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连绳索都免去了,匡谷带着他走上了官道,乍见到许多人马,这驴子惊惧异常,缩在匡谷身边不敢走远。匡谷飞身上了驴背,指挥着它向前行走,起初,它一见到人马迎面奔来都吓得闪转躲避,到了后来见得多了也不怎么害怕了,在大路上上昂首行走。匡谷放心下来,仰在驴背上,任他答答地向前行进。须知驴背极窄,又兼这头驴子惯了,想走便走,想停便停,沿街行来,忽而偷吃了张家的馒头,忽而又叼走了李家的青菜,被人追得狂奔狂逃,忽快忽慢,乐得匡谷哈哈大笑。若非他轻身功力深厚也不能稳居其上。就这样一直行到天黑,匡谷饿了,它倒是食饱喝足了,望见前方不远处野地里有个草垛,欢跳着奔过去,绕着草垛打转,不肯走了。匡谷跳下驴背,倚着驴子露宿了一夜。
次日又沿着官道走了一个时辰,这才转入山中,沿着记忆中的曲曲折折的路线,一路找到了山茶父女所在的山头,从山脚望上去花草掩映,遮住了上山的路。山枭磔磔而鸣,倍添山头险峻之势。好在上山的路并不甚陡峭,这驴子尚且能上得去。这一路行来匡谷说不出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总之是对不起山茶,让她空等两年。在这两年中自己又干成了什么事?仔细想来却是一事无成。他曾为和谈牺牲过,可换来的是什么,依旧是动荡不定的局势,史家父子势大,未必就肯归降。而一向被他视为正义之师的朝廷竟然联合回纥人血洗洛阳。究竟谁是谁非已经很难说清楚。以自己看来两方都不值得帮,他内心正如微微子所说,也正期待着一股兴起的正义力量,澄清世间污浊。
山上的鸟鸣给了匡谷一种不祥的预感。太安静了。
小屋房顶塌陷已经彻底损坏,屋中不可能还住着人。匡谷心中一震,奔过去推开了房门,一股发霉的腐烂气味扑面而来,小屋中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山茶去了哪里呢?匡谷心念电转忽然涌起了一个让他沮丧的想法。
这不太可能,匡谷对自己说。但是内心又告诉自己事实多半是那样——山茶嫁人了。
她嫁人了,她说过要等着我的。这怎么可能呢?匡谷不断地提醒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亲眼见到山茶的现状,否则他一辈子也不能安心。东南五十里老朋友。匡谷心中回想起两年前老猎人说过的话。失魂落魄地下了山,沿着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向着东南方奔去。山路上行走,驴子跟不上他,急得嘶叫不已。匡谷只得等着它赶上来再向前行。遇到大沟大溪,驴子过不去了,匡谷便将他托了起来,抛到对岸。如此脚程便慢了许多,一人一驴走了两个时辰方才来到另一座山前。匡谷见山脚下有三条小路,另外两条,一条通往山上,一条绕过山脚,向北方绵延而去。心道这大约便是老猎人所说的老朋友所在。
匡谷再也顾不上那头驴子,飞奔而上。
篱笆扎起的院落整洁,安静,数只黄绒绒的小鸡仔在母鸡的带领下,在碎石间的泥土里觅食。房中忽然传来山茶的呼唤声,孩儿,别绊着。这一声呼唤对匡谷来说直如晴天霹雳。山茶果然嫁了人,还有了孩子。他不能说什么,他没有资格指责她毁约,因为是他让她空等。他只有伤心和不甘。娘子,你来照顾孩子,我来做饭,一把柔和的男声道。说话的正是匡谷先前见过的“大鹏哥”接着便是山茶嗯了一声。
匡谷咽下了眼泪暗道,走吧,你应该满足了,你见到你想见的人了,你看她的生活多么幸福。你还有什么好挂念的?你难道要带走山茶?让她跟着你奔波受罪?心神微分之际,触到了一个松动的石块,石块骨碌碌滚下山去。院子里的猎狗惊觉起来,朝着他藏身的方向大声狂吠。怎么回事?那男子自语道,推门走了出来,匡谷此时看来这个“大鹏哥”与山茶倒也般配,心中稍慰。这时候山茶也从房中走了出来问道什么事?那男子道,怪了,什么也没有。匡谷终于看见了他一直想见的山茶。她和两年前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身体略显,依旧是温柔的容色。山茶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脸色大变,含泪叫道,匡大哥,我知道是你来了,你为什么不出来相见呢?那男子则露出震惊的神情道,娘子你胡说什么,这里哪有别的人?
山茶只是摇头道,我知道是他来了,一定是他,我闻得出他的气味。那男子似是相信了山茶的话,高声道,匡谷大哥,若真是你回来了,便出来相见吧。到了这个地步匡谷要是再不出来,倒叫山茶不能安心了。当即抹去眼泪,哈哈一笑,从巨石后转了出来。
猎狗登时对着他狂吠不止。
那男子虽不是首次见到匡谷,但早已从山茶和老猎人口中听得他有徒手搏虎的本事,又见他背负长剑英伟不凡,心中煞是敬畏。匡谷的笑声打碎了尴尬的气氛,他说道,山茶妹子的鼻子仍旧是那么灵敏,我本想躲起来瞧瞧你们的生活如何,之后便走,谁知一下子便被她发现了。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那人忙拱手道,在下廖大鹏,早就听闻匡大哥的事情,心中惭愧得很呢。匡谷抱起一旁的孩子亲了亲道,贵公子可真是可爱得很呢。山茶红着眼睛,没有说话。廖大钟道,匡大哥远道而来,我去弄些酒菜回来,娘子先给大哥泡茶喝。他心知肚明两人又许多话要说,故而避开。
匡谷笑道,你们两口子这是太客气了。山茶道,你要怪就怪我吧,我欠了他的情,总归是要还的。匡谷抱着孩子转过身去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山茶便乘势靠在他的肩膀上。匡谷笑道,看到你的生活如此幸福,我真是羡慕。廖兄弟人不错,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吧,我天生的劳碌命,给不了你什么,也没有兑现我自己的承诺,我不会怪你。山茶眼泪落下来使劲点了点头。匡谷道,好了这件事总算是说开了,今后大家都是好朋友,廖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这时候那驴子终于爬上山来,看到匡谷嘶叫不知,又引来了一阵犬吠。山茶看到驴子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匡大哥你帮我看着孩子,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匡谷点了点头。解下长剑在屋中逗弄着孩子,顺手将十两黄金压在了房中的石臼下。26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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