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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巫医鸦

连简狄自己或者上天,都不知道为何简狄会对一个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见面的人而死心踏地。因为简狄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姬俊征服,而且是相当彻底的征服。姬俊或许救了简狄一命,但是却没有救到简狄的腿。而这个时候,简狄感觉自己的腿比她的生命更为重要。要知道,如果她失去了生命,最多一了百了,而此时,她却需要一双完整的腿,这样或许才能够去寻觅姬俊的足迹。在无法寻觅的时候,却又对某个东西朝思暮想,那是很要人命的,况且这种无法寻觅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是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注定了的。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人,最为痛苦。

所以就不难理解,简狄她在那个星月无光的夜里,忍着骨头错动肌­肉­的疼痛,拖着一条伤残的腿,从有娀氏的寨子西角,缓慢的走到南角。说缓慢,是因为平时烧开一壶水的时间不得不延长到现在一万次心跳所用的时间。

她来到的,正是乌医鸦的屋外。当鸦推开和他岁数一样大的檀木门,见到简狄一个人站在门口的时候,是很吃惊的。特别是她眼睛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坚定的目光,这和她因腿伤而不得不歪斜着站立的身子成鲜明的对比。

“来,我可怜的孩子,进屋来吧。”鸦的脸上那如同水纹般的皱纹,慈祥的牵动着嘴角,吐露出苍老却平稳的语音,已经佝偻的身子在一根楠木拐杖的帮助下微微侧开身子,给简狄让出可以通过的空间。

“求求你。”简狄艰难的挤身进门,在鸦的指引下还未在一张古藤木椅上坐稳,就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您一定能够治好我的腿吧,因为我曾经听说,您以前就治愈过长老沽宏的腿。”

鸦那苍老的面貌隐约显出一丝难­色­,在停顿了短暂时间之后,终于说:“是的,沽宏长老啊,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那已经是七十多个寒暑之前的事了,你看我曾经身强力壮,一个人能够猎杀一只剑虎或一条比五个人还长,比红榉树杆还粗的一条大蛇。而如今,我只剩下了这一幅老态龙钟的躯壳。而沽宏长老,也已经于十多个寒暑之前,长眠在了有娀的土壤里。”

“但是,你一定还留有治愈沽宏长老的记忆,这些或许能够帮助我,让我能够像以前一样在纪奠轩辕黄帝的时候载歌载舞,能够在玉兰花开放的时候采青于松山,能够在我想见到他的时候在无边无际的大地上寻找他的脚印。”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声如蚊叮,想来简狄是没有打算让鸦听见。

“孩子,不错,我留有治愈沽宏长老的记忆,但正因为如此,我却深知今天我已无治愈你的腿的可能。在这之前,我审视过你的腿伤。你是右边那条腿触的地,在你脚踝与膝盖中间的那根腿骨,已经粉碎。要这种严重的创伤恢复到原来可以跳舞采青和那什么(看来鸦的确没有听见简狄嘀咕的最后一句)之前一样,这在无论哪个部落,无论多么知识渊博,技术­精­湛的巫医,也是不可能办得到的。能够办到这一点的,除了利用神圣的黄帝遗留下来的神技,别无他选。”

“可是,我们神圣的轩辕黄帝从辞去到现在,已经经历了两百多个酷暑和两百多个叶落的时节。”简狄带着惆怅的呜噎问道,“那你是怎么治愈好沽宏长老的创伤的?”

“哦,孩子,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然,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听这个故事,我可以源源本本的告诉予你。但是女孩子对于这样的故事总是不屑一顾的,她们宁可利用三个日出的时间到山上去采摘一串玛瑙串成串戴在脖子上,或者连续五个夜晚在溪边的石滩上搜集一千个贝壳装在新烧成带有女娲浮雕的陶罐里。我觉得,你大概也不喜欢这样的故事。”

“唉,慈祥的巫医,您知道的,我现在总希望我的双腿能够像既白一样在山上采集玛瑙,能够像阳尧一样在溪边搜集贝壳。不,我是希望能够做女孩子做的事,但是这些事无疑需要一双健全的腿。我现在希望的是,要么我通过一个故事,彻底的对这一条腿死心,有什么办法呢,可怜的我不能够改变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就注定了的可悲命运;要么我能够通过一个故事,得知我的腿有希望,有很大的希望挽救回来。就算是没有以前那么灵便,但是我至少有希望,希望可以去做别的女子能够做得到的事。我那弱小可怜的心就是这样子的。告诉我吧,慈祥的巫医,整个有娀最有智慧的人,把您的故事告诉给我吧。这样我才能够知道我自己该如何去做。”

“好的,亲爱的孩子。世界上总是充满着希望的。如果你能够通过这个故事找到自己的希望,那么就静下心来听我说吧。这个古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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