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佩罗醒过来了,他被托在一个人的一只长着(月强)子的大手里,他凝视着一根火柴正在燃烧的火苗,在火柴的那边是一只又大又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一只系着红线的老鼠,”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说。“哦,是的,格雷戈里了解老鼠和耗子的习性。格雷戈里了解。格雷戈里自己也有一根用来作标记的线。喂,听我说,小老鼠。”火柴被拿近一根蜡烛,蜡烛毕剥作响地点着了,德佩罗看到那个男人的踝骨处拴着一根绳子。“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
别:格雷戈里的绳子可以救他的命,而你的红线却将置你于死地。”那个男人吹灭了蜡烛,黑暗降临了,那个男人的手把德佩罗握得更紧了,德佩罗感到他的处于紧张状态的心产生了一阵极度的恐惧。
“你是谁?”他小声说。
“小老鼠,对那个问题的回答是:格雷戈里。你在和狱卒格雷戈里说话,他被抛在这里,负责看管这座地牢已有几十年,几百年,亿万年了,直到永远。你在和狱卒格雷戈里说话,说句最具讽刺的话,他本身也只不过是这里的一个犯人。”
“哦,”德佩罗说。“嗯,我可以下去吗,格雷戈里?”
“那小老鼠想知道狱卒格雷戈里是否会放他走。小老鼠,听格雷戈里一一道来,你就不会想被放走了。这里,在地
牢中,你处在世界的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暗的中心。如果格雷戈里要把你放了的话,这个地方的曲里拐弯儿的路和死胡同 以及使人迷失的门路可以把你永远吞噬。
“只有格雷戈里和耗子们能够在这个迷宫中找到出路。耗子们能够找到出路是因为他们熟悉,是因为那迷宫的路正是他们自己黑暗心灵的反映。格雷戈里能够找到出路是因为
那绳子总是拴在他的踝骨上,可以引导他回到来路。格雷戈里愿意放你走,不过你得求他再带你上去才行。你看,耗子们已经来迎接你了。”
“他们来了?”
“听,”格雷戈里说。“你可以听见他们的尾巴在污粪和垃圾中拖拉的声音。你可以听见他们锉他们的指甲和牙齿的声音。他们来迎接你了。他们要来把你撕成碎片儿。”
德佩罗在听着,他非常肯定他听到了耗子们锉指甲和牙齿的声音,一种把锐利的东西磨得更加锐利的声音。
“他们会把你全身的皮剥掉,把你的肉从骨头上剔掉。他们把你这样处理以后,你剩下的只有一根红线。红线和骨头。老鼠的这种悲惨的结局格雷戈里已经目睹许多次了。”
“可是我需要活下去,”德佩罗说,“我不能死。”
“你不能死。啊,那倒挺美的。他说他不能死!”格雷戈里的手把德佩罗握得更紧了。“小老鼠,那是为什么呢?
你为什么不能死呢?”
“因为我恋爱了。我爱着某个人,而且我有责任为她效劳。”
“恋爱,”格雷戈里说。“恋爱。你听着,我会让你看到恋爱的扭曲的结果。”另一根火柴划着了,蜡烛又点着了,雷戈里把蜡烛举起来以便让那火光照亮那堆积如山、摇摇
欲坠的勺子、锅和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