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谋冷冷地问道:“那勾魂针的解药呢?”那瘦子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磁铁和一只小药瓶来,结结巴巴地道:“只……只须在三个时……时辰之内,用磁铁吸出毒针,再敷上这……这种药粉,便可无事。好……好汉饶命啊,好汉!”赵仲谋顺手接过,说道:“你这药粉若真能解毒,或许尚能饶你一命!”那瘦子大喜,说道:“能解,能解,若解不了毒,甘愿在好汉手下领死。”
赵仲谋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心下急于解毒,无心再计较他这条小命,当下收好解药,飞起一脚,将他踢出三丈开外,提枪上马,叫道:“回去告诉金兀朮,趁早滚回北边去,不然这五虎便是他的榜样!”言罢催马向南急驰。却听身后那瘦子连声道:“小人一定转告,一定转告。”
紫燕马载着二人疾驰出二十余里,却不见半间房屋,赵仲谋心下焦急,回头看看卓清,似乎已沉沉睡去,心想那瘦子说须在三个时辰之内施救,可现在官道两边没有半间房屋,又教我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在这空旷之地为清儿施药么?紫燕马似乎看出了主人心中的焦虑,四蹄疾奔,便如风驰电掣一般。疾行出一盏茶的功夫,赵仲谋远远望见东面树林中隐隐露出茅屋一角,当下驱马转向东行。
紫燕马驰到近前,见路边有一大片瓜地,这茅屋似乎是看瓜人所建。赵仲谋心中也不及多想,急忙翻身下马,抱起卓清,快步走到茅屋跟前,朗声道:“请问屋里有人么?”连问三句无人应答,赵仲谋一脚踹门而入。茅屋甚小,只搭有一张竹榻,竹榻旁堆着几捆稻草,此外空无一物。
赵仲谋将卓清小心放在竹榻之上,见她双眉紧锁,呼吸渐弱,已自昏迷不醒。赵仲谋心想:“看清儿上衣血渍,那毒针是伤的右胸之下,虽然我是男儿之身不便察看,但此时伤重,性命只在旦夕之间,却也顾不得这许多禁忌了,只教我一意救人,问心无愧便是,于是将卓清上衣轻轻掀起。此时但闻得卓清那白莲花般的胴体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少女幽香,心下不禁意乱情迷,忙强自克制,来检看她的伤口。一看之下,果见她右|乳之下殷红一点,伤口鲜血已然凝结,当下取出断玉玄匕轻轻割开伤口两边皮肉。虽是轻割,但却也疼得卓清惊醒过来,睁眼间,见赵仲谋正在替自己疗伤,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一时间又昏迷了过去。
赵仲谋用磁石吸出毒针,将半瓶解药尽数敷了上去,此时见伤口被药一敷,不再有鲜血流出,当即撕下自己衣襟,裹好伤口,又再替她束好衣衫。这一番胡乱疗伤,只累得赵仲谋满头大汗,但眼见卓清敷药之后,呼吸渐渐深沉平稳,脸上也已有了血色,暗想这解药果然有效。
赵仲谋凝视着卓清俏丽的脸庞,心下思绪如潮:想到自己自从偶入偎翠楼结识卓清之来,一切都似乎变得不再寻常:与她一起夜探万俟府救人,同游小嬴洲笑看招贤,并骑解救锁崖关之难,之后又千余里北上,荐将大破连环马阵,算来与她相处已一月有余了。在这些时日里,二人间虽然并无一言半语倾吐相知相许,但自己却早在不知不觉间对她暗生情愫,先前不经意间,就连自己也未曾发觉,但回想起适才心知她中毒难治时,自己那副焦虑万分的模样,方才深知自己对她竟已情根深种。想到这儿,不禁暗问一句:“却不知清儿对我又是怎样一种情感?”心下暗自思量,只记得清儿一路间对自己软语轻笑,薄怒娇嗔,神色间不掩欣喜之状,又介意于自己称她作“卓姑娘”,想来便算未涉情爱之想,却也定然对自己略有好感。“只不知她醒来之后,知道我曾帮她解衣施药,会不会以为我是趁人之危的轻薄浪子呢?”赵仲谋暗自寻思。
赵仲谋跨步走出茅屋,眼见天色渐暗,当下从树林间捡些松子树枝,取出身边火折,在茅屋中生了堆火,在火堆前铺开稻草,和衣而卧。赵仲谋略无睡意,不住神思。如此过得大半个时辰,忽听竹榻上卓清轻轻呻吟一声,慢慢转过身来。
赵仲谋急忙站起身来,轻声问道:“清儿,你还好么?”卓清点点头,双手后移,支撑着缓缓爬起身来,一时间似乎想起什么,神色忽然又变得娇羞万般,火光的照耀下更是显得美艳绝伦。赵仲谋心知她为何羞涩,不敢再言及她的伤势,以至令她更为迥迫,当下问道:“你看我们今晚是在这儿将就一夜呢,还是上马再赶一程,到前面镇上去投宿?若要骑马,你还支持得住么?”卓清道:“这儿又脏又冷,我们还是赶去住店吧,我比先前好多了,只是稍感无力,想来骑马当能支持得住。”赵仲谋点头道:“好,那我们这便出发。”当下将卓清扶下竹榻,扑灭火堆,走出小茅屋,呼哨一声,唤来紫燕马,寻路向南而去。
紫燕马奔驰如风,不到半个时辰,便到得一个名叫逢霖镇的小镇之中。二人找了家客栈投宿,赵仲谋出手阔绰,与卓清兄妹相称,要了两间上房,并吩咐店小二小心服侍。
卓清歇息数日,已恢复了六七成,在房中枯卧无聊,只想起来行走。赵仲谋怕她伤势有所反复,再三相劝,方才令她打消此念。这一日,卓清口中乏味,想起家乡的白糖杨梅,不由得舌底生津,便要赵仲谋去市集上买些回来。
赶到市集之中,赵仲谋却遍寻白糖杨梅不得,好容易找到个买冰糖葫芦的老者打听,那老者笑道:“这等姑娘家消闲解闷的稀罕之物,又怎会是这乡间小市所有?”赵仲谋心下不禁苦笑,暗想这一粒小小的的糖杨梅却难倒了我这七尺丈夫,当下恭敬地向那老者请教当往何处搜寻,那老者道:“离此十余里外有一坐头陀镇,镇西正平村的王巧姑店中,或许会这女儿家喜爱之物。只不过这王老婆子心细眼刁,见了你这般急切的模样,至少多收你三倍的铜钱。”赵仲谋倒也从未将银子放在心上,忙谢过老者指点,径回客栈取了紫燕马,向头陀镇疾驰而去。
紫燕马奔行如飞,赵仲谋依那老者所述路径,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正平村王巧姑店中。确如那老者所料,店中果然藏有白糖杨梅,赵仲谋也不问价钱,匆匆买了,便即纵马离去。
行出十余里,忽听前面密林之中隐隐传来一阵打斗之声,赵仲谋心下好奇,当即催马入林,循声悄步走近,细看究竟。行出百余步,只见丛林深处十数名黑衣大汉各执单刀,围住马车上一男一女二人,不住厮杀。赵仲谋见车上二人中一个是年轻女子,容貌极是清丽;另一人是个青衣男子,约模二十三四岁年纪,剑眉朗目,颇为英俊不凡,左手捏着一个剑鞘,挡在那女子身前,右手持剑与身前众敌激战正酣。马车车轮之下,横列着一老一小两具尸首,一个象是赶车的车夫,另一个看不清容貌,但从衣饰上看来,当是车上那女子的丫鬟无疑。赵仲谋心想:“这十数名黑衣人多半便是这一带的盗匪了,想来定是看中了二人的财物,这才动起手来。这事既让我遇上了,可不能不管。”当下摸了摸怀中的断玉玄匕,只待车中那青衫剑客遇险,便即上前相助。
双方激战百余招,那青衫剑客丝毫不落下风,非但如此,以寡敌众之下,他剑招之中似乎还隐藏着许多精妙之处未曾施展。赵仲谋见他剑法攻守有度,出招迅捷,心下倒也颇为佩服,不禁暗想:“此人剑法了得,武艺远较众人为高,若不是时时顾念着身侧的女子,只怕十数招之间,便能将众盗匪料理了。此时双方旗鼓相当,胜败之数一时还不易估量,但即便是青衫剑客能胜,众黑衣人最多也就转身而去,不致会有太大的损伤;而若是久战之下青衫剑客难以支持,那他与身侧的女子可就危险了。”
正凝思间,忽见为首的一名虬髯大汉大喝一声,提刀疾向青衫剑客左肩砍到,青衫剑客左手持鞘格挡,右手长剑横扫,逼开身侧三人,同时右足飞起,将面前一人手中单刀踢落,跟着长剑左敛,正欲接过另一黑衣人的一记单刀直劈,忽见那虬髯大汉单刀一掠,避过青衫剑客剑鞘格挡,径向他身侧那女子头顶砍到。赵仲谋见虬髯大汉这一刀颇为毒辣,攻敌之所必救,对方若不立时变招回护,身侧那女子必死于单刀凌利的攻势之下。无奈之下,青衫剑客果然收招回护,急切间挡过虬髯大汉的当头一刀。但就在此时,青衫剑客右侧空隙大露,被身侧一名黑衣人一刀砍中右臂,青衫剑客大叫一声,手中长剑几欲脱手。
赵仲谋见二人危急,正欲出手相助,忽见青衫剑客伸臂将那女子抱起,大喝一声,纵身前跃,挺剑直取那虬髯大汉咽喉,但见剑光闪烁,声势逼人,只数招之间,青衫剑客手中长剑已指在虬髯大汉喉间。
青衫剑客向虬髯大汉喝道:“若要性命,还不快叫他们住手!”利刃加颈之下,虬髯大汉无奈之极,只得说道:“弟兄们,快快住手!”众黑衣人一齐住手,稍退数步,列成数丈宽的一圈,将三人围在中间。青衫剑客见众人住手,说道:“几位是云扬寨上的弟兄么?”众人道:“不错,你又是何人,敢来淌这浑水?还不快放了我们寨主!”青衫剑客道:“在下楚州冯炜。”众黑衣人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快剑冯三公子,怪不得有如此身手!”继而又道:“只不知冯少侠既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也当知这江湖的规矩,却何以半路挡我山寨的财路?”冯炜道:“在下原也不想打搅众位兄弟发财,只不过见众位兄弟抢劫财物之后,竟连无辜的老者弱女都不肯放过,这才挺身来管一管闲事。现今事已至此,在下也不敢要诸位替这二人偿命,只是斗胆想向众位兄弟讨个人情,放这位姑娘一条生路。”冯炜这番话侃侃而谈,不卑不亢,又顾全了众人的面子,从谈吐中便可看出他江湖经验极为丰富。
一名黑衣人笑道:“这个冯少侠自可放心,我们寨主此番只想请这位姑娘到寨上去喝杯水酒,断不会为难这位姑娘,说不定她明日做了我们寨主的压寨夫人之后,众兄弟们还要听他吩咐呢,到时候就只怕是她来为难我们兄弟,而不是我们兄弟要为难她了!”言罢,众人一齐大笑,就连那利刃及颈的寨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冯炜怒道:“这姑娘若到了你们寨中,受了侮辱,对她而言,还不与死一般么?”先前那黑衣人又道:“冯少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我家寨主身材魁梧,武艺高强,放眼当今武林,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位姑娘若是嫁了我家寨主,当也不致辱没了她。再说我们山寨钱粮富足,姑娘若到了我们寨中,自可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远胜过冯少侠这般江湖飘迫。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少侠你又怎知这位姑娘不愿随我们寨主回去?”言罢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赵仲谋见此人约模三十五六岁年纪,獐头鼠目,身材矮小,一脸无赖之相,暗想此人武功不行,却是能说会道,说到嘴上的功夫,这冯炜只怕还及不上此人一成,这时既已制住了众人的首领,又何须与众人多言?冯炜也知论嘴上功夫,自己万万敌不过此人,大怒之下,右手持剑一振,向那虬髯大汉说道:“裘老大,闲话休说,此时你已在我的掌握之中,若想留得性命,还不快叫你的手下退开!”裘老大道:“若是我的弟兄们走了,你却不肯放我,那又如何?”冯炜道:“我冯炜向来言出必践,江湖上也薄有虚名,只要你肯命众人退下,我自会放你回去。”裘老大道:“快剑冯炜一言九鼎,我倒也曾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过,好,今日便信你一回。”当下命众人退出十余丈外,又牵过一匹马来,让二人乘坐。
冯炜将身侧那女子扶上马背,当即翻身上马,坐在那女子身后,向裘老大及众人一拱手,说道:“诸位云扬寨的兄弟,今日在下多有得罪,诸位若要寻仇,可来楚州镜湖山庄找我,在下随时恭候大驾。”裘老大冷冷地道:“好。一月之内,在下与兄弟们必来镜湖山庄领教阁下的高招!”
冯炜一催坐骑,向南急驰而去,回头向裘老大投以轻轻一笑,赵仲谋见他这一笑间甚是得意,却也隐含着几分诡异的神情,心中一时难以索解。却听裘老大道:“弟兄们,大伙儿回寨!”言罢竟也不向先前那马车看上一眼,人群中只听得一人说道:“他奶奶的,右臂中刀,这小子花的本钱却也够大的!”赵仲谋一听,心中更是不解,眼见众人翻身上马,径投西北而去。
待众人走尽,赵仲谋下马走到马车跟前,只见车厢内一片狼籍,六七只二十两的大元宝散落四处,其间更还有数件精致的首饰,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物。赵仲谋心想:“这伙强人既为钱财而来,却为何放着这许多钱物不取,自顾而去?难道他们寨中果真是钱财富足,竟连百余两银子也不放在心上么?又或是众人见了那美貌女子之后色心大起,竟连贼性也忘却了么?”心中总觉此事难以索解。当下也不细想,将车前二人就地葬了,把车中银两首饰尽数捡起,在怀中收好,纵马向南疾追下去。
未行出数里,前面便生出数条岔道,赵仲谋不知冯炜带着那女子先前走的是哪个方向,眼见左侧那条道路颇为平坦,又遥遥伸向逢霖镇,当下便从这条道上追了下去。紫燕马一阵急奔,不到三柱香的功夫,便已回到了逢霖镇中。赵仲谋寻不得冯炜二人,心想定是在先前分岔处与他们错过了,既无缘与二人相识,也不须强求,只是自己平白得了这许多财物,心下稍觉不安。当下便即赶回先前悦西客栈之中。卓清见了赵仲谋买来的白糖杨梅极是欣喜,接连吃了许多,又沉沉睡去。赵仲谋奔波半晌,略感疲累,出得房来,径自回去休息。
次日一早,赵仲谋见卓清酣睡未醒,不敢打挠,用过早饭之后,独自来到镇上。这逢霖镇仍是苏皖一带的小镇,即使是镇上最繁华之处,也远比临安城中陋街小巷要冷清得多,赵仲谋在镇上逛了大半个时辰,也只买了十几粒治刀伤的丸药,寻不得一件新鲜的物事,正觉无聊,忽见迎面走来一人,獐头鼠目,身材矮小,一脸无赖之相,却正是昨日林中所遇众盗贼中能言善辩那人。赵仲谋心道:“青天白日的,此人在这里现身,难道又看上了哪个孤身的豪客?”但那人又怎知赵仲谋昨日曾在林中见到过他,缓行数步,从赵仲谋身侧走过,坐在了街边的一个馄饨摊上。赵仲谋心下好奇,当即跟了过去,向摊主要了碗馄饨,坐在那人身后。
过不多时,又有一人来到摊中,要了碗馄饨,在那人身侧坐下,赵仲谋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直连右手匙中的馄饨也差点掉到了桌上,原来此人居然便是昨日那仗义行侠的快剑冯炜!冯炜低头吃着馄饨,一面小声与那人交谈,旁人若不细看,只道二人互不相识,各自吃着自己的馄饨。赵仲谋凝神细听,也只隐隐听到什么三千两、招财赌坊几字。不久,冯炜吃完了馄饨,径自向北而去。又过了片刻,先前那人也起身离去,走的却是向南的道路。赵仲谋回想起昨日情形,心中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当下忙付了食资,跟随那人向南而行。
赵仲谋尾随那人向南走出七八里,来到一处荒野之地,忽见前面那人蓦地转过身来,向赵仲谋喝道:“你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一路跟随至此,究竟所为何事?”赵仲谋心想此人果然老于江湖,自己尾随于后,竟已被他发觉,当下向着那人轻轻一笑,走近数步,说道:“在下是你同道上的朋友,今日只想向你打听一事。”那人怒道:“何事?”赵仲谋道:“不知那冯炜付三千两银子叫你们所做何事?”那人一惊,急伸手从腰间抽出单刀,喝道:“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赵仲谋不答,摇头道:“现在是我问你,不该你问我。”那人大怒,提刀疾向赵仲谋头顶砍来。赵仲谋昨日已见过此人单刀上的功夫,早知此人远不是自己敌手,当下侧身避过当头一刀,一脚反踢,直将他手中单刀踢得飞起一丈多高,跟着转身便是一掌,将他打倒在地,伸右足踩在他后颈之上,回手接过头顶单刀,喝道:“快说!冯炜究竟要你做什么?”
那人大惊,忙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赵仲谋道:“我也不要你性命,只须将事情原委说明,我便放你走路。”那人大喜,说道:“好,好!我一定实说,一定实说。”喘过一口气来,继而说道:“其实这中间也没什么大事,那快剑冯炜在江湖中一向名声不坏,但却天性好赌,上月和我们裘老大在招财赌坊大赌一场,输了八千余两银子,还欠着三千两没给,原本约定明日便要还钱,但他实在拿不出来,因而请我在我们裘老大面前讨个人情,再宽限他几天。这事原也不须弄得这般隐秘,但他怕此事传到江湖之上于他的名声有损,故而行事诸多遮掩,让您起了疑心。”赵仲谋问道:“果真是如此么?”那人道:“此事确是如此,小人万万不敢说谎。”
赵仲谋大怒,一刀疾劈而下,刀刃从他鼻尖前掠过,喝道:“我昨日亲眼看见他与你们寨中十余人在林中打斗,那快剑冯炜身侧还带着个美貌女子,你竟还敢骗我,瞧我杀不杀你!”那人忙叠声求饶,赵仲谋道:“好,我让你再说一次,这次若再敢说谎,我一刀将你劈成两半,然后再去问冯炜!”那人忙道:“这次小人一定具实相告,一定具实相告!”
那人说道:“小人名叫邬强,人称快嘴乌鸦,原是牛脊山云扬寨上的兄弟。前日申时前后,寨中忽到来一人,便是这快剑冯炜,说要见我们寨主,有要事相商。原来这快剑冯炜空负侠名,却也是个贪淫好色之辈,数日之前,他在淮东道上遇上了一个从北边过来的美貌女子,不由得色心大起,一路跟随至此。冯炜一路找不得机缘亲近,故而飞骑赶在这女子前面,来请我们兄弟下山打劫这位女子,而他假作无意间经过,仗义出手相助,演上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以便亲近于她。冯炜许诺,事成之后酬以白银三千两,此后山寨若有用得着他冯炜之处,也自当鼎力相助。我们裘老大心下虽对他这般绕弯费劲的功夫不以为然,但念在三千两银子和他冯炜的面子上,却也满口答应了下来。第二日巳时前后,兄弟们便按冯炜的按排在牛脊山边丛林之中,给他演了这么一出戏。”
赵仲谋心想:“昨日那车间遗落的百余两银子,比起三千两已是九牛一毛,众人多半是未曾将它放在眼中,怕拿了这些小钱之后反被冯炜轻看了云扬寨,所以不曾取走,怪不得昨日冯炜离去之时会有这般诡异的一笑,还有人说他右臂中刀,这本钱下得未免太大了些,原来其中原委竟是如此!”当下又问道:“那今日在馄饨摊中,冯炜又与你说了些什么?”
那快嘴乌鸦说道:“冯炜只道如此用计必能赢得那女子另眼相看,只须自己再稍下功夫,便能教她以身相报,不料事情却不象冯炜想得那般一帆风顺,昨日那一番变故之后,那女子对他感激则有之,却自始至终未曾对他假以辞色。冯炜要显侠义本色,不能做挟恩图报的小人,这等情形之下,心中虽是不忍,却也只能与她作别,于是便又想到了找我们兄弟帮忙。冯炜当下又连夜快马赶到我们寨中,请我们裘老大派几名兄弟下山,将昨日那英雄救美的旧戏再重演一场。”
赵仲谋道:“那他又要你们如何帮他?”快嘴乌鸦道:“冯炜说道,裘老大和各位昨日出手过的兄弟们就不敢再劳动第二回了,想请我们二寨主出马,带上五六个未曾露过面的兄弟下山,将那女子劫了过来。此时那女子尚在逢霖镇上再来客栈之中,多半要到明日一早才会雇车南行,我等兄弟若在南去的必经之路绿柳坡前等候,定能将她拦个正着。”
赵仲谋又问:“捉到那女子之后,他又要你们如何?”心想:“难道还来个恰巧路过,将她从盗贼手中救下么?若真是如此,这计策未免也太笨了些吧?”快嘴乌鸦道“这回冯炜却换了新招了,要我们将那女子装入麻袋之中,径自将他带到招财赌坊中去,然后故意输钱,直到将她压到赌桌上为止。”赵仲谋奇道:“赌桌上竟也能压人么?”快嘴乌鸦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在赌桌上输光了钱,将自己买来的女子压到桌上,这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也须对方首肯才行,若是个七老八十的丑八怪,谁又肯要这等货色?不过似她这般年轻美貌的女子,抵个千余两银子,想来定然不难。”心下暗骂赵仲谋没什么见识。
赵仲谋问道:“那以后又当如何?”快嘴乌鸦道:“到得紧要关头,自然是由他出来英雄救美了。不过这次与上次有所不同,多半是又出钱又出剑,比昨日林中那番打斗自然要精彩得多了。”赵仲谋心道:“看来快剑冯炜这家伙为这女子还真够煞费苦心的!”继而又问:“那他这次又答应了你们什么好处?”快嘴乌鸦道:“他答应再给我们二千两酬劳,不过再三关照不可在那女子面前露出破绽。”赵仲谋道:“先前在馄饨摊中你与他说些什么?”快嘴乌鸦道:“冯炜与我们约定,若是在绿柳坡前得手了,便去刘老头的馄饨摊上告诉他一声,他这才去招财赌坊中救人。”赵仲谋道:“这么说,那姑娘现在是再你们手中了?”快嘴乌鸦道:“由我们二寨主出手,又哪有落空的道理,半个时辰前,在绿柳坡边,我们兄弟也没费多大力气便捉到了那小妞儿,此时多半已到了招财赌坊之中。”
快嘴乌鸦道:“这位好汉,该问的你都问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这下你总该高抬贵‘脚’放我一马了吧?”赵仲谋右脚一抬,容他站起身来,说道:“好,你带我去招财赌坊,我倒是想会会这快剑冯炜。”快嘴乌鸦爬起身来,哭丧着脸说道:“好汉你饶了我吧,这事若让我们裘老大知道了,非剥我一层皮不可!”赵仲谋道:“你若是乖乖地听我吩咐,我自然不会让你寨上的兄弟知道。”快嘴乌鸦无奈,只得带着他向招财赌坊走去。
二人向东北行出数里,重又回到镇中,快嘴乌鸦一指前面,向赵仲谋说道:“沿这条街再走百余步,便到了招财赌坊,此处耳目众多,我若是与你前去,非让兄弟们见到不可,不如我们这就分别吧?”赵仲谋正欲答应,转念一想:这快嘴乌鸦能言善辩,又狡猾得紧,此时我若是放了他,他转身去跟冯炜和众兄弟们一说,到时候事情可就难以应付了。略一思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粒治刀伤的丸药,左手一张,已捏住了快嘴乌鸦的喉咙,将那粒丸药塞入了他的嘴中。快嘴乌鸦一脸惊愕之色,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怔怔地看着赵仲谋。赵仲谋道:“这颗‘七绝断魂丹’的药性要到三日后才会才作,你若是乖乖的跟我去招财赌坊中作个证,我自会给你解药,若敢不听我的吩咐,到时候你就自己准备棺材埋人吧。”快嘴乌鸦气愤已极,当着赵仲谋的面却又不敢言语,只得乖乖地跟在赵仲谋身后,心下早将赵仲谋祖上八代骂了个遍。
笔者按:据近代考证,岳母在岳飞背上所刺,当为“尽忠报国”四字,但因《说岳全传》之故,世人却尽皆以为此四字为“精忠报国”,故而本书中权且写作“精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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