禁制埋伏,他全能运用,只要逃得过他毒手,挨到师父回山,由我苦求,便有指望。真不听话,那也无法。你叫什名字,总该对我说了吧?”
这时瀑布上又换了一番景象:妖徒吴投全身青光笼罩,御空飞行,从对面驶来,势绝神速。青光中好似附有一丝灰白色的光影,其细如发,不时隐现。此外一片溟檬,不见一点山石林木影迹。石生以为飞行太快所致,一听韦蛟又问姓名,随口答道:“我名石生,少时再对你细说来历吧。”韦蛟方答:“二师兄就到,等我收法,你装作和我谈天便了。”随说,随将光幕撤去,瀑布复了原状。韦蛟便拉石生同去左侧右墩上坐定,说道:“你既受人指点,来此拜师,我必为你引进便了。”石生见他说时连使眼色,状更丑怪,料知吴投将到,对方必有传声之法。心中好笑,便逗他道:“你不是说,等你师兄来时,才跟你说鬼话骗他,好放我逃走么?此时人还未来,你捣鬼作什?”韦蛟闻言大惊,忙打手势,故意喝道:“你这娃儿实在顽皮,先前虽然和我商量,此时知道二师兄对师父忠心,人又耿直,故意引他发急。却不想此时山女正引人来寻仇生事,紧急之际,如何可以闹着玩?幸亏你资质、人品虽好,却不会什么法术,年纪又轻;否则,二师兄要在此时到来听去,必当你是山女所约党羽,小命岂不葬送?你怎说了不算?这也是闹着玩的?再要胡说,我便赶你出去,不代你引进了。”
话未说完,石生已瞥见韦蛟身后有一怪人影子,略现即隐,不由惊喜交集。闻言越发怄他道:“我向来言出必践,已然答应随声附和,哄骗妖徒,怎会说了不算?此时小妖徒吴投尚未到来,便要我随你捣鬼,我去不干。 黯然销魂记最新章节”石生明知当地埋伏重重,妖徒吴投必已潜踪飞到。韦蛟为了救己,故意那等说法。所以表面取笑,故作不知,暗中原已戒备。及见话未说完,韦蛟面色骤变,好似愁虑交加,怒视自己。正待发话,忽听厉声怒喝:“该死畜生!竟敢勾引外来小贼,背叛师长,今日叫你和这小鬼死无葬身之地!”随说,面前现出一人,正是吴投。
石生先就觉出三妖徒中,以吴投相貌最为凶横,不得人心。这一对面,见他生得面如猪肝,眯缝着一双斜眼,时射凶光,满脸戾气,声如狼嗥,更觉丑恶可憎。暗骂:“这等浊物蠢货,也配修道!”正想动手,给他一个下马威,耳听身侧有人答话道:“就凭你么?也配!”同时叭的一声。吴投正在戟指石、韦二人,厉声喝骂,唾沫横飞之际,不知怎的,左脸上竟吃人暗中打了一掌,半边丑脸浮肿起了寸许高下。吴投知有敌人隐形暗算,不由怒火上攻,急得破口大骂。手扬处,放起一片青光,想要将身护住时,不料敌人神出鬼没,捷逾影响,就在他手才扬起的一眨眼间,右脸上又中了一下。这次打得更重,口中黄牙竟被打折了两枚,顺口角鲜血直流。吴投邪法颇高,并非无备,一声怒吼,双手齐扬,立有无数青色光箭四下飞射。以为敌人必在近侧,断无不伤之理,哪知并无用处。光箭到处,韦蛟见他隐形窥伺,突然出现,口气那等凶横,知道不可理喻,早在暗中戒备,扬手也是一片青光,连石生也一齐挡住,未使光箭近身。那暗中打人的始终不曾出现。吴投见仇人无迹可寻,韦蛟袒护敌人,石生见他窘状,哈哈大笑,益发暴跳如雷。方在喝骂,待要凑上前去下手,忽听身侧有人骂道:“无知小妖孽,休要发狂!这两下还嫌挨得不够么?我如不是想看看韦秃子到底有什么门道,敢于欺凌善良,摄人真形,你早被我吊起了。这还是石道友见你蠢物无知,不屑动手;否则,你已形神皆灭,还说什么葬身之地?”只声音只在近侧,偏看不出一点人影。
吴投急怒交加,朝那发话之处连发光箭,语声依然忽左忽右,箭光全无用处。怒吼道:“何方狗贼,暗算欺人!是有本领的,现出形来,见个高下。”那人答道:“你配和我们见高下么?你来时向秃贼进谗,说你师弟韦蛟勾引外人,要秃贼许你便宜行事,一经查出真情,便将这里禁制发动,连韦蛟带来人一齐处死。秃贼虽然不许,说这里禁制已交韦蛟主持,他决不致背叛,不擒人来,必有原因。命你此来,只是相助防守,不许冒失。秃贼向来一经交派,便成专责,纵有不合,也须等他本人回来处置,不许他人越狙。你见进谗无用,路上暗中咒骂,说韦蛟得宠可恶,平日看你不起,早晚必要他命。你到这里后,又用邪法隐身窥伺,见他不肯伤害好人,便想乘机陷害。我看了有气,才稍微给你一点警戒。秃贼伎俩,我所深知,这里禁制与他本身元灵相应,有人破法,立可赶回。方才本想斗他一下,因有几位道友在彼,不好意思出手。随你到此,便为引他回来动手。好在韦蛟勾结外人,已被你发现,再说还有两个对头在此,你代韦蛟发动邪法埋伏,便秃贼到来,也有话说。你本可试上一试,你却并不动手,一味狂吠骂人。你那鬼画符并阻我不住,我一个等不及,便要叫你受活罪了。”
吴投明知对头难惹,无如癫僧脾气古怪,言如律令,同是门人,一经交派,便各有专责。又极信任韦蛟,来时分明又用照影之法察知勾结外人,但自己任怎进谗,终不肯听。最后虽令自己回山查看,所重只在相助防守,仍由韦蛟主持禁制。照着规条,非经奉命,不能代扈。就算韦蛟叛迹昭著,也只少时告发,凭着师父喜怒发落。适才只是虚声恫吓,想诈出韦蛟罪状,井将来人杀死,以免对证。不料有人骤加暗算,连挨重打,带受奚落。韦蛟恰又忧疑胆寒,默坐石上,一面行法护身,一面在想心事。大敌当前,未有表现,越料定通敌是真。忿恨之余,把心一横,怒骂道:“何方妖孽?少出狂言!小狗通敌,不肯发动师父仙法,我一样可以运用,豁出受责,先代师父除害,我与你们拼了!”话未说完,韦蛟忽然想起:“今日敌人全都隐形神妙。姓石的年纪甚轻,未见动手,还不知他深浅,隐形打人的分明是个劲敌。二师兄平日虽然忌刻,视我如仇,时加陷害,终是同门。现已见疑,又吃人重打,对方还在叫阵,并不发动,岂不坐实罪状,如何分说?自己怎会糊涂到这地步?”连忙应声接口道:“二师兄,我受师父深恩,怎会背叛?只因我爱这位石道友年轻灵秀,欲加保全,才有此失。到时是非自明,师父也必信我。休再多疑,仍由我发动擒敌就是。”吴投大怒,啐道:“小狗放屁!你见我要发动,打算做过场么?除非你将眼前仇敌全当我面杀死,谁能信你?”
韦蛟急道:“师兄不要生气。这里禁制你虽一样能用,但是师父今日已有预兆,曾将法牌交我,擒敌不难。不过石道友无心来此闲游,并无敌意,就有不合,也等师父来了回明再说,不能加害。否则法牌现在我手,我虽年幼道浅,心口如一,你对他如下毒手,我必阻止。你又生气,莫如仍由我下手,先代你报仇擒敌如何?”吴投本要行法施为,闻言好似吃了一惊,停手怒喝:“师父今日怎连法牌也交与你?难怪有恃无恐。既是师父溺爱不明,暂且由你,我倒看你少时如何交代。”
韦蛟还未及答,隐形人又在旁冷笑道:“这么一来,你是不敢动手了。要你无用,先吊起来,看看黑小鬼闹什花样。”说罢,吴投身上忽现出七八道灰白色光影,全身立被绑紧,离地飞起,凌空倒吊起来。白影细才如线,不知何时缠向吴投身上,一发现便紧缠身上,深陷皮肉以内,护身青光毫无用处,疼得吴投惨号不已。韦蛟见状大怒,忙喝:“石道友,随我一起,免遭误伤。”随由腰间取出一块六角铜牌,朝上下四外连连晃动。先是一片奇大无垠的青色光华,电闪也似突然出现,罩向空中,结成一个穹顶光幕,罩将下来,将全山一齐罩住。同时风雷之声轰轰大作,千百万的青光刀箭由四外飞射而来,更有无数青色火焰自地冒起。除光幕离地尚高,只齐吴投吊处不曾再往下压外,所有刀光箭光连同青色火焰,齐向中心涌到。仅只空出峰后不到两丈地面,欲合未合,各自作势攒射,腾涌不休。晃眼融会,齐对中心,当地立成一片刀山火海,精光电耀,明焰星翻,加上风雷之声,甚是惊人。韦蛟戟指大喝道:“我向不无故伤人。你这厮仗着隐形妖法,欺人太甚!现我已将各层埋伏一齐发动,你便神仙也难逃命。快将我师兄放下,束手受擒。我师父喜怒不定,碰他高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青阳神锋与天罡灵火皆我师父镇山之宝,并非寻常禁法,何况上面更有乙木天罗。我已将你逼向中心方丈之地,一弹指间,你便形神皆灭。修炼多年也非容易,何苦这样葬送呢?”隐形人哈哈笑道:“黑小鬼,休吹大气。秃贼这点鬼门道果是不寻常,只是无奈我何。我也不是什好人,无须你好心,有什本领,只管使吧。误杀了小妖怪却没我事。”语声仍是若远若近,忽高忽低,拿不准一定所在。吴投吊在空中,已然疼晕过去。
石生早就跃跃欲试,因想和那隐形人相见,又看出当地埋伏委实厉害,想借此观看怪人法力。及见怪人仍不现形,好似埋伏不能伤他,却也无法破解。而韦蛟见吴投尚吊空中,似乎又有顾忌。恐金蝉等不耐久候,心想且把癫僧引出来再说。便接口对韦蛟笑道:“这玩意真好看,怎你吹了一阵,连人影都找不见?莫是虚张声势,障眼法哄人吧?我倒要试他一试。”韦蛟本用一幢青光连石生一齐护住,闻言忙喝:“这试不得!”一把未拉住,石生人随声起,一溜银雨已往光焰海中飞去。韦蛟这才看出石生并非弱者,心中有气,怒喝道:“我好心好意想保全你,偏不肯听,闹得二师兄生疑,我少时能否免难还不知道。我向来说了必行,仍然无心伤你。你若真有法力,不妨一试,我也看看你小小年纪,到底有多大本领。你如不住,只一告饶,我反正是糟,仍旧放你脱身便了。”隐形人笑骂道:“你看他年纪小,真作梦呢!他的来历,说出来连秃贼也须吓上一跳,你这小黑鬼能知什天高地厚。我不过看你心肠还好,手下留情,不然也早吊个半死了。”
石生原仗两界牌和剑光冲入,初意自己久经大敌,又有剑光,法宝防身,决可无虑。哪知初上来虽觉光焰力大,仍能冲越,及至到了里面,光力越强。韦蛟虽与石生有夙世渊源,自然投契,此时终在敌对之下。先因石生不听劝告,故意愚弄离间,已然不快;再听隐形人那么一说,越发激怒。又见石生法力颇高,意欲迫令服输,便把法牌一晃,光焰逐渐加强。石生先还能够冲突抵御,隔不一会,渐觉刀箭光华虽然射不上身,但是越来越密,上下四外重如山岳,寸步难移。最厉害的是那青色火焰并不炙人,但是冷气森森,奇寒透骨,竟与前在陷空岛郸门受冻情景大略相似。方在失惊,忽听隐形人喝道:“石道友,此是秃贼采炼乙木精英与南极玄冰合炼之宝,邪法阴毒,恃以横行。你不破它,秃贼正与小神僧相持,不会赶来,如何除他?”
石生头上三角金牌乃灵峤三仙所赠,神妙无穷,威力至大,正是克制乙木纯金之宝。本来遇敌时自能发挥威力,后因枯竹老人指教另加传授,不用时连宝光也全隐蔽。上来自恃,不曾想用,闻言立被提醒。手往头上一按,立有一片金霞似金山一般涌起。那无限青光焰刀本来密集身外,不料金光骤现,轰的一声巨震过处,刀山火海立被荡开,成了一个巨洞。韦蛟自是发急,将牌连指,光焰重又涌上,只是挨着便即冲散。隐形人又喝道:“我不动手,要你尝尝峨眉门下七矮道友的味道。”石生接口道:“这黑小鬼人颇好,不可伤他。妖师想必就来,干道友快请现身如何?”
原来那隐形怪人正是干神蛛,闻言答道:“我此时除你以外,尚不愿与诸位道友相见。黑小鬼果然不恶,你收他做徒弟吧。只是太丑,有点配不上。我吊的这一个却饶他不得。”韦蛟见二人问答说笑。吴投已然疼死回生两次。石生金霞矗立如山,灵雨飘空,金霞罩地,刀光箭雨,青焰挨着便散。对方也不还攻,只望着自己好笑,估量法宝损耗不少。又听石生是师父平日提过的峨眉门下,心正忧急,无计可施。猛听当空厉声喝道:“徒儿快收法宝,速往前山等候。我与这班小狗拼了!”语声未歇,倏地眼前一暗,当空青幕敛处,一片墨云电也似急自空飞堕。
第七回古洞几千春遍地香光开别府滇池八百里弥天霞彩斗癫师
峨眉七矮(蜀山续集第七回古洞几千春遍地香光开别府滇池八百里弥天霞彩斗癫师
上文说到金蝉等七矮在巫山石仙王旧居收了石氏姊弟之后,石慧由凌云凤带走。七矮同往峨眉解脱坡,又受宝相夫人之托,师徒九人同了黎女云九姑,往救九姑之弟黎人云翼。中途将人分成两起:由小神僧阿童带了甄艮、甄兑、石完师徒三个精通地形的人,赶往娄山关九盘岭救人,并破禁制九姑真形的邪法;金蝉、石生、易鼎、易震带了灵奇,先由九姑引路,去往云雾山暗谷中降落,九姑指明途径别去,金、石等五人由谷中走入,到了道家西南十四洞天金石峡口外。石生向众人商议,假装迷路,独自循径深入,直抵癫僧洞前,与妖徒韦蛟相遇。双方本有夙缘,韦蛟固是一见投契,惟恐石生受害,想要保全;石生也觉他貌虽丑怪,心地善良,知他误认自己是个迷路道童,有心取笑。又见瀑布上幻影现出九姑适才分手,飞至途中便被妖徒追上,斗了一阵,勉强脱身,又被妖僧擒去。算计双方发难时间将到,石生二次引逗韦蛟,重现瀑布幻影,刚查看出九姑在妖僧台前被石完、阿童救走,二妖徒吴投忽然隐形赶来,想擒石生,并害韦蚊,以遂平日忌刻之念。刚一发动妖法,不料干神蛛隐形赶来,用几根蜘蛛丝将其擒向空中吊起。石生也即出手。韦蛟才知来人并非弱者,上了石生的当。无如前世恩主,相依多年,虽然前因已昧,天性犹存,依然不忍加害。但又恐妖徒进谗,妖师回来无法交代,意欲迫令服输,便将妖牌晃动。妖光寒焰立时加强,上下四外重如山岳。石生本就觉出厉害,干神蛛又在一旁隐身警告。石生入峪时,惟恐妖僧警觉,虽将头上金牌交与金蝉,但是石生近来已与此宝心灵相合,又经枯竹老人指点,不论相隔多远,行法一收,立向主人飞回。上来自恃,不曾想用,闻言立被提醒,知道此宝正是妖法克星。于是运用玄功,手掐灵诀,往头上一按,立有一片金霞,金山也似涌起,轰的一声巨响,将那紧压身外的刀山火海荡开,成一巨洞。韦蛟情急,尽管将牌连指,无如敌人法宝威力神妙,隐形人又在旁说起来人便是峨眉七矮,吴投已然疼死了两次,对方也不还攻,一味好笑,心正愁急,无计可施。猛听当空厉声喝道:“徒儿快收法宝,去往前山相候。我与这班小狗拼了!”语声未歇,眼前倏地一暗,当空青幕突隐,一片墨云比电还快,忽由空中直压下来。
同时又听隐形人在旁喝道:“妖僧已来,石道友还不传声合围?”跟着又道:“无知秃贼妖孽,在我干神蛛手下,想把你那孽徒救走,岂不是梦想么?”话未说完,那片墨云已快扑向吴投身上。就这晃眼之间,只听吴投一声惨号,几丝灰白色的光影微一闪动,吴投平空裂成七八大块,身遭惨死。断体残肢带着一些肝肠心肺,也不下落,径朝墨云撞去。妖僧本意先救吴投,然后对敌。上来看出吴投身外勒有几丝白影,邪气隐隐,暗忖:“峨眉门下怎会有这等邪法?”心方奇怪,人已隐身墨云之中飞扑上去。本意想用独有的乌灵神火,先将绑人的法宝烧断。并没料到那是蛛丝,收得那等快法,敌人井还利用吴投残尸,暗藏土木神雷,就势反击。双方势子都是又快又猛,一下撞个正着,只听一声爆音,血肉横飞,宛如雨雹,当头墨云首被震散了一大片。隐形人语声摇曳,已然飞向遥空,哈哈大笑而去。
那墨云乃地底煞气炼成,放将出来,只是一片浓烟墨云。不知底细的人与之相遇,妄用法宝、飞剑迎敌,稍微一撞,立即爆炸,化为千寻暗赤色的烈火血光,将人罩住,稍微疏忽,休想活命。不料干神蛛曾受师父指教,得知底细。虽知阿童、金蝉、石生各有防身至宝,别人却是难说。惟恐甄、易、灵、石完诸人万一疏忽受伤,立时将计就计,先将妖徒勒死,再用法力把残尸往上打去。妖僧骤不及防,几吃大亏。幸是上来志在救人,未怎全力施为,又将火势禁住。虽然收势得快,元气已然受伤。不由怒上加怒,立时现身,不顾先寻石生晦气,将手一扬,飞起一圈青光照向空中。石生只想收服韦蛟,不愿伤他,并未十分施为。一见吴投被干神蛛所杀,不知用什法宝隐在残尸之内,破了妖火。妖僧跟着现身,似要往空朝干神蛛发话之处飞去,如何能容。先是一串太乙神雷向空打去,紧跟着一晃两界牌,待要飞身追赶。
妖僧因见吴投惨死,连元神也被消灭,妖火毒计不曾使上,反被隐形对头暗用法宝震伤元气,不知干神蛛隐遁神速,快得出奇,怒火头上,方想行法查看敌踪,不料下面敌人小小年纪,这等厉害,扬手便是数十百丈金光雷火打将上来。知道太乙神雷威力至大,不敢硬斗,忙用玄功变化,刚刚遁向一旁,待施毒手还攻,稍挽颜面。眼前倏地一亮,七八道剑光宝光连同一片佛光,分两路电驰飞来。内中一个小和尚,正是先前救走云九姑兄妹的劲敌。妖僧一见佛光,已是惊心。再见内有一人,手指霹雳双剑,化为一红一紫两道长虹,带着风雷之声,当先飞到。头前更有一只玉虎,口喷银花祥霞,精光潋滟,灵雨霏霏,竟看不出是何法宝,如此厉害。再加上众敌人的法宝、飞剑,一时剑气冲霄,金霞盖地,光芒万丈,照耀崖谷。还未近前,各人的太乙神雷已连珠般打上身来。暗忖:“这等猛烈形势,从来未见,任凭自己精擅玄功变化,法力高强,也难抵敌。何况敌众我寡,内有数人,刚刚见面,不知深浅,所用法宝、飞剑已有如此威力,道法高强可想而知。”不由心惊胆寒。知被佛光照定,众人再一合围,万元生路,忙纵妖遁破空逃去。
众人还待追赶,妖僧已经一闪即隐,不知去向。又听石生在下面疾呼:“小神僧、蝉哥哥,你们快来,我有话说。”飞落一看,妖徒韦蛟怔怔的,满面惊疑之容,站在当地,眼望石生,一言不发,去留两难神气。石完见韦蛟生得和他差不多高,相貌也一般丑怪;又见石生与他笑容相向,不似敌人。由不得心生喜爱,纵将过去,伸手便拉。石完行动鲁莽,韦蛟误当擒他,立纵遁光往侧闪避。阿童后到,佛光尚未及收,一见韦蛟相貌丑怪,所用遁光又是邪法,与前遇妖僧同一路数。当是余孽,想要漏网,将手一指,佛光便罩上去。韦蛟知难逃脱,不愿身落人手,刚急喊得一声:“师父!”待要施展邪法自杀,猛觉佛光透体而过,当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佛光照处,禁法全解。石生恐有疏失,恰巧飞身赶来救护。韦蛟猛然警觉,想起拜师以前所遇异人以及前生经历,恍然大悟。同时阿童佛光也被石生止住,收了回去。韦蛟便不再倔强,随向石生扑去,到了面前,口喊:“恩主,想死小畜了。”
石生还在奇怪,韦蛟随由胸前取出一枚玉环,大只寸许,哭诉道:“恩师转世多年,当已遗忘。此是恩主昔年所赐旧物。本来小畜前因已昧,幸蒙极乐真人恩怜,说师父前生所习不是玄门正宗,转世之时,真人恐怕来生又入歧途,特用仙法,使恩主在道基未固以前,不再记得前生之事。小畜自恩主兵解,愤而自杀,投生在一个山民家内。生时,右手握着恩主所赐玉环,自知转世为人,犹记前生。为避山民伤害,一直装呆。三岁上父母双亡,虽解前因,无奈无什法力,受尽欺凌苦难。每日望天号哭,想寻恩主,年纪太小,不得远行。好容易挨到九岁,因比常人力大身轻,决计离开山寨,往各处山中访询恩师下落,半夜逃出。行至此山来路暗谷之中,极乐真人忽然现身,对小畜说:‘你家恩主现在峨眉修炼,不久便要来此。但你前途还有遇合,你如不忘本来,此人性情古怪,难免不受其虐待。暂时又无安身之处,正好借此在你恩主将来的洞府中等候,就便学点法术。此人所习虽是旁门,但与别的妖邪不同,尤其初步功夫,与玄门正宗殊途同归。你若能在数年以内打点根基,将来修为上比较容易。你恩主不久便出来行道,无暇传授,你必须学点法术,得有几件法宝,才可相随出入。我现将你前生经历行法禁闭,除我亲自解去,只有佛家大小乘佛光能破。再在玉环之中留一灵符,异日遇见你家恩主,将此环交他,用本身真气一吹,便生妙用,他前生之事立时想起,从此相随,便可望成就了。’说完,在小畜头上按了一下,小畜便昏迷过去。醒来只玉环仍悬胸前,真人已走。便顺谷径前行,中途连经奇险,身受重伤,几遭惨死。多蒙方才逃走那位恩师救来此地,收到门下,因见弟子忠厚,十分怜爱。只二师兄吴投忌恨作对,师父也未听他蛊惑。日前师父忽说小畜大难将临,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将末几页道书,连同黎母留藏的毒龙丸抢夺到手,并娶云九姑为妻,永作快乐散仙;另一条路却未明言。弟子见他时喜时忧,不知何故。
“今日恩主到来,小畜前因已昧,连这胸前玉环也不知来历用处。除一见如故,不舍离开而外,万没想到是前世恩主。后被佛光罩住,知道峨眉各位仙长法力高强,师父昨日又有‘发现警兆不妙,九姑之事如不成功,过了今年便无生理’的话。当师父逃时十分狼狈,先命小畜去往前山等待。师父忽又暗中传声:‘去了只有送死,不可前往。最好仍在当地,或许因祸得福。’小畜心正迟疑,见要被擒,想起二师兄死时惨状,恐难免死,跑又跑不脱,怀念师恩,心中愁愤,意欲求死。不料佛光上身,便被恩主止住神僧,并未加害。及将禁法破去,悟出前因,小畜本是恩主前生洞中黑猿。恩主见了玉环,当已想起。此洞乃西南十四洞天,应为诸位师长所有,灵景颇多,尚未开辟。望乞恩主怜念小畜誓死相随区区微诚,许小畜弃邪归正,从此随侍门下,永不离开。并请诸位师长大发慈悲,念在小畜前师虽是左道,但他近数十年并无恶行,此次与云九姑作对也非得已,情有可原,好在为恶只二师兄一人,已遭恶报,敬乞格外开恩,小畜感恩不尽。”
韦蛟说时,石生早一口真气喷向玉环之上,一片精光当头照过,立把前生经历全都想起。知道韦蛟本是守洞小猿,平素灵慧机警,自己也曾传他道法,甚是怜爱。今见他以身殉主,这等忠义,再想起方才相待情景,越发心许。方要开口,金蝉已先问道:“石师弟,果然是这样么?”石生笑道:“一句不差。他心性还好,只可惜陷身左道,把路走错。”金蝉、阿童同声说道:“这又何妨?我们奉命收徒,原许便宜行事,何况极乐真人又是那等说法,你就收他为徒便了。”随命韦蛟重行拜师之礼,师徒二人均颇欣慰。
韦蛟原想前师恩义难忘,只当可以保全。刚向众人礼拜完毕,甄兑说道:“秃贼实是凶狠可恶,照他行为,万不能容。并且此洞是他老巢,绝不甘休,休看逃走,早晚卷土重来,还须预为之备。”石完接口道:“师父说得对。方才他将云九姑困住时所说的话,已是该死。后来竟想用邪法将九姑和那道人一齐害死,幸亏被小神僧吓跑,不曾如愿。后来我和九姑寻到他的兄弟一看,浑身上下均被那黑颜色的妖火烧得稀烂,体无完肤。并且弟子晚到一步,仍要遭他毒手。如今九姑在禁法防护之下,正为他医伤,可怜极了。诸位师怕、师父,万不可容他逃走。”韦蛟闻言,方在不快,石生笑道:“这妖孽邪法真高,连干道友那么神通,均未与他对面,只用妖徒残尸回敬了一下,破去他的妖火,便自遁走。大家也赶来了。”金蝉惊问:“干道友也来了么?如何未见?”石生道:“他说此时未到相见时机,只在我面前略微现形,便将妖徒吊起,秃贼一来,立时遁走,未再见面。你们救人的事,我已得知大概。九姑怎会被他摄去?如何破他妖法?还有一个大妖徒可曾除去?”阿童随说前事。
原来九姑因在解脱坡苦求宝相夫人,时经一年,终无回应。知道兄弟受尽磨折,心如刀割,惟恐误事,四出求人相救,请托到昆仑派一位女长老崔黑女门下。满拟对方乃昆仑名宿,必可相助,哪知崔黑女竟将她看中,意欲收徒,方肯出手。九姑生具洁癖,最爱干净。见黑女形容丑怪还在其次,最难受的是性情怪僻。自从乃师道成飞升,孤身一人,隐居小云山锦枫谷旁崖洞之中。从此休说外人,连本门师兄弟也绝少往来,除有时装作乞丐游戏人间而外,常年洞内打坐。当地风景绝佳,山洞有好几处,不是崇阂高大,便是曲折幽奇,尽可辟作洞府之用。她偏住在一个大小不足方丈的崖洞里面,地势卑湿,正当峰口,常年泥土尘沙布满。偶然打坐日期较长,起身一看,通体尘封,简直成了泥人,她也不加拂拭。崖洞本就污秽异常,黑女性又嗜酒,多半自酿,大坛小罐,满洞都是,几无立足之地。酒味虽美,那盛酒的器具全是山外拾来的破碎残缺的人家弃物。看去和老年女花子所住的窑洞一样。门下也无徒弟。九姑心性自然不投,她不知对方特意苦修,以此减消夙孽。当时受宠若惊,求人之际,还不敢过于坚拒。正想婉言推托,答话稍慢,对方便已大怒,将其逐出。
九姑忍气吞声,含泪出洞。冤家路窄,飞出不远,又遇见前在昆仑派,后被逐出的女仙阴素棠。因见对方遁光乃昆仑家法,人又美艳,不知底细,一见订交,便露求助之意。阴素棠假说:“妖僧邪法厉害,胜他容易。无奈你姊弟二人,一个被困洞内,一个真形被他摄去,投鼠忌器,必须冷不防先破禁法,将人救出,再行下手。我有一至交金神君,炼就小阿修罗法,可以为你出力。”随写一信,令其往投。那地方正是妖僧所居入口暗谷附近,惟恐妖僧觉察,九姑先不敢去。阴素棠说:“无妨。我这里留有神符一道,可供来往一次之用。但是此人性情古怪,最重恩怨,不论亲疏,永不无故助人。他如有事相求,必须答应:否则,他也决不勉强,你的事却无望了。”九姑赶到一看,对方住在谷口外面山腹之中。里面地势广大,石室甚多,布置得和仙宫一样,到处珠光宝气,明如白昼。心还暗喜,觉着此人法力必高,事情有望。谁知那人以前乃魔教中有名人物,自从教祖尸毗老人隐退多年,一班同道多半遭劫;加以身具特性,不喜与人交往,独自一人带了好些魔女姬妾隐居当地,终年享受。因和阴素棠相识,曾托她代为物色两个有根器的美女。阴素棠知他前在魔教门下犯规被逐,尸毗老人乃他师伯,隐退以前恨其淫凶,为本门丢人,曾有除去之意,自闻老人近又出世,不敢出外。意欲借此结纳见好,以便异日学他魔法地步。
九姑哪知就里,照着指点和那一道魔符,深入洞内,见宫室如此华美灵奇,只是沿途未见一人。正在奇怪,朝着当中宝座恭礼陈词,眼前一花,宝座上现出一个中年道装男子,旁立好些少年男女。心想:“自己法力并非寻常,一路留意,竟未看出一点影迹。”越发骇异。对方听完来意,便取出一个晶球,令其自看。球上一片黄光闪过,立时现出兄弟云翼在妖僧洞中受那风雷水人炼魂之苦。九姑心中悲痛万分,跪哭求救。金神君道:“我虽在这一甲子内不离此洞,但我法力无边,通行地底,如鱼游水,更能用我阿修罗法隐蔽行踪。只消炼法四十九日,救你姊弟,易如反掌。但我不白出力,可曾准备以何为酬么?”九姑知对方将她看中,由各样珠宝说起,一直说到分他一粒毒龙丸,俱都不要。最后还是对方吐口,明说心事。九姑心高好强,誓修仙业,闻言自非所愿,但又不敢得罪。所幸对方还讲情理,并不十分勉强,说道:“我由今日起,便为你炼法,以备开山入地。你兄弟的惨状,你也看见了。你将来的身受比他更惨,如允嫁我为妾,立可转祸为福。可自归计利害,只要在四十九日之内赶来回复,说明心意,绝不勉强。否则便算应允,到日不必你求,我自下手,将你兄弟救出。由此你姊弟二人同在我的门下,永享仙福,岂不是好?”
九姑无可如何,未置可否,退了出来,也未受到拦阻。回来越想越伤心。心想:“当年恩师黎母曾说自己根骨甚厚,如能改归正教,成就尚不至此。因为师门恩重,尚不肯改投到别人门下。如今偏遇上一个妖邪对头苦苦相逼,事还未完,又遇见这么一个魔头。”悲忿之下,如非手足情长,兄弟未曾脱困,真形又被妖僧摄去,惟恐激怒,致受形神俱灭之害,真恨不能毁容自残,以免纠缠。九姑后来再四盘算,觉着还是妖僧可恶,仇深恨重,是起祸根苗。心想:“且挨过四十多天,宝相夫人再如坚拒不见,只好拼着此身,等将兄弟救出,令其远遁海外,然后自行兵解,保全清白,再去转世修为。”不料一念之贞,灾退福临,七矮到来,允为相助。但那魔头十分难惹,必须先行回绝,以免结怨。九姑去时,因妖窟密迩,本具戒心,但与七矮初交,羞于启齿,未借隐遁神符。去时假托引路,与众同行,自然无事。回时如在天明以前,也可无妨。偏生晦星还未退尽,到时魔头正在宫中恣情作乐,九姑守到天明,方始得见。话说完后,对方倒也不曾作难,只冷笑一声,手挥处,一阵雷鸣之声,九姑眼前一花,身已移出洞外。只得自隐身形,向前急飞。心还在想:“不遇上对头最好,如被发觉,在他限期以内也有话说。”谁知二妖徒吴投无心发现,一面报知妖师,一面忙和韦蛟赶去。九姑想起邪法厉害,真形被摄,在此方圆三千里内,休想脱身,无奈妖徒不由分说,只得假装回飞。沿途无甚动静,心想:“妖僧居然言而有信!”心中庆幸。正待冷不防往娄山关九盘岭急飞过去,与阿童等四人会合,猛觉身上一紧,身被一种极大力量吸住,一任奋力挣扎,休想脱身。知道妖僧己然发动邪法,连身摄去,不由心惊胆寒。断定此行不落毒手,便遭污辱,并还无力与抗。
九姑心正悲愤,忽然想起:“阿童等四人,此时必在途中等候自己,何不现身试上一下?如被发现,不特多出生机,又免四人不知自己被擒,在外枯守,以至延误。”刚把隐身法撤去,前面崖角转出四人,不知何故并未隐身。未及出声招呼,石完手里拿着九姑所赠果子,正在啃吃,一眼瞥见九姑手舞足蹈,背向前面凌空倒飞,人却拼命乱挣不已;同时耳听师父又在疾呼:“小神僧快看!九姑已为妖法所擒。”石完心烈如火,对于九姑又有好感,话未听完,一着急,把吃残的佳果随手一掷,一道墨绿光华,箭一般连身斜射上去。九姑因他年小,又是南海双童新收门人,不知他天赋本能颇具神通,妖洞内外邪法封禁坚如精钢,恐其闪失,还在大声疾呼说:“邪法禁闭严密,到处埋伏,不可冒失。快请小神僧施展佛法救我!”石完哪听这一套,见九姑末一句话刚刚说完,一片青光闪过,人已不见。再看那地方,乃是一片极险峻的危崖,崖下有一丈许大小的圆洞,看去甚深。九姑刚刚投入,便成了一片整崖,连洞门一齐隐去,不由大怒。因知这类正门人口必多埋伏,转不如由洞侧石壁上穿洞进去,对方邪法多高,也想不到来人会把极深厚的崖石视若无物,随意通行。便把遁光一按,往里穿去,果然料中。但那穿入之处,却是崖心正洞入口,本是妖僧就着山石孔窍开辟出来,其中高下回环,并非直路。石完心租,匆匆穿入,不曾看明形势,走的又是洞径左侧相反之处,找了一阵也未找到。后仗天赋穿山行石的本能,在里面乱冲乱撞,居然在无意之中穿达腹部内设法坛的石室以内。
石完还未透出壁外,便听妖僧师徒与九姑问答喝骂之声。本要当时冲出,继一想:“师父曾说,妖僧邪法厉害,九姑人又被困,不要人未救走,反被伤害。”想到这里,便隐藏在石壁以内,运用家传隔石透视之法,静悄悄向外查看。见那外面乃是一座极高大的广堂,靠壁当中设着一座三丈方圆的法台。上坐一个身着半截僧衣,满头秃疤,面黑如漆,形容丑怪的矮胖妖僧。左右立着两个妖徒,一胖一瘦。前面不远有一丈许来高的石笋,粗约两抱,上丰下锐,倒立在地。九姑被一片青色淡烟笼罩全身,立在石上,一言不发,满面俱是悲愤之容。同时妖僧手上放出一圈圆光,把九姑方才被妖徒追逃,后又回身,口中急呼求援的景象全现出来。随听九姑在石上大骂:“妖僧!秃贼!淫凶无信。似此行为,人天共愤。我宁甘百死,绝不失身妖邪。你今日运数已终,果报将临,形消神灭,死无葬身之地,不自缩头逃命,还敢卖弄邪法。你如自命不凡,以为无人能敌,只要敢等上三日,你不伏诛遭报,我便心服口服。”妖僧还未答言,旁立妖徒吴投本来领命要走,闻言大怒,行前大喝:“无知贱婢,不知死活!你敢出言顶撞,我先教你吃点苦头再说。”说罢,手掐法诀,朝前一指,石笋上立时冒起大片青、黑二色的妖光,由下面突突涌起,晃眼九姑全身便被包没,妖徒随即遁去。九姑面容立时惨变,哀声哭喊道:“妖孽死在目前,还敢欺凌善良。少时峨眉诸道友、小神僧一到,我不照样用雷火将你师徒烧成灰烬,报此大仇,誓不为人!”
石完藏身石内,因不知妖法如何破解,又先见九姑未受什苦,惟恐少时师父又说冒失,不曾动手,却也跃跃欲试。及见九姑被妖光罩住,面容惨变,不由激动侠肠,再忍不住怒火。又见台前同样石笋甚多,都是邪气隐隐。便不问青红皂白,意欲用飞剑将那石笋斩断,试上一下,如若成功,便将九姑就势带走。这时还不知九姑肉身已与乃弟同禁地底石牢之内,此是九姑元神,那些石笋均是妖幡,只要幡一破,九姑立可脱身。剑光到处,石笋立断,破了妖法,九姑元神首先遁走。妖僧骤出不意,正要施展邪法,猛瞥见一片佛光由斜刺里飞来,晃眼暴长,满洞俱是金光祥霞,法台上下所设妖幡邪法全被破去。紧跟着,敌人手上又飞出一道青光,连同先前那道墨绿光华,一同电驰飞来。看出那青光正是铜椰岛天痴上人独有的神木剑,那墨绿光华更似强烈厉害,竟未见过。心想:“有了这片佛光,敌人先立不败之地,如何能与拼斗?”料知来人定是九姑所约,心中恨极。惟恐佛光罩上身来更要吃亏,忙取一件法宝向前一扬,一片青色浓烟激射中,立时遁走。这原是瞬息问事。一任妖僧飞遁神速,仍断送了一件法宝,方得脱身。越发恨上加恨,咬牙切齿,决计赶往地牢,将九姑姊弟杀死泄愤。哪知刚到地底,迎头遇见甄艮、甄兑,一照面,便将飞剑、法宝、太乙神雷纷纷施为。妖僧恶气难消,仍不肯退。方想带了妖徒,幻形入内,阿童、石完又由后面赶来,两面夹攻。
甄氏弟兄本和阿童一起,由地底穿入,见洞中门户、途径甚多。刚刚分手,阿童快要寻到法台门前,瞥见里面墨绿光华一闪,知道石完已先动手,因他莽撞,惟恐有失,连忙赶进。如果阿童一进门便对妖僧下手,或在扫荡邪法以前先除敌人,妖僧骤出不意,又当九姑遇救,又急又怒分神之际,一经佛光罩定,纵有邪法也难逃身,便不致以后远去北海,生出许多事来。也是阿童魔难将临,不可避免,金蝉等七矮该有那等仙福奇遇。阿童临敌又无什经验,上来先顾救护石完,童心未退,老想施展铜椰岛所得的那口神木剑。一面指挥佛光,去破那些用石笋炼成的邪法;一面飞出剑光,想试验此剑近日的威力妙用。虽只晃眼之间,妖僧已乘机遁逃。妖徒姬蜃更是见机,早往法台后地茓中遁去。
二妖徒吴投本因妖僧邪法传真,看出韦蛟不伤石生,形迹可疑,心中愤恨,意欲就势陷害,讨令前往查看,急于起身,恰值九姑元神被人救走。以为妖师神通广大,九姑真身又被禁在地牢之内,少时难逃毒手。一心只想陷害韦蛟,别的全未顾及,恰在阿童出现以前遁走。他居心阴险,妖师为敌所败,竟未看见,反当来敌必死无疑,打着如意算盘。仗着邪法飞遁,晃眼赶到金石峡,隐形窥探。一听石生所说口气,越发认定韦蛟曾与敌人勾结,立时现身大骂。正在耀武扬威,气焰逼人,不料会被干神蛛擒去,遭了惨报。
这里阿童飞遁原极神速,凶僧一逃,立时追赶。石完没有阿童飞得快,便照妖僧逃路追去。一见迎面石壁拦阻,刚钻进去,发现先前来过,忽然醒悟,掉头向下。洞径弯曲,刚巧抄出在地牢前面,一见秘道在前,料无差错。正往前飞,瞥见侧面大洞内剑光闪闪,又听师父与人对敌喝骂之声,连忙赶去,阿童也正由对面寻来,两下会合在一起。妖僧前后受敌,见不是路,只得隐形遁走。当地设有邪法布置,另外还有地道通连,飞行绝快,不消片刻,便到金石峡。
妖僧自从隐居勤修以来,功力大进,前数年早算出不久大难临身。只因期前兵解,转世重修,事太艰险,不舍得把数百年苦炼之功化为乌有,才想夺取毒龙丸和那几页道书,以图到时避免天劫。不料命数所限,见了九姑,忽起淫心,以致一败涂地。当遇阿童之时,他如若知机省悟,就用敌人神木剑兵解,岂非绝妙。偏生性太强横,明明警觉不是好兆,所谋必败,始而妄想杀死九姑姊弟,报仇泄愤。及见无望,又欲退保老巢。这一狐疑不定,坐失良机,白受许多惊险苦痛,连带他年护他转世的爱徒姬蜃也不免飞剑之诛。如非韦蛟感念师恩,再四向七矮苦求,几于形神俱灭。
妖僧回时,本想敌人可恶,自己经营多年的洞天仙府,就此断送,被其占去,心实不甘。明明日前算出韦蛟是他救星,仍想至多兵解,乐得一拼,多少也使敌人受点伤害。一面喝令韦蛟去往前山等候;一面发出大量妖火,准备先救吴投,再伤敌人,以出胸中恶气。做梦也没有想到,隐身空中的敌人竟知乌灵妖火来历,法力又高,出手更快,妖徒当时惨死。他人未救成,反被敌人利用残尸,暗藏一粒卜天童日前所赠神雷,将妖火破去一半。如非他邪法尚高,应变得快,不特妖火全破,本身也几为神雷所伤。心方恨极,待要追赶,七矮已由两面赶来,会合夹攻。妖僧见敌人法宝、飞剑那等厉害,加上佛光、神雷的威力,方始心惊胆寒,盛气全消。知道大劫临身,应在日内,以前仅只算出端倪,并未尽悉微妙。本欲就势兵解,无如敌人法宝、神雷威力太大,以前行事狠毒,遭人忌恨,决不容元神逃走。所习又是旁门,如令门人下手或是自杀,转劫便要减少好些灵慧。尤其赋有邪气,便遇见正教中的仙人,也必不肯收录。再投左道虽然容易,将来如仍和今生一样,迟早遭劫,至多三数百年寿命,能求得今日这样兵解,再去转世,尚是万幸。像方才神木剑这一类仙兵,借以兵解最好,偏又一时愤怒,心还不死,致误良机,悔恨已然无及。妖僧逃时,瞥见韦蛟,因为石生乃其前生恩主,天性依恋,过信妖师邪法,惟恐伤害,意欲保全。对方又未和他为难,尚在下面,迟疑未走。暗忖:“眼前情势,韦蛟似被敌人看中,分明有一线之机,如何不用?”忙用邪法传声,告知韦蛟说:“大势已去,为师兵解在即,不必再去前山,最好拜在对头门下。日内也许暗中来晤,再行详言。”说时,人已逃出老远。
韦蛟闻言大惊,正不知如何是好,吃佛光一照,破了禁法,方始如梦初觉。先前所爱幼童,竟是两生依恋,欲见未能的恩主,不由喜出望外。等到拜师以后,众人间知当地景物灵奇,果有好些奇景洞室。因那末几页道书尚未得到,外有古仙人的仙法禁制,故未开辟。当下命韦蛟领去一看,内里洞室甚多,石质如玉,又经妖僧多年布置,陈设用具精美异常,内外景物俱甚灵秀清华,地名又与金、石二人暗合,大是合意。看完,又出洞外观赏外景。
金蝉想起妖僧辟有地道,当地与娄山关妖窟能用邪法往来,甚是神速。惟恐妖僧抽空去害九姑,便向众人说起。韦蛟因先代妖师求情,众人听完,只令拜师行礼,便说救人之事,未再提起,不敢多口。闻言乘机跪禀:“弟子前师自知大劫将临,已然悔悟,绝不致再与黎家姊弟为难。这瀑布传真,千里如对,一经施为,便可看见。就有什事,弟子立借瀑布水遁赶去,当时便可到达,向其劝阻,也决无害。”甄艮道:“我来时,因云道友受伤太重,不能禁受天际罡风,又急于追赶妖僧,不能带他同行。九姑身带灵丹,意欲与他治好伤毒再走。惟恐妖僧去而复转,暗中侵害,我已用三层禁制将全洞封闭,使他二人能够出来,外人休想进去。小神僧行时,又在地牢外面加上一层佛法禁制,外人一到,立刻警觉。此时无什动静,想必无事。”
众人多半少年心性,先闻瀑布传真之异,均想一见,闻言立命施为。韦蛟领命起立,手掐法诀,朝前一扬,碑上瀑布立化成一幅明镜也似的晶光,跟着现出人物影子。先是大片山峦林野,如走马灯一般电掣闪过,晃眼现出九盘岭妖窟地牢。见九姑姊弟正由牢中走出,似在觅路样子,边走边谈,面带愁容。众人均觉九姑性情温婉,志行高洁,遭遇可怜,均愿助她。以为又有什疑难之事,偏听不出说些什么。石完首先问韦蛟: 重生之投资大鳄燃文“你知九姑他们说些什么?能听见么?”韦蛟沉吟未答,石生接口道:“徒儿,你方才不是说能听见么?”韦蛟本在为难,一听师父发问,不敢隐瞒,只得答道:“弟子只要消耗元气,便诸位师长也能听见。”易鼎、易震首命施为。韦蛟依言行事,咬破舌尖,朝前一喷,再将双手一搓,向着众人微微一扬,九姑姊弟的语声立由上面传将出来。
众人静心一听,原来九姑之弟云翼自受许飞娘等妖人蛊惑,勾引袁化未成,后因九姑劝诫与群邪疏远,由此变友为敌,遇上便即为难。近年被妖僧擒去,妖僧立逼九姑嫁他。起初只是软困,还不怎样受苦。近月妖僧看出九姑缓兵之计,日用风雷毒火酷刑,迫写亲笔书信,劝令乃姊降顺。云翼深知乃姊贞烈,又见妖僧生得那么丑怪,人更凶横乖张,休说乃姊不肯,便自己也是万分厌恨,甘受茶毒。到了今日,妖僧见九姑擒到以后,仍不降顺,并还约来强敌与己为仇,知恶满数尽,大肆淫凶,妄想威逼九姑顺从,下手更毒。再待一会,又看出九姑心志坚定,宁死不从,必下毒手,将九姑姊弟杀死,强迫生魂献出道书、毒龙丸。石完、阿童稍缓到达,九姑姊弟必无幸理。云翼九死之余,惊魂乍定,想起心寒,意欲改归正教。九姑答道:“正教中诸长老并无渊源,身是旁门,就有机缘相遇,也必不肯收容。再者,恩师还未转世,就便改归正教,也须等到恩师转世之后再说。”云翼却说:“我们从此强仇更多,妖僧如未伏诛,更是未来大害。师父昔年本有‘转世再来,必须改归正教,方能成就,之言,平日教规谨严,不许门人为一恶事,便由于此,此举不算叛师,改归正教再行等候,只有更好。休看我们学道年久,如比今日来人的根骨道力实差得多。何必论什修为、年岁,今日来的几位恩人,对姊姊神情很好,依我之见,就此连姊姊也拜在他们门下,等恩师转劫重归,索性连他一起引进,同修正果,岂不是好?难得遇到这等机缘,错过实在可惜。”
九姑答道:“我也并非没有此心。一则,峨眉教规至严,身是女子,今日恩人共只两位徒弟,请必不允。再则,你以前又不合误受妖人蛊惑,我来以前还听他们说起,如非秦姊姊说你悔过自新,方与妖人结怨,几乎连我也被误解。好在诸位恩人对我尚未轻鄙,你只要有志向道,就我今日这点因缘,或是托其引进,或者拜在他们的门下,迟早有望,不必急在一时。”姊弟二人人且谈且行,已决出洞,待驾遁光飞起。
众人正看到兴头上,瀑布上明光连闪了两闪,仍回复为一挂清泉。众人见状,方问韦蛟是何缘故。韦蛟躬身答道:“许是弟子前师不许卖弄,将法收去,也未可知。”石完惊道:“小神僧和石师伯哪里去了?”众人回顾,阿童、石生忽然不知去向。金蝉早看出瀑布传真,明光隐去时,韦蛟面容惊讶,答话吞吐,神色可疑。本欲盘诸,忽想起:“此人乃石生守洞灵猿,适才见他依恋恩主,至情流露,决非作伪。人品如差,极乐真人决不会待他那么好。”话到口边,又复止住。嗣见韦蛟面上老是带着惊疑不安之容,阿童、石生又忽失踪,料有缘故。正想开口询问,忽听石生传声说道:“蝉哥哥和师弟们留意,石完谨防地下,莫令妖僧遁走。”众人闻言,刚作准备,猛又听空中有人大喝:“秃贼妖僧,你今日跑不掉了。”听出是干神蛛的口音,急喊:“干道友,快请现身,我们俱都想你。”话未说完,眼前佛光一亮,跟着数十缕灰白色的光影,紧裹着周身黑烟青光环绕的两个妖人,自空直坠。到地一看,正是妖僧师徒二人,才一到地,吱的一声,便往地底钻去。南海双童甄氏弟兄正要跟踪下追,忽又听干神蛛空中喝道:“妖僧师徒被我绑紧,决逃不脱。”话未说完,石完将头一低,早化作一道墨绿光华穿地而入。阿童、石生也已现身。百忙中瞥见韦蛟满脸惶急,痛泪交流,连声哭喊:“师父开恩,饶他一命。”石生自从师徒见面,想起前生黑猿几次舍命相从,为主忠义,不由勾动前情,大是怜爱。见状不忍,知道妖僧已被蛛丝绑定,石完疾恶手快,忙喊:“石完,须擒活的,不可杀死。”
也是妖徒姬蜃该当数尽。被擒以后,随同妖师土遁逃走。身被蛛丝绑紧,深嵌入骨,本就奇痛难忍。法力比妖僧差得多,偏又倔强,不知厉害,正要忍痛随师遁走。不料石完跟踪追来,飞行石土之中,如鱼游水,比他师徒高明得多。一照面,身子便被剑光裹定。石完本意生擒,没想杀他。姬蜃一时情急,竟将前生炼就的内丹化成一口毒气,喷将出来。石完虽禀灵石精气而生,奇寒盛暑,任何邪毒之气均难加害,但是姬蜃乃毒蛇转世,前生所炼内丹不舍弃去,转劫前交与妖师保存,后便炼成极厉害的法宝。因为生性灵慧,轻易不肯害人,这还是情急拼命,第一次喷出,其力绝大。石完骤不及防,几为所中。闻到一股奇腥之气,头脑有点昏晕,连忙纵退。待取法宝抵御时,敌人所喷赤红色的火球已快打到头上,忽然往侧一闪,斜飞过去。仿佛见有灰白影子一闪,连火球一齐不见。石完因吃了一点亏,心中大怒,也未细看,手指飞剑只一绕,耳听石生在上大呼要擒活的,妖徒已身首异处。只剩妖僧停在当地。师父甄氏弟兄也同入土。方要过去合围,妖僧似知难逃,惨笑道:“我已弄巧成拙,此是定数,任凭你们处治吧。”
原来妖僧发现敌人已极厉害,更有一个神通广大的怪物暗中相助,身被绑定,万难逃走。那怪物又专吸修道人的元神,二妖徒吴投先为所杀。姬蜃内丹也被吸去,元神本也不免,怪物已然现出一点原形,正朝姬蜃飞来。方料师徒二人连元神也未必能够保全,忙用传声暗告爱徒:“速急就势遁走元神,以免受害,千万不可相抗。”心正代他愁急,不知怎的,蜘蛛白影已快扑到,后二敌人一到,忽然隐去。妖僧暗忖:“逃既绝望,死后元神不为佛光所化,也必被妖物所害。与其这样,还不如暂留残生,暗令韦蛟求情,相机行事。如能借用神木剑兵解,岂不是好?”主意打定,一面运用玄功抵御身绑蛛丝,以免痛楚;一面束手听命。甄氏师徒将他押到上面。
金蝉、阿童天性极仁厚,一向不为过分之事。又知妖僧自从当年败在嵩山二老手内,永不再往人间作恶。就是以前也只脾气古怪,专喜侮弄轻视他的人,并未听说犯什大恶。否则不待今日,二老先放他不过。虽说对待九姑姊弟淫凶残忍,人并未被害死。然而不知怎的,心生厌恶,立意置之于死,并无丝毫宽容之念。妖僧得道年久,深悉前因。本还想令韦蛟求说,及至见到为首两个敌人竟是夙孽,又见众人多半对他嫉视,情知不免,不由长叹一声,一言不发。这时干神蛛仍未现身,众人再唤,只答了一声:“我还有事,行再相见。”韦蛟却跪在石生面前,抱膝痛哭,代师乞命,不住哀声求告说:“自己如无前师收容,传以道法,不等得见恩主与诸位师长,早已惨死,哪有今日?如非舍不得前生恩主,今世恩师,真恨不能代他一死。望乞诸位仙师念在前师虽是旁门,无甚恶行,敛迹已久,此次威逼九姑,实因大劫情急,出此下策,万非得已。如蒙恩施格外,网开一面,弟子有生之日,均是戴德之年。”
众人虽多痛恨妖僧,毕竟素性宽厚,见韦蛟如此忠义,全被感动。石生尤其可怜爱徒,首先力主释放,许其自新之路。便向空高呼:“干道友,你看我徒儿分上,把法宝收去吧。”随听干神蛛答道:“这厮神通变化,邪法甚高,内人出其不意,才将他师徒擒住。我这人言行如一,说收就收。不过等他有了防备,再想除他,那就难了。”语声听去甚远,却又好似在妖僧身上发出。众人均觉奇怪,重又请其现身,干神蛛未答。石生因见韦蛟哭得可怜,众人已有允意,二次说道:“这类妖人,我也明知他未必能够改悔。我和蝉哥哥他们已然答应徒儿放他,未便说了不算,请做个整人情吧。”随听答说:“石道友,依你。”便无应声。妖僧身缠白影忽然不见,立有一片青光笼罩全身。阿童当他又要闹鬼,石生连忙拦住,方说:“妖僧伎俩不过如此,无须怕他。”金蝉已大声喝道:“无知秃贼!看韦师侄分上,已然饶你狗命,你还不走,尚欲何为?”妖僧苦笑道:“你休多疑,贫僧绝无他意。只因自知今生虽无大罪,夙孽太重,大劫将临,不可避免。诸位道友既然看在小徒薄面,何妨成全到底?7
话未说完,忽然一道青光破空疾驶而来,老远便喝:“诸位道长,千万休放妖僧元神逃走。”妖僧看出仇人飞来,知道绝望,不俟众人答言,立纵遁光朝空飞去,势甚神速,与来人正撞在一起。众人因为韦蛟忠义所感,决计放他,不曾想九姑恰在此时赶来。妖僧惟恐逃不脱,话未说完,忽然遁走。众人一时疏忽,没有留意,等看出两下里对面,才得想起双方仇重,均防妖僧乘机加害。阿童恐救不及,手指处,佛光首先飞起,恰将双方一齐罩定。众人也纷纷赶去。妖僧恨极九姑,本心未始不想报复。及见敌人来势这么快,刚与九姑迎面,未等出手,佛光已然上身。这次与前两次不同,毫未防备,全身竟被罩定,隐身法首先破去。忽然急中生智,停手向众人笑道:“诸位道友已允放我,即便恐留后患,也须等我再来冒犯,下手不晚,何必忙此一时,说了不算呢?”阿童见他逃时行迹虽然可疑,并未出手,反被问住。又见韦蛟满面愁急悲苦之容,飞身追来,挡在妖僧身前,眼巴巴望着自己似要开口求告神气,心越不忍,面上一红,还未答话。石生、金蝉同声喝道:“你这秃贼,行踪鬼祟,居心险诈。既允放你,尽可从容。何况你话未说完,突然飞走,来的又是你的仇人,断定你必有诡谋,方始追来。你不及出手,凶迹未露,总算便宜。我们明知你禀性凶狭,万无改悔,只等你再来伏诛,连句劝诫的话也没有。我弟兄言行如一,怎会失言?此去祸福在你,如敢故态复萌,或来本山侵扰,终于形神俱灭。去吧。”说时,阿童佛光已收。来的青光,正是九姑姊弟把臂同飞。听出众人释放妖僧,方要劝阻,阿童佛光一撤,妖僧已先遁走。众人见他满脸惭愧之容,逃时隐身法已被佛光所破,遁光竟比电还急,只看得一眼,便射向遥空云层之中不见。
石生笑说:“妖僧功力实非寻常,所习也与寻常妖邪不同;便所用法宝、飞剑,除法台妖火而外,多半不带邪气。可惜生性凶横,否则一样可以成道。说他妖邪,似乎稍过。”九姑姊弟随众降落,在旁接口道:“秃贼所得道书,前半本是邪正参半;尤其末几章乃性命要旨,三元秘奥,关系重要。如能得到勤修,用之于正,不仗中部下乘法术任性为恶,照样可以成道,连天劫也可避免。起初许他将双方道书抄录,互相交换,彼此有益,他偏不允,因而成仇,舍弟几遭毒手。愚姊弟并非报仇心切,实在舍弟被困年余,深知秃贼心性险诈,诡计多端,卷土重来,必非易与,连元神也不可放其逃走。否则,诸位道长在此修炼,必是未来隐忧。”又问众人:“妖僧还有几件厉害法宝,可曾见其使用?”众人各说前事。
九姑惊道:“妖僧为报嵩山二老之仇,曾用多年心力,除乌灵妖火之外,尚炼了两件法宝,如何未见使用?定是此宝不曾携带,上来轻敌。惨败以后,九盘岭妖窟又经仙法禁制,不能重返老巢,致未取用。此时逃走,定必往取这两件法宝。一是邪教中有名的黑眚丝。本非妖僧原有之物,不知是何妖人所赠,经其重炼,据说威力甚大,多高法力的人,骤出不意,也为所害。一是妖僧采取地底阴煞之气,会合五金之精所炼阴雷。虽不似九烈神君与轩辕老怪的独门阴雷猛烈阴毒,但是能发能收,化生无穷,晃眼之间,能将方圆十里内化为雷山火海,万干霹雳同时爆炸,随灭随生,另具一种厉害威力。只有土木岛主、商氏二老先天土木二行精气能够破它。此外还有一样用以防身逃遁之宝,名叫火云冲。三宝向藏法台地底石茓之中,平日自负无敌,除每月朔望按时祭炼而外,连门人也只有姬蜃一人见过,从未使用。照此情势,定必逃回,取此三宝,前来报仇。以诸位道长、神僧法力,固然无虑,多厉害的异宝,也难与佛光为敌。但这里本是洞天仙府,被秃贼窃踞多年,经其加工布置,美景甚多,一旦失去,必不甘服,必须防其暗算,加以残毁。最好此时赶去,也许禁制严密,妖僧不能入内。诸位道长若将三件法宝得到手内,再将本山人口行法封禁,便无忧了。”
众人见九姑改了称呼,竟执后辈之礼,知她姊弟心意。因一说破,对方开口拜师,反倒难处,便不说破。闻言称善,方要命人前往查看。韦蛟深知妖师为人,心中发急,初次从师,不敢多说,只得说道:“此去九盘岭颇远,虽有地道秘径相通,也非当时可达。诸位师长此时赶去,恐已无及。何如由弟子再用传真照形之法,立可看出真相,以免虚此一行。不知可否?”石生知他维护前师,惟恐前去撞上,不过所说也颇有理。笑骂道:“你这孽畜,刚刚见面,仍是前生猴儿脾气,喜欢闹鬼。自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你那妖师凶心不改,早晚伏诛,看你能维护他几时?还不快把你那邪法现将出来!”七矮弟兄情分最厚,一向同心同德,不论什事,只要有一人提议,所行不犯教规,无不依从。
韦蛟领命,如法施为,水光重现。由当地起直达九盘岭的景物,似电一般现将过去,并无妖僧踪迹。眼看九盘岭洞茓就要现出,众人方想:“地道秘径,适才游行全洞,己用仙法禁制。妖僧绕山飞行,这么远道路,断无如此快法。”哪知九盘岭刚一出现,便见一个身材高大,山民装束,腰围兽皮,袒着半臂,背Сhā叉环,手足祼露的妖人,驾着一道火焰,由妖洞崖壑下面飞起,手上拿着一个皮口袋。韦蛟一见,忙道:“韦师法宝,被那妖人盗去了。”众人忙令查看妖人去路,以便分头堵截。话未说完,又见妖僧驾着一道青光,疾如流星,由斜刺里飞来,晃眼对面。方料二人必要动手,哪知两人见面,各停遁光叙谈,竟是同道。妖僧忽又偏头,恶狠狠朝着众人这面说了两句,由妖人身上发出一股黑烟,人便不见。等到金蝉吩咐韦蛟行法查听时,已由妖人隐了身形,一同遁走。
众人见韦蛟神情沮丧,好似忧愁更甚,问他何故。韦蛟垂泪道:“弟子不敢隐瞒,韦师现与妖人合流,早晚必来生事。弟子也不敢再为求恩,只求各位师长怜他能到今日,修为不易,到时不伤他的元神,便感激不尽了。”众人还未开口,石生一心想成全爱徒的义气,首先答应。众人见他如此爱护门人,俱都好笑。
众人因觉九姑为人静好温柔,乃弟云翼元气大伤,恐其回山狭路逢仇,又遭毒手。好在当地石室甚多,便留他们洞中暂住,等到事完,或是云翼复原,再定行止。九姑姊弟本想借此亲近,为异日拜师引进地步,闻言正合心意,忙应遵命,并谢解救之恩。
大家欢叙了一阵。因嫌九盘岭妖窟无什用处,相隔又远,索性行法封闭,连地道也同堵塞,把各处景物也一齐加以修整。初意妖僧必要勾结妖党来犯,哪知待了数月,并无迹兆。韦蛟用功甚勤,除与石完性情不甚相投而外,众人对他俱颇期爱。山中景物温和,四时如春,灵景甚多,花开不断。众人在内修炼之余,偶然分班出外行道。九姑姊弟也就住了下去,中间两次探询众人口气,均被婉言拒绝。
这日甄氏弟兄同了石完刚由外面回山,偶然同习地行之法,准备直达金石峡口,再行出土,快要到达。石完人在地底,照样能由土石中透视三丈上下景物。师徒三人正走之间,忽听上面有破空之声飞落,忙由地中升出地面一看,正是妖僧一人在峡口外向里窥探,身边带有上次所见皮囊,手里拿着两面妖幡,掷向峡口之外,立时不见。石完性急,口喊:“妖僧现在上面闹鬼,师父快来!”随说,人早由地飞出,扬手一道剑光,朝前飞去。妖僧一见石完,恶狠狠回身喝道:“无知小狗,也敢欺人!”随手飞起一道青光,刚将石完敌住,南海双童也由地底赶出。因不知妖僧此来另有用意,见他邪法厉害,惟恐有失,连忙传声发出警号。金、石诸人纷纷赶出,一齐夹攻,斗了些时,未分胜负。妖憎伤了一口飞剑、一件法宝,正待发动邪法,将埋伏的妖幡施展出来。金、石二人已各将二十六口修罗刀,合成五十四道寒碧刀光,朝前夹攻。妖僧知道此刀来历,越发心寒,不肯恋战,取出火云冲,化为一溜火星,电射逃去。
阿童因当地离云南甚近,昨日前往石虎山探看师兄朱由穆未回,妖僧逃后方始赶到。这时妖幡隐伏峡口尚未出现,众人看出峡口邪气隐隐,金蝉首先用太乙神雷打将过去,妖幡立时出现,只见两幢黑气突升地面,内里裹着好些通身赤祼的血人,一个个身材高大,相貌狰狞,带着极浓厚的妖光邪气,向众人扑来。阿童不知妖僧一心想借神木剑兵解,特意向妖人借这两面妖幡,以为阿童必用佛光去破,然后冷不防运用玄功变化扑上身去,等阿童用神木剑抵御时,立可乘机兵解。不料阴错阳差,甄氏师徒无心撞破,诡谋未遂,白送了两面妖幡,人也不曾遇见。阿童看出幡上俱是一些十恶不赦的凶魂厉魄,立放佛光,众人各发太乙神雷再一夹攻,立时消灭,化为乌有。
九姑姊弟得信赶出,见了残余妖幡,云翼惊道:“此是赤身寨妖人所炼,专杀敌人神魂的妖幡。妖僧既能使用,必与赤身寨这班妖邪相识无疑。”金蝉闻言,猛想起前受向芳淑之托,约定将来同往赤身寨,诛杀妖人列霸多和长臂神魔郑元规。因仙府初辟,延搁至今,还未得去。心想日内起身,又恐妖僧未除,去而复返。回到里面,与众人商议了一阵,便派灵奇去往姑婆岭秦寒萼洞中,探看向芳淑在未,就便令来金石峡相见会合,同往南疆诛邪除害。
灵奇走后,第二日早起,众人正在用功,忽听外面轰的一声大震,当时天鸣地撼,四山齐起回音,知有变故。刚刚飞出,迎头遇见石完,说:“在洞前小峰上,遥望妖僧凌空与韦蛟说话,韦蛟跪在地下,好似向其求告。妖僧忽然厉声大喝,说是此来专寻小和尚斗法,如有本领,可令出见,我先给他一个警报。弟子正要飞上,妖僧已扬手发出一蓬五色火花,将石师伯新栽的花树,连那片山崖,一齐震毁。弟子恐怕除他不掉,请师父、师伯快去。”众人遥望前面,沙石惊飞起数十百丈高下,残花断枝飘洒如雨,妖僧正在耀武扬威,喝骂叫阵,不禁大怒,便同赶去,一照面,妖僧扬手便是一蓬黑色烟网,众人几被裹住。总算应变尚快,金、石二人的玉虎金牌立发出千层祥霞,百丈金光,妖烟便被冲散。石生刚布置了一处美景,被他残毁,心中恨极,想要以毒攻毒。等妖网一破,一面发出二十七口修罗刀,一面双手连发太乙神雷,头上金光万道,金山也似,连人带剑光一齐冲去。阿童也觉妖僧性太凶毒,不应放走,也把佛光放起,追上前去。下余诸人更不必说。一时宝光、剑气上冲霄汉,电舞虹飞,满空均是雷火布满。
妖僧原因大劫应在日内降临,情出不已,心存侥幸,意欲激怒众人,神木剑不能如愿,能择一个剑光稍弱的兵解,只要不被金、石二人的飞剑所杀,均不致损害元神。昨日前来,发现敌人还持有异教中至宝修罗刀,已是胆寒。及见众人剑宝齐施,这等厉害,知道对他恨极,各以全力施为。如被修罗刀所伤,固是不妙;再被佛光和玉虎神光罩住,越发连元神也保不住。虽然精干邪法,还有法宝未用,本意只为求死,惟恐伤人,仇怨越深,更非形神俱灭不可。日期又紧,没奈何,只得借着败逃,引使众人追赶,相机行事,仍用火云冲逃走。口中大喝:“你们休要倚众逞强,有本领的,随我到赤身寨去见个高下。”众人恨他不过,又听九姑姊弟说起妖僧欲借众人飞剑兵解之事,存心与他为难。再听一说赤身寨,越发有气,同声大喝:“今日上天入地,定叫你形神俱灭!兵解二字,直是做梦!”金蝉随命九姑姊弟代守洞府,率众追去。
众人近日法力越高,飞行起来,照例以长补短,连成一起,互相扶助。因恨妖僧骚扰,定要除此一害,阿童再一催动佛光,飞行更快。妖僧虽然飞遁神速,仍被追了个首尾相衔。敌人又是穷追不舍,隐身法已破。回顾身后敌人越追越近,已然追到滇他上空,眼看两下里相隔只三数里,再待一会便被追上。情急之下,把心一横,决计与敌拼命,能够死中求活固好,否则便和敌人两败俱伤,拼得一个是一个,好歹也出一口恶气。主意打定,便即回身,把以前不曾施展的邪法、异宝全使出来,与众人斗在一起。众人法宝、佛光虽然神妙,无如妖僧修道年久,多经大敌,这一横心,便把苦练多年,准备转世应用,先前恐为佛光所毁,又防伤敌结仇,不肯使用的几件法宝,拼着葬送,相继施展出来。内中最厉害的便是所炼阴雷。妖僧又是一面与众拼命,一面仍想相机兵解,上来便打着相持待机,双管齐下的主意,并不全数发出。所炼阴雷均具分合化生的妙用,每发数粒,互相化生,晃眼便成了大片雷山火海。众人刚刚合力将它破掉,还未消灭完竣,第二批又发将出来,简直不知多少,消灭不完。妖僧行踪飘忽,变幻无穷,除真形难隐外,又化出好几个化身,不时抽空下手,用别的法宝暗算,防不胜防。阿童与金、石二人又要合力抵御阴雷,无暇多顾。易震贪功,几为所伤。这才看出妖僧厉害,果不寻常。连斗了三日三夜,未分胜负,内中只有一个化身为阿童佛光照灭。经此一来,众人固是气愤,定要除他。妖僧因想诱迫阿童放出神木剑;先用化身试探。不料对方佛光威力太大,与心灵相应,化身反被消灭。这还是阿童出世不久,临敌无多,只见敌人雷火猛烈,生生不已,惟恐有人受伤,一心防护前面,没想擒贼擒王,先除敌人,才得苟免;否则,妖僧再一疏忽,早已形神俱灭了。
斗到第四日天明,妖僧眼看所炼阴雷已去十之七八。对面敌人除金、石、阿童三个法力最高,万难伤他们分毫外,下余诸人因先有一人几乎受伤,这时全都藏身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之内。梭头上精光电旋,无数飞钹夹着风雷之声纷纷打来。敌人又在神梭旋光小门之内不时现身,各用法宝、飞剑、太乙神雷夹攻助战,在千寻雷火之中此冲彼突,猛烈异常。不特对方成了有胜无败之势,稍不留神,便受重伤。逃是万逃不脱,真是叫不迭的苦。忽听遥天空际起了一种极凄厉的啸声,由远而近,随见几线赤光带着大片黑气,铺天盖地而来,晃眼便已临近。这时众人因滇池下面人家甚多,恐惊俗人耳目,又恐波及无辜,妖僧也不愿伤人,斗处高出半天,金蝉再用法力将脚底云层禁住,所以斗了三四天,下面居民只见高空云层中偶有一些电光闪动,离地太高,连雷声也听不甚真切。云层上面却是光焰万丈,雷火横飞,凡在空中飞行的人,老远都能看见。妖僧一听啸声;便知来了帮手,虽料不是敌人对手,到底要好得多,精神为之一振。南海双童与易氏弟兄、石完五人,本就觉着妖僧玄功变化难于捉摸,雷火始终那等猛烈,恐其遁走,再见空中又有妖人来助,立时迎将上去,满拟上来先给敌人一个下马威。不料新来两个妖人正是赤身寨门下,邪法甚高,一照面,当头一个首先发出一股其红如血的妖光,神梭外面忽然一紧,好似被什东西胶住。虽不似前在碧云塘被红发老祖困住情景,行动冲突,也甚吃力,不能随意所如。甄、易四人见状大惊,恐有疏失,忙将法宝、飞剑收回,又把大乙神雷连珠般发将出去。妖光虽被荡散了些,但是随灭随生,其力颇大,反倒如盛。妖人见五人藏身宝光以内不能伤害,也是暴怒,厉声喝骂,妖光越发加强。另一妖人便朝金、石、阿童三人飞去。
金蝉看出来势猛恶,不似寻常。自己这面三人虽然不怕,神梭却被妖光困住,惟恐有失,忙喝:“石生弟,你与小神僧谨防妖僧逃走,我去除这一个妖人。”话未说完,一面发出霹雳双剑,一面指定二十七口修罗刀,在玉虎银光护身之下,飞身迎上前去。妖人虽然看出敌人宝光强烈,不是寻常,仍想本门独炼邪法,专门污毁法宝、飞剑,妖光沾身必死;更善滴血化身之法,就被敌人困住,只要稍微咬破舌尖,手指飞出一片血光、立可幻形隐遁,进退由心,万无被杀之理。做梦也未想到,对方俱是正教门下,竟会持有左道中最厉害无比,专戮妖魂的修罗刀。那刀为数既多,妖人贪功心盛,去势太猛,等到身被大片寒碧刀光裹住,前发妖光又被玉虎银光冲散,心中大惊,知道不妙,再想幻化隐遁,已是无及。妖人刚收血光飞起,吃石完一指剑光急飞过去,斩为两段。血焰飞洒如雨中,金蝉修罗刀二十七道寒碧精光正赶过来,裹住妖魂略微一绞,形神皆灭。
另一妖人见状胆寒,急怒交加,急忙变化隐遁,将邪法、异宝一齐施为,欲以全力报仇。因是精于邪法玄功,同党一死有了防备,不住闪变飞腾,出没无常。本还想暗算一两人,略微报仇再走,忽听癫僧传声催走,说:“我的神雷已经发完,仇人厉害,再不见机,万无生路。”又见金、石二人五十四口飞刀两面夹攻而来,只得强按凶野之性,恰值一道寒光由斜刺里飞来,就势将手往上一迎,断了一条手臂,血光略闪,分出一个幻影化身,人便隐形逃去。众人匆促之间也未看清。
妖僧自知大势已去,天劫将临,只隔半日,逃与不逃均无活路。略一迟疑,便被众人破了残余的邪火、神雷。阿童佛光飞将过来,将身罩住。人终借命,一面奋力防御,周身青光黑烟乱爆如雨;一面口中不住哀求:“诸位道友,我近一年为御天劫,方始倒行逆施,但是害人未成,云氏姊弟并无伤害。以前实在无什大恶。望祈神僧大发慈悲,伶我修为不易,请用神木剑赐我兵解。此去投生,定当洗心革面,改邪归正。”阿童此时除他易如反掌,毕竟从小出家,生性仁慈,见他如此哀求,心中一软。暗忖:“人谁无过,对方只求兵解,何必斩尽杀绝?无如众人恨他太甚,未必答应。”正回顾金、石二人,想要询问,佛光未再紧追。忽见韦蛟不知何时飞来,手持一封柬贴,满脸惶急,正向石生含泪哀求,心越不忍。阿童未及开口,石生先说道:“小神僧且慢。方才韦蛟因念前师恩义,来此守候三日。见双方恶斗方酣,不敢上来,只在下面沙洲上向天跪哭求告。被宁一子师伯遇见,赐他一封柬贴,说妖僧与我们前两生多有夙孽,所以如此痛恨,非令形神皆灭不可。但是妖僧除刚愎任性而外,实无大恶,令我们不妨宽他一线。好在所炼邪法、异宝全被破去,转世如能归正,以他多年修为功力,一样可以成就。如再投身左道,也是自取灭亡,不足为害。请小神僧依了他吧。”阿童见妖僧癫师韦秃在佛光之下,附身青光消灭殆尽,已吓得浑身乱抖,满面哀乞之容,不等石生说完,先将佛光收去。
韦秃已知转祸为福,先向众人合掌说道:“贫僧如梦初觉,多蒙诸位道友恩宽成全,感谢自不必说。诸位道友将来成就自是远大,道法高深,仙福无量,本来无什话说,不过贫僧学道多年,颇识先机。此次本身劫数将临,因而倒行逆施,实是例外。诸位道友方才所杀,乃是赤身寨主列霸多门下三凶之一。便逃走的一个,邪法也极厉害。他们都善隐形飞遁之法,来去如电,此事必不甘休。不怕见怪,诸位道友法力虽高,法宝威力尤为神妙,平生罕见,但毕竟出世年浅,经历无多,又无什机心,微一疏忽,便易受人暗算。否则,贫僧早为诸位所杀,岂能苟延至今?列霸多门下,有一件最厉害的法宝,名为七煞乌灵神刀,最是阴毒,不在红发老祖化血神刀之下。如受暗算,当时伤处并不糜烂,但是毒气潜侵,至多百零八日,便是功力多高的有道之士也难活命。我知道诸位道友得有太清真传峨眉心法,暂时虽不妨事,至多也只保得年余活命。万一受伤,速将真气闭住,以免毒气漫延全身。不过要想转危为安,只有陷空岛冷云丹和万年续断、灵玉膏。适见诸位道友倒有二人面带凶煞之气,事应不久,务请留意。”
金蝉接口问道:“陷空老祖叛徒郑元规,可在赤身寨么?”韦秃说道:“他是妖人认作传衣钵的门人。自从峨眉一败,怀仇至今,现正日夜祭炼法宝,欲报当年之仇。日前尚与相见。贫僧话已说完,时机已迫,请神僧赐我一剑吧。”阿童知他劫数将临,急于求死。刚把神木剑化成一道青光飞出手去,忽听厉声大喝,韦秃已先身首异处,一条身绕青光的黑影一闪不见。回顾众人,已将飞剑、法宝纷纷放将出去。再回头一看,一个赤红如血的妖人影子,刚被众人法宝、神雷消灭。
第八回亭午唱荒鸡竹树萧疏容小隐凌空飞白练池塘清浅长灵秧
峨眉七矮(蜀山续集第八回亭午唱荒鸡竹树萧疏容小隐凌空飞白练池塘清浅长灵秧
原来先前那道寒光,正是灵奇因寻向芳淑未遇,由姑婆岭赶回,正遇妖人,一剑飞去,妖人被他斩断一臂。当时遁走,心中恨极,意欲隐形暗算,就便诱敌,去而复转。不料金、石二人发现邪气,情知妖人暗算,连忙发动,已慢了一步,竟被逃走。众人本就要寻郑元规除害,正要率众赶走,妖人忽在前面现身,众人大怒,忙即追上。等到妖人被众人宝光罩住,化为血影而散,才知连先前所杀妖人俱是幻影,越发愤恨。本就必往,经此二来,如何肯罢,便同往南疆追去。因那赤身寨远在红河西南,为滇缅交界最险恶之区,回环二千余里。四外丛山峻岭,环拥若城,壁立千丈,无可攀折,最险峻处连猿鸟也难飞渡。内里乱峰Сhā云,终年不开,上面冰封雪压,亘古不消。峰腰以下榛莽怒生,藤树纠结,毒岚恶瘴,到处弥漫,加上湿热郁蒸,腥秽霉腐之气,人一近前,便要晕倒。再不,便是童山不毛,赤崖矗空,流金铄石,奇热如焚,不论山石地皮,都和烙铁也似,还未走到最热之处,人早热死。
赤身寨便在后山深处盆地之上,乱山环绕之中。一座大约百亩,高只二三十丈,通体孔窍玲珑,满布洞茓的峰岩,孤零零平空自地突起。中间隔着好几百里的森林,黑压压把地面盖住。树干最细小的也都成抱,那最大的何止十抱。多半骈生丛立,挤成一堆。偶有空旷之处,上面也被繁枝虬结,又密又厚,极少遇到天光。林中蛇虺伏窜,恶兽潜藏,更有各种毒虫纷飞如雨。蜂蚁蚊蝇,均比常见要大十倍,各具奇毒,齿爪犀利,性最凶残。尤其蜂蚁最恶,性又合群,憨不畏死。常人只一遇上,群起来攻,前仆后继,转眼之间便成枯骨。这还不算,因为当地连近山蛮人都永无一人敢于犯险走入,自洪荒开辟以来永无人迹。再说也非人力所能走进,四外的山先就没法上去。山环以内地多卑湿,草木繁孽,奇花异果遍地都是。当大片繁花盛开之时,一眼望过去,不是香光如海,漫无涯俟,便是锦城百里,灿若云霞,看不见一点树枝树叶。等到花落果熟,无人采食,连同败叶残枝落在地上或是沟壑溪涧之中,日久腐烂,再受污湿之气郁蒸,便成瘴气。日久年深,越积越多,瘴毒也越加甚。先还只在日出日落前后,随同地气蒸发,结成瘴雾,一片片彩云也似升出地面。岁月既多,蕴积愈厚,渐渐结成数百里方圆一片瘴幕,笼罩地上一二十丈,将那大片盆地盖住,风吹不散,望如繁霞,终古不消。常人固是沾身必死,便是有道之士,如非法力真高或是先有准备,照样中毒晕倒。此是各派妖邪所居寨子中的第一奇险。何况寨主列霸多虽和哈哈老祖一样,习练魔法时受了魔头反应,僵坐寨中,本身不能转动,但苦炼多年,邪法反更厉害。近年又收了一个郑元规,元神可以附身为恶,威力更大。连各正派中长老均以时机未至,不去招惹。
七矮弟兄虽然初生之犊不怕虎,又听出师姊郑八姑的口气仿佛甚好,心雄胆壮,决计前往除此一害。毕竟对方凶名久著,不比寻常,再见妖人来去如电,幻化无方,所炼毒瘴、妖刀无不厉害,路又不熟,八姑所说途向并不详细,也不由存了戒心。金、石二人便令众人小心戒备,以防敌人骤起暗算。内中阿童因在下山之前习了小旃檀佛法,只一运用,前途有事,或有妖邪侵害,立可惊觉。先见沙、米两小受伤,便已留意,闻言知道众人结伴同飞,遁光合而为一,纵有妖邪也不敢犯。心疑妖人必在暗中窥伺,自恃佛法,意欲试他一试。便用传声暗告众人,表面假作考验近日剑遁功力,离群独飞。阿童神木剑功力尚浅,晃眼落后。众人怕他不好意思,刚把遁光放慢,等他同行,阿童心灵上忽起警兆。知有变故,立把佛光放起,金光祥霞飞涌中,瞥见一个妖人手指一道其红如血的刀光,已为佛光罩住,连挣两挣,不曾挣脱,吃佛光一裹,一声惨叫,形神俱灭。正想将那飞刀收下,众人也已赶回。双方问答,稍一疏忽,怕血光一闪即隐,知被收回。正料妖人不止一个,忽听前面厉声怒骂说:“峨眉小狗,又杀我一个师弟,仇重如山。我不再暗算你们,如有本领,敢去我赤身寨分个高下存亡么?”声如狼嗥,甚是狞恶,听去若远若近,十分刺耳。阿童因忿敌人阴毒凶横,几次运用佛光向前查看,均无人影,知道妖人不敢再来。金蝉又说:“敌人厉害,既决定去,越快越好。”于是又把遁光联合一起,妖人也不再现形影。
飞行神速,不消多时,便达赤身寨外围乱山前面。南海双童在七矮中最是谨慎,虽知众人福缘深厚,此行早有师长仙柬隐示先机,未必有什危害,终觉敌人太强。心想:“昔年史南溪攻打峨眉,郑元规也在其内,曾与见过,因其修炼多年,得过陷空老祖传授,法力甚高。自从在峨眉败后,又由妖师传以邪法、异宝,每日苦心祭炼,誓报前仇,闻说比前厉害得多。即此一人已是难敌,何况妖师列霸多玄功变化,神出鬼没,不在当年绿袍老祖之下。想当初三仙二老火炼绿袍,曾费多日心力,事前又经天灵子将他原身毁去,还中了红发老祖的化血神刀,才得除此元凶巨恶。以各位师长的法力尚且如此费事,妖人比绿袍老妖差不多少,七矮弟兄不过得天独厚,仙缘甚多,所用法宝均是仙府奇珍。如论功力,近得本门心法,虽然一日千里,进境神速,老辈中差一点的师执和海内外得道多年的散仙,有的反不如他们。但到底年岁太浅,经历先就不够,如何可以大意?”因而再三力主持重。并说:“妖人列霸多邪法太高,宁愿被对方警觉,设伏相待,我们仍须稳扎稳打,相机下手,不可急进。尤其合则力强,分则势孤,千万分开不得。”一面坚嘱石完,到后必须紧随师长之后,不许独自行动,以免有失。金、石诸人原也深知目前这几个为首妖邪横行多年,积恶如山。虽因远在南疆深山之中,近年又知敛迹,除偶然纵容门下妖徒为恶外,本身轻不出山,但是这类极恶穷凶,终是生灵之害,事如易为,各位师长决不纵容至今,不加诛戮。师长尚且慎重,防其一击不中,激使倒行逆施,多害生灵,致成大患,不肯轻举。我等一行转世修炼才不多年,下山不久,当此大任,如何敢于轻敌?因此金蝉首先赞同南海双童之言,变了初计。
石完性烈如火,倔强非常,胆子比谁都大。虽然敬畏师长,不敢还言,心却一点不知警戒。因听众人说得妖邪那么凶,越不服气。暗忖:“祖父常说,我身禀灵石精气而生,除遇三阳真火、乾天灵火、极光大火而外,任何邪毒均难伤害。又精地行石遁之法,万丈山石均可通行自如,到最厉害时,只消往地底一钻,有什妨害?初入师门,无甚功绩,师父说得敌人那么凶法,何不仗着天赋本能家学,像除妖僧一样,暗入赤身寨,出其不意,先将为首妖孽杀死除去,或将列霸多的肉体用姊姊行时所赠石火神雷炸成粉碎,岂非大功一件?”心念一动,又想起:“姊姊石慧拜在凌云凤门下,不知何时始能得到音信。都是妖人不好,否则日前师父还说,为了雷起龙之事,要寻凌师叔一行,岂不可与姊姊见面?”越想越有气,不由性起,痛恨妖人,恨不能一下斩尽杀绝。
众人自不知他心意,又飞了一会,便越过前面高山,到了赤身寨边界。遥望前面乱峰环列之中,瘴气弥漫,结成一片极广大的彩云,覆盖大片盆地之上,离地约有十来丈高下,方圆达数百里。远近群峰,宛如一根根的碧玉簪和好些大小青螺,倒Сhā浮沉于汪洋千顷的五色云海之中,霞彩鲜明,好看已极。来路山巅又高,凌虚而驰,迎着浩荡天风,目极穹苍,凭临下界,由高向低,隐了遁光斜飞过去,越觉当前景物雄丽,从所未见。幸而事前知底,相隔已近,预有戒心;如是寻常经过,再要隔远一些,必当是仙云饵地,繁霞丽空,总有仙灵寄居,可以晋接,决想不到内中伏有无限危机。因是地域广大,毒瘴凝聚,以金、石二人的神目竟不能透视下面。二人深知厉害,又因南海双童再三力说不可冒进,便说:“好在过山以前,已用本门神符掩蔽遁光,便有敌人跟踪,也难发现。已然深入虎茓,不必忙此一时。最好谋定后动,看准敌人虚实,再行下手除害,使其一发必中,既免徒劳,又少危险。”众人俱以为然,便在就近下落,想不去冲动那片瘴幕,只顺山径,由彩云之下绕将过去。
到地一看,那山形的险恶简直从未见过。一面是峻岭冰峰高出天汉,半山以上草木不生,所有山石沙土均是红色。再往上去,便是冰雪布满,阴寒刺骨。半山以下气候炎热,草莽乱生,上面多带毒刺。奇石磊砢,险峨难行,休说羊肠,连个鸟道俱无。沿途不是深沟大壑,病气蒸腾,毒烟藉郁中时见毒蛇巨蟒影子出没,异声四声,响振空山,怪风时作,鸟飞不下,便是森林绵亘,丛菁阻路,光景黑暗,不见天日。众人虽不畏这些艰险,看去也觉阴森凄厉,不可流连。略微端详形势,为防飞行太急,易被敌人惊觉,各把飞势改缓,贴着地面,缓缓飞将过去。好在山路危险,也不畏难。正觉沿途形势险恶丑怪,使人无欢,前面已然发现瘴气,只是断断续续,零散飞翔,残锦断纨,自成片断,浮空停滞。越往前越多,片也越大,望将过去,宛如锦堆绣幕,虚悬地上,已觉美观非常。
等到再往前走不多远,隐闻鸡啼之声,比起平常闲行田野之间所闻到的鸡啼迥乎不同。众人均觉这等蛮烟瘴雨,毒岚郁蒸之地,休说是汉人,连生蛮野人也早绝迹,怎会有此鸡鸣?连忙循声寻去。沿崖一转,忽见清溪映带,松竹萧森,到处花光如绣,绿柳含烟,水木明瑟,全是一派灵淑清妙之景。再被那些看去美丽非常,实则中蕴奇毒的山岚恶瘴一陪衬,越觉灵景天开,其中必有神仙宫宅。众人因沿途芜秽非常,霉湿之气中人欲呕,这里风景偏是如此灵妙,最难得的是泉石清幽,地绝纤尘,情知有异,越发留心。沿着一片花林直往前行,又听山巅鸡声。日光停午,溪山如画,满眼芳菲中,忽然闻此,令人有云中鸡犬之思。心正奇怪,路转峰回,前面山崖上忽现出两间用新竹子建成的茅舍,似新落成未久。竹色依然苍润欲流,屋顶茅草也是青色,与常见不类。屋前崖石上高立着一双金色雄鸡,也比常见的要大几倍,生得朱冠锦羽,钩爪如铁,昂首独立,目射金光,顾盼之间甚是威猛。那地方乃是石崖上面一片狭长平地,茅屋侧面尚辟有大片水田。田中种着尺许长的苗秧,看去似稻非稻,一色通红,甚是奇丽美观。
石生正向阿童悄声说道:“这等地方怎会住有人家?景物偏又如此灵秀。你看花林竹屋,绿水红秧,与四围的树色泉声交相映衬,有多好看。”石完觉那田中所种与平时所见水稻不同,清风吹动,宛如红浪,又匀又细,觉着好看,便往田边走去。甄艮早看出主人敢在此地隐居,不问邪正,均非庸流;稻又异种,从所未见。恐石完冒失惹事,忙赶过去,想要拦阻。忽听石完笑唤:“师父、师伯快来,这里的水怎会倒流?”甄艮因诸人所居相隔只有半箭之地,虚实未知,恐被听去,忙令禁声。众人也看出异处,赶了过来,往田中仔细瞧看。
原来水田所在,地势较宽。好似本来和茅屋前面同是狭长形,后经人力将靠里面的山崖由顶到底削去了一大片,并在上面加以雕琢。所以别处山崖都是布满苍苔,翠色如染,这里却是大片黑石,不长寸草。壁上大小洞茓密如蜂巢,处处嵌空玲珑,看去颇具匠心。因是历年较久,风雨侵蚀,如非众人慧目法眼,又是行家,常人到此,必当天生奇景,决看不出雕琢之痕。这还不奇,最奇是那片水田广只数亩,方塘若镜,中间并无畦垄。所种红稻甚是柔韧,高出水面虽只数寸,下面却深。通体长约三尺,稻尖上各有一粒绿豆大小的红珠。水深竟达七尺以上,稻并无根,水系活水,偏能直立水中,行列整齐,毫不移动。近梢出水数寸的上半段,尽管随风披拂,柔软非常,水面以下却仿佛一枝长箭,Сhā向土中,稳定非常。靠近前面崖口辟有两条水路,宽约二尺,与田相通。大股清泉宛如银蛇,由山下清溪中蜿蜒急驶飞来,朝着相隔十数丈的危崖猛窜,逆行而上,顺着水路人口石槽,直注田中。入口水势立归平静,田面上一片澄泓,依旧清明,并不起什波纹。另一水路在斜对面,却顺石槽,临崖往下飞泻。探头崖外一看,好似两条玉龙此去彼来,上下飞舞,追逐于青山碧崖之上,循环往来,永无休息,顿成奇观。
经此一来,众人越看出田中所种,不是灵药仙草,也是左道中珍奇之物。料定此草必须种在水中,那水更须新陈代谢,极难种植。因此开田建屋,命人留守;并用法力引得山中灵泉上下交替,不令田中留有陈水。暗忖:“似此专吸癸水精华的灵草,必有大用。崖又密迩妖窟,主人决不是什好路道。”易震便主张采上两根,异日向人请教。好在对方种得太多,取之无伤于廉。甄艮因石完无心开口,主人必已警觉。心想:“当地虽邻妖窟,但禁水之法不是妖邪;除远近瘴云浮涌外,也不见什邪气。这类灵草想必珍贵非常,焉可无故招惹,不告而取?”忙用传声拦劝道:“我们不知人家底细,又当大敌当前之际,最好不要多生枝节。与其如此,不如径往屋前探看,相机行事要好得多,”易震原是童心未退,一时好奇,闻言也就拉倒。
石完因为不会本门传声之法,师父又禁说话,本来气闷。及见易、甄二人口动,问答神情,疑是要采红稻。性又猛急,本来同立田边,相隔甚近,觉着那稻色如红玉,好看好玩,心念一动,伸手便抓。谁知那稻植立水中,看去那么刚劲,却动不得,手才挨近,一连串叭叭之声响过,当时闻到一股异香,随手倒了一大片。甄氏弟兄连忙阻止,已是无及。再一细看,梢尖上的红珠,凡是倒在水中的全都爆裂。适才响声虽极细碎,主人必有警觉。又看出倒的那一片,齐齐整整作六角形,一倒便沉水底,随着泉流往崖下驶去,晃眼都尽,只空出了丈许大小一片水面。二人知已惹出乱子,方用传声令众留意,同时回走,想到竹屋探看。忽听呼呼风声,一片锦云带着两点金光,已经凌空飞堕,朝石完扑去。定睛一看,正是先前所见金鸡。因来势虽猛,鸡不甚大,又是自己失理,忙止石完,不令出手伤害,暂且闪避,等见主人再说。鸡偏朝人猛扑不已。石完从来不违师命,又觉那鸡好玩,还想将它捉住。谁知来势猛烈异常,动作神速,爪喙齐施,微一疏忽,竟被爪尖划了一下,当时皮破血流,又痛又痒。本是自己不好,毁人红稻,又听师父连声阻止,不敢违背,一着急,便往地下钻去。那鸡又向众人扑来。
金、石二人先见石完狼狈之状,还在好笑。见惯仙府灵禽,区区一只较大的鸡,自不放在眼里。及见石完逃遁虽然迫于师命,但素性倔强好胜,家学渊源,怎会那样手忙脚乱?正待行法禁制,见鸡飞来,猛想起:“众人已然隐形,此鸡怎会看出?”心中一动。阿童在旁看出石完仿佛受伤,刚将佛光放起,忽听娇呵:“阿晨!”声甚清越。那鸡闻呼,似要飞走,但被佛光困住,急得在光中不住怒鸣,挣扎乱飞,只是冲不出去。同时又有一条白影,映着日光,宛如银星飞坠,由危崖顶上直射下来,快到众人头上,忽然一个转折,往茅屋中飞去。刚看出是个高才二三尺的白猿,随听先前唤鸡女子口音说道:“我有正事,不能出见。阿晨无知冒犯,你那同伴已然受伤。此鸡爪有奇毒,快将他寻 烽火珈蓝帖吧来,同到我家相见吧。”
众人见本门隐形法竟被看破,大为惊异。又听口气不恶,忙即回应。将石完唤出一看,伤处已然紫黑了一片,说是有些痒痛,尚不妨事。便把隐身法撤去,收了佛光,同往茅屋走进。先在外面遥望,屋只两间,地铺草茵颇厚,陈设甚简,门窗洞启,空无一人,只当主人出外,因石完一喊,便往田边赶去,也未细看。这时见外屋大约三丈方圆,当中草茵上有一女子席地而坐。身旁有一矮几,上供花瓶和一个形式奇诡的香炉。女子年约二十来岁,穿着一身黄葛布的生蛮装束,玉肤如雪,身材甚是秀丽。只是满面伤疤,五官残破,乍看面貌十分丑恶,稍一注视,便知以前貌极美丽。只因伤痕稠叠,左眼裂了一口,鼻准削去半边,此外鳞伤甚多,变成丑怪。可是头上秀发如云,双肩玉削,肌理细腻,骨肉停匀,分明是一个美人胎子。手持一镜,刚刚放下。见众进门,也不起立,开口便向石完道:“真难为你,居然受伤之后还能行动,此事奇怪。快请过来,我叫阿晨将毒收去,医好再谈吧。”说时,那只金鸡已随后赶来,闻言昂首张目,怒鸣了两声。山女忽把面色一沉,鸡似害怕,忙即飞起,张口咬住石完伤处,微微一吸,石完便觉痛痒全止。伤处一凉,立即收口,不再流那紫血。见鸡神骏,羽毛可爱,想要抚弄,已然飞去。
众人见山女毫无敌意,笑问:“道友何名?怎看出我们形影?”山女答道:“诸位来时原未看出,因听有人说话,用昔年师父晶环查看,才知来了多人。我在此为人所累,苦守多年,不算以前被困,已有两甲子未见外人,平日只此一鸡一猿相伴。塘中所种乃大清仙界飘坠人间的灵草,名为朱萍,又名辟邪珠,专破毒岚恶瘴。另外更有一种灵效,尚难言明。因此草乃太清灵气所钟,品最高洁,必须灵泉活水始能长成。头上结实小如米粒,人手以及寻常金铁全不能近,近则立毁。我费了多少年的心力,才得成长,昔年所许心愿已快完成,不料诸位到来,无心中毁去一些。所幸种得尚多,还敷足用,否则对头邪法炼成,便更难制了。行将离世的苦命人,本不想与外客相见。因见来客个个仙骨仙根,道法甚高,也许能够助我一臂,为此请来相见。不知诸位道友姓名、来历,可能见示么?”众人见山女人甚和善,吐属娴雅,又是一身道气,料是修炼多年的散仙。早在暗中传声商议,由她口中探询妖人虚实。便由金蝉略说姓名、来历,一面留意查看对方神情。初意所居与妖人相近,就非同类,也必相识,并未告之来意。哪知山女闻言,立现喜容道:“我自受那冤孽暗害,走火入魔已三百年。只说费尽苦心完我誓愿,将来孽消难满,仍不免同归于尽,不料今日会有生机。诸位道友可是奉了师命,来除列霸多师徒的么?”众因主人装束,本来不无顾忌,及听这等口气,来意又被道破,立即明言。
山女喜道:“我名云萝娘。往事如烟,也难详说,但我除害的心意却和众位一样。因为本身孽难未满,不能随意行动,隐忍至今。前数年,因那冤孽炼了极厉害的毒蝗和血河妖阵,我才着急,元神冒着奇险,去往先师藏真之处与万丈寒潭之下,将玉藏多年的朱萍仙草取来。仗着鸡、猿之助,开出一片水田,照先师留示传授,行法布种。妖孽昔年与我原有此后永不相犯的誓约,又在法力灵符禁制防护之下,本来不知此草用处。直到去年被妖徒郑元规无意中经过,发现此草刚出水面,快要结实。他前在陷空老祖门下原曾见过,深知它的灵效。同时他又发现崖壁洞茓中所养来专杀各种毒虫的千年火雕。此鸟金钩铁羽,红头蓝身,口能吐火,大仅如拳。本来就是毒蝗克星,再要吃了朱萍灵实,威力更大。立即归报妖师,料我有意作对。但他平生说话永无更改,不肯失信亲来,表面不问,暗中却示意妖徒前来寻事,连草带雕一齐除去。妖徒邪法颇高,幸而我在取种之时,无意中得到先师留赐的灵符至宝。上月两次来犯,均仗防守严密,人还未到,先已看破,将其惊走。妖徒无奈,又托一人探我心意。我知冤孽性情,立用激将之法令其转告,说我仇深恨重,早晚必报。既然自恃神通,以一派宗祖自命,守着当年誓言,到时由我寻他,一决存亡,不应欺我孤身,自己无脸上门,却令妖徒来此暗算。这冤孽竟被激动,虽然严禁妖徒,不许再来,却知我不久难满,必往寻他,日夜加功,祭炼毒蝗邪法。我前收门人早为所害,近日火雕已然炼好,朱萍恰也结实。但是此雕万分猛烈,也是天地间的恶物,一旦长成,口能喷火,便难驯服。当初为防毒蝗厉害,不能一举成功,曾用法力使其交配,所产太多。性既通灵,又经法力训练,多食各种强身健体之物,越发凶猛。先还未觉,日前方始看出它的厉害。惟恐喂那萍实之前稍微疏忽,被其逃走几个,飞往人间。固然除它讨厌,而且妖徒凶顽诡诈,万一另约教外妖党来此暗算,一个照顾不到,后患无穷。必须有人相助,才保无害。难得诸位道友到此,不知可能相助么?”
众人一则同仇敌忾,又都好奇,便问如何助法。萝娘笑道:“事并不难,到时只要有一人用那佛光凌空防护,一见有人来犯,代我上前应付些时,不令分我心神,便可成功。话须言明,我虽不是妖邪一流,但本门法力一向隐秘,有好些处不能使外人看见。只请诸位候到今晚子时,飞空防护,如听鸡叫,便成功了。并非扫兴,赤身寨埋伏重重,禁制也颇厉害,更有妖法祭炼而成的瘴毒之气,也非此时所能前往。尤其中洞乃妖孽多年枯坐之处,肉身所在,深居地底,防御更是周密,有两件最厉害的法宝均在身上,可惜无人能近。否则,休说伤他肉身,只要将法宝盗毁,立可灭去他大半威力,不也好么?”众人一想,话颇有理,也全答应。石完见萝娘说时曾经看他好几眼,不禁心动,跃跃欲试,准备由地底深入妖窟,毁那肉身。众人毫未觉察。
商定以后,白猿献上好些仙果,请众食用。众人见白猿灵慧非常,好似功力颇深。又因萝娘要到今夜始能行动,便不去扰她,同往里间席地聚谈了一阵。又令白猿引导游览全景,由崖顶遥望赤身寨那面,邪烟瘴毒越发浓厚,杀气隐隐上冲,形势险恶非常。互相指点说笑,等到月上中天,回顾白猿、石完均不在侧,以为石完贪玩,被白猿引往别处。因知当地方圆六十里内,妖邪向无足迹。白猿随主多年,深知底细,决可无妨。大家谈在高兴头上,均未留意。
眼看己到子正,石完人尚未回,南海双童方才疑虑。忽听萝娘远远唤道:“诸位道友,请照前言行事。”随见下面环着水田,蓬蓬勃Ъo起了一片彩烟,转眼布开,高升数十丈,连崖带田一起笼罩在内,烟中景物一点也看不见。众人因知事关重大,各隐遁光飞空防守。约有个把时辰过去,只听烟中萝娘连声娇叱,群鸟鼓翼之声有如潮涌,不时夹着几声鸡鸣猿啸。甄氏弟兄虽然愁虑,尚以为石完好奇,同了白猿均在下面烟中,或是藏身石内,向外观看,还未想到别的。后来一想:“萝娘曾说行法不令人见,石完怎得入内?”越想越不放心。甄兑首先忍不住,朝下问道:“云道友,曾见小徒石完么?”问完,未听答应。隔不一会,便见白猿飞来,用手连比,石完似已独往妖窟,不禁大吃一惊。忙告众人,欲用地行法赶往妖窟,追他回来,以防不测。金、石二人不放心,看白猿手势,好似已有警兆,便说:“下面正当紧要关头,最好谁也不要走开。石完前往,并无危害。”二甄担心爱徒,执意前往。
正在商议,忽听异声起自遥空,知有妖邪到来。金蝉首先劝二甄说:“石完面无晦色,地遁穿山并还胜过师弟,人也机警,动作神速,稍见不妙,立即穿地而逃。如真有事,你去也是无济。照主人今日之言,这里的事何等重大,岂可擅离?”话未说完,那异声已由远而近。只见一片碧绿色的暗云,由赤身寨侧面高空中潮涌而来,内中裹夹着大片灰、黄、赤三色火花和四、五条血也似的妖人影子。又听萝娘疾呼:“诸位道友,速用法宝将四边挡住。下面云网如无动静,便不妨事;如有一处冲破,请先代我堵住裂口,断他退路,再行诛杀,以免受他暗算。”众人立即应诺。为防万一,便令阿童放出佛光,紧附云网之上。萝娘惊喜道:“我不知佛法如此神妙。令高足石完现正深入妖窟,已快成功。只是邪法厉害,恐其贪功好胜,万一有失,逐走妖人,可速往救应。由小神僧一人在此护法,过一昼夜,大功便告成了。”说时,众人已将飞剑、法宝纷纷放起,初意敌人大举前来,必有一场恶斗。哪知双方刚一接触,众人太乙神雷未及发放,来敌已不战而退。
众人本就惦记石完,再听萝娘一说,更不放心,也没细想萝娘之言前后不符,当时留下阿童、灵奇代为护法,一同往赤身寨追去。因日里萝娘曾说,那晶环共是两枚,列霸多也得有一枚,邪法又高,离寨三五十里内,多高隐形法也能察见形迹,反正非拼不可,索性明张旗鼓,杀上门去,因此众人均未隐形。只因阿童不曾同来,全都身剑合一,暗中戒备。三二百里的途程,晃眼即至。追时,忘了下有毒瘴笼罩,等到追近赤身寨上空,遥望前面妖火妖光已由瘴云层中刺穿下去,这才想起,忙用法宝护住全身。同时发出太乙神雷,准备击散妖氛毒瘴,然后下落。哪知数十百丈金光雷火打将下去,那布满半空中的彩瘴竟似实质,只动荡起伏了几下,仍回原样。众人方想再用法宝、飞剑试它一下,那笼罩地面的毒瘴倏地一闪不见,下面现出大片盆地,四外高山环绕,只有一座峰崖平地涌起。不特形势玲珑秀拔,洞茓甚多,全崖上下更点着千万盏银灯,明辉四射,灿如繁星。崖前寨门外并有两幢三四丈高的妖火,光焰惨碧,映得远近山石林木绿阴阴的。妖人一个不见。
众人恃有法宝防身,仍旧飞降。刚到地上,便见妖火中现出两个相貌狰狞的妖人,各持一个长大号筒,鸣呜狂吹。易鼎一指剑光飞将过去,竟被妖火挡住,妖人并未受伤,仍是狂吹不已。随听寨中鼓乐之声大作,先由寨子走出一人。金、石二人俱都见过,认出是妖徒郑元规。正要上前动手,郑元规扬手一片妖光,将众人飞剑敌住,口中大喝:“峨眉鼠辈,且慢动手,听我一言。你们万里远来,真有法力,何必忙此一时?”甄艮与妖人本是旧识,又想探听石完下落,忙用传声拦住众人,笑问道:“郑道友,别来无恙?有什话说,请道其详。”郑元规冷笑道:“教主素不容人在此撒野,因见你们如此胆大,从来所无,想要出见自行发落,等教主出来,你们就明白了。”
说罢,一队年约十五六岁的俊童美女,各持香花、银灯、提炉、宫扇等仪仗,已由寨内缓缓走出。同时,四围爆音四起,叭叭连响,眼前一亮,立有二十四幢同样妖火突然涌现。内里各有一个奇形怪状,手持弓箭刀矛各种兵器的妖人分班排列。男女俊童后面,有一片丈许大的血云,上坐一白衣少年,也由后面冉冉飞出。到了洞外,居中停住,血云立化为一个色如红玉的圆墩。少年坐在圆墩上面,手指众人,笑道:“我自在此修道以来,休说在我寨前扰闹,一入边境,休想活命。你们胆子居然大得出奇。我平生最喜胆大美秀男女幼童,既然自投虎口,要想回去,自是无望。现我破例宽容。我知你们峨眉门下,上来定必不肯降顺,本身也必有点仗恃。休说胜我得过,便将我寨前彩云仙瘴破去,也必全放脱身,不与计较;否则必须拜在我的门下,方可活命,免去阴风化气,毒火焚身,日受炼魂之惨。你们意下如何?”众人先以为列霸多有名妖人,凶恶无比,相貌必比前遇妖人还要丑怪,不料竟是一个美少年。除却目光阴鸷,隐蕴凶威,满身邪气而外,寻常相遇,决看不出他是方今妖邪左道中首要人物。金、石二人几次想要开口,均被二甄传声阻止,说道:“邪法厉害,既然对面,便不必忙。石完先来多时,未听提说,索性等他说完,再与动手。妖人晶环虽然可以聆音照形,却不能查见地底,乘其动手之时,我还要由地底潜入妖窟,寻找石完下落。”众人应诺。
等到列霸多说完,金蝉当先喝道:“无知妖人,死在临头,还做梦呢!”旁立妖徒闻言大怒,正要动手,被列霸多止住,狞笑道:“无知竖子,敢发狂言!我不值得动手,看你今日可能脱出罗网?”话未说完,郑元规凑近身前说了几句。列霸多面容遽变,扬手一片妖光遮向身前,将双方隔断。厉声喝道:“峨眉小狗,竟敢伤我门人。等我发落之后,再要尔等狗命!”说时,早有一个妖人由侧闪过,战兢兢跪伏在列霸多的前面,颤声说道:“弟子同了八师弟,因癞僧韦秃借宝未还,前往中土,寻他索讨。刚到滇池,便见他被峨眉群小围困,上前相助。不料小狗厉害,将八师弟杀死。弟子意欲诱来本山一起除去,中途又遇二师兄暗放飞刀,想出其不意,杀他们两个报仇。不料相隔太近,反为所杀。弟子势力愈孤,只得诱他们来此,并非怯敌,望祈师父恩看。”
列霸多目射凶光,冷笑道:“我那日已看出秃贼穷极来归,不是本心,卦象可疑,曾令你们留意,在此二月之内不许离山一步。你三人竟敢违命,与秃贼私下结交,将本寨神幡借他,已是该死;况又私离本寨,去往中土。果然秃贼借此兵解,你们受人之愚,死有余辜。你只想将敌人诱入重地,仗着同门人多,报仇之后,再将敌人法宝、生魂取献,以图遮盖,将功折罪。却不想临阵脱逃,首犯戒条。既是诱敌,就当沿途现形引来阵内,偏又胆小害怕,不敢挨近,致其迷路,被我对头引去。你们见人久不到,方始约友往寻。既发现双方合谋,便应守我前言,立时退回。再不索性拼命也罢,偏又轻举妄动,刚一出手,便被敌人吓退。似此两犯教规,如何能容?”说时,妖人见妖师目射凶光,注定自己,手已扬起。知其心黑手辣,翻脸无情,照此说法,万无生理,不由犯了野性,抗声接口道:“师主请慢下手,弟子还有要事回禀。师娘的火雕已然炼成,不久便要来报前仇。弟子等并非不战而退,实因仇人中途隐形,查看不出,久等未到,前往诱敌。去时,师娘正仗仇敌护法,用萍实喂那火雕。虽被法力隔断看不出来,听那雕鸣之声,已到师父所说功候。急于归报,又见诱敌计成,忙着赶回。正值师父入定,只告知二师兄,请其代为禀告。原想他最得师父宠爱,可说两句好话,谁知他记着初入门时的仇恨,将话变过,有意陷害。弟子久受师恩,便受炼魂之惨,也所不辞。不过汉人非我族类,又是被逐来投。以前我们师徒只在苗疆称雄,与外教中人素无交往,尽情快乐,何等自在。便有师娘这个后患,也奈何师父不得。自他一来,从此多事。今日敌人虽然是群小狗,个个都有神通,法宝尤非寻常,否则以三师兄与八师弟的玄功变化,怎会死得那么快?连滴血并且内中一个小秃驴,所放佛光更是神妙。弟子死何足惜,只是照此形势,昔年神仙洞遗偈留音必将应验,何苦听信谗言,仇敌还未擒到,先杀自己人,使外种仇敌快意,去应遗偈留音呢?”
妖人还要再往下说时,列霸多已哈哈笑道:“我已炼就不死之身,当我怕那丑妇么?”话未说完,伸手往外一弹,立有豆大一团赤,黑二色闪幻不定的妖火射将出来。妖徒闻得笑声,似知不妙,暗中也有了准备,妖火到前,倏地由口内喷出一片血光。妖火也已打到顶上,叭的一声,妖徒被那妖火震成粉碎。血肉横飞中,一条血人影子电也似急,便朝郑元规扑去。
第九回孽尽断肠人剧怜绝代风华与尔同死功成灵石火为求神山药饵
峨眉七矮(蜀山续集第九回孽尽断肠人剧怜绝代风华与尔同死功成灵石火为求神山药饵
结伴长征
郑元规万没料到妖人记仇心切,会以本身元神向其拼命,骤不及防,竟被用本门最恶毒的邪法附上身去。又见旁立妖人本多面带愤激,见状全现喜容,知道自己已后来居上,恃宠强横,又非同种,结怨已多。日前师父又当众言明,传以衣钵,令为群蛮之长,人心越愤。这类邪法阴毒无比,一经附身,便如影随形,成了附骨之疽,难于摆脱。这还是师父在此,妖人震于积威,恐用法力炼化。”仇人不过受点伤害,元神却要消灭,心中顾忌,暂时无害。否则就算精通邪法,能够抵御,不致当场出丑,日后仍是防不胜防。不由急怒交加。列霸多也似此举出于意外,大怒道:“徒儿不必惊慌。有我在此,如敢伤你一根毫发,必将他生魂火炼百年,受尽苦痛,再行消灭,以为儆戒。等我除了这些小狗,再代你去此一害便了。”
随听有一幼童怪声怪气喝道:“不要脸的狗妖人,死在眼前,还吹大气。你那妖徒说得不差,我先送你一丸石火神雷,看看你这不死之身怎么炼的?如禁得住,我便服你。”说时,语声好似发自右侧地底。妖人师徒闻言大怒。列霸多首先扬手,一道妖光朝那发话之处射去,正待施展毒手,语声忽止。右侧地底忽然蹿出一人,三尺来高,生得豹头突眼,紫发凹鼻,大腹短腿,周身皮肉宛如翠墨的丑怪幼童。才一照面,瞥见众人俱在妖光外层,还未动手,喊了一句:“这里不对。”一掉头,又往地下钻去。妖人师徒闻声回顾,人已一闪无踪,跟着又在妖光之外出现。列霸多更加暴怒,忽听地底一声大震,身后山崖立时震塌了数十丈一大段,中洞一带当时震裂,整座妖寨竟被揭起,连同大小碎石、寨中陈设灯火之类飞舞空中,高涌起百十丈。旁立男女妖童十九重伤,虽精邪法,未受大伤,也被这一震之威吓得手忙脚乱。列霸多一声怒吼,扬手一指,那高涌百十丈的碎石尘沙,立似潮涌一般往左侧远方飞去。同时人影一晃不见。郑元规和众妖人全都暴怒如雷,纷纷杀上前去。
众人先见敌人内江,两相不和,同床异梦,妖人乖张狠毒,又听出前遇云萝娘竟是列霸多之妻,料其必败。方在心喜,石完忽由地底飞出。甄氏弟兄方恐有失,石完已然隐身地底。跟着惊天动地一声大震,石完飞出光外,将手一扬,一片墨绿光华挡向前面,那么强烈震势立被禁住。众人见他小小年纪,如此法力,全都喜爱。又知石仙王的独门石火神雷,虽不似魔教阴雷阴毒,却是猛烈得多,一般山峦只消一雷便成粉碎。列霸多逃时那样急怒张皇,许被震碎肉身也未可知。正想询问详情,妖人已夹攻而来。众人早有准备,只因南海双童再三劝阻,才未动手。石完一到,心中一放,越发起劲。因知那片彩瘴本就奇毒,又经妖法炼过,邪气甚浓,定必厉害,一动手,便连在一起,合力御敌。
石完一面动手,口中大喝道:“那狗妖人列霸多不像先遇贼狗丑怪,坐在洞中和常人一样,差点没有认错。幸亏事前遁往地底,听见有人说话,得知底细,破了他所设禁制,通行妖阵,暗中寻去,隐在所坐玉榻之内。因见邪法厉害,惟恐一击不中,除他便难。正等得心焦,妖人忽然率众走出。我照所闻除他之法,埋伏了一粒神雷,再将妖阵移动,然后退出。果然不多一会,妖阵被我引发,所有埋伏,连同许多奇怪妖幡、刀叉之类,齐向神雷撞去,这一来威力更大。此时妖人快要复体的肉身固成粉碎,连那些邪法异宝也必全毁。师父、师伯,看我这事做得多好!”边说边笑,手舞足蹈,高兴非常。
郑元规等闻言大怒,纷纷厉声咒骂,发出各色飞刀、飞叉,暴雨一般向众夹攻。金、石二人见敌人声势猛恶,邪法、异宝甚多。郑元规更由手上发出大片紫、黑二色的火星,微一接触,便化成大片雷火妖光,纷纷爆炸,越来越盛,邪气奇重。因是恨极石完,专朝甄氏师徒进攻。心想:“妖人曾得陷空老祖与列霸多两派真传,炼就玄功化身和金精神臂,如不将他元神除去,便将他杀死也是无用,尤其是幻化无穷,最难捉摸。石完贪功好胜,年幼无知,一不小心,便为所伤。列霸多肉身己毁,剩下元神,更无顾忌,来去如电,捷于影响。虽有专戮妖魂的至宝修罗刀,惟恐打草惊蛇,暂时还难使用。”只得先把玉虎金牌宝光放出,并且同发太乙神雷。双方杀了一个难解难分。
易鼎、易震见久战不胜,心中不耐,见敌人妖火更盛,当地早成了一片火海,比在滇池上空还要厉害得多。因金、石二人又不令走开,无从施展,急于立功,冷不防飞出玉虎宝光层外。内有几个妖人也是该死,见战场上敌我神雷、妖火、法宝、飞剑互相恶斗,光焰万丈,上冲重霄,敌人各在金光银霞笼罩之下飞舞冲突,一任全力施为,无奈他何。多厉害的邪法、异宝发将出去,与那金、银二色的宝光一撞,不是当时消灭,平白毁损,便被荡开冲散,休想近身,自己这面反倒折了法宝、刀叉。敌人在宝光防护之下,又把太乙神雷发个不住,稍微疏忽,不死必伤。妖人正在急怒交加,忽见易氏弟兄各驾遁光冲将出来,以为妖火奇秽,专污敌人飞剑、法宝,容易得手,意欲杀以出气。万没想到七矮飞剑、法宝,开府时均经太清仙法重炼,不怕邪污,宝光更可由心隐现。五个妖人刚一窝蜂飞扑过去,易氏弟兄本是诱敌,辟魔神梭连同太皓戈、火龙钗早已准备停当,只是宝光隐而未现,一见妖人拥来,突然发难,一齐施为。五妖人瞥见金光电耀,火雨星飞,方觉不妙,已是无及。当头二妖人首被神梭宝光冲成数段,再吃火龙钗一绞,立成粉碎。另三妖人:一个被梭上飞钹打死,又被太皓戈追上一绞,当时了帐;一个为二人的飞剑裹住,还待施展妖法抵御时,石完在旁看出便宜,扬手一片墨绿光华急飞过来,将妖人全身裹住,南海双童连发神雷,连先一妖人全数震成粉碎,形神俱灭;只剩一个被飞钹打断一臂,滴血
经此一来,众妖徒固是仇恨越深、势不两立,易氏弟兄也藏身神梭之内,一味左冲右突,往来追杀。遇到邪法厉害,便埋头不出,只把法宝、神雷发之不已,梭中飞钹更雪片也似打将出去。梭头风车精光电旋,众妖人一个闪躲不及,撞上便无幸理。这伙妖徒十九都是生蛮野人炼成,天性野蛮,恃强任性,本不怕死。郑元规居心险诈,知道众心不服,早想扫除异己。见此形势,正好借刀杀人,不但没有提醒令其留意,仗着自身法力高强不致受伤,反倒假装义愤,巧言相激,引使自寻死路。似这样斗了三天,众人一个未伤,妖徒却是伤亡大半。这才警觉,不似以前专一拼命,不顾死活,才稍好些。
列霸多偏是一去不来,双方都觉奇怪。众人又见阿童、灵奇预期未来,均疑来时被列霸多发觉,正在易地相持。只是敌人最厉害的便是所炼千年毒瘴,为何也不见使用?好生不解。心想:“妖徒纷纷伤亡,只剩下几个最厉害的,如把郑元规除去,大功便成一半。”大家都是越杀越勇。内中石完几次想要飞身出去,单独应战。甄氏弟兄深知列霸多最是深沉阴险,此时不出,不是被阿童、萝娘绊住,便是恨极石完毁他肉身,急欲报仇。只因知道石完在玉虎神光护身之下,木能伤害,故意隐藏不出;等一离开众人,出其不意,立下毒手。石完不过仗着乃祖一丸神雷侥幸成功,如何能是对手?再三禁止,不令出斗。石完无法,先还乘隙伤了两个妖徒。后剩的几个功力较深,连众人急切间都伤他不了,何况石完。空自气闷,无可如何。
斗到第六天上,众见郑元规独在光山火海中幻化飞腾,出没无常,只把妖火发之不已,与太乙神雷互相激撞,霹雳之声宛如千万天鼓同时怒鸣,加上远近山峦峰崖受震纷纷崩塌之声,端的猛烈无比。宝光、剑气与满空雷火交织成一片光网,照得数百里方圆一片山野成了一个光明世界。那条重用妖法祭炼过的金精神臂,从未见他用过。经这未了几天,妖徒又被金、石二人的七修剑和南海双童的丙灵梭,冷不防伤了几个,剩下才只四人。石生几次要将修罗刀放将出去,均被金蝉止住。
到了半夜,忽听洞底起了异声。郑元规面色大变,厉声大喝:“峨眉小狗纳命!”说罢,扬手先是一片极浓厚的黑雾。众人见妖雾浓密异常,正发神雷想要击散,忽见一片金霞凌空飞堕,正是阿童、灵奇二人赶到,好生心喜,忙与会合。石生首先问:“小神僧怎么来得这么迟?可与妖人列霸多动手么?”阿童方答:“我和灵奇为助萝娘成道转劫,事完便即赶来,并未见什妖人。莫非妖孽元凶竟被逃走了么?”众人闻言,大出意料。正待询问经过,忽听一声怒啸,列霸多突由空中现身,已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环绕着数十道暗绿色的妖光,凌空飞舞而至。同时郑元规也施展神通,杀上前来。
石完早就惦记着一件事情,因列霸多尚未现身,不敢前去。一见他化为血人飞来,与地底所闻无影仙人留音预示一般无二,心中大喜。为防敌人警觉,不便明言,凑到甄艮弟兄身前,把二人手一拉,怪眼一翻,故意喝道:“妖人邪法厉害,二位师父允我先由地底遁往云萝娘那里歇上一会,再来除他就容易了。”说罢,当先便往地底钻去。二人防他犯险,不知何意,立即跟踪赶去。到了地底一看,所行竟是去往妖窟一面,入地甚深。本想将其唤住,问明再说。不料石完异禀家传,本来就难追上,石完又见师父追来,只当领会,越发得意,飞行更快,相隔又近,晃眼便到妖窟中洞之下,甄氏弟兄只得随同赶进。不提。
原来列霸多邪法甚高,近日更将昔年走火入魔的肉身修炼复原,眼看神通越大,可以恣情纵欲,为所欲为。自恃邪法炼就云罗毒瘴,并有好些厉害邪法和七煞乌灵毒刀,天仙所不能当,所以明明算出劫难将临,毫未在意。反因来人俱似未成年的道童,认为峨眉门下多半速成,入门不久,仗着几件法宝,便令下山修积,凭哪一样也非对手。再见对方根骨甚厚,想起所有妖徒十九人,当初传授他们道法,原因彼时困处山中,不能远出,心志又大,不问质地好坏,只要有人走近,便行法引来,以致品类不齐,十九凶横蛮野,全无人性,时常惹事,成群结党,互相蒙蔽,早就心生厌恶。他想:“自从郑元规来投,互一比较,这些门人竟是差得大多。而且郑元规先后引进数人,无一不是能手,自然另眼看待。众门人不但不知自省,反而妒忿,日常倾轧,嫌师长偏心。自己又是一个惟我独尊的性情,自然有气,如非念在相随多年,直恨不能全数杀掉。本想复体之后,大开门户,又觉尽是这些丑怪野蛮之徒,岂不遭人轻视?所以曾令郑元规等先期物色。难得今日遇到这么多好根器的幼童,如能收到门下,真乃快事。”想到这里,竟离中洞要地,亲出应付。对面之后,列霸多越看越爱。正杀蛮徒立威,忽然变生仓促,那等防护严密的肉体原身,竟为来人神雷所毁,方始警觉,知道仙偈留音必将应验。如换别的妖人处此境地,不是惊慌失措,必定恨毒仇人,先与拼命。列霸多却是阴险狡诈,为人沉骛,一经警觉,便知事关重大。此外还有一个强仇大敌也快发动,所炼邪法毒蝗如被破去,多年愿望全成泡影,永无复仇之日。自恃炼就小诸天不死身法,精干玄功变化,多厉害的人也难伤害自己元神,略一寻思,立生毒计。
列霸多强捺怒火,舍了敌人,赶往中洞。费了六日的心力,将先前震碎的残尸血肉收集拢来,施展邪法,使其凝成一个血人,仍坐在榻上。再把元神附将上去,拼受痛苦,放出毒蝗环身啃咬,使与本身心神相合,这一来增加了极大凶威。等到邪法、妖阵全都准备停当,他再用晶环一看,门下妖徒已然伤亡殆尽。又看出郑元规只保自身,与敌相持,未以全力施为。分明借着自己回时所说“只将敌人绊住,等准备停当再下毒手,一网打尽,以防怀恨多年的老仇敌知难而退,不来上钩”这几句话,就此公报私仇,借刀杀人。否则敌人法宝虽然厉害,也不致死得这么多。列霸多怒火刚刚上冲,厉啸了一声,忽想起门下妖徒近日多怀怨望,所炼邪法主幡上又缺少几个有力量的凶魂。本就打算杀死几个,取那生魂备用,就便惩一儆百。但惟恐元神尚未复体,这伙相随多年的妖徒多得自己传授,人数又多,一个威立不成,徒使众叛亲离。心想:“反正死了这么多,郑元规引进的十来个门人又正有事他出,等把敌人杀死,报仇之后,除法力最高,平日恭顺,不曾腹诽的两个外,索性将下余蛮徒一齐杀死,连同这些未被敌人消灭的元神同作主幡之用。这么一来,邪法威力更大,以后门人也可改观。省得双方面和心违,常起争端,因而生心内叛。”
妖人天性凶残,一意孤行,无论对谁均无情意。列霸多本是人怪合生的杂种,相貌俊美,不类蛮人。而所收两代门人,个个相貌丑恶,引为恨事。又当死星照命之际,越发倒行逆施,敌人未伤一个,先就打算摧残同类。当时想罢,便即发令,起身赶去。列霸多到时,瞥见石完隐身宝光之中,仇人相遇,分外眼红。正待豁出受一点伤,冷不防施展玄功,冲进宝光层内猛下毒手,杀以泄愤,无如石完命不该绝,忽然穿地遁去。以为胆小逃走,去与夙仇会合。万没想到石完得了仙人指点,逃时欲进先退,人地立即改道,会往中洞赶去,去得极快,入地又深。等他急忙想行法禁制,已是无及。
阿童又受萝娘之教而来,知他厉害,暗告众人留意,只守勿攻,等到放出毒蝗,大施邪法,再行下手。那时萝娘也必赶到,两下里夹攻,便可一网打尽,为未来仙凡除此巨害。休看他邪法神通,连各派长老除他也非容易,可是时机一到,立可成功。只要在佛光、宝光防护之内,决可无害。萝娘未到以前,却是万万动不得。速将易氏弟兄喊来会合,以免暗算。话才说了两句,金、石二人瞥见石完首先穿地遁走,乃师南海双童跟踪追去,妖人师徒猛追过来,列霸多扬手一股血色火星往地下打去。二人料知厉害,焉能容他施为,金蝉忙把玉虎一指,虎口内立喷出大股银星,将那妖光敌住,未令入地。由此起,双方便斗将起来。
列霸多以为所炼妖火阴毒无比,能由自己心意追敌,中上必死。及见虎口所喷银星神妙无穷,看去光并不强,势也不猛,晃眼便将妖火全数裹住,竟然收不回来,不由又惊又怒。狞笑一声,把手一挥,先前那片毒瘴立时出现,将当地罩了一个风雨不透。跟着回手朝腰间所佩革囊一拍,立有长才三寸,各带着一股黑烟的数十面妖幡,乱箭也似飞将出来,散布空中,晃眼暴长十来丈,分列成一个妖阵,将众人围困在内。列霸多忽然不见,只听空中厉声大喝道:“无知小狗,已落在我的网中。你那法宝虽非寻常,也禁不起神火祭炼,至多三日夜,连人带宝全数消灭,元神还要被我摄去,长受炼魂之苦。晓事的,速将毁我法体的小业障献出,由我处治,然后跪下降顺,还可免死。你们自去盘算,至多一个时辰以内,如敢违抗,仙阵发动,便悔之无及了。”众人回骂,并无应声。见那邪法果是厉害,自从妖阵出现,当地便被妖云邪雾、毒烟瘴气布满。四边矗立着大小七八十面幡幢,都是又高又大,凌空植立,各有数十丈一幢的各色光焰黑气环拥。上面所绘魔鬼妖魂均已离幡而起,纷纷厉啸,此起彼应。中间还带着好些大小血人影子张牙舞爪,目射凶光,作出飞舞攫拿之势,待要向人扑来;又似被什东西禁住,不能如愿,忿怒若狂神态。一会,又互相转动,时隐时现。阴风惨惨,鬼声如潮,甚是凄厉,令人闻之心悸。
这时易氏弟兄早经金蝉催动遁光赶去,大家联合一起,照阿童所说,先将全身护住,再用神雷往外乱打。那么强烈的太乙神雷打将出去,到了光层外面,竟比先前威力减去十之八九,不特未将妖火烟光冲散,雷声也极闷哑,仿佛邪气太浓,其力绝大,冲荡不开神气。有时发雷太猛,刚把外面烟光冲荡开一片,转瞬又被合拢,反更浓厚。总算法宝佛光仍甚强烈,众人早有成算,没想冲出重围。灵峤二宝又是仙府奇珍,万邪不侵,来势越凶,反应之力越大。玉虎金牌的宝光早已生出妙用,众人飞身在一个十来丈长的玉虎神光之上。上面一座金山发出百丈金霞,反卷而下,将众人笼罩在内;下面玉虎身上反射出万道毫光,口喷银花,与之相应。吃外面妖火烟光一逼,激得银星电旋,灵雨罪微,奇霞烛地,精芒森空,气象万千,不可方物。双方相持了一会。
郑元规先前只想借刀杀人,把同门妖人除去几个泄愤,一直未以全力出手。后见伤亡太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等这些同门对头全数被杀,同党也将回转,妖师邪法准备停当,那时再一同合力下手报仇。事完仍按以前阴谋行事,等妖师邪法全数传授,羽翼已成,再打篡位主意,由自己接创教宗。正作如意之想,忽听妖师怒吼。知他为人凶毒,翻脸无情,自己借刀杀人已被看破,心中一味愁急,并没想到妖师倒行逆施,临时变计,非但不再怪他,反想把残余蛮徒杀取生魂。一时情急害怕,意欲立功自赎。正待施展神通,刚放出一片阴煞之气,妖师忽然飞到阻止,说了几句话,布上妖阵,身便隐起。因妖师日常除凭喜怒指名传授邪法而外,郑元规只知他得有一部道书,所炼邪法极少炫露,相随多年,始终不知他的深浅。当日因为法体被毁,激动怒火,头次见他亲自出手,这才看出他的厉害,自己所学,还不到他的一半。且喜平日恭谨,处处先意承志,得他欢心,未露反迹,否则举手便成灰烬,阴谋篡位,岂非梦想?越想越心寒,妖师只一变脸,休想逃生。郑元规听出妖师心意,想要收服敌人为徒。此时除却运用玄功变化,仗着金精神臂,冲入宝光层内,生擒得一两个,便可不致怪罪;否则死了这么多妖人,自己坐视不问,事完吉凶难测。无如敌人法宝神妙,能否如愿尚不可知,惟恐弄巧成拙,心正迟疑不决。事有凑巧,郑元规偶一回顾,瞥见妖师隐立空中,长眉倒竖,面带狞笑。知他平时嗜杀,每下毒手以前,多是这等神态,面又向着自己。一时情虚,只当于己不利,不知另有原因。万分惶急之下,认定除了犯险擒敌,别无善法。何况妖师来去如电,法体已毁,全无顾忌,不论逃出多远,也被迫上,所受更惨。情急无计,便把心一横,先幻出一个化身,扬手大蓬火弹朝前打去。
众人早想除他,未得其便。金蝉已然看出妖人仇深恨重,决不会退。因听阿童之言,先前法宝、飞剑均已收回,一见妖人来犯,猛想起修罗刀尚未用过,正要取出施为。忽听灵奇喝道:“此贼前在师祖门下炼就身外化身,须防有诈。弟子颇知他的底细,请师叔留意。少时照弟子所说除他,方不致被其漏网。”众人也才醒悟。郑元规本是情势所迫,并非得已,一见宝光太强,诡计难施,也自退去。
众人方想:“萝娘怎还不到?”忽听隐隐破空之声甚是尖厉,随见妖光、邪烟杂沓闪变中,数十面妖幡突然一齐转动。紧跟着十几道遁光拥了一伙妖人自空飞堕,一到阵中,便掉头往斜刺里飞去。待不一会,便听到列霸多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不等丑妇到来,我先把这些小狗除去,看他峨眉这伙狗道能奈我何?”众人闻言,方在戒备,又听远远破空之声甚紧,同时列霸多也已现身。先前二次出面,他已化成一个血人,这时更是周身烈火、毒烟,火弹也似满空上下飞舞,环阵而驰,四外妖火也一齐展动,当时妖火、邪烟浓烈十倍。阿童忙喝留意,四面妖火已包围上来,晃眼之间,一齐逼紧,也分不出是火是烟,只是一片暗赤妖光,其红如血,重如山岳,休想移动分毫。最厉害的是那些血人影子,明见宝光强烈,照旧冲将上来。吃众人宝光、佛光一撞,一声惨号过处,血影虽然消灭,却化成无数血色火星,朝宝光丛中冲进,纷纷爆炸,火便加甚,如非法宝、佛光防御严密,几被侵入。就这样,阿童已觉出外面火力比常火热上百倍。知那血人影子均是妖人祭炼的凶魂厉魄,能发烈火,并具奇毒,稍被侵入分毫,便受重伤。如真被它炼上多日,连法宝带佛光,虽不消灭,也有不少损耗。想起萝娘之言,正在戒备,那破空之声早已到了上面,似在盘空急飞,疑是本门中人。
石生试用传声询问来人是谁,空中立答:“妹子是凌云凤、向芳淑。”声随人坠,一圈金光拥着凌、向二女,同驾遁光飞降。云凤手托宙光盘,由盘中射出大片其细如丝的银色光线,所到之处,妖火、邪烟、彩云、毒瘴似狂涛雪崩一般纷纷消灭。身后随定沙、米二小,各在宝珠、佛光护身之下,手指一弯朱虹,电驰飞来。这时残余妖人和新来妖徒,均用邪法环绕四面,准备乘虚而入,妖火一破,全都现身。沙、米二小素来胆大贪功,勇往直前,迎头遇见两个妖人,又见邪法、毒瘴如此易破,立指毗那神刀飞将过去。二妖人也是该死,过信妖师邪法,只当有心诱敌,没想到来人所用法宝专破这类邪法,妖火消灭如此之快,敌人来势又极神速,骤不及防,吃两道朱虹一 血杀传奇小说5200绞,斩为四段,全数惨死。
列霸多见众人不降,又听妖徒说对头已在发动,本就激怒,忽见空中飞来二女二童甚是美貌,妄想生擒。刚把当空毒瘴、妖云撤去,想使自投罗网,不料敌人来势更快。当头少女手托一盘,发出一蓬银线,妖火立破,连毒瘴也全化去,急忙回收。哪知妖火消灭,毒瘴却被点燃,轰的一声,全数无踪。火力大得出奇,如非他玄功变化,见机得快,连元神也几乎受伤。一班妖徒自然更挡不住,当时死伤了好几个。列霸多不由大怒,目光到处,瞥见两小正指飞刀伤人,怒吼一声,扬手一道暗绿色的妖光先朝两小飞去。随即手掐灵诀往外一扬,再将腰间革囊一拍,只听轰轰发发狂风暴雨之声,由革囊口内飞出千万毒蝗。那毒蝗初出时细才如豆,迎风暴长,通体暗绿,约有酒杯大小,目射红光,口喷毒焰,又劲又直,远达数丈。到了空中,便自分散,密层层好似一个其大无比的空心火球,将众人装在其内,为数不知多少。也不往宝光中飞扑,口中毒焰喷射不已。
沙、米两小不知那妖光便是七煞乌灵刀,沙余当先还在妄用飞刀迎敌。阿童知道这类妖刀最是阴毒,不论是什法宝、飞剑,只一接触,便被紧附其上,生出极大吸力。等对方用力回夺,突然随同飞来,稍微刺伤,立即回去,不见人血不退。伤后不论多高法力的人,至多半年,毒气攻心,化为脓血而死。先听萝娘说过它的厉害,一见两小无知,不及阻止,立指佛光飞将过去,总算应变尚快,接应过来。这原是转眼间事,众人刚刚会合,身外已被毒蝗包没。金、石二人以为修罗刀专诛妖邪,这类毒蝗邪气大重,必有凶魂厉魄附身其上,意欲以毒攻毒,试它一试。哪知刀光飞舞中毒蝗虽死了不少,死后全化成了血色火星,随着刀光乱绞,越变越多,竟难消灭,毒蝗也层出不穷。
众人正想收回飞刀,一面把太乙神雷发将出去,忽听空中有一女子喝道:“诸位道友,放出去的法宝此时万收不得!这类妖火难于消灭,除非永远用法宝防身,稍有空隙,被它乘虚侵入,便永附在人的身上,不死不止,休想解脱。我已有除它之法,只请诸位道友留意,等身外毒蝗尽灭,邪法全消,合力除那妖徒,勿令逃走,以免后患便了。”话未说完,便听异声洪洪,震撼天地,眼前立现奇景。先是百十个口喷紫焰,红头蓝身的雕形异鸟,由当空突然飞堕。还未到达,口中紫色火焰先已射入飞蝗阵中。惊虹电射,略一掣动,当顶毒蝗凡是被紫焰罩住的,直似残雪向火,纷纷消溶,化为一股红烟,向雕口中投去。只见数十股紫焰似灵蛇吐信,冲向蝗群之中频频闪动,吞吐不休,所射之处,全无幸免。身上更发烈火,星丸跳动,上下飞腾。先前死蝗所化火星,当时消灭大半。这类毒蝗最是凶恶,又经妖法祭炼喂养,与列霸多元灵相合,虽然物性相克,因受妖法催动,依旧不退,为数反倒越来越多。跟着便听萝娘与列霸多互相乱骂之声,边语钩输格碟,也听不出说些什么。只见双方各放出许多飞刀、飞叉,满空飞舞,恶斗甚酣。
众人均想助她一臂,阿童、云凤均说:“来时受人指教,还不到时候。倒是郑元规关系甚大,留神他见妖人事败,乘机逃走,却是后患。”阿童并嘱金、石、灵奇三人:“只要见毒蝗一灭,一任萝娘去与妖人相拼,不论胜败死活,均无须过问,也不可从旁出手。由我一人相机应付,下余诸人合力诛杀妖党,详情将来再说。”众人因他助萝娘护法历时七天,必有成算,各用传声议定,依言行事。
双方动手甚快,各具神通,幻化无穷,就这几句话的工夫,便换了一个境界,也不再用边语问答。列霸多自从萝娘一来,已不是一个血人,仍恢复美少年的相貌。说过一阵土语之后,便少开口,一味哑斗。残余妖徒个个愤激,各作旁观,不战不退。因为阵中全被毒蝗布满,虽有火雕吞食消灭,疾如风雨,看去为数仍多,并未十分减少。妖徒似因毒蝗厉害,各有一幢血色妖光笼罩全身。火雕尽管追杀飞蝗,并不向人进攻。
斗了些时,双方各有伤折。列霸多忽然狞笑道:“丑泼妇,我已炼成不死之身,今日肉体虽受暗算,元神凝固,玄功深厚,便大罗神仙也无奈我何。事情终有了结,以前纵有仇恨,终是多年夫妻,何苦逼人太甚?如肯善罢,我情愿破例,将这些峨眉小狗放他们回去,仇也不报,从此两不相干。你意如何?”萝娘骂道:“你这忘恩负义,杀师叛徒,禽兽不如的恶鬼,今日恶贯满盈,还想花言巧语,行使阴谋毒什么?实对你说,我当初只为一念之差,情痴太甚,几番受你愚弄残害,念在旧情,我都不肯计较。不料你狼子野心,毒逾蛇蝎,行同枭獍,杀我兄弟、父母、子女、门人,盗我师父道书,又连暗算我三次,定要使我形消神灭才快心意。想那少虚宝册,非我不肯传授,实因师命难违,我又在恩师被你暗害以前立下重誓,如何能够私相授受?你以为此书盗去,加上妖师传授,便可为所欲为,将我父母全家害死,永绝后患。谁知恩师洞悉前因,预有准备,不特自身兵解,早就算定,今日之事,也无不预有安排。否则以她法力之高,岂是邪法、毒刀所能暗算?你自己孽重心昏,受了妖人蛊惑,不能自拔,反倒以恩为仇,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如非我预先防到,将宝册末章用真火焚化,藏入腹内,又有恩师所留异宝神符,岂不早就为你惨杀?就这样,仍被你邪法暗算,残毁容貌肢体,受了三百余年惨痛冤苦。平日我因恩师遗偈仙机微妙,只知你将来虽必遭报,但这些年走火坐关,已将小诸天少虚不死身法炼成,只等元神复体还原,便成不死之身,谁也不能伤害。当此功候将完之际,就能除你,我也同归于尽。每一想起,便自悲愤。今日请一道友护法,胸前灵符忽然发出遗音,来人正是恩师转世,说你转眼恶报临身。阴谋毒计我早看破,我已仰仗佛力,来时早有准备,那末章宝册正是你的克星。罗网布就,方始寻你赴约,想要逃命,岂非做梦?”
列霸多闻言大怒,始而满脸愤急,时作狞笑,一言不发。听到后来,面上略带惊慌。听完,忽然大怒,厉声喝道:“今日有你无我!”随说,双手往外一扬,立有十二只毒蝗由身畔革囊中飞出。那蝗比先前所见要大得多,通身都是碧光,亮晶晶的,精芒四射,宛如一蓬其亮无比的流星,约有五寸大小,飞将出来,出时甚快,到了萝娘面前,便自分开。
萝娘刚要行法抵御,忽听有人大喝道:“今日妖人已用本身血肉喂了妖蝗,此是他的毒计,不可妄动。”声才入耳,一蓬灰白色的光网闪得一闪,那十二只毒蝗立时全被网去,一片吱吱怒鸣,略闪不见。众人听出是干神蛛的口音,心中大喜,不禁齐声呼唤。列霸多万没有想到阴谋被人看破,事败垂成,见状大怒,手掐法诀,朝侧一扬。只听前人又喝道:“无知妖人!你以为炼就蝗母,与本身元灵相合,可以由心运用,化成毒雷阴火,害人快意,谁知遇见对头。我那同伴专能吞吃这类妖物和你这样妖魂炼就的元神,你的心思又白用了。”说时,列霸多身形一闪,未及追去。萝娘也把手一挥,轰轰之声重又大作,空中火雕立时布满,雕外更有一片极浓厚的紫气将当地罩住。列霸多哈哈狂笑道:“丑泼妇,想和我拼命么?”说罢,张口喷出一绿一赤的火焰,飞向蝗群之中。后来千万火雕一现,俱各振羽空中,停飞不进,只有雕口火焰激射如箭,蝗群只要被射中,立时消灭。看去宛如万千火箭,作一个穹顶形四面包围,齐朝中心闪烁飞射,当时便消灭了一小半。妖光一现,蝗群全数爆散,化为无数血色星砂,密层层满空飞舞。空中雕群奋力一吸,全数吸入腹内。
众人看出妖人列霸多最厉害的邪法已破,势穷力竭。郑元规等妖徒面带惊惶。恐其逃遁,正待向前追去。忽听叭叭连声,密如雨雹,空中火雕似万千爆竹同时爆炸,一片血肉纷飞中全数死亡,空中紫气竟被震破一个小洞。列霸多化为一溜血焰刺空便起,似要乘隙遁走。众妖徒也似慌了手脚。方疑妖人神通广大,恐要漏网,紫气忽闪了两闪,化成两片烟网,都是电一般急,一片往下一压,将那震散空中的火雕残尸血肉,连同那些残烟、邪火,全数网去;另一片便朝列霸多所化血焰迎头罩下。众妖徒本已看出形势不妙,因妖人法令素严,不曾发令,不敢退走,微一迟疑,见妖人突运玄功飞遁,刚一着慌,众人又赶了上去。另一方面,妖人被紫烟挡住,似冻蝇钻窗一般,冲了几下,未得冲脱。那紫烟也不进逼,只将妖人罩定,相隔十来丈,如影随形,一任飞腾变化,左闪右避,均无用处。
萝娘身形早隐,妖人不知此是前师灵符妙用,只当仇敌元神所化,意欲与之同归于尽,仍想逃死,便暗发密令说:“我自己法力远胜仇敌,好些尚未施展,更有七煞乌灵刀等至宝不曾使用。本意遁回中洞取宝雪仇,并非真逃,尔等不必害怕。”众妖徒知他法严心毒,原不敢走,又大信服,不知妖师欲令替死,以便逃身。想起好些法宝和七煞毒刀果还未用,闻言精神大振。头一个郑元规先就恨极仇人,立以全力迎斗。众妖徒相继上前。众人也忙用法宝、飞剑迎头敌住。
妖人见替死鬼一个也未找到,本就情急,待用毒刀伤敌,猛瞥见地下飞出三道遁光,正是先前毁他肉身的幼童同了两个矮子。想起深仇,一指刀光,电也似急斜射过去。甄氏师徒本在中洞成功回来,知道此妖人已到山穷水尽之时,又听上面众人传声发话,勿令郑元规等妖徒漏网,甄氏弟兄忽然贪功飞出。石完紧随在后,刚出地面,瞥见列霸多还在耀武扬威,想起中洞留音,方喊:“师父留意毒刀!”话未说完,一片暗碧光华夹着一股奇腥之味,已迎面飞到。甄艮不知厉害,来势又急,不及闪躲,百忙中用飞剑抵御。不料妖刀变化无穷,比电还快,得隙即入,才一照面,接连急闪了两下,甄艮左膀先被毒刀扫中,当时身子一麻,胀痛非常。甄兑看出毒刀势盛,惟恐有失,上前助战,与甄艮恰是相继发动,也被扫中左肩,同时受伤。幸亏久经大敌,知道不妙,忙将真气闭住。并放出法宝防身。石完见师受伤,又急又怒,怒吼一声,身剑合一,化成一片墨绿光华,待要迎上。
沙、米两小在宝光层内,早就跃跃欲试,及见妖人势败,毒蝗消灭,立随众人出战。正在兴高采烈,手指佛光朱虹向两妖人进攻,不料被向芳淑抢在前面,用纳芥环收了妖人飞叉,就势飞剑过去一斩两段,转身又向另。一妖人追去。下余众妖徒均被诸师长敌住,才一照面,便被金、石、凌、易诸人,用法宝、飞剑连伤了好几个。乃师凌云凤的神禹令专破邪法,尤为厉害,所到之处,妖氛尽扫,邪法无功。晃眼之间,只剩下郑元规和几个邪法最高的尚在拼斗。正感无法上前,侧顾妖刀伤人,立即赶去。沙、米两小一时贪功心盛,以为宝珠佛光专破邪法,又恐石完受伤,双方不约而同,人还未到,先把宝珠由斜刺里飞将过去。列霸多情急拼命,志在多杀,一见七煞毒刀被两团拷栳大的佛光挡住,立即撤回,往侧一指,正赶上沙、米两小飞来,恰好迎个正着。两小哪知厉害,还想毗那神刀乃佛门至宝,妖刀决非其敌,双方各指朱虹,想将妖刀裹住。两下里刚一接触,妖刀微一闪动,隐现之间已到了两小身前,再想收刀防御,已是无及。总算逃避尚快,妖刀又是见血即退,刀光过处,一个断了左腿,一个扫中右脚,同受重伤。另一妖徒本与向芳淑对敌,看出便宜,扬手一片血光飞来。两小本来非死不可,因为机警灵慧,又得仙、佛两家真传,受伤由于疏忽,一见不妙,忙收宝珠佛光将身护住。石完又跟踪飞来,将那断腿接住,将头一低,便往地底钻去。甄氏弟兄见势凶险,也同遁入地内。
凌云凤瞥见爱徒受伤,妖刀还在纵横飞舞,石完如非逃遁得快,也差点没被砍中,一着急,舍了敌人,将神禹令一扬,一股青蒙蒙的光气飞射过来,恰将神刀裹住。向芳淑也早有准备,上来故意落后,在纳芥环宝光护身之下与另一妖徒独斗,不随众人一起。一面留神查看,见郑元规双战金、石,二人已被绊住。又见妖人列霸多急于害人,飞刀远出伤人以后,虚笼身外那片紫烟先任妖刀穿过,此时忽然挡向妖刀前面。妖人似知中计,刚要回收,吃紫烟一隔,停得一停,禹令神光飞射过来,将其裹住。向芳淑料知时机已至,忙把青蜃瓶取出,暗中准备。果然妖刀一被裹住,先前那片紫烟突然由稀而密,成了大片深紫色的烟网,朝列霸多迎面兜去。列霸多始终认定那是仇人元神所化,见状知道仇敌故意激他放出妖力,再行隔断,由另一敌人将其制住,再下毒手拼命,只要上身,便即同归于尽。列霸多尽管平日凶横,当此生死存亡一息之际,也自心惊胆寒。妖刀偏收不回,连适才所存万一之想俱都无望,一着急,怒吼一声,二次待化血焰飞遁。就这千钧一发之间,妖人刚刚回身,元神未及幻化,眼前一花,头脑微晕,萝娘突然出现,周身紫光奇亮,扑上身来,双方迎个正着。那片紫烟也兜将过来,将妖人和萝娘一起网紧。双方几于成了一体,就在空中连声怒吼飞腾起来。妖刀在禹令神光之中尚自冲突乱挣。芳淑将青蜃瓶往外一扬,一股具有五彩奇辉的青色宝光,神龙吸水般由瓶口内飞射出来。云凤会意,把宝光微微一收。此时妖人邪法尚在,明知恶贯满盈,仍妄想收回妖刀作那困兽之斗。云凤稍微一松,妖刀立即乘虚冲出,吃青蜃瓶宝光裹住,嗖的一声,立被收入瓶内不见。妖人空自急得怒吼,无计可施。
妖人正在连用玄功强行挣扎,忽见又一萝娘空中现身,戟指骂道:“你这丧尽天良的恶贼也有今日,我那肉身已然受污,仍还送你受用,我今日已得解脱。可见善恶自有报应,此时对你并不过分。如不知趣,妄想逃脱,徒自多受苦痛。你也深知恩师灵符威力,莫非还要我下那毒手么?”说时,那环绕妖人与萝娘肉身的紫气,由于妖人急挣图逃,突然发射出万道毫光,细如牛毛,爆射不已。自从萝娘元神出现,妖人便即停止挣扎,不住用土语连声哀呼。及听对方这等说法,妖人面色立转惨痛,厉声喝道:“事已至此,本来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由你这泼妇报仇便了。”萝娘面带惨笑,手掐灵诀往外一扬,紫气之内忽起了一片极强烈的火光,只闪得一闪,内中男女二人全都不见,只剩下一团紫色烟网,内中包着一团黑、红二色的邪烟。萝娘把手一招,气团由大变小,收了回去。
众妖徒也被众人用法宝、飞剑和两套修罗神刀杀了个死亡殆尽。剩下一个邪法最高的妖人和郑元规,被众围困,尚在苦斗,被凌、向二女双双赶来,禹令神光先将妖人飞刀、飞叉制住,破了护身血焰,正待运用滴血阿童始终隐去佛光,晴随萝娘元神之后,一见大功告成,方欲上前助战,妖人已用邪法化成一溜血光逃走,迎头遇见萝娘挡住去路,不由大怒,妄想拼命为师报仇,不料阿童早就隐身在侧,佛光现处,立即消灭。
郑元规早想脱身,妖师一死,同党全灭,越发心惊胆寒,便把陷空岛主所传此是妖人前师嫡传心法,神妙无比,所有化身均由真身主宰,各具神通,与寻常幻影不同,飞遁绝快,仗以逃生,并非无望。偏生劫运临头,不可避免,真身已在接连闪变幻化之下冲出重围,迎头遇见向芳淑手持青蜃瓶飞来。因知此宝来历用法,看出对方胜后大意,有隙可乘,所驾遁光、飞剑又非金、石诸人之比,百忙中忽起贪心,两肩摇处,那条重加祭炼的金精神臂立化成一只丈许长乌金色的怪手,在邪烟笼罩之下飞上前去,想将芳淑抓死,夺取宝瓶。不料行家在侧,芳淑又是故意诱敌使其上当。灵奇早就留心,觅郑元规一逃,忙喊:“诸位师叔,快随弟子追赶。”话未说完,首先纵起一片寒碧光华追去,无如功力稍差,飞遁较缓。众人不知妖人玄功变化,善于以实为虚,又是一个紧接一个,各发出一条金精神臂,四下飞窜,有的还在迎敌,苦苦相持。真身只是一条碧光环绕的人影,反倒像个假的。微一疏忽,等到跟踪追去,相隔已远。金、石二人惟恐被其漏网,着急之下,人还未到,先指修罗刀追去。妖人不合途中停顿,那只乌金怪手刚刚抓下,向芳淑忽收宝光,纵向一旁,纳芥环金光骤盛,往上一迎,恰将怪手套住。郑元规法力也实不弱,一见上当,身后敌人又复大举追来,忙运玄功,使先分出的几个化身回攻,以分敌人心神,妄想就势带了纳芥环逃走。刚回手去抓时,一片佛光突自侧面飞来,金、石二人修罗刀也已赶来,连同各人飞剑一齐夹攻。郑元规觉着金环重如山岳,恐为所伤,佛光更是难当。知道弄巧成拙,只得咬牙横心,自断神臂,二次待要化身遁走,再如无效,索性弃了肉身,只将元神逃去。神臂刚断,耳听一声怪笑,身上一紧,猛闻奇腥扑鼻,当时被数十条灰白光影绑紧,奇痛入骨,神志立昏。众人飞剑往上一合,白影散处,形神皆灭。
同时干神蛛含笑现身,萝娘也在空中下拜道:“多蒙恩师神僧与诸位道友相助,使难女得报奇冤,脱难转世。妖人阴毒,如非于道友提醒,将他自用心血炼成的蝗母网去,仍不免于重伤,转世便要减少好些道力了。甄道友高足虽将郑元规前盗的灵玉膏得到,只能用以止痛,不令毒气攻入太深,易于封闭气茓而已,要想复原,仍非陷空岛冷云丹与万年续断不可,此行越速越好。转世之后再行拜见吧。”说罢,一片紫光疾如电射,往东北方飞去,晃眼不见、
大家见面,互谈前事,才知石完先由地底深入中洞地茓之下,正在搜寻妖人肉体,忽听地底有人说话,自称韦八公,告以通行禁网埋伏与毁尸之法。并说:“妖刀阴毒,遇时留意。中洞壁内尚存大量灵玉膏,可乘雷震之后再来人取,并避凶锋。万年续断已为妖人所污,不能再用。”不料南海双童该有一刀之厄,仍然受伤。幸不甚重,功力又高,敷上玉膏,仍能行动。沙、米两小却须冷云丹、续断取到才能复原,此时尚须静养。
阿童原助萝娘护法,先不知她看出石完精于地遁,又见面无晦色,故意暗令白猿引其去往妖窟,到了一昼夜后,萝娘才自己说出。阿童原爱石完天真,恐其涉险,正在指责,怪其不诚。萝娘卑礼告罪,又说自身孽重,此行必与妖孽同归于尽。阿童见她悲愤可怜,间其可有解救。萝娘答说:“再有三数日,元神复体重生,或者有望。时机紧迫,惟恐妖人也在此时复原,更是难制,只率一拼。”阿童忽发慈悲,想用佛法助她一臂。此举颇耗行法人的元气,萝娘早想求说,未敢出口,闻言大喜拜谢。及被佛光一照,胸前灵符忽发人言。才知原来阿童最前生便是散仙韦八公,因为功行未满,受人暗算,没奈何将元神附在一个新死山民身上,隐居神仙洞苦修多年。萝娘从小好道,人又长得美慧。八公最爱灵秀幼童,虽知夙孽太重,仍想勉为其难,一时乘兴,收作女弟子。萝娘七岁从师,到十九岁上便遇蛮族中的美少年列霸多,双方一见倾心。八公恰值远游未归,本又不禁婚嫁,只告知父母,便结为夫妇。八公回来,并把列霸多引进。八公知是夙孽,又经萝娘苦求,也就允许。哪知狼子野心,因为与妻斗法不胜,负气出走,拜在八公对头妖人门下。为盗一部道书,阴谋杀师,并将萝娘全家杀死。萝娘受尽残害,仅以身免。因孽由己作,知其淫凶恶毒,迥无人理,又最爱他相貌,最后一次乘其又来斗法之时,暗用师父灵符,使受反应,走火入魔,终年炼那肉身,无心远出害人。不久,萝娘也走火坐僵。双方元神又斗了几次,萝娘均仗师传法宝获胜免害。后始约定两不相犯,等肉体复原,或是萝娘前往寻仇,再决存亡。列霸多近年邪法日高,党羽日众,正在骄狂,想等复原之后另创教宗。不料所有前因后果均经八公算定,原来是有心假手兵解,事前留有锦囊与几处遗偈留音,指示机宜,连萝娘坐僵也是有心借此磨练。现在师徒重逢,孽消难满,只要用佛光照上数日夜,萝娘肉体立可复原。再仗留赐的奇珍,到日赶往,便可除害。虽因妖人炼有小诸天不死身法,萝娘肉身仍要葬送,与之同归于尽,但元神转世,立可成道。萝娘得知阿童是她前世恩师,痛哭拜倒。阿童也颇伤感,立照仙偈留音行事,果然如愿,除此大害。
干神珠始终紧随众人之后,因防众人强要见他,被阿童佛光照出,仗着石完身上留有蛛丝,晃眼即可赶上,相隔较远。及见石完暗入中洞,因为以前曾令他吃苦,意欲助其成功,暗中随去。后又暗随妖人入洞,得知肉身啖蝗和所安排的阴谋毒计。自知非其敌手,先附在一个妖人身上,蝗母一现,立时发话警告萝娘,由附身灵蛛将其吸入腹中,遁向一旁。早想对郑元规下手,因为金精神臂厉害,一再延迟,终于相助成功。心迹早明,也就不再隐蔽。
众人虽然建此奇功,无如有人受伤,美中不足。因幻波池诸女同门虽有万年续断,但无冷云丹,陷空岛之行反正非去不可,易、李诸人妖尸也还未除,不便往见,便令凌、向二女护送沙、米两小同往金石峡,相助韦蛟防守待救,七矮、灵、石诸人便往陷空岛飞去。
蜀山剑侠传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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