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檀微微屈膝,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玉檀。”
康熙见她礼数周全,垂着脑袋,不禁低低地叹了一声,“若曦呢?又去那里偷懒了不成?”
“回皇上的话,若曦姑娘一早就出去了,大概是去草原上采露珠了。”玉檀帮若曦圆场,总不能告诉康熙她一大早就去思考未来的出路了吧。
康熙闻言,看了眼玉檀,嘴里感慨道,“她是个有心的。”
李德全在一旁也对玉檀的回答露出满意的眼神。玉檀心知是过关了,等康熙用完茶,就赶紧退下,免得康熙再突发奇想问她关于若曦的事,她可没法再编了。
等若曦回来,神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委顿,也不晓得她出去散心怎么散成这样了。玉檀便提醒她康熙今早问了她的去向,把回话都跟若曦交代清楚,省得日后穿帮。
若曦听了玉檀的话,苦笑一声,道,“玉檀,你果然是明白人。刚才我遇到了四爷,他竟跟你说了一样的话。”
玉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未来的雍正和自己说了一样的话?!若曦不会嘴快地把自己昨晚跟她分析的事情都告诉四爷了吧,那自己可就完了,到时候拿什么圆谎?忙问道,“姐姐,这话怎么说的?四爷都跟你说了什么?”
若曦道,“还能有什么,就是那些利益权术呗。看来我是注定要沦为棋子,任人摆布了。”
玉檀想四阿哥一贯说话就是直接了当,也不管中听不中听,肯定是一锥子扎破了若曦的鸵鸟主义,便劝道,“姐姐,照你说的,四爷说的也确是事实啊,已经都是明摆的事情,你真的不能再装糊涂了,需得早做打算。离姐姐出宫还有几年,先下手为强,让皇上为姐姐指个中意的总比乱点鸳鸯谱强啊。”
若曦怔了一会儿,自言自语,”我就一定要按别人的意思做吗?我不嫁人还不行么?”
玉檀觉得若曦的牛角尖钻得太死,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也不敢再逼她,惟恐适得其反,就缓和了语气,道,“姐姐,这事儿一时半会也没得解决,皇上也不会立即就给你指婚的。姐姐如今的身份不比以往,等回宫细细琢磨也可以。先放宽心,仔细熬坏了身子。”
若曦没有再说话,点点头,任由玉檀扶着到床上歇息了。
康熙在塞外的事务大抵都处理完毕,传下旨意,不日便要回京。若曦也就今朝有酒今朝醉,继续鸵鸟,暂时不再去想她的终身大事,脸上也出现了淡淡的笑容,让玉檀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回宫之后,康熙果然没有心思再管若曦的事了,接连天灾,而底下的官员们居然相互勾结侵吞灾银,人数之多让康熙勃然大怒,命四阿哥撤查此事。宫中的气氛也随着朝堂的风波而紧张起来,若曦也不再如之前那样情绪不定,把精神全花在了伺候康熙的功夫上,无暇想些有的没的,让玉檀忍不住希望这种状况能够长久持续下去。
玉檀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的,除了在乾清宫当值就是在茶房里处理茶叶,夜里回自个儿屋里休息。只是最近几次见到九阿哥脸上总是阴沉沉的,猜想大约是有棘手的事,玉檀并不为他担心,人家还有个“八贤王”的哥哥在背后帮着呢,康熙就算不待见他也不会眼看自己儿子倒霉的。只是每次远远见着九阿哥,玉檀就先回避,免得被抓住撒火。
若曦的精神在忙碌中倒是愈发好了。这日芸香当值,若曦和玉檀闲来无事在院子里嗑瓜子。若曦看着盘子里的糕点,叹了一声道,“我们在宫里是衣食不愁,外头的百姓连草根都吃不上。”
“我也听说福建那边大旱,皇上已经派了官员去赈灾。姐姐还担心什么呢?”玉檀倒了杯茶给她。
“底下的官员尸位素餐,中饱私囊,视百姓的性命如草芥,纵然皇上拨了银子又有多少是真正到百姓的手上呢?”
玉檀听了,觉得若曦真是忧国忧民。康熙死要面子活受罪,又不肯下决心整顿贪腐,自然是养了遍地蛀虫了。就算你有女主光环,也不可能普照黎民大众啊。便道,“皇上心中自然有数,也不会看着官员们随意糟蹋百姓的。姐姐,你就别担心了。”
若曦也心知肚明,点头,“但愿如此。”
次日,玉檀当值时,见康熙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死瞪着御案上的折子,许久,才让李德全宣四阿哥觐见。趁着四阿哥还没到,康熙扫开折子,背靠在椅子上,玉檀上前将茶递给他。康熙拿过杯子,随口问了句道,“玉檀,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回皇上,连同奴婢,一共四口,还有额娘和两个弟弟。”玉檀回答。
“哦,你是长女了?”
“回皇上,是的。”玉檀搞不懂康熙这是在调查户口,还是只想和她拉家常。
“家里过得还好么?”
“回皇上,还算过得去。”
康熙似乎很感兴趣,接着问玉檀,“过得去是怎么说?”
玉檀大汗,康熙爷现在是想知道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么。如果照实说大概会惹他不快,当初要是没九爷的帮忙,额娘就算洗衣服洗到手断也供不起三个孩子的口粮呢,每天都是半饱半饿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道,“有瓦遮头不用风吹日晒,再有就是每天能吃饱穿暖,这便是好日子了。”
康熙听后微怔,也不再发问,坐在椅子上陷入沉默。玉檀见状,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求救地看向李德全,对方却轻轻点头,似乎在暗示玉檀不用慌张,玉檀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在一旁伺候。
等了许久才见到四阿哥板着脸进来,越发地贴和他“冰块四”的外号。玉檀隐约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荷香,想着这四阿哥难道去了荷花塘避暑?
父子俩在一番请安礼节后直奔主题,康熙把一份折子交给四阿哥,待他看完,便问道,“老四,说说你的想法。”
四阿哥道,“回皇阿玛,儿臣还是坚持认为应该撤查有关户部亏蚀的所有人员,否则此例一开,底下的官员势必上行下效,到时候……”
“行了!”康熙出言阻止了四阿哥,“朕找你来原以为你想明白了,没想到还是如此顽固。你跪安吧。”
四阿哥见没希望了,遂不再多言,磕头告退。
玉檀见他步伐略有沉重,心知他的话是为了百姓。可惜康熙不拍板,四阿哥即使贵为亲王也是无济于事,头衔什么的还不是康熙一句话的事儿。难怪这些阿哥们都想当皇帝,当家做主的自由比什么都强。
“玉檀。”康熙忽然出声拉回了玉檀天马行空的胡想。
”奴婢在。“玉檀立刻低头装孙子。
”你觉得四阿哥的话有道理么?”
玉檀腿肚子转筋,康熙是在和她一小宫女讨论政事么?可进了宫的宫女和太监都是文盲,康熙知道这点啊,难道他看出来自己是识字的?还是说只是单纯地想听真话。
不能让康熙等太久,玉檀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说,“回皇上,奴婢听不懂四阿哥那些高深的话,但想着既然四阿哥是为皇上分忧,那肯定是用心思的,所以应该也是为了百姓好。”
康熙听后笑出来,“你一个小丫头也懂为了百姓好?行了,行了,朕不计较你的童言无忌。下去吧。”
玉檀正等着他发话,立马就撤退了。临走时,听到康熙吩咐李德全拟旨,让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协助太子爷查清户部的事。
回到茶房,玉檀觉着这伴驾的活儿实在不是她这种明哲保身的人能干的,下次还是换若曦上吧。
才想曹操,曹操就到了。若曦走进来,面上带着一抹思索。玉檀提醒她,“姐姐,仔细被门槛绊到。”
若曦如梦初醒,“是玉檀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玉檀听她这颠三倒四的话都懒得去计较。自己都坐了半天了,她倒来问自己,难道我就这么没存在感么,遂说,“姐姐,想什么想这样出神?”
若曦只是愣愣地,也不答话。玉檀注意到她袖口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鼓鼓的,大概又是哪个阿哥送的小玩意儿了。
“玉檀,你说,如果有人送你一件东西,可你并不想要该怎么办?”若曦突然问。
“这还不简单,既然不想要,还给他就是了。”玉檀觉得若曦只要一碰到关于感情的事,整个人瞻前忽后,拖泥带水的。
“只怕没这么容易……”若曦低语。
玉檀笑着说,“真要是这样为难,那我就先放着,等他想要了再还给他;要么就干脆把他送给我的东西丢在一边,这样就算他问起来,我说不记得了,他一生气大概就会问我要回去了。”
若曦听到玉檀这种近乎无赖的方法顿时张口结舌。
17
17、十七 ...
四阿哥清查户部并不容易,上头有太子装佛爷,四阿哥纵然是能放冷气把人冻成冰棍,底下的官员依然颤抖着穿棉袄,大张旗鼓的调查最后以康熙暗中吹黑哨,各方互相扯皮而静悄悄地结束。这样的结果让四阿哥从“冷气机”直接进化到“南极冰山”,惹得宫里的宫女,太监一见到四阿哥都忍不住发抖。
宫里又恢复了平静,元宵节来临,到处挂着红灯笼,一派喜庆景象。玉檀也得了赏赐,跟着芸香还有王喜和一群宫女,太监们闹元宵,至于若曦,一贯是参与阿哥们的聚会,不来凑这种小打小闹的份子。
玉檀这日得了空,中午又吃了一碗元宵,胃涨得很,便去了御花园偏僻的拐角走走消食。忽然听到一阵亲昵的嬉笑软语,到后来竟越发不堪了。玉檀立刻停下脚步,转头准备离开,哪知花盆底子却绊了一下,踢到一块石子,飞着落进池塘,扑通一声响。
这僻静角落里顿时响起一道厉喝,“谁!”
声音似乎是太子!真是撞了霉运,她可不想在这里丢了命。玉檀赶紧瘸着腿缩身躲进一旁的假山石洞里,一边往里挤,一边诅咒这种三流古装片里的桥段怎么就让自己就撞上了。
见没人应声,太子并没有放心,安慰了那女子几句,玉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花盆子鞋声渐行渐远。本以为太子也应该和他的小情人一起走了,没想到他却招来了自己的贴身太监,应该是准备要把这里搜一遍了。
玉檀想着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否则被搜到就真得死了,可贸然出去万一和太子碰个正着也一样没命。正在心慌意乱之时,忽然听到若曦的声音,玉檀顿生希望,嘴里不住地默念阿弥陀佛,盼着若曦能靠近这里,再靠近一点。若曦也没辜负玉檀的祷告,带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就往这里来了。
太子也发觉有人来朝这边来了,连忙让搜寻的人散了,和过来的若曦他们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悻悻地走了。
玉檀听到外头只剩下若曦说话的声音,第一次觉得这声音比仙乐还动听,一瘸一拐地从山洞走出来。
若曦见到她大吃一惊,“玉檀,你怎么在这里?”
玉檀勉强朝她笑笑,给两位阿哥行礼,“十爷吉祥,十四爷吉祥。”
“免礼,玉檀,你没事儿吧?”十四阿哥因在塞外得过玉檀的帮忙所以也对她颇为客气,见她狼狈的模样问道。
“回十四爷的话,就是方才走的急了,绊了一记,没什么大碍。奴婢不打扰你们了,先行告退。”玉檀现在只想回去安抚一下自己死里逃生的小心脏。
“先别急着走,若曦,你和玉檀最要好,就让玉檀说说那灯笼该不该还?”十阿哥指着玉檀对若曦说道。
玉檀一脸迷惑,十四阿哥就充当解惑人,道,“十哥送了个灯笼给若曦,原是人家放在外头摆样子的,他硬是抢了来,若曦听了便要十哥还回去。”
原来如此,玉檀点头表示理解,十阿哥要什么宝贝还不是手到擒来,谁敢说个“不”字。
“玉檀,你说,他这不是夺人所好么,我这里也不缺这盏灯笼,倒让人家店铺少了招牌,这就成了我的罪过了。”若曦道。
十阿哥巴巴地看着玉檀,玉檀忍不住轻笑,道,“姐姐的心意是好的,可惜没有想到那店家老板的心思。”
若曦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玉檀说,“十爷拿来这盏灯笼必然是付了钱的,人家老板既得了钱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何况店铺里像这种灯笼多的是,少了一盏,大不了另拿了再在店里摆上,十爷买了他家的灯笼,传出去可比什么招牌都管用呐。那店家既得了银子,又赚了名声,一举两得,哪里会真的舍不得这一盏灯笼呢?说是不卖,也就是个噱头而已,但十爷对姐姐的一番心意却是难得的,姐姐若真叫他去还,只怕人家会说老板的手艺不精,卖出去的灯笼还让人退回来了,到时候可就真的要记恨姐姐了。”
“好玉檀,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收下不可。”若曦转头对十阿哥说,“今儿是玉檀的话,这灯笼我就收下了,下不为例。”
十四阿哥看着玉檀,笑道,“没想到玉檀的口才这么好,真叫人刮目相看了。”
十阿哥连连点头,“过去我以为若曦已经是伶牙俐齿了,没想到这个玉檀更加不得了。若曦,你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啊。”
玉檀忙施礼,道,“奴婢一时口快,还请十爷,十四爷莫要见笑。”
若曦拉起她,“别多礼了,两位爷都不计较这些礼数,你小心刚崴了脚再伤上加伤。”
十阿哥连声附和,“就是,就是,玉檀,若曦说的没错,你还是先找太医来看看吧。”
“那奴婢先告退了,两位爷和若曦姐姐继续游园吧。”心想这十阿哥还真是听若曦的话,玉檀福了福身,自己回去了。
等玉檀从太医院包扎好出来,回自个儿屋的路上却撞见她最怕见到的人,低头行礼道,“九爷吉祥。”
九阿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爷不吉祥,你倒是在十弟,十四弟面前能言善辩,把你好姐姐的风头都盖过了。”
玉檀忙跪地,也顾不得脚上的伤痛不痛了,“奴婢不敢,都是说着玩的。”
“说着玩?哼,你对阿哥说话也是说着玩么?胆子越来越大了,玉檀,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若换了从前的陈敏必定是要暴走痛骂这九阿哥一顿,可现在的玉檀却不行,小宫女和皇阿哥较劲,谁会死一目了然,额娘和弟弟还在他手上呢,玉檀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垂着头向九阿哥赔罪,“奴婢不敢,还请九爷饶了奴婢。”
“行了,下去吧,看到你这样儿爷就烦。”九阿哥终于大发慈悲放玉檀一马了。
玉檀磕头,“谢九爷恩典,奴婢告退。”
玉檀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屋子,一下子歪倒在炕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招谁惹谁了,才出门就撞到太子跟不知哪路的野仙女偷情,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九阿哥,莫名其妙的磕头赔罪。自己在这皇宫里还真是“身为下贱,命比纸薄”,谁都能踩两脚。真惹急了,赶明儿先把九阿哥暴打一顿,大不了砍头。玉檀在脑海中对九阿哥狠狠地打板子,想象着他求饶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自我安慰了一番,总算是心中舒畅了。
跟玉檀的阿Q相比,若曦则是大胆的多。若曦与十阿哥,十四阿哥分开后就来了玉檀的屋子看她的脚伤,叮嘱了玉檀千万小心,随即一脸义愤填膺地说起在御花园里十三阿哥差点跟九阿哥打起来的事儿。玉檀一听,更加觉得这个九阿哥实在是不靠谱,连兄弟的女人都不放过,自己还得帮他办事,等有了机会一定得脱身,反正九阿哥的棋子也不差她这一个。
玉檀听着若曦提出的解恨方案听着是不错,对九爷这种人就是该狠揍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但是现实中操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胜过一切,那位绿芜姑娘原本就出自风尘,真要是闹开了,不利的还是她,遂劝若曦道,“姐姐,十四爷说的不错,这事儿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曦气鼓鼓地说,“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说,白便宜了老九那个混蛋!真想有谁能把他丢到鱼池子里清醒一下。”
玉檀听后忍不住笑出来,想象九阿哥嘴里吐出一条鱼浑身湿透的样子肯定很有趣,看他还怎么摆臭架子。又跟若曦扯了些闲话,看着天色不早了才劝若曦回她自己的院子歇息。
玉檀的脚只是轻微扭伤,敷了两天的药就全好了,回去当班时,王喜和李德全都问了她的复原情况,让玉檀受宠若惊,自己什么时候能让李公公记在心上了,谦虚地谢过关心,依然到御前侍奉。
天气入了立夏却还未十分炎热,这天,若曦兴高采烈地拿着封信到玉檀面前献宝,玉檀好奇地问道,“姐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是敏敏来的信。”若曦珍惜地抚摸信封。
玉檀也很喜欢这位活泼单纯的蒙古女孩,“原来是敏敏格格啊,这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姐姐能告诉玉檀么?”
“当然可以。”若曦一口答应了,跟玉檀说了信里敏敏和佐鹰的斗智斗勇,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死气沉沉的皇宫里能听到这样轻松的爱情故事,玉檀也是很高兴的,同时也很羡慕敏敏,拥有高贵的身份,又有真心爱自己的人追求,实在是个幸运的姑娘。想到自己的前途未卜,顿时有种沮丧的感觉。
“姐姐,听信里的语气,敏敏格格和佐鹰王子是肯定能成了,也许下次你就能收到她的喜帖了。”玉檀甩开那些悲观想法,努力笑着说。
“是啊,等待会见了合术王子一定要他转告我对敏敏的祝福。”若曦点头,又说,“玉檀,今儿芸香当值,我们要不去荷塘那边乘凉?那儿比这院子里凉快多了。”
玉檀一想,这若曦就是个吸引阿哥的雷达,和她在一起说不定又要撞上谁,自己还是安分待着,不去做电灯泡了,省的万一遇到四阿哥打扰人家发展感情,摇了摇头,说,“还是姐姐自己去吧,我前个守夜乏了,这会子想先睡一觉。”
“那好吧,你休息,我去了,顺便想想该怎么给敏敏回信。”若曦说完跟小鸟似地飞出院子。
玉檀看着她轻快的背影,真心希望若曦可以一直保持快乐的心情,别再愁眉苦脸的了。
若曦的心情因为敏敏的信而天天天晴,玉檀也乐见她保持下去。今日轮到玉檀当值,若曦则带着芸香在御茶房里清点茶叶,若曦与芸香并不亲近,多年来两人也就是面上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玉檀站在康熙身边,端着茶盘子随时听从康熙的吩咐,康熙的心情似乎也不错,早早批完了折子,只是在看到十阿哥的病假折子时叫来了太医询问,太医避重就轻地说十阿哥的头撞伤了,康熙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让太医退下,靠在软椅上对李德全道,“朕的这个十阿哥,和郭络罗家的二丫头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整天打打闹闹?”
李德全恭敬地回到,“皇上,这十阿哥和十福晋是青梅竹马,想必也就是小夫妻间的情趣,知道分寸的,皇上不必忧心。”
康熙听了也就放下了,玉檀适时地把茶端上,康熙接过后,对玉檀道,“说起来若曦应该也是没几年就要出宫了吧?”
“回皇上,若曦姑娘还有三年就该出宫了。”玉檀回以标准答案。
康熙点头,“朕还记得她当初刚到朕身边只是个小姑娘,没想到转眼就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
在旁的李德全揣摩着康熙的意思,道,“依皇上对若曦的宠爱,肯定会为她挑一门好亲事。”
“说的是,朕是要给她找个好婆家的。”康熙的脸色露出笑意,转向玉檀道,“若曦嫁了,你跟了她这么久必定是不舍得吧。”
玉檀屈膝答道,“若曦姑娘有个好归宿,奴婢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嗯,若曦没白教你,玉檀,你是个懂事儿的。”康熙显然对玉檀的话非常满意。
“谢皇上夸奖。”玉檀还得客气一下。
这时,外头传来太子求见,康熙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坐回软椅,恢复了先前严肃的模样,道,“宣。”
太子进来了给康熙行了礼,却没有立刻起来。康熙便问,“太子,你有什么事?”
太子答,“回皇阿玛,儿臣再三思量,虽然自知已有妻妾,但是儿臣还是想要一个事事细心,能够提点儿臣的枕边人。”
玉檀听了开头,早前在塞外对若曦未来的不祥预感再次浮出了心头,故意放缓了动作,听太子接下去的话。
果然听太子接着道,“若曦姑娘知书达理,儿臣甚是喜欢。”玉檀小心地瞟了康熙一眼,发现他对太子的话并无反应。
太子也没有抬头看康熙的神色,继续说道,“儿臣斗胆求皇阿玛,赐给儿臣作为侧妃,儿臣绝对不会亏待若曦姑娘的,求皇阿玛成全。”
玉檀给康熙换了一杯茶,心中想着,太子来的可真是时候,康熙才刚提起要给若曦指婚,他就来要人了。不知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呢?
康熙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若曦在朕身边多年,一直尽心伺候,朕也知道她该嫁人了。只是朕年事已高,需要一个心思剔透,知道冷暖的人在身边,朕私心里希望留她在身边再多两年,再给她指门好的婚事,赏赐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人,也不枉她伺候朕多年。”
玉檀收回杯盏,拖慢了脚步,想听听康熙的最终决定,只听得康熙道,“今日事出突然,朕需要考虑一下。”因玉檀的工作都已完成实在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旁听,只能端着茶盘退出了内殿。
玉檀想着这事多半看康熙的态度是不可能准的,若曦如今可是一个大好资源,跟蒙古贵族有关系,怎么也不能砸在太子那个烂泥地里,而且记得电视上若曦是和雍正在一起,没这个色鬼太子什么事儿,便把先前提起的心放了一半回肚子里,只是不知道若曦该如何脱身,决定还是应该把这事先告诉若曦,让她有个心里准备,再谋后路。
玉檀的脚步加快赶回御茶房,刚进去就见到十四阿哥也在,正跟若曦聊天。这位爷也是和若曦关系匪浅,告诉他应该不会有事,遂叫了声若曦,“姐姐,有件事你听了千万别急。”
若曦笑道,“什么事儿只管说就是了,能让我急的事必定是稀罕事儿。”
17、十七 ...
玉檀深吸了口气,道,“刚才在乾清宫,太子去找皇上赐婚,他,他要纳姐姐做侧福晋。”
18
18、十八 ...
若曦听后当场晕倒了,十四阿哥则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怒目圆睁,“这是真的?玉檀,你没听错?”
“我亲耳听到的,当时我人就在皇上边上,还能有错么。”玉檀一急,连“奴婢”都忘了。
十四阿哥听完丢了一句话让玉檀照顾若曦,旋风似地刮出去了。玉檀想九成九是去找八阿哥想办法了,眼下顾不得十四的去向,玉檀把若曦从地上扶起来,这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难为自己说话前先给她做了铺垫。
扶着若曦坐到炕桌上,若曦已经转醒,眼中满是绝望,玉檀也觉得不忍,劝道,“姐姐,你先冷静一下,别吓唬我,凡事都有转圜的余地,这会子皇上还没答应太子呢。”
若曦问,“十四爷呢?”
玉檀老实回答了,若曦点了点头就沉默不语,突然眼神发亮的让玉檀把当时现场的所有动静都描述给她听,玉檀无法就一一给她描述了,若曦听后缓缓说,“太子爷的心思,我倒是可以明白。”
无非就是看中你在皇帝面前得宠,父亲又是将军,再加上跟苏完瓜尔佳一族的关系。这些玉檀也同样清楚,便劝说若曦,“姐姐,你也不要忧心了,既然皇上说要考虑一下,也许不会答应让你嫁给太子。”
若曦泄气地说,“可是我对皇上的心思一点头绪也没有。若是皇上准了,我该如何?真的嫁给太子么,或者,抗旨,又或者,”若曦的眼中泪光扑簌,“真的要准备三尺白绫么?”
玉檀对方寸大乱的若曦也是恨铁不成钢,心想:既然你清楚历史,自然应该也知道太子的妻妾里没你这号人物,你只管先定下神找那些围着你的阿哥们帮忙,岂不比你在这里自乱阵脚流眼泪要强得多么。听到若曦言语中有寻死的念头,赶紧劝道,“姐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你可是有女主光环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些阿哥大概会借机发作整死太子,到时候可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若曦无助地看着玉檀,然后抱住她,眼泪哗哗地流下。
玉檀也拿不准告诉若曦这件事是对还是错了。这姑娘的承受能力完全无法负担事实,从今晚开始,若曦估计又要夜夜失眠了。
晚上就寝时间,若曦双手抱膝蜷缩在床上,玉檀给她煮了碗安神汤,正欲端给她喝,就听到若曦泣道,“当年看十爷被赐婚时只觉悲怒交加,如今才知道何止是悲怒,更是彻骨的绝望!想起太子爷往日的那副嘴脸,还有他看敏敏格格的眼神,只觉得恶心至极。我是不是全错了?我的坚持是否最终害了自己?四爷,十四爷,八爷,还有你,都曾提醒过我,可我总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还有几年呢,却不知道,我不惦记,自有人惦记!如今是追悔莫及了。”说到最后,已经是话不成声。
玉檀在旁听着若曦的肺腑之言,觉得依若曦的脾性能在皇宫里混到现在的地位真该给菩萨烧高香。但此刻不是要求若曦改变性格的时候,先帮她稳定情绪才是最要紧的,否则只怕皇帝的赐婚旨意没来,若曦倒先把自己郁闷死。
玉檀把安神汤硬塞到若曦手上,用帕子擦掉了若曦脸上的眼泪,神色严肃对她说道,“姐姐,哭也没有用,就算你哭死也不见得能改变皇上的心意,这副模样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得恼怒的,万一到时候真让你嫁给太子可就弄巧成拙了。”
康熙的护短玉檀服侍久了心里自然有数。他不待见太子可以,却容不得旁人也轻视自己的儿子。若曦不过一个宫女就敢说宁可上吊也不想嫁太子,这不是明晃晃地打康熙的脸么。惹怒了帝王,真的顺水推舟把若曦指给太子,她也未必有胆子寻死。玉檀早看出若曦想自杀也就是一时激愤,作不得数的。
“枉我平时步步小心,竟然落得这个下场。真要是让我嫁给太子,我宁可现在病死算了。”若曦的犟脾气又上来了,嘴巴抿成一条缝儿。
玉檀见若曦油盐不进的固执样儿,心中生出不悦。若曦的脾气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发作。她可真没看出来若曦哪里小心了。若曦行事言谈全凭自己的心意,从入宫起因为弄出了不少新鲜巧物讨得康熙的欢心就成为了御前的红人,未入宫前也是和阿哥们时常嬉笑玩闹在一起,人前人后众星捧月,可谓是一帆风顺。没吃过苦头,也未曾经历冷暖世故。要是真让她尝尝三餐不济,食不果腹的潦倒日子,绝对生不起任何风花雪月的心思。在这皇权高于一切的时代,哪里容得一个小女子反抗。
心中虽这么想,玉檀却不能说出来刺激若曦,只劝道,“我的好姐姐,这话和我说说就算了,让十四爷听到可得寒心,十四爷一听说这件事,立刻就出宫给你想法子了,你要真折腾出什么三长两短来,不就白费了人家的一番心思?再说,事情一闹开,十三爷也会知道,以他平日里和姐姐的交情,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姐姐,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喝了汤赶紧歇息吧。”
听了她的话,若曦惊讶地看向一改往日内向沉默的玉檀,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只是低头看着碗。
玉檀见若曦已经被自己唬住了,又换回了平时的温柔路线,把碗贴近若曦的唇边,喂她喝了下去,“姐姐,依玉檀看,皇上多半是不会答应太子爷的,你好好地睡一觉,相信很快就会有转机了。”
若曦乖乖地喝掉了安神汤,躺下睡觉了,玉檀感慨上辈子对自己父母也没这样伺候过,又仔细地给她盖好被子才离开。刚才说的那些话让若曦消化,能想通多少就看她自己的了。
第二天玉檀带着早点去看若曦,进门就见到若曦只穿着单衣,站在鸟笼前发呆,“姐姐怎么只穿着单衣?”赶紧放下东西扶着若曦到床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玉檀惊叫,“这么烫!你吹了多久的风?我去找太医,你好好躺下,再动我就不管你了!”
若曦见玉檀着急,出声道,“玉檀,我没事。”
玉檀没好气地说,“烧成这样了还没事,难道你想直接烧成个傻子吗?那样倒是真不用嫁给太子了,我昨天说的话原来你一句都没听进去!”说完,奔出屋子,去找王喜叫太医。
玉檀招来了太医,给若曦诊脉,太医说是内里忧结于心,外头又惹了风寒,所以才烧得那么烫,开了四道药吩咐要全都吃下去。玉檀也不再对若曦怜香惜玉了,熬好了药直接叫若曦全吞下去,半滴也不准浪费,看着若曦皱着脸苦巴巴的样子,忙得团团转的玉檀也觉得好笑。
若曦喝了药,又睡下了,玉檀也不可能时刻守着她,把门窗都关好又检查了一遍,再帮若曦加盖了一床被子捂汗,见她睡沉了,才去乾清宫当值。
玉檀自从得知了若曦可能被指婚的消息,连着两天只睡了四五个时辰,难免有些头晕,强撑着没在康熙面前有闪失,回到茶房一下子栽到炕桌上,眼皮子就耷拉下来。等到清醒,已是日暮西斜,玉檀低叫了一声,赶紧去若曦的院子看她怎么样了。
若曦已经清醒了,玉檀摸了她的额头,烧也退了大半,里层的被子都汗湿了。听她声音虽然暗哑,但眼神清明,应当是无碍了。
“姐姐,现在好点了没?”
若曦点头,“好多了,谢谢你玉檀,累坏你了。”
“没事儿,就是以后别再吹风受凉了,我在李公公那里也给你告了假。”玉檀给若曦拿来热毛巾给她擦身,换了贴身的内衣,里层的被褥也换了新的。
等刚坐下,十四阿哥来了,玉檀叹息自己的劳碌命,才要行礼,十四阿哥已经出声阻止,“不用多礼,你照顾若曦就成了。”
“看着比昨日好些了!”十四阿哥仔细端详了若曦半天得出结论,又看了眼黑眼圈浓重的玉檀,“辛苦你了,玉檀。”
玉檀头一次接受阿哥正经八百的道谢,忙起身,“奴婢不敢当十四爷的谢,都是奴婢该做的。”
十四阿哥摆摆手,“没事儿,你就是礼数太多,不像若曦那么随性。”
若曦有金手指光环,我可没有,当然随性不起来了。玉檀在心里吐槽,嘴上说,“十四爷是要和姐姐单独说话么,玉檀这就出去。”
十四阿哥阻止了玉檀,“不用,你和若曦的感情好,我们都知道,你又是个聪敏丫头,若曦有什么事也不瞒着你。你无须回避。”
玉檀看向若曦,见她眼中也是赞同的,才慢慢坐下,只沾了半张凳子,随时准备起立。
“闲话不多说了。”十四阿哥神色一正,“知道太子爷为什么要娶你吗?苏完瓜尔佳王爷奏请皇阿玛给佐鹰王子和敏敏赐婚,奏章今日刚到!他消息倒是灵通!”十四阿哥低低冷哼了一声说:“其中曲折改日再和你细说。今日只问你,可想嫁给太子爷?”
若曦坚决摇头,摇得连身子都有点晃,玉檀忙上前扶住她。
十四阿哥见若曦如此,遂道,:“八哥现在不方便过来看你!他让我转告你,想办法在皇阿玛面前拖几天,十天左右,事情就会有转机!”
若曦看向玉檀,玉檀朝她鼓励地点点头。两人继续听十四阿哥说下去,“十哥也想过来看你,不过想你正病着,恐怕不耐烦见人,就只让我代劳了!”
若曦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十四阿哥大方地说,“谢什么,早先叫你自个儿趁早拿主意,你不听,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才知道后悔,嫁给八哥总比嫁给太子要好上千万倍吧。”
玉檀听到十四阿哥语气中又有为八阿哥翻案的意思,Сhā了句嘴道,“十四阿哥,容奴婢失礼,姐姐现在的情形实在不适合谈别的,她心里对诸位阿哥们的帮忙真心感激,您不妨改日再来看她。”
十四听了,瞥了玉檀一眼,才说,“我回去了。这几日恐怕不能过来看你,你安心养病,照顾好自己。”说完便抬腿走了。
玉檀也起身跟到门口,“玉檀送十四爷。”
十四阿哥看了看玉檀,道,“好生照顾若曦。”
玉檀福身,“奴婢会的。”
十四阿哥见若曦仍坐在屋里,对玉檀说,“你,刚才……”
玉檀依旧低着头,“玉檀只是不想再有其他事让姐姐伤神,还请十四阿哥体谅。”
十四阿哥听后,不再多言,离开了若曦的小院子。
玉檀看着十四阿哥的背影,心中说道:抱歉,八阿哥注定是若曦的‘过去’,为了我和若曦的未来,一定不能再和八阿哥有任何的瓜葛。若曦的心不能再动摇。对不起了,十四阿哥。
回到屋子里,若曦还坐在凳子上望着外头的阳光,不知在想些什么。玉檀上前说道,“姐姐,凳子上凉坐久了不好,回床上躺着吧。”
若曦扶着玉檀的手臂,看着她,似乎要把玉檀看穿,等玉檀已经替她重新盖好被子时,若曦道,“玉檀,我发觉我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玉檀手一顿,微笑地看向若曦,“姐姐,你烧糊涂了,玉檀从来就是玉檀,姐姐只要记得玉檀永远不会害你就是了。”
这次若曦的事情让玉檀彻底意识到纵然若曦如何得到康熙的另眼相看,也摆脱不了她身为棋子的命运,注定要为康熙治理下的大清江山服务。既然如此,玉檀就帮若曦铺好她应该走的路,推她一把,让若曦完成她该完成的使命。未来的雍正皇帝,无疑就是若曦最终要爱上的人,同时也是能让玉檀摆脱作为九阿哥棋子的浮木,玉檀需要若曦这块踏板。能够不被随意牺牲,不死于非命,保全额娘和弟弟们,这就是如今的玉檀最大的愿望了。至于别的,她暂时没力气考虑,九阿哥始终是皇上的儿子,无论到何种境地总要比玉檀事败砍头强多了。
若曦看着为她忙碌的玉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
19
19、十九 ...
若曦病倒,玉檀和芸香轮流替她顶班,芸香见到玉檀短短几天就瘦掉一圈,只喊着心疼,对若曦也心生不满起来,凭什么都是奴婢,她生了病就可以当娇小姐养着,玉檀就要忙前忙后的伺候她,不就仗着阿哥们喜欢她,皇上偏爱她么。
玉檀只劝芸香安份做事,别再胡咧咧,尤其别跟春英那边瞎说,以免惹祸。玉檀始终对春英的敌视态度有怀疑。若是单纯为了争宠,春英也不至于多年来一如既往在背后诋毁若曦,拉拢芸香,就算是嫉妒成性也没春英这么勤快的,怕是暗地里还有人在幕后操纵。吃不准是想借若曦给那些阿哥们制造事端。
芸香听了玉檀的劝告,只认为玉檀是胆小怕事的人,左耳进右耳出,对玉檀的话并不放在心上。
玉檀趁着当班结束给若曦到御药房拿药之际,问太医多要了一碗冰糖秋梨,想着给若曦甜甜嘴。才端着碗走到廊下,就见到若曦把之前送来的药都倒进了花丛。
若曦见到玉檀,有些惊慌。玉檀知她心事,走上前去对她道,“就算想借病拖着,至少也喝个一两口,否则拖出病根就糟糕了。”
若曦咬着嘴唇盯了玉檀半晌,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喝了两口又还给她。玉檀把药收好,扶着若曦回到屋子里,默默把若曦扶上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才道,“往后这倒药的事儿就交给我,你还病着,万一要再添了别的病症,等过了这个坎子也怕难治。”
若曦闻言,哽咽着说,“玉檀,好妹妹,只有你才知道我的心思,我……谢谢你。”
玉檀也忍不住喉头发酸,跟若曦相处了这么久,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骗人的,虽然有利用她的算计,可也不愿意见她这般作践自己,吸了吸鼻子,道,“病里最忌讳大悲大喜的,姐姐你且放宽心,这两日我见不断有弹劾太子党羽的折子递上来,皇上是不会把姐姐嫁给他的。”
若曦点头答应,“我晓得了,以后不会再像这样胡来。”说着握住玉檀的手,“好妹妹,无论以后如何,我总会记得你今日帮我、劝我的情分。”
玉檀露出浅笑,哄着让若曦躺好,“我自然信姐姐的,好好休息吧。不喝药只能靠睡来补了。”
见若曦慢慢睡着了,玉檀坐在她床头,手抚过若曦苍白的脸颊,小声地唏嘘低叹起来。不禁嘲笑自己怎么也学若曦多愁善感了,将就着在屋里过了一夜,以便随时看着若曦的病况。
若曦的病没了药医治,自然是好不了的,时不时的高烧,让玉檀频繁往返与小院和太医院之间。
这日当值时,康熙见玉檀的脸色发暗,便问道,“李德全,若曦怎么了?病了这么久还没好么?你叫太医去看了么?”
李德全躬身回答,“回皇上,奴才已经让太医去诊治了,并且吩咐玉檀在若曦身边伺候。可是病情猛烈,连日高烧不退啊。”
康熙听了,脸上也露出淡淡的担忧,“那叫太医多用点心,该用什么药材都用上嘛。”
李德全得了示下,立刻退出去传话。内殿里就剩下康熙和玉檀。
康熙瞧了眼玉檀,“玉檀,你也辛苦了,若曦病了你在旁伺候时多用心。”
玉檀忙答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尽心伺候好若曦姑娘。”
“嗯,知道就好。”
玉檀赶紧说,“奴婢明白,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若曦有你在身边,也是她的福分。”康熙说了这一句,就让玉檀退下了。
多日的忙碌等待终于迎来了好消息,玉檀这日听王喜说,早朝时,镇国公景熙上书弹劾太子在参加步兵统领托合齐父子的宴会时,拉拢朝臣,结党营私,且当时正是多罗安郡王治丧期间,旧事重提,康熙相当重视,当堂下令调查。
玉檀觉得这个消息来的太是时候了,八爷党对太子发难了。玉檀笑着对王喜说,“多谢喜公公了,这个可是我这些天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王喜也笑了,“玉檀,我一贯都是站在若曦姐姐那边的,自然也是帮你的。”
“我明白,回头我给做付好针线答谢你。”玉檀说完就赶着去告诉若曦这件事。
若曦听后果然也精神一振,分析道,“难道这便是所谓的转机?”便问玉檀康熙是何反应,玉檀如实相告,若曦露出了自病倒以来的第一个甜笑,“悬在头顶的那把剑,终于暂时移开了。”
玉檀会意,接着道,“太子眼下必定忙着保全势力,解除万岁爷的疑心,无暇再管赐婚的事儿了。”
若曦笑道,“知我者,玉檀也。”
玉檀也露出笑颜,“这是天意,姐姐,我去给你弄点好吃的,熬了这些天,身体也该补补了。”
若曦的胃口大开,喝了一整碗的冰糖炖雪梨。晚上睡觉时,也难得没有在做恶梦,陪着的玉檀也是心情轻松,睡得格外深沉。
赐婚的事被压了下去,若曦的病也就好了大半,很快就重新上岗。玉檀想着,太子爷刚出事儿,若曦就病愈,难免会招人怀疑,便劝若曦还是再养几日才能再露面。若曦听从了玉檀的建议,又歇了三日,得到太医不宜操劳过度的诊断才重回乾清宫当值。
当值那天正赶上康熙召集诸皇子商讨关于太子结党一事,若曦带着玉檀,芸香上了茶,就退至一旁。玉檀敏锐地感觉到内殿暗潮涌动,更是瞧见八阿哥与四阿哥的眼神交流。看来这次若曦的事成为连接四爷党和八爷党的纽带,双方通力合作要拉太子下马了,太子就算想坐稳这失而复得的储位只怕也难。
只听到四阿哥首先开口,“皇阿玛,有关太子与武官结党,兹事体大。”
此话一出,李德全便看向若曦暗示她需避嫌,若曦便立刻领着玉檀,芸香退下去,把空间还给讨论对太子事件解决方案的康熙和阿哥们。
若曦退回茶房,左右一时半刻也不需要她侍奉,她便对玉檀道,“我有些头疼,先回去了。你和芸香仔细听着,有需要就去侍奉。”
“姐姐放心,我们知道。”玉檀应了。
“玉檀,你也太好说话了。这若曦姑娘越发娇贵了,才站了一会儿就头疼,那我们不早成铁打的了?”等若曦走后芸香抱怨道。
“行了,我的姑奶奶,你就安静些吧,难得不用伺候,歇歇脚喝口茶不是挺好的嘛。”玉檀拍拍芸香的手。
“你就是太软弱了,什么都帮人家做,也没见人家感激你。”芸香拨着手上的茶盅子。
“她比我们高一等,我们自然要听她的了。要是有天芸香你不舒服,我也天天替你值班,忙前忙后的伺候你好不好?”玉檀贴着芸香笑道。
“呸呸呸!我可不要,你别咒我病啊。”芸香忙跳起来,“我宁愿天天站到脚酸,也不想灌那些苦药汤子。”
“原来芸香怕苦啊,这回我又知道你一个短处了。”玉檀逗她。
“你又来戏弄我了,这回我非拧你的嘴不可,看看它还坏不坏。”芸香急了,扑过来抓玉檀。
两人闹了一会儿才罢休。玉檀见着芸香喘红了的脸蛋,突然羡慕她的傻乎乎了,说,“芸香,以后咱们俩一直这样好不好,你可别变啊。”
“玉檀,你又说傻话了,我哪会变啊,我不一直都和你住一屋嘛。难道我脸上哪儿变了?”芸香说着就摸自己的脸蛋。
“没有没有,”玉檀拉下她的手,道,“咱们芸香姑娘最漂亮了,谁都比不上。”
“那是,也就是你可以和我比一比。”芸香得意地摸到玉檀的袖子里,“你又做了新帕子,给我吧。”
“这个你别拿,我已经答应给别人了。”玉檀忙把那条帕子抢回来,“改明儿我另给你做条新的。”
“我就喜欢这个,好玉檀,你就给我吧。”
玉檀拿她没法,又最见不得她撒娇,投降道,“好吧好吧,怕了你了,这个给你,刚才许你的新帕子可就没了啊。”
芸香翻来覆去的看这条帕子,“花样没见过,绣得是什么花啊,你哪得来的?”
玉檀道,“这是若曦姐姐画的,听说是西北那边的图案。我瞧着别致就绣了,怎么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她的,那我不要了,你另绣个给我。”芸香嫌弃地把帕子还给玉檀。
玉檀拿了塞回袖子里,“又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子又发脾气了,你对若曦姐姐又哪里不舒坦了?”
“你不知道啊,她呀,勾三搭四的,还以为别人没看见,一会儿跟八爷,一会儿又是十三爷,现在又是四爷,她以为她是谁啊!”芸香不屑地说,“平日里装成清高的样子,还不是水性扬花的。”
“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话,编排得这么难听。”玉檀不赞同地摇头,
“哪里用得着听啊,我亲眼瞧见的。她病着的时候,你辛辛苦苦地伺候她,人家倒好,有阿哥上门去服侍,我眼瞅着四阿哥进了她的院子,小顺子还守在门口望风呢,青天白日的,孤男寡女躲在屋子里能干什么?”芸香啧啧叹着,“难怪她平日里从不和咱们这种下等奴婢来往,人家将来是要攀高枝,当侧福晋的。”一番话语难掩嫉妒。
玉檀听来倒是颇感意外,没想到四阿哥和若曦居然已经有进展了,若曦却瞒得滴水不漏。不知她对自己是还未完全信任或是单纯害羞呢?想着便对芸香道,“你这张嘴,天桥底下说书的都没你厉害,等放出宫倒是可以去摆个摊子,不愁没有生意上门。”
“人家好心跟你说正经的,怕你的好心喂了白眼狼,你倒来嘲笑我,往后我再不和你说了。”芸香一生气背对着玉檀。
“我就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我错了行不行?”玉檀哄芸香,“等得了空,你告诉我喜欢什么花样,我给做个最好看的荷包当赔罪,成不?”
“这还差不多,你可答应啦,别赖账。”芸香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放心,我答应了,自然不骗你。”玉檀笑眯眯地看着芸香。
芸香的八卦让玉檀了解了一件事,四阿哥对若曦已经上心了。
20
20、二十 ...
若曦没了太子的事情烦心,气色也红润了不少。这天,玉檀见她穿一件蓝边镶白毛边的马甲,上头绣着缠绕木兰花的图样,整个人清雅脱俗,笑说,“姐姐,你这大病初愈,倒了添了一股子仙气,不食人间烟火了。”
若曦有些不好意思,嗔道,“玉檀,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甜言蜜语了,不过是就是件衣裳,我见着顺眼就穿了。”
“姐姐这叫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玉檀眼一晃,瞧见若曦头上Сhā着根白玉木兰簪子,刚好和衣服配成一套,只是眼生的很,不知若曦又是打哪儿得来的,随口问了句,“姐姐,这根簪子好精致啊,是侧福晋前儿进宫给你的么?”
若曦听了,脸上闪过不自在,摸了摸簪子,“嗯,是啊,姐姐给的。”
玉檀见她含糊其辞,心知绝不可能是八阿哥侧福晋给的,若曦遮遮掩掩的样子,倒像是订情物,也就不再追问,又说笑讲了些闲话。
等回到茶房准备新茶时,玉檀看到柜子里搁着若曦之前托官窑烧制的花色茶具,猛然醒悟,四阿哥不就是喜欢水泽木兰么,若曦的木兰簪子难道是他送的?这位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追女孩子的手段挺高明的嘛。
太子的事情始终亘在康熙心头,虽然康熙发话彻查但迟迟没有结果,但明眼人都瞧的出太子已经失了圣心,康熙对他越来越不满,常常挑刺。太子也知道若曦的事情是没有指望了,只是每次见到若曦眼里总有隐戾的光芒一闪而过。
钟粹宫的良妃病倒了,康熙扫了眼太医院上报的脉案,只说了一句“尽力医治”就让太医退下去了,让站在一旁的玉檀感叹帝王之爱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庆幸自己虽然是宫女也比那些削尖脑袋想得宠的妃子自由多了。
康熙批了一上午的折子早就乏了,趁着用膳小歇了片刻,玉檀再次被抓住充当陪聊,玉檀弄不懂康熙为什么总喜欢听自己拉家常,自个儿每次说话都是提着脑袋,忖度再三才敢回答,这没趣味的枯燥事情康熙却乐此不疲。
“玉檀,你的阿玛何时去的?”康熙闲着没事又开金口发问。
“回皇上的话,大约是在奴婢八岁的时候去了。”玉檀面上装着镇定,内里半点不敢放松。
“年少丧父也不容易,你额娘可曾抱怨日子艰辛?”康熙问。
“回皇上,没有,额娘并不抱怨,只常说是她自个儿的命不好。”玉檀回答。
康熙眼神微动,道,“你觉得呢?”
“回皇上,玉檀虽没读过书,却也听额娘讲过女子三从四德,出嫁从夫的规矩。身为妻子没有抱怨丈夫的道理。”玉檀说着,心里却想扇自己两巴掌,她一现代人怎么支持起封建标准了?横竖是说给康熙听的,皇帝想听她一小宫女自然要说了。
康熙听后,眉目间缓和许多,微微颔首,“下去吧。”
“奴婢告退。”玉檀领命退出去,走到离若曦的院子还差十来米的距离,就见到八阿哥一脸打击地从里头出来,忙福身问安,“八爷吉祥。”
八阿哥只是挥手免了她当礼就走了,半句话也没说。玉檀耸耸肩,去找若曦,走进院子就见若曦神色伤感地望着门口,见到玉檀来了,忙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玉檀上前问道,“姐姐,好端端的,怎么又伤心了?”
“没事儿,就是被风吹迷了眼睛。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事情都做完了?”若曦边问边拉着玉檀的手,两人走进屋里。
“该做的都做好了,皇上让我退下的。”玉檀轻松地回答,拿起桌上的蜜饯吃了一块放到嘴里,待化了才咽下去,说,“姐姐,今儿我在皇上那里听到太医说良妃娘娘身子不爽,看样子病的不轻。”
若曦闻言一愣,眼中浮起淡淡的后悔,玉檀见她这样,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过了七八日,钟粹宫里就传出良妃薨逝的消息,这个女人曾经是后宫中的传奇,可惜“色衰而爱弛”,如今香消玉殒,写下一个作为被君王遗忘的嫔妃最后的结局。王喜来传话时,若曦手一抖,刚画好的花样子全被墨汁毁了,若曦却并不惋惜自己的画作,只是神情愈加的不安起来。
玉檀安静地看着她,猜想若曦大概是同情八阿哥了。玉檀自己对这位八阿哥的遭遇也是颇为感慨,母家微贱,拼命想要出人头地又被康熙打压,失去了当太子的机会。其实康熙从来就没有把这个“辛者库之子”列入储君考虑,只是拿着八阿哥当磨刀石,磨练底下的儿子们,也磨练康熙自己的帝王心肠。现在八阿哥是事业爱情双失意,亲娘又没了,十足的悲剧人物。想着想着玉檀又记起那日康熙问她的话,大概也是对良妃有一丝丝的内疚想找个借口让自己心里好过些吧。
末了,若曦说了句,“八爷一定万分悲痛。”
玉檀赞同的点头,现在没人比八阿哥更惨了。
康熙对若曦的态度自从太子求婚之后就让人拿捏不准。说不待见吧,每次见到她总要问些关心话;说宠爱吧,可又不再如过去那样常常让她待在身边解闷。若曦倒是处之泰然,无所谓康熙对她看重与否,只是头上天天带着木兰簪子。
王喜现在也不像过去那般随便,一得空就笑嘻嘻地到茶房来讨茶吃了,见到若曦的态度比过去的殷勤更多了一分谨慎,让玉檀感叹这宫里最易变的就是人心。
若曦似乎跟四阿哥相处很愉快,玉檀常看到若曦的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小顺子来若曦院子的频率也比过去高得多,过来送个信或者小玩意儿什么的,而八阿哥身边的高明是彻底销声匿迹。
天气渐渐转凉,飘起雪花,若曦经常闷在屋子里。玉檀便想拖她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若曦去了趟御花园就喜欢上那里的梅花,拉着玉檀去赏梅,抬头看着满树的红梅,道,“玉檀,你看这些梅花,就算是在寒风里也照样是盛开,独具傲骨。”
“姐姐,玉檀不懂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就觉得挺漂亮的。”玉檀其实并不喜欢梅花,觉得太过孤傲,这么说只是不想扫若曦的兴,若曦的性格却和梅花很相似,会喜欢也正常。
“你这么聪明的人,不识字真是太可惜了。等得了空,我教你写字。”若曦有点惋惜。
玉檀听了就当即回绝,“还是算了吧,姐姐。宫里规矩,宫女太监都不识字,姐姐的才华深得皇上看重,我却不想每天对着那些书本,念什么‘之乎者也’的,况且学了也没处用。”
若曦的性子一旦认真了势必要细细教的,倒时候只怕玉檀装文盲也要装的累死,写字又怕露了行迹引来怀疑,其实玉檀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若曦见玉檀如此坚决,也就放弃了,轻声嘟囔着,“古代的女孩子连学习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玉檀听到她放弃教自己的主意也松了一口气,风雪逐渐变大,就劝若曦赶紧回去,“姐姐,咱们回屋吧,怪冷的,这梅花连开好几个月的,明儿天晴了再来看。”
若曦却不肯,说,“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会。”
玉檀见她固执,也不再劝说,“那姐姐莫要看得太久了。”
若曦含笑点头,玉檀缩缩脖子赶紧回去焐热炕。
第二天,玉檀再见到若曦,她正在屋子里练字,纸张扔了满地,玉檀拾起一张,上头写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暗自纳闷若曦什么时候读王维的诗句了,还挑了这两句来写,难道是转了性子,知道凡事要看开,不要纠结于心了?凑过去道,“姐姐,这一地的纸张,怎么也不好好收着?”
若曦见她来了,搁下笔道,“练得入神,没注意竟丢了满屋子了,你不用管,回头我自个儿收拾。”
玉檀笑道,“既然来了,哪有光看着的道理。”蹲下/身把纸张都拣起叠好放到若曦的桌子上。
若曦见她的动作,说,“玉檀,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姐姐这话怎么说的?”玉檀不解。
“你事事都帮我打理得妥妥当当,让我不操一点心,乐得当甩手掌柜了。”
玉檀嘴角弯起,“姐姐客气了,玉檀也就只会做些粗活儿,比不得姐姐心细。”低头看若曦握笔的姿势,发觉她手上的镯子不见了,便好奇,“姐姐,你一直戴着的镯子呢?”
若曦听了又重新开始写字,嘴里平静地回道,“我还了。”
戴了这么久的东西还了?玉檀心里疑问,却也不再多嘴,“哦,那也好,总戴着一个也怪腻的,姐姐的首饰多,再挑个好看的戴着。”
若曦听后,继续埋首纸里,并不答话。那之后,若曦迷上了练字,但只练那两句,也不知是何缘故,到最后每次写完都是很满意地放进箱子里,像是有人会来检查似的,让玉檀百思不得其解。
这日,玉檀得了空,和若曦在院子里磕牙聊天,一边给芸香做之前许她的荷包,最后完成正在整理底下的穗子,就听到有人说话,“你们两个好悠闲啊。”
玉檀和若曦抬头一看,是十四阿哥,忙起身,双双行礼,“十四爷吉祥。”
“若曦,你倒会‘偷得浮生半日闲’。”
若曦回道,“十四爷说笑了,今儿正好不当值,就和玉檀在院子里自娱自乐。”
“好一个自娱自乐。”十四阿哥坐到若曦边上,看到玉檀手里的新荷包,道,“玉檀,这是你绣的?比我身上挂的都精巧。”
玉檀谦虚,“谢十四爷夸奖。粗陋的很,入不得主子的眼。”
十四阿哥拿过荷包仔细看了看,嘲笑道,“比起若曦强多了,她连朵牡丹都绣不出来,让人见了还以为是野草。”
玉檀忍不住笑出来,若曦在旁一听这话就急了,“十四爷,你也不用这么损我吧。我是没玉檀绣得好,可这上头的花样子是我亲手画的。”
“你也就这点拿的出手,你打听打听哪家没出阁的姑娘是不会女红的。”十四阿哥不在意若曦的态度,两人自小就认识,在私底下很随意。
玉檀帮若曦解围,“十四爷,若曦姐姐的花样子见过的人都说好,即使奴婢会针线,也要有东西可绣才行。”
“若曦,你听听,你打哪儿找来这么贴心的丫头?事事都帮着你。”
“怎么,羡慕了?可惜玉檀是归了我的,别人呐,只有羡慕的份儿。”若曦难得和人斗嘴。
十四阿哥又气又笑,道,“是,这人么,是你占着了。玉檀,”十四阿哥转向一边看戏的玉檀,“我原来的那个刚巧旧了,这个荷包就给我吧。”
“十四爷要是喜欢,只管拿去就是了。可别嫌奴婢的针线粗糙。”阿哥亲自开口,玉檀当然不会拒绝。
“怎么会呢,我还要去给额娘请安,先走了。若曦,改天再找你聊。”十四阿哥把荷包拿走告辞了。
若曦和玉檀站起来送他,“十四爷走好。”
绣好的被拿走了,玉檀只得再重新给芸香绣一个。玉檀没想到送出去的荷包将会给她惹来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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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 ...
几近年关,宫里又开始忙忙碌碌地置办年货,清扫宫舍,每个人的脸色或多或少都带着喜色。只是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年事已高,天寒地冻的时候又添了病症,颇为严重,康熙素来与这个嫡母感情甚好,便命太医一日三回去往宁寿宫诊脉,务必要让太后康复,另外康熙又赦免了一批轻罪囚犯,以求能给太后积福。
这日正巧若曦,玉檀,芸香三人都是空闲,便在若曦的小院子里坐坐,又因天冷,芸香便提出踢毽子活动活动,免得手脚僵了。若曦听后爽快地答应了,忙拿几枚铜板飞快地做了一只毽子出来,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正在兴头上,突然,一个华服丽人走了进来,双唇紧抿,面含怒容。三个姑娘见了,立马停下来,齐声行礼说,“给十福晋请安。”
若曦乍见来人,心里纳闷。郭络罗明玉自从嫁给了十阿哥,两人就没再来往过。井水不犯河水,就算进宫请安也从不与自己说话,今天怎么跑到自己院子里来了,就开口问道,“不知十福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玉檀和芸香站在一边,等着十福晋表明来意。
十福晋听了,冷冰冰地盯着若曦,过了一会儿,别过头,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哪个是玉檀?”
玉檀走上前,福身道,“回十福晋,奴婢就是玉檀。”
十福晋绕着玉檀走了一圈,把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眼里冒着杀气,看得玉檀一阵寒气从后背窜上来,差不多看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十福晋气道:“果然是个狐媚子!”说完,不待玉檀反应,“啪”,一个巴掌就打上来了。
玉檀的左脸立时肿了起来,还微微渗着血丝,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在白皙的脸蛋上格外醒目。毫无防备的玉檀瞬间被打懵了,心中又惊又怒。无缘无故被人打了,还不知是为了什么。一旁的芸香也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凑近了拿冷帕子捂着玉檀的脸。
若曦见到玉檀吃亏也不干了,冲上前就跟十福晋开火,“郭络罗明玉,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跑到我的地方来打人,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十福晋得意洋洋的笑说,“她是奴婢,我是主子。主子打奴婢,想打就打咯,需要什么理由?”
“你!”若曦气结,说道,“玉檀是侍奉皇上的宫女,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若是皇上追究起来,你也休想蒙混过关!”
“你少拿皇阿玛来压我,马尔泰若曦,就算闹到皇阿玛那里我也一样这么做。”十福晋讥讽道,“这丫头不知尊卑,勾引十阿哥,我今儿就教训她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说完,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轻蔑地看向若曦。
“勾引十阿哥?”若曦觉得这明玉格格真是吃醋吃晕头了,玉檀跟十阿哥八竿子也扯不上关系啊。
玉檀也疑惑地看着十福晋,自己勾引十阿哥?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少装糊涂,马尔泰若曦,这丫头是跟着你的吧。”十福晋冷笑道,“果然是蛇鼠一窝,都是不知礼数的贱蹄子!”
“住口!”门口响起一道厉声呵斥了十福晋。
四个女人的目光集体射向小院入口,见到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在,还没来得及行礼。十阿哥冲进来拉起坐着的十福晋就要拖走。
十福晋挣扎着,道,“你放开我!我倒要看看这贱婢哪里好了,值得你急冲冲地跑来护着她?”
“郭络罗明玉!要撒泼回家去,别在宫里丢人!”十阿哥怒声喝骂道。
十福晋被他的疾言厉色惊到了,一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后却是更加闹腾,大声说,“你吼我?你还敢吼我!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么!今天我还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说着拉过玉檀,指着十阿哥问道,“你说,你跟她什么时候搭上的?不是还带着定情物吗,怎么不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玉檀不明所以地看着十阿哥,而他的脸色变化多端,犹疑不定,也不理十福晋的话直接上去拖着就要往外走。
最后十四阿哥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十嫂,这其实都怪我。”
“关你什么事儿?明明就是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根本没把我这个嫡福晋放在眼里。”十福晋说着说着,委屈劲儿全涌了上来,声音也更加尖锐了。
“你闹够了没有!”十阿哥气冲冲地骂道,“平时我在家我忍了你,今天你既然不给我脸面,大家索性把话说清楚,等会就去皇阿玛那里,我拼着被责骂也要休了你这个泼妇!”
十福晋听了他的话顿时哑了,浑身气得发抖,也不甘示弱,回道,“好啊,我也不怕你!大不了我回安郡王府,告诉阿玛和舅舅你是怎么对我的!”一甩帕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十四阿哥赶忙推了十阿哥一把,道,“还不快去追啊,莫非你真想闹到乾清宫跟前么。”
十阿哥一跺脚,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这场闹剧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玉檀平白挨了打,还闹不清是什么缘故,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再被牵扯,拉着芸香就告退回自己屋里上药。
玉檀离开后,若曦也回过神,拽着十四阿哥的袖子,说,“究竟怎么回事?十福晋怒气冲冲地跑了来,话没说两句就打了玉檀一个耳刮子。你刚才又说都是因为你,没头没尾的,都把我搅糊涂了。不成!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你不许走!”
十四阿哥瞧着若曦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知道不把话说清楚是别想走出这扇门了,叹了口气道,坐到石凳子上,解释说,“原是我的错,那日我问玉檀要了新荷包,回去便戴在身上,后来被十哥瞧见了,他看见上头的花样子稀罕,就问我是哪儿得来的,我说是你画的。十哥听了就问我借,说要回去找人照样也做一个,我见他诚心想要,就给他了,哪料想被十嫂知道了。你也晓得十嫂的脾气,平日里十哥经常提起你的好处,她从以前就和你不对付,心里总憋着一口气,如今又看到荷包这么女儿家的东西,火就窜上来了,追着十哥问是哪个相好给他的,十哥不想给你添麻烦,就把玉檀顶出去了。”
若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竟是因为我让玉檀遭了难堪。”
“我知道平素你待玉檀就跟亲姐妹似的,这次的确有些对不住她。”十四阿哥言语中隐隐惭愧。
“唉,你们这些男人……十阿哥和十福晋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可总是……”若曦叹道。
“也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你替我告诉玉檀,让她受委屈了。”十四阿哥托若曦传话。
若曦静默了片刻,道,“我自然是要去和玉檀说的。人家一个清白姑娘,平白被扣了‘勾引皇子’的帽子,又挨了打,心里不知多伤心呢。”
十四阿哥也赞同若曦的话,“她一贯认你这个姐姐,最听你的话。你多劝劝她,叫她莫要伤心,没来由的事情,我和十哥自然会压下去,绝对不会让她难做人的。”
若曦见十四阿哥说得认真,点头答应,“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和玉檀说。你也坐得够久了,赶紧去看看十阿哥吧,免得他一冲动真的去找皇上了。”
“拜托你了,若曦。”十四阿哥朝若曦作揖,方才离开小院。
若曦见他走远了,也快步到玉檀住的屋子去了。
且不提若曦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芸香可是对玉檀的脸着急得要命,不停的换冷帕子给玉檀敷,又拿了消肿的药粉要给玉檀抹。玉檀被她满屋子晃来晃去的弄得眼花,抓住她拉到旁边坐下,道,“行了,我都还没怎么着呢,你走得我都头晕了。”
芸香瞧着玉檀脸上的巴掌印子肿得都有两指高了,两边脸都不是一样大小,眼泪汪汪地说,“平日里我总跟你说少跟那个若曦姑娘亲近,你还不信。这回都被人打了,那个十福晋听说老早就跟若曦有仇了,她看若曦有十四阿哥护着,不敢动她,只能拿你出气。”
玉檀给她擦擦眼泪,“好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缺胳膊断腿了呢,让你哭成这样子。”
“呸呸呸!”芸香朝地上啐了几口,“有你这么咒自己的么,也不嫌晦气。”
“不是有你么,芸香姑娘心疼我,我自然不用担心了。”玉檀想露个笑脸,才扯了扯面皮就疼得倒抽凉气。
“哎呀,果然是伤着了。”芸香扳过她的脸细细检查,“那个十福晋的指甲留的老长,一爪子下去还不把肉都扯下来,都渗着血呢。”
玉檀把她的手拉下来,“别再看了,你多看几眼伤也不会马上消下去,把镜子给我拿来,我自己看。”
芸香把镜子递给她,玉檀照着镜子,轻轻用手指碰了碰,皮肤是又辣又疼,可见十福晋的那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
芸香不耐烦玉檀磨磨蹭蹭的,拿来药瓶就要往伤口上倒,“别动了,我给你上药。明儿你还要当值,可不能让万岁爷发现。”
玉檀任由她摆布。
这时,门外响起若曦的声音,“玉檀,你在吗?”
“姐姐,我在,门没关实,你进来吧。”玉檀安抚地拍拍皱着眉的芸香。
若曦进来后,芸香冷淡地说,“若曦姑娘,我去打盆凉水,您先坐着和玉檀说话吧。”
等芸香出去后,若曦坐到玉檀身边,玉檀先说道,“姐姐,你别介意。芸香她是见我手上,心里着急,说话冲了点。”
若曦不在意地摇头,“你何必跟我客气呢。她是关心你,我看得出来,不会放在心上。”说完,抬手轻轻托着玉檀的脸,细细端详了,“要不明天我跟李公公告个假,你歇一天吧。”
“不用,姐姐。”玉檀不赞同的说,“没必要,敷了药睡一晚就消了,犯不上欠人情。”
“玉檀,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叫你受委屈了。”若曦轻叹一声,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玉檀。
玉檀一听,顿时肚子里冒火,好你个十四阿哥,拿我的东西做人情,还给我惹了事情。那十阿哥也是的,实话实说不就完了嘛,都结婚四五年的人了,还想着若曦。
玉檀发觉自己的忍功是日益进步,居然还能说出息事宁人的话来,“姐姐,玉檀知道了,也不敢责怪十阿哥。只是一场误会,玉檀受得住。”
若曦见她大度,便说,“改日找机会,一定亲自让他们给你赔罪。”
“玉檀可不敢,他们到底是阿哥主子,就算十福晋真杀了玉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玉檀低头道,眼睛里却是闪动着愤怒的光芒。
十年风水轮流转,她陈敏从来不是宽容大量的人,来日寻了机会不落井下石也对不起今日之辱。
被九阿哥欺负她也就认了,好歹人家帮过自己给银子救了额娘。十阿哥夫妻俩没有丝毫恩惠于自己,却闹矛盾把她牵扯进去,传出去倒霉的就是玉檀了。想到这里玉檀愈发恨十阿哥夫妇,面上仍然是惴惴不安,对若曦说道,“今日十福晋的动静闹得委实大了些,玉檀挨打是小,就怕其他人乱说,到时候又要惹来风波。”
若曦拍胸脯向玉檀保证,“这个你放心,十四阿哥答应我,今日之事他和十阿哥会负责压下来,绝不会有人胡乱传言的。”
“既如此,玉檀就没有不放心的了,姐姐你今天也是受惊扰了,回去歇着吧。”玉檀下了逐客令。
“那我先回了,你好好休息吧。”
若曦前脚刚走,芸香后脚端着水盆进来,“说得够久的啊,也就是些轻飘飘的废话。让阿哥给宫女赔罪,亏她说得出来,我还不想你稀里糊涂掉脑袋呢。”
玉檀发觉这芸香实在是个活宝贝,忙道,“行了,你也听了半天的壁角,快坐下歇歇。别太针对若曦,宫里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保不齐她将来飞黄腾达了,别得罪了她。”
芸香撇撇嘴,“那是,人家有阿哥罩着,谁敢惹。”
“你呀,跟鹦鹉似的多嘴饶舌”玉檀伸手招她,“我脸上疼死了,快拿药来给我抹了,不然明天我没法见人。”
芸香见她真是疼得紧,也不再罗嗦,只管给玉檀上药。
药粉都是宫里的配方,效果显著,第二日起来,脸上的痕迹已经看不大出来,只是隐隐还有些发红,玉檀依旧去乾清宫当值,见到内里气氛并无任何与往常不同,也就明白十阿哥肯定是找到十福晋两人回家继续吵了。
给康熙上了茶,玉檀就退到一边,低垂着头,尽量不让康熙发现自己的存在。
康熙似乎对昨天的事情已有知晓,把茶盅搁到一边,道,“玉檀,怎么老缩着脖子,不敢见朕么?”
玉檀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回道,“回皇上,奴婢昨天晚上睡觉时没注意,脸磕到柜子上了,有些红肿,怕污了皇上的眼。”
康熙听了,轻笑一声,“你倒是调皮的很,睡觉也不老实。”
玉檀立刻跪倒,“还请皇上别追究奴婢失仪之罪。”
“大胆!玉檀,你怎么擅自对皇上说话?”李德全在一旁出声训诫。
玉檀知道他是在救自己,忙跪下,“奴婢一时口快,还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小事一桩,不用这么较真儿。”康熙出言宽恕,脸上似乎真的没有要责怪玉檀的意思。
“奴婢谢皇上宽宏。”玉檀站起来,重新退到原来的位置。
“玉檀,昨天十福晋是怎么回事?”康熙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敲着御案,突然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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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玉檀心中大感不妙。康熙是肯定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了,曾听说康熙在宫里遍是耳目,果真不虚。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已是犯了欺君之罪了,玉檀哑口无言,背后冷汗不断地流下来,惹得一旁的李德全都上来想踢她一脚,居然在皇上面前走神,这丫头是真不想要脑袋了。
“回,回皇上,昨天的十福晋是来找奴婢做针线的。”玉檀思量半天,决定还是把罪都揽在自个儿身上,十福晋到底也是皇家妇,是“自家人”,她只不过是一介宫婢,孰轻孰重,康熙肯定是帮自己儿媳妇的。
“哦?”康熙意味深长地看了玉檀一眼,“她为何来找你,难道她府里没有得用的针线上人?”
玉檀见话已出口也不好再翻供,没了退路倒镇定下来,说,“十福晋曾经从十阿哥那里见到奴婢绣的荷包,见还算中意,就想让奴婢也替她做一个送给十阿哥。”
“若是如此,她又为何打你?”康熙没那么容易就让玉檀过关,“况且你一个宫女怎敢送阿哥东西?朕还听说这事儿与老十四也有关?”
“回皇上,十福晋被未打奴婢,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冲撞了十福晋。十福晋与十阿哥伉俪情深,可能十福晋觉得自己绣得不好看,又不想找府里的人怕让十阿哥知道,所以便来找奴婢。至于十阿哥,奴婢绝对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纯粹是奴婢曾帮十四阿哥做过荷包,十四阿哥觉得奴婢的活计还算干净,就和十阿哥提了一下,十福晋就误会了。”
康熙沉吟了片刻,“这么说来只是一场误会,你并没有别的心思?”
玉檀磕了一个头,斩钉截铁地说,“奴婢绝对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奴婢情愿发毒誓。”
康熙的眼眯了眯,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玉檀磕头退下,等出了乾清宫方才松开握得紧紧的拳头,里头已经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子,背后的衣襟全都湿透了。
“李德全,你怎么看?”玉檀走后,康熙转向自己的贴身内侍。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答道,“回万岁爷,奴才看着玉檀不像是在说谎,她素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
“嗯,她在朕身边几年,一直都是谨小慎微,怕出岔子。”康熙微微点头,“老十媳妇也太不成体统,撒泼都撒到宫里来了。也不知安郡王家是怎么教的,一个两个的都是刁蛮刻薄的性子,朕的两个儿子都被她们弄得家宅不宁。”言下之意,八福晋和十福晋都是一丘之貉。
李德全把自己埋进柱子的阴影里,皇帝评论自己儿媳妇,没他什么事儿,不用Сhā嘴。
康熙接着道,“这个玉檀却是比若曦性子平和的多,不像那个‘拼命十三妹’一味意气用事。”
“能得皇上这句夸奖,已经是玉檀三生修来的福气了。”李德全恭维。
康熙不理李德全的马屁,犹自说道,“老十媳妇这次闹得动静大,朕也不能无动于衷。李德全,让老十夫妻两个进宫来,朕倒要看看她郭络罗家的女儿是不是真的敢当面吼朕的儿子。”
听康熙的语气分明是对十福晋不满,李德全立刻弯腰,“喳,奴才这就去传旨。”
还没等李德全下去,康熙又说道,“等等,至于玉檀……”
李德全的耳朵竖起来。玉檀好歹也是当初他挑中才进的乾清宫,平日里也是极乖巧的。能不能躲过这回的风波就看她的造化了。
康熙略微思忖,道,“这丫头做事也不甚妥当,一个奉茶宫女跟阿哥们牵扯什么,你传下去,即日起把她调到宁寿宫伺候太后。”
“喳,奴才这就传下去。”李德全忙低头应了,玉檀被贬到到宁寿宫已经是走运了,谁让这些主子们不和,倒霉的只能是奴才了。
玉檀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调岗了,正在无奈地看着若曦又一次伤心流泪,做她的心灵垃圾桶。
“姐姐,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啦?快别哭了。”玉檀想让若曦赶紧停下,自己今天在康熙那里已经是吓掉半条命了,实在禁不住她再来噪音攻击。
“玉檀,难道这紫禁城中就没有不算计,毫无利用在其中的感情么?”
玉檀听了感到蹊跷,没来由的,若曦干嘛说这种话,道,“姐姐,好端端的干嘛问这个?”
“我只觉得自己原来一直是个傻子,人家只是演戏在愚弄我,我却错把虚情假意当真心实意。着实可笑,也不知他在背地里如何看我,大概就是一个陷进感情的蠢女人吧。”若曦说到此处,惨笑了几声。
玉檀被她的笑声也弄得产生了几分心虚之感,自己对若曦的感情也不是完全没有杂质,当中也夹杂着利用她的念头,想让若曦替自己做挡箭牌,让自己过得更舒坦点儿。但在皇宫中能始终保持真诚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遂劝道,“姐姐,你别这么想。既然那个人不适合你,和他一刀两断就是了,相信会有人真心爱护你的。”
若曦闻言,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点头,“你说的是,我和他早就是没有半分瓜葛了,只是今日突然知道原来过去他对我的情深不移竟也都是伪装出来的。他既自始至终都有疑心,不曾相信过我,又何必当初对我说那些‘执子之手’的甜言蜜语,白白糟蹋我的感情?”说到此处,言语间颇有怨意。
玉檀心知那个“他”必然是八阿哥了。也难怪的,八阿哥一个皇子,母家又低,察颜观色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本事,要是没点心眼在宫里怕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要他放下所有心防,全心全意的去和若曦谈恋爱,着实是强人所难。可八阿哥过去对若曦的体贴照顾,暗中相助也不是全然做戏,不能一并抹杀,他对若曦应该是动了真感情的,但本能的防备不愿意让若曦察觉他的真实意图。如今全成了让若曦伤心的罪过。“做不成恋人做朋友”到了从小就浸淫勾心斗角权利漩涡的阿哥们这里是绝对不适用的。
玉檀拿绢子给若曦擦了擦脸,说道,“姐姐,既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多想也徒增伤感,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姐姐现在不是已经找到能够真心待自己的人了么,”说完,朝若曦的头发上努努嘴,“连定情物都戴着呢。”
若曦脸上烧红,“你都看出来了?”
“小顺子老往咱们这里跑,想要玉檀看不出来也难啊。”玉檀轻松地说,“姐姐,四阿哥平日里总板着脸,大家都怕他。他只有看到姐姐时眼里才会有一丝柔情,要说你们俩没什么,谁信呢。”
若曦的唇边不禁浮起甜甜的笑,眼里的悲伤也被冲淡许多,用拳头轻砸玉檀,“你这个鬼丫头,不声不响的都看在眼里,现在却拿来笑我,什么柔情,听着都肉麻,我饶不了你。”说着,就砸了玉檀几下。
玉檀和她闹在一块儿,等停下来,玉檀笑着说,“很久未见姐姐心情这么好过了,姐姐是该多笑笑的,整个人都精神多了,老闷闷不乐的看得叫人揪心。”
“是吗?我有很久没笑过了?”听了玉檀的话,若曦怔了怔。
“姐姐自己看镜子里就知道了,刚才笑着的样子就像玉檀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一个样儿。”
若曦忙打开镜匣一照,真是眉梢眼角带着笑意,转头对玉檀道,“亏得你提醒,我都看到眼角上有皱纹了。”
玉檀也看向镜中的若曦,道,“哪里有啊,即便是有,人家四阿哥也不会嫌弃姐姐的。”
“你……”若曦实在忍不住,低头‘吭哧,吭哧‘地压着声音笑起来。
玉檀见若曦已经完全从八阿哥的阴影中走出来,和四阿哥坦诚以对,也为她高兴,相信若曦这一段感情应该会开花结果。
房中洋溢着女儿家的情丝绵绵,偏有不知趣的人来打断。听到敲门声,若曦忙收敛了表情,整装敛容,端回御前女官的正经架子。
玉檀开门一看,居然是李德全来了,先前的愉快立时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担忧起来,不知道康熙要如何发落她,担心归担心,礼数却不曾差错,福身道,“玉檀给李公公请安。”
若曦也快步走过来,对李德全行礼,“见过李公公。”
李德全扫了若曦两眼,就说道,“若曦也在这里,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了。万岁爷有旨,明儿起让玉檀到宁寿宫伺候太后,不用再去御前侍奉了。”
“什么?调玉檀去宁寿宫,那我这里可怎么办?少了个人手也不方便做事的。”若曦惊讶过后,就想出言让玉檀留下。
“若曦姑娘不用着急,我已经跟春英说了,让她把秋晨给你。”李德全回说。
玉檀听他已经全部安排周全,知道去宁寿宫是铁板钉钉了,原本只需让王喜来传个话,李德全却亲自来跟自己说,大概也是康熙的意思,自己还是乖乖打包去宁寿宫吧。便对李德全说道,“李公公,玉檀明白了,这就回去收拾,前往宁寿宫。”
李德全见玉檀如此懂事,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明白是最好,等去了宁寿宫要好生侍奉,太后娘娘近日玉体违和,可别出了纰漏。”
“多谢李公公提点,玉檀明白,定当小心做事。”玉檀道。
“若曦姑娘,那我就先走了。万岁爷那里很是想念你以前做的点心。”
“若曦明日就准备,就不远送了,请李公公慢走。”若曦也明白李德全话中的暗示,玉檀的事情她是不能再多嘴了。
李德全走后,若曦拉着玉檀坐到炕上,“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皇上突然调你去宁寿宫?”没等玉檀回答,她就突然叫起来,“是为了十阿哥那件事?”
玉檀点了点头。若曦站起身,“我找他去!没道理拖累你。”
玉檀忙拉住她,道,“姐姐,你别急。其实去宁寿宫也挺好的,太后娘娘一向是对奴才们心怀宽仁的,玉檀去了也不会吃亏。”
“我舍不得你,玉檀,你最是懂我的心思。”若曦不舍地看着玉檀,“那个秋晨,我见都没见过几回。突然把她塞给我,叫我怎么带呢?”
“以姐姐的聪明,还能降服不住她么?”玉檀觉得自己明明是受害人,怎么老在给别人寻找安慰,“姐姐也千万别去找十阿哥他们,否则闹大了,难做的还是玉檀,皇上这次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若曦也明白个中的利害,道,“那你万事小心,等有机会了,我一定让你回来。”
玉檀笑着拍拍她的手,“姐姐只要有这个心意,玉檀就很高兴了。姐姐,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和芸香一般见识,她从来就是嘴巴不饶人,其实人不坏。”
“行啦,我知道,我也和她处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她么,再说你走了,我身边就她一个老人,自然要多仰仗她了。”若曦放话。
“姐姐,玉檀就先回去了,还有东西要收拾。”玉檀阻止若曦相送,起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芸香一听玉檀要调走就炸毛了,“宁寿宫可不比乾清宫,我听说那里尽是一股子药味,熏也熏死人了。”
玉檀赶紧捂住她的嘴,“你个嘴欠的,越发不成样子了,说什么混话,那是太后娘娘,你也敢编排。你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留下呢,一不留神准得惹祸。”
“你别担心我啦,大不了我装哑巴呗。反正若曦姑娘也不待见我。”芸香不以为然。
玉檀坐到她边上,“你别这样说,李公公把秋晨调来顶我的位子。她可不是善茬,以前你也不是没吃过她的亏。若曦姐姐从你进宫就一直带你,自会护着你的。你别不识好歹,到时候着了人家的道,让若曦姐姐难做。”
芸香听了也沉默下来,“我也晓得的,就是不喜欢若曦姐姐那个做派,实在是不像大家子出来的格格,所以也不爱与她亲近。”
“你呀,刀子嘴豆腐心。”玉檀无奈地摇头,“我明儿要走,今晚钻一个被窝吧,不然以后怕没机会。”
“什么没机会,你又乱说了。”芸香不悦,“年纪轻轻的,想得比那些老资格的姑姑都多,也不知道哪里这么多弯弯绕的肠子。”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玉檀佯装怒道,“我是为了你好,既这样,我不说了,省的你嫌我啰嗦。”
“哎呀,我瞎说的,你别气了。”芸香见玉檀恼了,顿时慌了,“明儿以后想见都得寻机会,别和我置气了,就按你说的,今儿晚上睡一起咱们好好说说话。”
玉檀见她撒娇的讨好样子就算真有火也熄了,两个人仍接着说笑。
第二日,玉檀就前往宁寿宫报道。路上遇着脸熟的宫女太监,大都略带同情,毕竟玉檀平日里处事圆滑,鲜少得罪人。但也不乏难掩开心的,从乾清宫到宁寿宫,落差不是一般的大,玉檀估摸着秋晨昨晚应该是一夜没睡好,准乐疯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就跟着引路的小太监,踏进宁寿宫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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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 ...
若曦自从玉檀离开就一直闷闷不乐,除了当值时面对康熙会稍稍有笑容,其他时间都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远远见到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就避开,即便是当着康熙的面前也是对两人视而不见,惹得十阿哥浑身不自在,每次要找若曦却都被她借语搪塞。
若曦好几次都想向康熙请求让玉檀回来,只是每每想开口就见到李德全饱含警告的目光。深知李德全是康熙的心腹,他的意思多半也就是康熙的意思,若曦也只能把已经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芸香亦是念念不忘玉檀,她把玉檀当自己在宫里唯一能信任的亲人。明白自己人微言轻,比不得若曦在皇上和阿哥们面前有分量,便把希望都寄托在若曦身上。眼见玉檀一走就是半年多,可若曦却迟迟没有动静,芸香的心里怨恨若曦凉薄,枉玉檀曾经费心劳力的伺候她。虽然不忘玉檀临走时的告诫,没有当面挤兑若曦,但仍时不时地就刺若曦一下,一旦离开御茶房是半句话也不肯与若曦多说的。
若曦清楚芸香是把玉檀当成最亲密的人,除了玉檀之外芸香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加之又答应了玉檀要关照她,所以也没对芸香有任何责怪,一直容忍芸香的阴阳怪气。
调来顶替的秋晨是春英的人,见若曦是孤家寡人,便有些看轻她,经常阳奉阴违,不把若曦的话听在耳里,做三分的事必要偷一分的懒。若曦有次发了狠让王喜责罚了她,秋晨才老老实实,不再背地里做那些小动作。秋晨的偷奸耍猾让若曦愈发想念玉檀的细心周到。
若曦一直有意去看看玉檀,无奈宁寿宫不是乾清宫,那里的人并不买这位康熙跟前女官的帐,且太后的病情时好时坏,康熙总是眉间紧锁,御前的人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所以若曦也找不到一点机会去探探玉檀,两人之间竟隔断了音讯。
这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坐在亭中品茗,若曦相陪。气氛融洽时,若曦突然跪在地上,十三阿哥忙去扶她,道,“若曦,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不必行如此大礼。”
“十三弟说的是,你先起来。”四阿哥从刚才就注意到若曦脸色一直心不在焉,见到若曦眼下的神情恳切,也不由得放柔了语气。
“奴婢有件事情想求四爷帮忙,四爷不答应,奴婢就不起来。”若曦还是跪在地上,十三阿哥扯不动也就撒随她了。
“你先说出来,我再看能不能帮。”四阿哥看着若曦。
若曦知道四阿哥这样说话,多半就是答应了,遂道,“我想求你替我去看看玉檀,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玉檀?”四阿哥念道,“就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宫女?”
“是,就是她,她被皇上贬到宁寿宫去了。”若曦急切的说。
十三阿哥也Сhā嘴说,“这事我也略有耳闻,似乎是跟十哥和十四弟都有关系。”
“都是十四爷惹出来的事儿,十福晋吃醋倒害了玉檀。”若曦提到十四阿哥,掩饰不住话里的气愤。
四阿哥把若曦从地上拉起来,“你先说说前因后果,否则无缘无故我也不好Сhā手。”
若曦便把事情的起因经过一一告知了两位阿哥。
十三阿哥听了以后,笑道,“十嫂果真是个醋坛子,一打翻可吓人得紧。十哥也是的,实话实说不就没这档子事了?”
四阿哥淡淡地瞥了眼十三阿哥,见他收住了对兄嫂的戏谑之语,转而看向若曦,道,“依你说的,那个玉檀就是被牵累了。原本与她无关,想来皇阿玛也是心中明白,所以也没责罚她,只是将她调离,免了传言风波。”
“这些我都知道,我又不是来听你分析这事的利害关系。”若曦忍不住嗔道,“我就想求你去替我看看玉檀。宁寿宫我人生地不熟的,没人领路。”
四阿哥不再说话,十三阿哥也不再出言,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若曦静静等着四阿哥的回答。
“这个玉檀对你果真如此重要么?”四阿哥问了一句。
若曦点头道,“她对我来说就像是亲妹妹,都快半年多了没有一丁点消息,怎叫人不担心呢?”
“四哥,既然若曦真心恳求,你就考虑考虑吧。”十三阿哥帮腔道。
四阿哥静静地看着若曦,默了半晌,道,“改日去宁寿宫请安,我会帮你留心一下。”
“谢四爷成全,若曦感激不尽。”若曦脱口而出,脸上全是喜色。
十三阿哥见事情已有了定论,又恢复了潇洒的口吻,对若曦说道,“也不知这个叫玉檀的宫女什么地方得你看重,竟为了她不惜给四哥下跪?”
若曦坐到十三阿哥对面,“你从来没仔细瞧过玉檀,对她的印象不深才会说这话。其实玉檀心思剔透,看事也比旁人清楚的多,有时候连我也常常靠她提点。只是她为人低调,从不爱出风头,就知道闷声做事。”
“听你一说,我倒是对她起了兴趣,有机会定要见见她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十三阿哥斜斜倚着栏杆笑道。
“玉檀是我认下的妹妹,自然是要多关照了。她呀,比我和你说的只好不差。”若曦自豪地笑了笑。
四阿哥在一旁听着他俩你来我往的笑谈,并不Сhā话,只安静地摩挲着腕子上的佛珠。
先不说这边若曦央求四阿哥去探玉檀,那厢在宁寿宫里干活的玉檀却是有了别的打算。
在皇宫里,职位高的就不能降下来。玉檀从乾清宫贬到宁寿宫,刚一报到,就接受了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全是对她的恶意和嘲笑。
宁寿宫里管事的是太后当年从科尔沁带来的老嬷嬷,哈达齐。
哈达齐是典型的草原脾气。当年太后被顺治爷冷落,她日日见到那柔柔弱弱的董鄂妃骑在太后头上,主仆俩在深宫里只能仰仗着孝庄,一边忍气吞声地度日。好容易熬到董鄂妃死了,顺治爷紧跟着也归天了,太后从守活寡直接变成了寡妇,心里便恨极了这种柔媚女子。哈达齐与太后感情深厚,也见不得奴才秧子攀龙附凤的,又听说玉檀是因为跟阿哥牵扯不清才会到了宁寿宫,更是从头到脚都看不上玉檀,只觉得玉檀白嫩的脸蛋和杨柳似的身段怎么看怎么像董鄂妃那类的人,就知道装出一副可怜样往主子床上爬。当下虎着脸道,“既是把你调来服侍太后的就先从最基本的做起。”指着那些恭桶道,“太后卧病在床,白天夜里不方便的时候你来伺候。”哈达齐瞅着玉檀纤瘦的样子,心道,看你个小妖精还怎么作祟。
周围的奴才都幸灾乐祸,端屎端尿的事情叫玉檀做了他们不就省了许多事情,过去做这事儿的宫女忙把玉檀拉过去,细细指点她该怎么做。
玉檀也不恼,只觉得宁寿宫总比乾清宫好。起码太后不会拉着她聊天让她费心的思考该怎么回答,也不用时刻看着若曦以防她突发奇想的闯祸牵累到自己,她就是牵挂芸香,那丫头嘴上没把门,要是闯祸定要被揭掉一层皮的,至于若曦,有四阿哥护着轮不到她操心。
等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后玉檀卷了卷袖子把干净的马桶搬到屋子里,再把脏的拎出来交给小太监运走。
夜里太后醒了,玉檀就扶着她慢慢起来。太后因病得久了,脸色蜡黄,花白的头发也披在肩上,眼神也有些飘渺,大晚上乍一看能把人吓晕。不过玉檀见怪不怪,当初住在破落巷子里多得是衣衫褴褛,年老体衰的老乞丐拿着破碗到处晃悠,甚至有几次李氏累得洗不动衣服,家里穷得没饭吃,玉檀也客串过小乞丐去富贵人家乞讨过几回。前世养成的讲卫生习惯早丢到爪哇国去了,所以也没那些干净不干净的讲究,只怕自己当成医院的护工,动作放轻放慢配合太后的节奏。
玉檀觉得这老太太挺可怜的,一辈子也没得到丈夫的疼惜,嫁到北京就在皇宫里关了几十年。虽说康熙对她这嫡母是尊崇有加,毕竟国事繁忙也不是天天能抽空来看望的,便把对前世家中老人的感情投注到太后身上,没嫌脏嫌臭的,总想法儿地让太后少花力气解决。几次下来,太后竟认得她了,每每夜里要出恭总拉着玉檀服侍,旁人来了也不肯撒手。
时间一长,哈达齐对玉檀也不得不重新评价。瞧着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又曾经在乾清宫里做惯了轻巧活计,原想着一定是娇滴滴的吃不得苦,没想到干起活却是极麻利的。那恭桶分量沉,以往就安排两个宫女轮流搬。因想着教训玉檀就故意让她一个人,没想到她一个人照样哼哧哼哧的搬进搬出,顶多速度慢点,没一句抱怨,脸上也没什么怨恨的样子。对太后也是相当周到,入了太后的眼指名要她搭手,换别人都不答应。不干活的时候,也从不和别人多说话,其他的丫头暗地里使绊子若是无关紧要的也就忍耐了,的确是谨守本分,埋头做事的老实姑娘。看来传言作不得数,那十阿哥一贯是个没轻没重的霸王,这丫头八成是得罪他了才会有了这遭。
这么一想,老嬷嬷对玉檀看顺眼了几分,让底下的小太监送饭时多给她个窝头,免得她吃不饱。玉檀照单全收,依然认认真真地伺候太后,挑不出半点毛病。
玉檀不知道哈达齐嬷嬷对她的印象是逐渐变好了,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合自己的心意。吃得饱,睡得香,虽然白天晚上伺候的时间颠倒,但其他的事儿也都不用她管。要是能这么平平静静的待着过了二十五岁出宫,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玉檀自嘲她对生活的追求是越来越低了,居然觉得天天服侍人上厕所都是件美差。
玉檀的太平小日子很快就让哈达齐嬷嬷打扰了,嬷嬷差人把玉檀叫去。路上,玉檀一边走一边想,自己除了负责马桶就没干过别的事情了,别是又想出什么损招要整她了吧。跟着走进耳房,就见到哈达齐坐在位子上,两只眼睛扫视着她,玉檀忙站定施礼,道,“见过嬷嬷。”
哈达齐微微点头,道,“玉檀,你来宁寿宫也有段日子了,可有什么不适应的?”
这算是问她工作感想?玉檀想了想回答,“回嬷嬷,玉檀没什么不适应的,觉得很好,大家对玉檀也很照应。”
哈达齐点点头表示对她的回答满意,“看来皇上把你调来就是看中你老实勤快。”
“谢嬷嬷夸奖。”玉檀福身。
哈达齐见玉檀并未因提到皇帝的夸奖就露出得色,更是看她不错,道,“太后的病情已有了好转,特别提到要那个伺候她起夜的丫头,从今儿起,你调到太后身边随身侍候。”
“玉檀谢太后的恩典,谢嬷嬷的提拔。”玉檀赶忙跪地谢恩。
玉檀这般知礼,哈达齐也不再板个硬邦邦的棺材脸,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道,“起来吧,难得太后看重你,你今后需更加用心服侍,切不可得意忘形。”
“玉檀记下了,谢嬷嬷提点。”玉檀又朝哈达齐再福了福。
玉檀再一次被调职,这次成了太后的贴身侍女。哈达齐给她说了太后的饮食起居,各种避忌。又叫来了另外三个服侍太后的宫女,让玉檀跟着她们先试着做些不打紧的琐碎事。玉檀从单纯的值夜班变成了全天24小时都要待命,觉得实在是不划算。当然也就心里稍稍抱怨,没胆子说出口。
那些刚进宁寿宫那会儿不拿正眼瞧她的宫女太监见玉檀这么快就翻身了,又纷纷“姐姐”,“妹妹”亲热的叫着,好像过去对玉檀的排挤全都是别人干的。玉檀也明白踩高捧地是宫里的常态,如从前一般的对他们,没什么打击报复的事,在宁寿宫里也站稳了脚跟。
即便当了贴身侍女,待遇也比过去高了,玉檀对哈达齐依然是相当尊重。只要是老嬷嬷一声令下,玉檀绝对是照章执行,一点折扣也不打,让哈达齐对她是越来越喜欢,宁寿宫的日子也越发好过起来。
太后的病在太医的治疗在逐渐康复了,康熙龙心大悦,赏赐了所有伺候太后的一干人等,玉檀得了银子只管把钱攒下。
待太后玉体大安了,后宫里的女眷阿哥们都来宁寿宫请安,玉檀做了多年的奉茶宫女,对主子们的口味是再清楚不过,哈达齐索性就把奉茶的事情交给她负责,让玉檀全权调配。
五阿哥胤祺是太后养大的感情最深。太后病着时就隔三差五地来探望,有几次更是亲口尝过药再给太后服用,孝心可嘉。玉檀每次见到在诸皇子中以“敦厚”著称的五阿哥,都忍不住讶异,那跋扈高傲的九阿哥比起面前温和淡泊的五阿哥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不是看着两人眉眼长的有几分像,真怀疑他们是不是一个妈生的。
九阿哥自从玉檀来了宁寿宫就对她不闻不问,大概是觉得她没用了,任她自生自灭。玉檀恨不得天天烧香拜佛祈祷九阿哥永远保持这种想法,等自己出宫就自由了,心中也不想再离开宁寿宫,想着宁愿陪老太太解闷,也不要看到那个阴沉冷酷的九阿哥。
可惜九阿哥虽然来请安的时候无视玉檀,每每背着人不注意,就会骂玉檀是个蠢东西,竟然被康熙从乾清宫赶了出来,害的他没了眼线,玉檀也只能低头听他骂够了才放人。
夜深人静之时,玉檀对芸香自是念得紧,有时也会想着若曦,也不晓得她们怎么样了。可惜宁寿宫跟乾清宫没有交集,自己也找不到借口出去看她们一眼。
24
24、二十四 ...
这天一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来给太后请安,四阿哥素来是不苟言笑,只把礼节做的一丝不差,并不多说什么的话,十三阿哥却是除了五阿哥之外让太后偏爱的。十三的亲额娘,已去世的敏妃娘娘和太后都是蒙古来的,虽说敏妃只是一个小部落的女儿,但太后对这个蒙古同乡也是很关照的,加之十三的蒙语说得极好,又擅长骑马射箭,具有草原豪爽风范,也就更得太后的喜欢,忙让玉檀把新供上的奶茶端给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谢过太后,接过玉檀递上的杯子,打量了玉檀好几眼,惹得玉檀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是哪里招了他,自己和十三阿哥从来没交情的,也就跟在若曦后面见过他,半句话也不曾说过。
十三阿哥说道,“太后身体安康,作孙子的也就放心了,只盼您老人家多福多寿。”
太后听了甚是高兴,道,“哀家没白疼你这个小子,知道孝顺我这个老婆子。”
“太后福气大着呢,儿孙满堂,再活个百来岁也是该着的。”旁边的哈达齐也凑趣儿道。
太后更加笑得两只眼都眯成一条线,连同一边陪坐的四阿哥也得了太后的几句关心。又跟十三阿哥说了一会子话,哈达齐见太后有些乏了,就让玉檀送两位阿哥出宁寿宫。
玉檀意思意思送两位爷出了宁寿宫的大门就准备回去,没想到才刚转身就听到四阿哥说,“等等,我和十三爷想到廊下坐坐,你先在旁边伺候。”说着看了眼跟在后头的小顺子,小顺子立马一溜烟儿的折回宁寿宫向哈达齐报备一声。
玉檀见这架势,心知自己是走不了了,也吃不准四阿哥突然来这一出是有什么算计。自己凡事还得小心为上,装得胆怯些,免得被眼毒的四阿哥看出不妥。打定了主意,玉檀只管低着头跟在两位爷后头到了一座凉亭,十三爷坐下就让自己身边的小林子去沏壶茶,张罗点心送过来。待小林子一走,亭子里就剩下三个人,两位阿哥坐一边,玉檀站另一边,颇有点对峙的味道。
四阿哥看得玉檀寒毛直竖,玉檀的头越垂越低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未来皇帝的气场她吃不消啊。只听见十三阿哥说,“四哥,你别吓她了,不是说是替若曦来瞧人的嘛,再瞪下去这丫头就要钻到土里头了。”
“若曦姐姐?”玉檀脱口而出,立刻佯装后悔自己的鲁莽,连忙跪地告罪,“奴婢一时忘形,还请两位爷饶恕。”
“起来吧,你与若曦感情好,不怪你。”十三阿哥觉得玉檀怪有意思的,刚才还装着胆小如鼠的模样,一听到若曦连规矩都顾不得了,心道看来若曦与她确是要好,没白费四哥和他跑腿。
四阿哥也未曾出言责罚玉檀,只是冷光扫过,让玉檀禁不住瑟缩了一下,嘴里直发苦。这看也看了,也该走了吧,再待下去她就要冻成冰棍了。
十三阿哥道,“若曦自从你调走就闷着不开心,连十哥,十四弟都懒得见。因为想不到办法来宁寿宫就给四哥跪下求他来看看你是否无恙。”
玉檀听了,心中一暖,若曦对她真是不搀假的好,不枉自己的一番心血。原以为自己走了大半年肯定是被忘到脑后了,现在听了十三阿哥的话方才知道若曦时刻记挂着她,忍不住眼圈发红,声音也带着哽咽,道,“奴婢谢两位爷的恩典,只求十三爷回去转告姐姐,就说玉檀在宁寿宫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担心,免得耗费心神。”
“你们女孩子家家的,动不动就爱红眼睛。”十三阿哥摇头道,“这话我一定带到,你也无须伤感了。”
玉檀用绢子轻轻擦了擦眼角,“是奴婢失礼了,还请两位爷别见怪。奴婢也总念着姐姐,她一贯浅眠,夜里要点着助眠的香才能睡得沉些,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她自个儿是不是记得,烦劳十三爷代奴婢提醒姐姐别忘了,姐姐她身子弱,还需多多休息才是。”
“你和她果然是好姊妹,竟连这种小事也想到了。放心,我回去后会一并转告。”十三阿哥觉得若曦的眼光不错,没白疼玉檀。
玉檀福身谢过他,便给两人倒茶。她对茶艺也是极为精通的,手法娴熟,与若曦相比丝毫不见逊色。
四阿哥接过茶碗,浅尝了一口,语气清冷的说道,“若曦对你的心意十三弟已经带到,我们也不便久留。你既然在宁寿宫就尽心服侍,莫要让太后不悦。”
“奴婢谨记四爷的教诲,定当用心伺候太后娘娘。”玉檀回道,心里想着满口规矩的死硬派也就只有若曦那般细腻婉约的人才能用绕指柔化百炼钢了。刚才告诉了他关于若曦的生活细节,等回去后四爷还不得赶紧行动,让若曦与他的感情更进一步。算是玉檀谢谢他帮忙若曦传信。
“你回去吧,我跟十三爷不必你服侍了。”四阿哥命她退下。
玉檀行礼告退。待她走远,十三阿哥转头对四阿哥说,“四哥,这个玉檀对若曦真是事无巨细。言谈间进退有度,的确是个极伶俐的丫头。难怪若曦张口闭口都说玉檀如何如何,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啊。”
四阿哥闻言放下杯子,道,“事无巨细倒是真的,她跟随若曦多年,能得到若曦的另眼相待自然有过人之处。”
“刚才玉檀说的那个香,我还真不知道若曦原来有失眠的事儿,回头要好好提醒她。”十三阿哥道。
四阿哥面色清冷,不再多言。
玉檀回到宁寿宫和哈达齐说了两位爷让她伺候了一盏茶的功夫的,哈达齐先前得了小顺子来传话,也未对玉檀多说什么,觉得玉檀还真是懂礼,还知道自己亲自来交代,不免对她愈加看重。玉檀每日里除了服侍太后,陪她聊天解闷,也无杂事要做,日子过得安宁悠闲。
再说若曦得知玉檀在宁寿宫内未曾吃苦,凡事安好,遂放下了一颗心,又知会过芸香,芸香自然也心生欢喜,对若曦也不再抵触,怨怼了,两人相处融洽不少。
若曦真心替玉檀高兴,知道以玉檀的人品无论在哪里总能得到大家的喜爱,对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不再甩脸子了,倒是又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回十阿哥让他和福晋和睦相处。不知十阿哥是不是经过若曦的冷淡,对她的心思也消减了,觉得还是自家的福晋更好,竟听了进去,跟郭罗络氏恩爱起来,两人竟像是回到刚成亲那会儿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了。只怕现在就算真要十阿哥休了明玉格格,他也舍不得了。夫妻俩成了皇子福晋中有名的黏糊,分都分不开。
惹得十四阿哥打趣说,若曦真该早点时候就对十哥冷眼相待的,也就不用惹出那些鸡飞狗跳的事情来了。
玉檀进宫已有六年多了,期间未曾见过家人一次。这次排宫女与家人会面,终于轮到玉檀,她便格外期待,到了当天早早就收拾了些不打紧的细软到神武门旁边的地点等着。
待见到那个穿着棉布衣裳的熟悉脸庞,玉檀抑制不住激动的心绪,扑上去紧紧抱住李氏,“额娘!”
李氏也同样万分惊喜,将近六年母女分隔,两人一时抱头痛哭起来,幸而宫女会见家人也都是哭声一片,倒也不显得突兀。玉檀放松地发泄情绪,像是要把压在心头的不快一股脑儿的全倾泻出来。李氏是唯一不会利用她,害她的人,也是她仅有可以表露真情的亲人。
哭了半晌,玉檀抽抽噎噎地给自己和李氏拿绢子抹了泪痕,握着李氏的手,感觉到她掌中熟悉的茧子,未觉得有半分咯手,惟有温暖。
“额娘看起来年轻多了,家中一切都好么?”玉檀细细地端详着李氏,见她脸上红润,过去支撑困苦的家境操劳留在额上的皱纹也消退了不少,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好料子,也浆洗的清清爽爽,连补丁也没有。
李氏摸着玉檀的脸,道,“家中都好,不比从前那么艰难了,咱家也过上了有余粮的日子。全哥儿出息了,在衙门里谋了个文书的差事,也娶了媳妇儿,每月都能拿俸禄回来。林哥也到军营里头去啦,说是很得看重。额娘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雨儿,额娘天天扳指头算还有几天才能见到你啊。”边说边落下泪来。
“额娘,莫再伤心了,雨儿在宫里日子也算得上顺心,主子都是和善人,没为难我们奴婢的事情。雨儿就是想您,想弟弟们。知道你们都好,雨儿高兴着呐。”玉檀宽慰道。
“哦,还有,全哥媳妇儿快生了,再等两个月你就要当姑姑啦。”李氏拉着玉檀絮叨着家中境况。
玉檀听了喜上眉梢,忙说,“这是天大的喜事,额娘也要抱孙子了。”玉檀忙把自己拎在手中的包袱递给李氏道,“额娘,我出不去,但家里的事情我也不能不管。这里头是平日里我攒下来的料子,都是主子赏的,我在宫里也用不上,你拿回去给自己和全哥媳妇做身新衣裳。还有一些银子,算是我给将来的侄子侄女的见面礼,尽了我做姑姑的心意。”
李氏忙推辞,道,“你一个人在宫里,难免有要打点的时候,银子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用不着,我如今在太后身边服侍,太后娘娘素来慈善,别说打,就是骂也是极少的,赏赐更是常有的事情,我不缺这点银子。额娘,你就拿回去,免得日后侄子侄女当我这做亲姑姑的小气,连满月的份子钱也不出。”
玉檀把包袱硬塞给李氏,李氏拗不过她只得接了,“额娘晓得你孝顺,额娘也没什么大指望,就盼着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才好。宫里不比其他地方,做奴才的连根草也不如啊。”
“额娘,别这么说,宫里是规矩多,但女儿现在不也好好的么。您放宽心,弟弟们都出息了,您也该是在家当老太太享福啦。”玉檀道。
“说的是,你总能说到额娘心里。”李氏拿袖子擦了擦眼睛,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到管事儿的太监说时辰不早了,该散了。
李氏又悲伤起来,“当初要拿银子给你打点,你偏不肯,非到宫里来,弄得娘俩儿见个面都不能多说两句。等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玉檀也是不舍,当初那也不是她能做主的,若是不按九爷的意思进宫,谁知道他会不会把一家人全灭了。道,“您别哭啦,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其他姐妹不也都是离开家里人进宫的么。这是祖宗规矩,您再抱怨让人听了要惹祸的。”
李氏被玉檀连哄带吓的,总算是止住了眼泪,只是拉着玉檀的手不放,双眼牢牢地看她,恨不得把玉檀刻到眼珠子里头。
玉檀见已经在催了,心知不能再留了,道,“女儿今天能见到您是天大的福分了,还有一句话代我转告全哥儿。他既入了公门,凡事需得三思而行,那里头的水深,咱家没有根基也无依仗,若是搅了进去有个好歹让您靠谁呢?只这话您和他说了,女儿再无担忧的了。”
李氏听了,忍着悲伤,点头道,“我回去一定告诉他,咱家也不指望他大富大贵,能三餐不愁就行了。雨儿,额娘晓得你惦记家里,你在宫里也得小心。”
玉檀见实在没法拖了,跪在地上给李氏磕头,“女儿不能承欢膝下,时刻孝顺您,还请额娘莫要挂念女儿,保重自个儿的身体要紧。”
磕了三个头,玉檀便起身回去,不忍回头去看李氏的表情,只听到身后的宫门渐渐阖上,声音无比沉重。
走在通往宁寿宫的走廊上,玉檀已经收敛了表情,平静如水。
“是玉檀吗,站住。”忽然有人叫她,玉檀赶紧停下步子,转头看过去,福了福身,“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吉祥。”
“不用多礼了。刚才瞧着像你,我就随口叫了一声,没想到竟中了。”十四阿哥道。
“不知十四爷叫奴婢有何吩咐?”玉檀问。
“我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若曦说你现在宁寿宫当差。一切可好?”
玉檀有点奇怪,你一个阿哥这么关心一个宫女干什么,但也不能呛十四,遂道,“回十四爷的话,奴婢在宁寿宫很好。”
“那就行,若曦为了你连我和十哥都不给面子,也就是最近才好些了。”
玉檀心里冷笑,原来是到她这里来问罪来了,便跪在地上,说,“奴婢该死,请十四爷责罚。”
十四阿哥道,“你起来吧,我没说要怪罪你。你这丫头就是胆子小,礼数又多。上次的事的确是我和十哥欠考虑,你别怨我们。”
玉檀还是跪着不动,道,“十四爷折杀奴婢了,奴婢福薄当不起。还请十四爷别和若曦姐姐计较。”
“我哪敢和‘拼命十三妹’计较。”十四阿哥笑说,“你起吧,若是不急着回宁寿宫,陪我到凉亭坐坐,我听十三哥说你的茶艺不比若曦差的。”
“奴婢遵命。”
玉檀跟在十四阿哥后面,心里却生出不安来。莫非十三阿哥对她的茶艺起了疑心?这些阿哥没一个简单的,凡事可得再谨慎些,十三阿哥和九阿哥可是对头,若是被他查出自己是九爷的暗子准要吃挂落。
到了凉亭,十四阿哥见玉檀恭敬地站在一旁,道,“不用那么拘束,这里只我们两人,你就跟若曦一样,自在点就行了。”
玉檀听了狂流汗,这位爷能不能别说的这么暧昧,她可不敢高攀皇子。什么叫跟若曦一样?若曦有光环她可没有,若曦受罚有阿哥求情。她可只能自认倒霉的。再说宫里耳目众多,说不准连草丛里也有眼睛呢。这些阿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见到若曦都会集体降低智商。福了福身,说,“奴婢不敢,宫里有规矩的,被人看到,奴婢要受罚的。
十四阿哥见玉檀坚持,也不再多说,换了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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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前你为十哥的事情受了委屈,今天既然碰上了,你有什么想要的,我赏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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