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从来没有想象过失败的情景,所以当失败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就丧失了分寸,在金军大军的压迫下,张浚的宣抚司一路南逃狼狈不堪,而金军则是一路高唱凯歌,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占据了陕西的大部分的地方。
由于局势过于混乱,张浚也失去了和陕西军的联系,一时间人心惶惶,军队不知道宣抚司在哪里,宣抚司也不知道军队在干什么,协同指挥更是无从谈起。随着金军的不断攻城略地,张浚的宣抚司的幕府中竟有人提出将宣抚司南移至夔州。
将宣抚司南移至夔州,这是一个致命的建议。如果张浚真的采纳,那南宋不仅要丧失陕西,甚至连广袤而富饶的成都平原也要放弃。
宣抚司参赞军事刘子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们这群吃干饭的家伙,先前主张大战的是你们,现在拼命跑路的也是你们,一群腐儒。
这是一个需要英雄的时代,亦是一个产生英雄的时代。
刘子羽第一个站起来,果断的驳斥了宣抚司中浓厚的逃跑主义之风,力谏张浚留驻兴州,“外击关中之望,内安全蜀之心”。而自己则不顾艰险,单人匹马赶回秦州,召集诸将,却也集合了数十万溃军。
但是,局势远比刘子羽想象中还要严重,由于张浚杀了环庆路赵哲,害得环庆路诸将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祭刀的人,与其等死还不如造反投降,于是,环庆路慕洧成为了带头大哥,率众谋反。此事形成了多骨诺牌效应,曲端的部将们纷纷反水,局势再度恶化。
此时再说保存陕西,那已经不太现实,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护好入川通道,保护天府之国不受侵犯。
和尚原就此浮出水面。
别看这和尚原还挺有“阿弥陀佛”的味道,但一直却是刀枪不绝、狼烟不断的地,因为这地实在太重要了,它是由陕西入四川的唯一的安全的通道,要从其他的地方进入陕西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太危险了,估计还没到四川,在半路已经死了一大半人,到了四川还谈打什么战,每人一口唾沫都足够淹死你了。
吴玠看上了这地方的重要性,决定死守此地。此时的吴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在这个地方创造一个神话,一个以几千残兵大破十万大军的神话。
吴玠打算在这里安家,金人也打算以武力接收此地。金人在来的时候算了一卦,大吉!他们实在想不通,吴玠为何如此自信,凭着几千残废,就妄图抵挡我大金铁骑,大金铁骑之下,皆为蝼蚁!而且整天饿肚子,哪有力气大战,他们只要往阵前一招呼,还不是手到擒来。
金人只算准了一半,算错了另一半。
此时吴玠军中还真有人打算劫持吴玠,造反跑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老是忍饥挨饿,不知什么时候是尽头,还不如投降金人,还能吃顿饱饭。
吴玠知道了并没有惊慌失措,在这种情况下,谁没有这种想法呢,没有那才是不正常的表现。
其实,吴玠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措施,那就是依靠信仰。信仰这东西,在平常的时候也许派不上用场,但在死亡来临的时刻,那就是克敌制胜的关键。
吴玠找来军中将士,和他们谈起了爱国主义精神,这帮兄弟一听血气上涌,好歹自己的帝国的军人,怎么能干屈膝投降的勾当呢?战就战,死就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吴玠也够狠,当即拿刀在身上一划,往酒里一倒,大口喝下,大喊:“和金人拼了!”手下将士也如法炮制,纷纷表示要战斗至最后一刻。
看来,信仰还真是个好东西。
这时候,凤翔的人民也纷纷给吴玠军送来粮食,吴玠那是感动啊,什么都不缺,就缺粮食,感动之余,吴玠用银帛回报凤翔人民。后来金军占领了凤翔,当地的人民还是这样,金军屡禁不绝。
什么都不缺了,就等着你们过来送死,吴玠打算让金军长点记性:和尚原不是你们该的地方。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绍兴元年(1131)三月,金军兵分两路进攻,一路由折合、乌鲁统帅,另一路由完颜没立统兵,目的都是一样,就是为了打进四川。
折合、乌鲁这一路,从秦州出发,向南攻取了阶州(治今甘肃武都)和成州(治今甘肃成县)。接着,金军又从阶州向文州(治今四川文县)进攻,沿阴平道南进,打算学三国邓艾来招偷渡阴平。可惜老天不够义气,一路过去,死的金军不计其数,折合、乌鲁一琢磨,不行啊,这么搞,还不到成都自己的人都死光了,那还打个屁。
完颜没立这一路也没闲着,一战就下凤翔,兵临和尚原。完颜没立也挺有自知之明,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没戏唱,还是先回家休息休息,过几天再来。
五月,完颜没立觉得应该休息的差不多,决定出来晒晒太阳和吴玠练练手。
这一次完颜没立准备的很充分,自己由北向南、折合和乌鲁由南向北进攻和尚原,务必一战搞定吴玠。
吴玠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哪有这么好欺负,况且还是在山地,在平原野战也许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打山地战,能赢他的还真是没几个。
吴玠专门挑崎岖的山路伏击金军,在这里金军铁骑无法冲锋,甚至连正常走路也东倒西歪,没办法只好下马和宋军徒步而战,纯粹找抽,一战下来,被打的七荤八素,结局没有什么悬念。
战后,吴玠因功升任明州观察使。
很不巧,恰在此时吴玠的母亲去世,按照古代礼法,吴玠兄弟必须守孝三年,这种节骨眼上能离开得了吴玠吗?肯定不行!
在高宗赵构的要求下,吴玠夺情起复,为了弥补吴玠赵构大笔一挥,再授吴玠陕西诸路都统制一职(水货),吴玠好歹也达到了老上司曲端的水准。
这段时间,金人忙着休息,也没找吴玠的晦气。但是,吴玠也是闲不住的人,忙里偷闲干掉了一个即将咸鱼翻身的家伙,这家伙就是他的老上司曲端。
富平之战的结局,都被曲端给预料中了,张浚不禁想起了与曲端的那个赌注,要张浚拿出自己的人头,那是不大可能,为了补偿曲端以及收揽人心,张浚打算任命曲端为左武大夫,兴州居住,以便随时任用。但因原陕西节制使王庶已被任命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司的参议官,张浚担心曲、王之间的宿仇太深,不能兼容。所以又改命曲端为营州刺史,阆州居住。川陕宣抚处置使司移到阆州后,张浚又动了起用曲端的念头。
吴玠听到风声,惟恐曲端东山再起,便急忙赴阆州面见张浚,劝阻张浚不要起用曲端,说:“曲端再起,必然对张公不利。”张浚没有吭声,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跟着,跟曲端仇深四海的王庶上场,他揭发曲端由谋反的嫌疑,张浚打死都不信,想当初正是张浚以全家百口力保曲端无反意,如今又以谋反罪逮捕曲端,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但在此时,已经当了汉奸的原曲端部将赵彬在风州出榜宣称要出兵迎回曲端(估计是金人的除掉曲端的阴谋),这不得不让张浚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