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年,是这个城市最混乱也是最黑暗的时光。
如同历史上所有的战争一样,人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未知的变动,更加让他们害怕的是战争中永远不能避免的死亡阴影。而战争的前夕就如同绑在椅背上的死刑犯们望着那走向电闸的行刑者,恐惧叫人疯狂。
能做些什么?道德和法律在这样的状况下不具备任何的意义。
人们对于市价的飞长,应急必要物资被政府收压调配,极度匮乏越来越感到不安和愤怒。恐惧让他们变得几乎比猛兽都更具有了攻击性。农民们开始暴动,哄抢商铺,城市里的居民也开始砸毁所有的公建设施。
每一个人都不再照镜子了,因为那里面有的都是野兽的脸面。
当然,不包括这里。
这里依然歌舞生平,繁花似锦。
这里是废都海。
这里是抖跳在战争火焰上的金豌豆,毁灭就在它的舞蹈结束之后。
傅连城转过头对我笑了笑,双手优雅地绞在一起。
“我以为鱼鱼,你什么都不怕呢。”
忍住又一波从胃里翻上的呕吐感,我努力让自己抬起头来。
慢慢地避开窗外的景象,从口袋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您没有告诉我会到外围封锁区来………………散步。”
傅连城挑了挑眉梢,眼睛里是冷冷的嘲弄。
这混蛋显然是故意想要看我出丑,此时他却装得万分愧疚。
“抱歉。可我的行程不都是在鱼鱼你的日程表上吗?我以为作为我的书记官,你应该知道我会来这里的。”
你该去的地方是恒隆广场的外交会议!!而不是特意叫随行人员陪你来最危险的封锁区!
我在心里叫嚣,面上却还是必须堆出微笑,死死地咬了咬自己的牙。默认下这欲加之罪。除此之外真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谁让他比我的职位高出了那么多。
然而,就在我以为我只要忍过这段路程之后就可以了,没想到他却又对我笑了起来。
傅连城是一个喜欢笑的男人。他那漂亮的欧洲人般的五官,和甚至为了突现他洁白牙齿的褐色卷发都简直是天生为笑而准备的。没有那个人在看到这样一个笑容之后还能留有防备之心的。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他善于利用这一点,这让他的外交官生涯几乎是如虎添翼,无往不胜。
只是,我很害怕。
我宁可他用他自第一天见到我的时候就摆出的不屑和傲慢的表情对我也不想见到他的笑。
因为往往这只具有一个意思,我即将不幸。
就在我心下一沉,惶惑不解的时候。傅连城笑容可掬地把记事本递给了我。
“韩小姐。”
他只有交代公事时,才不会叫那个他恶意讽刺给我起的外号。
我的后背不住的流着涔涔的冷汗。
“我需要你到封锁区去办一件事。”
果然,这混蛋就是他妈的想要整死我!!
可是,这是公事。公事就是推拖不掉的事。我克制着自己Сhā在衣兜里颤抖的双手,希望不会影响我说话的音量。
“是什么事?”
傅连城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是发现了我的颤栗。
居然笑得愈发的开心,就像自己即将看到一出精彩的好戏一样。
“听说Eddy‘s那里新进了一个绝色的“好马”。我需要你去把他弄来。”
我用手挡在开启的加长车的门把上。
“阁下,这恐怕不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吧。”
凭什么他想找个男公关玩了就必须要我来冒险犯难呢?!!
就在我的话音刚落之时,冰冷的硬物已经抵在我的心脏上面。
傅连城侧着头冷冷地盯着我。
“五点之前,要是你不能把他带回来。我就不允许你上车。”
我看着配带着他光洁脖颈上的蓝宝石十字架,真是希望能够变成一柄匕首割断他的喉咙。
可是………………
“是的,傅先生。我会照办的。”
没错,我怕死。
起码不想现在死。
“鱼鱼,最乖了。”
傅连城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笑的像个孩子凑过脸吻了吻了我的面颊。
总算是把抵住我胸口的手枪放了下来丢到我的手上。
接着我就只能望着那三辆宾利车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满是废墟,和被炮火烧焦的土地上不住地颤栗。四周都是叫我不能忍受的的残垣断壁,和丢弃在荒野上死尸,令人作呕的腐尸气味,随着北风扑面而来。
Eddy‘s在外围警备区的中心地带。那里杂居着各种各样的人。
但大部分是底层低等贫民窟。他们没有钱,没有势力,甚至没有健全的身体,大多数是被留在这个地方等死的。
不要以为贫民就会相互怜惜,相互扶助。他们比凶残的动物更可怕。他们饿极了的时候,什么都会吃,他们恨极了的时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他们用绿色泛出些许鬼异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握紧了手里的枪。尽管我知道我配戴的军方标志不会让他们轻易地冲上来对我洗劫一空,但是谁知道他们究竟会不会做些别的什么。我不能太大意。
我们双方都像是考量着彼此的实力,我目不斜视地朝着不远处的Eddy‘s那幢漂亮的黑色高楼走去,但是注意力一点也不曾放松那群不远不进跟在我身后的贫民。
就在此时,从一旁的街道小巷里窜出一个身影。
直直地就倒在我的脚旁。
尚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那个伏在地上的身影抓住了我的长裤。
“小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一个砂哑焦急的声音传来。我不由低下头去仔细一看。
是一个被血痕晕染的看不清面目的女人,现下只有她明亮的眼睛死死地望着我,似乎我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以为我没有听懂她的话,于是在我还没有开口之前,她用她不停淌着鲜血的左手把一个十岁的孩子牵到我的面前。
“小姐,只有你能救我的孩子了。求你,真的求求你救救他吧!!把他带出这里!!我的丈夫被他们打死了,现在他们要把我送去……………………”
我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对不起,我还要赶路。”
她似乎一愣。然后又抓住我正准备要离开的手。
“求你了小姐!!”
她正色跪在我的面前。
“这里只有你能出的去。你有官方的标志,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我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不然他会死在这里的!”
我叹了口气,因为她说着说着又激动地抓住我的脚踝,真的是很痛。
要知道我最不喜欢疼痛的感觉。而且因为她的耽误,原先在我身后跟着的人离我已经咫尺之遥了。
他们抱着观望的态度看着我将怎么处理这件突发事件。
“你放开我。我救不了你的孩子。”
我试着抽出我的脚。可是这个女人的力气惊人的大。
她居然还是死活不肯放手,那只受伤的左手的鲜血浸透了我的长裤。
这时,那些看笑话的男人开始发出恶意的笑声。
女人也惶恐了起来,似乎预料到一种绝望的到来。
“小姐………………,你…………”
她的嘴唇甚至瑟瑟不停的发抖。
“…………要是不救这孩子,他们会把他和我一起弄死的!!你不能…………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看了看表。快要到五点了,到时候不把任务完成我可是再也回不去了的。
我耐着性子最后对她说到。
“我再说一次,你放开我。”
无奈,那个女人以为我是哑巴。还是继续哭着对我央求。
“小姐,我给你磕头,我求你……………………………………!!”
骤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拔出了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头顶。
“听着,你的孩子死不死和我没有关系。”
我想那个时候,那个女人的精神一定崩溃了。
她的那个眼神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
那种恨,那种怨,比绝望还要叫人森冷。
“你!!!你们这些比魔鬼还要冷酷的畜牲!!!”
她瞪着我,又瞪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群。
在外围警备区,失去丈夫和父亲女人和儿童通常只有两种下场。
沦为娼妓或者是食物。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已,而母亲的本能促使她忘记了自己,只想要把她的孩子拯救出去。
可是,这唯一的希望,我不愿意帮助她。
她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不怨!
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是一个绝望嘶喊的女人的声音,还有许多狺狺不似人类发出的吼叫和笑声。
终于,那些跟着我的人没有继续追来。因为他们有了两个更易下手的对象。
我任由老鸨打量着我的衣服,不停地玩着手里的烟管,徐徐地从嘴里吐出烟圈。
说她是老鸨真是委屈她了,这个站在我面前的三十岁女人还保持着少女一样白瓷的身驱,和一张生动如花充满情yu的脸。
她七分鄙视,三分嘲弄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Eddy‘s这里不招待女宾的。”
我捂了捂鼻子,避开那浓重的鸦片味。
“去把这里最好的货色领出来。我要带他走。”
那女人撇了撇嘴。在她的眼里我这样的小小秘书官简直比空气里的灰尘都不如。
她拍了拍纤纤玉手。
“阿成!!有人踢馆!!”
看来,她是准备找人把我赶出去了。
“这里是200索拉里的黄金。”
我把兜里的一袋钱丢在地上。
那女人和那个刚刚应声冲进来的彪形大汉都愣住了。
接着,老鸨示意手下把地上的前袋捡了起来,细细地掏了出黄金。
再次抬头时,已经是眉飞色舞,亲切了许多。
“我说秘书官,您不会以为我们这里的‘上品’就值这点钱吧?他可是‘没开过封’的啊。”
生意只要能谈就没问题。我笑了笑。
“这只是订金。尾款你到外首相的事政官那里去领。”
顿时,她笑地更加甜美了起来。
“原来是傅先生要的人啊。那您怎么不早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傅先生可是这里的常客呢。”
她热络地招呼起我来,甚至亲自命人端茶送上点心。
于是,就在大家看上去一团和气的氛围下,我等着要接的人出现了。
第一次见到那个‘上品绝色’的时候,我不觉得他称的上漂亮。
当然在Eddy‘s这种地方,漂亮的,帅气的男子太多了,非常容易就会把姿色稍逊的人给忽略。
可是,那时的他看上去高高的个子,却有点瘦,让人觉得似乎有些孤傲。脸上的五官线条到是很柔和,皮肤即使我当时离的有些距离也能发现十分柔嫩,萤萤的还有种光泽。按照平常人的模样来说他算是十分不错的。
但,他还是配不上所谓‘上品’的标准。
我冷冷地扬了扬眉。
“你打算用这样的次货让我带回去?”
这样的货色带回去,傅连城非要我的命不可。
老鸨神秘地笑了起来。
“您别急。”
“项东,你把眼镜摘了。”
她转过脸,对着当时一脸不快的男子命令到。
要不怎么说,画里的人是要靠眼睛来传神的。
这个叫洛项东的男人的眼睛绝对可以夺人魂魄的,淡蓝色的眸子,杏仁形的凤眼。顾盼生辉,明眸善睐。
难怪,他要戴着一副眼镜,那男子的眼睛简直像盏明灯,把他的面容衬的清澈脱俗。光凝视着他的脸就能叫人忘了尘世种种。
我不记得我看着他有多久,直到我听见了老鸨有点讽刺和得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小姐,现在你相信他配的上是我们这里的‘上品’了吧。”
自古以来凡是美的东西,都不容易到手,搞不好还很棘手。
比如玫瑰,比如珊蝴。它们都很美,但是你要得到它们有时是要受点伤,有时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么同样的道理,凡是长相出众人往往脾气也是骄贵霸道的厉害。估计多半是有人宠着他们,护着他们造成的。
而这位漂亮的先生更是其中翘楚。
“喂!你来接我都不开车的?!”
他站在我的身旁,把我刚才整整十分钟的解释都当成了屁。
我也只好陪着我的笑脸,重新把话再说一遍。
“对不起。我来的时候很匆忙,车子没有开来。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到了外围警戒区那里就有人来接的。不需要走多少…………”
“什么?!”
那淡雅又动听的嗓子怪叫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要我走着去?!!”
我愣了愣。
走着去有什么不可以?又不是要你爬着去。
不过,人家是大牌。我用他的思维想了想。
“那…………我背你过去?”
反正我受过训练。背这么一个瘦弱的男子应该没有问题。我的负重越野成绩一直好的惊人。
‘美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谁要和你靠那么近啊!!”
“阿成!!去给我派辆车!”
他干脆转过身走开不理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种时候,我除了苦笑也真是想不出什么了。
“喂!你究竟洗不洗澡的?!”
什么意思?我握着方向盘从后位镜里朝他看了看。
那位从坐上车就没有开过口的男子一脸嫌恶地捂住了鼻子。
“你身上都是什么怪味?!就像药味一样。”
药味?
估计他每天都在那种用上等精油香熏的地方待惯了,自然就会觉得我身上的难闻了。
我笑着对他解释。
“这不是药味。这是消毒水的味道。我每天要用消毒水洗澡的。”
他惊讶地扬了扬眉,觉得是天方夜谈。
“你有传染病吗?那有人用消毒水洗澡的?!!”
正在这个时候,车子的左侧玻璃‘’的一声,被东西砸碎。
“怎么回事?!”
车后的男人顿时有些惊慌失措。环顾着四周。
“是不是暴民?!他们是要来抢劫吗?”
我捡起落在前座椅子上那个小土块,仔细地看了看。
“应该不是,他们不会用这种东西来攻击我们的。”
说着我把身上的那把手枪递给了那个似乎有些被吓倒的男人。
“如果真的是暴民,记得你自己在五点之前开车到XD的外围区那里去。会有人接你去外首相府。”
“要是我十分种内没有回来,你就自己走吧。”
那男人熟练地扳开枪锁,看了看还有几发子弹。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你怎么办?你不怕被打死?”
我把驾驶座让了出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
慢慢的走向车外。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他出了事。我没死,也照样有人要我死。
我没有料到事情会是那样的。
那个孩子像一匹狼一样的望着我。身边是他死去的母亲。还有几个男人的尸体。
我一步一步的走近,一点一点看清那些尸体的惨状,空气里到处弥漫的涩涩血腥味涌进了我的鼻腔一直入侵到我的大脑……
我见过很多种死法,见过很多种折磨人的刑法。可是,我还是讨厌见到这样的场景。那个母亲的下体被糟蹋的很惨,死的时候眼睛瞪的如同被吓死的羚羊。而一旁的几个男人的头都朝下,后脑勺瘪瘪的鲜血直流。恐怕是被人用木棒之类的重物给打死的。
我忍不住倒了一口冷气。慢慢地望着那个用阴霾眼神瞪着我的孩子。
“是你?”
那个超越他实际年龄的男孩,用一种特殊的很奇怪的笑容对着我点了点头。
然后,蓦地。我感觉自己的额头上方一阵疼痛。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鲜血混着焦黄|色的泥土沾满了我的手。
“你也是帮凶。”
那个孩子冷冷地对我说道。接着,他用土砖捏成的小块又重重砸向了我的脸。
我没有退让,我想我那时也许是被那孩子的气势所折服了。
又或者是因为我那可怜的良心真的开始愧疚我的自私。
我任由他肆意的攻击着我,渐渐地,那孩子似乎停了下来。
我看着已经由于体力透支而气喘嘘嘘的男孩。
“你想要我为你母亲偿命吗?”
一脸汗水混着血水的男孩冷冷的撇了撇嘴。
“我要你带我离开这儿。并且把你以后的生命都给我。”
我记得自己当时笑了笑,脑海中一片空白。
因为,他实在太像我了。
在三区街69号的外首相府邸是这个国家许多人想要进去的地方。除去那里应有尽有,网罗天下的奇珍异宝。光是能够被这里的主人面见就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在这里进出过几次之后,仕途,权利,财富都会随之而来。只是,这僮府邸高高的门庭和竖立在铁栅外的那些神情肃穆的圣经石雕总是叫人一阵发怵。如同住在这里的主人一样,它们的威严和阴沉都叫人害怕。
斯蒂文是爱德华——霍思特家族老管家的儿子。斯蒂文的祖父和曾祖父也同样都被聘用为爱德华霍思特家族的管家。
当然,在八年前的某一天,正直而且忠诚的斯蒂文的父亲去世后,就由斯蒂文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全心全意照顾这个家族的第十代西默先生的日常工作和所有外首相府邸的事宜。
斯蒂文和他的父亲一样,总是觉得西默先生的才华和能力被时局所埋没,也被不合理的皇族血统所排斥。甚至,他的主人被迫只能随母姓叫傅连城,而不能被划入整个皇家名单。
“喔,我仁慈的主。要是您能听听那些不像话的事,您就该知道,我的主人受了多么大的不公。”
趁着布置餐桌的时间,斯蒂文乘机悄悄地把早祷的话又反复念叨了起来。
接着他认真地把今早刚送来的玫瑰花Сhā到花瓶里,完全没有留意到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人正朝这里走来。
“他每天那么累,可是那些政员和议事厅的人却天天都在花天酒地,这真是……………”
他还在絮叨着忙着手里的活,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
“斯蒂文。”
一眨眼的功夫,说话的人已经坐到了靠窗旁的藤椅上。
“我说了,不要在没人的时候自言自语。”
“你应该要记住。这是你的缺点。”
斯蒂文有些尴尬。他那长长的鹰钩鼻和高高颧骨上都泛出了红晕。
他立即挥动了铃铛,把女仆叫来。
然后询问到。
“先生,是要茶还是咖啡?”
“咖啡。”
接过方巾的傅连城似乎有些疲惫,他随口问到。
“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今天天气很好,先生。预报的信息指数都是A级的。”
傅连城则不以为然的耸了下肩。
于是,斯蒂文安静地从备用的药袋里把一定量的椴花香茶倒进了一个小托盘,然后倾入开水。等到干燥的花梗变得弯弯曲曲,
绽放出它们原本一朵朵苍白的小花的模样。室内充满了一种很让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果然,过了一会儿。
傅连城有些锁住的眉头也放开了一些,进餐也愉快了不少。
斯蒂文这时悄悄地看了看挂钟,有点迟疑地对他说。
“先生。”
“嗯?”
“是这样的,先生。韩小姐在六点的时候已经到了。”
听到这话,傅连城没有反应。
他依然不动声色也没有表示地吃着他盘里的煎鱼。
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里的刀叉对斯蒂文吩咐道。
“把今天的报纸拿来。”
斯蒂文不解地皱了皱眉。
“好的,先生。”
隔了很久,斯蒂文看了一次又一次的挂钟。终于心直口快的他忍不住提醒到。
“先生,韩小姐已经在门外等了两个小时了,要不要我安排她到书房去见您?”
傅连城埋在报纸里的脸总算是抬了起来。
他缓缓地呷了口咖啡,笑道。
“呵呵,你不用替她传两次话。”
接着,他舀了一勺汤送到嘴边,慢慢地掰开一块“莱娜”放进去调味。
“你去叫她进来吧。”
斯蒂文困惑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睡袍,没有作声开门出去了。
我想我昨天真的是把我们的外首相给气到了。居然让我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同意见我,地点还得是他没有换上正装的私人餐厅。
“傅先生,您早。”
面对我的微笑,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敷衍道。
“早啊,韩小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作为手下人,除了像卖笑的一样之外,马屁也不能缺席。
“傅先生,今天您的气色看上去很不错。”
这种恭维话我练过不止千遍,保证听上去就如同是从我心里流淌出来的赞美一样。
“如果去骑马场比赛的话,今天一定是您赢。子爵和仪政员们又要输了。上次我遇见马休,他们可是直抱怨为什么总不能和您做……………………”
正当我要大肆的发表我早就准备好的称赞之词的时候,傅连城不耐烦地打断了我。
“韩似于,不要用你那低劣的奉承话来侮辱我的耳朵。”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清楚的很。”
我谄媚地垂下眼睛,笑地比谁都要真心和恶心。
“我的心里只有对您的尊敬和仰慕。”
不用抬头,我也知道傅连城一定在用那种似笑非笑,满是鄙薄的目光在看着我。我这个厚颜无耻,阿谀奉承的乡下女人就是这点还能给他带去些快乐。
“昨天,为什么没有陪‘货物’一起回来?”
果然,大人物总算是气消了一些,想要听我解释了。
“我路上出了点事。所以,等我到那儿的时候,您已经和‘货物’走了。”
傅连城绕有兴趣地站了起来。
“呵呵,出——了——点——事——故?什么事故?”
难得,他还有兴趣知道我会出什么事。我还以为他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挂’了。
“我路过贫民窟的时候,正好遇到我的堂嫂,她要我把她的孩子送到警戒区内来。”
关于那个孩子我不能撒慌,按照傅连城的耳目他绝对知道昨天我把个孩子带入境了。
“是吗?”
他睥睨着我,银色的瞳孔内是深深的怀疑。
我惶恐地眨了眨眼睛。很是愚笨又害怕的样子,点了点头。
“是…………是的。”
傅连城盯着我的脸好一会,然后重新又坐回到他的椅子上去。
“把日程表说一下。”
我暗暗的吁了口气。回到公事上面那就好办了。
“首相,您今天的日程是这样的。”
“中午我们将在帝国广场举行正式的欢迎盟军的仪式。
届时有皇帝陛下和参议官、联邦议长及联邦所有成员国元首都要出席。
下午您要和MMH的首相会晤。签定我们的同盟协议。
晚上由您接待所有成员国的元首。对他们议案或要求进行商议和谈判。”
傅连城静静地听着,不时地从烟盒里掏出几支印有金色外文字样的纸烟把玩。
“去把下午的会晤给取消。”
我看了看日程表,MMH?他不打算和那个难缠的首相再谈判了?
“好的,我会通知取消会议的。”
我毕恭毕敬地遵照他的意思修改的表单,然后终于可以到解脱的时刻了。
“那这样,我就不打扰您做中午的会晤准备了。我去把事情吩咐下去。”
我微笑着朝那扇看上去很美的大门走去。
突然,那个满是讥笑地声音又响了起来。
“等一下。”
我小心翼翼的转过身。
“您还有什么吩咐?”
傅连城站了起来,很惬意地伸展了一下手臂。
“你刚才是不是说你的心里全是对我的尊敬和仰慕?”
我愣了愣。
随即唱作俱加地赧涩的笑了笑,如同一个爱恋景仰自己上司的少女害怕被心上人看穿了心思。
傅连城挑了下眉,慢慢的凑近对我露出了一个英俊魅惑到叫我有些屏息的微笑。似乎是嘲弄,又有点像勾引地叹息。
“鱼鱼,你可真是……………………”
或许,那时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他是如何来对我微笑的了。
我只记得等到我清醒的时候,我已经跟在他身后往内室走去。
我愣看着那一橱子的衣物很是无奈。而姿态悠闲的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似乎对我这样的反应无动于衷。
除了低微又柔婉地笑,我能怎么样?大老爷故意捉弄我。
“先生,这个工作我不如女仆们熟练。”
已经快要把一半的睡衣敞开到手臂上的男人,微笑地很亲切。
“我知道。”
“所以,我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锻炼锻炼。这也是你的本分,不是吗?”
是的,替他更衣换鞋是我的本分。替他买淫寻娼也是我的本分。我的本分就是奴才的本分。
人就是要认命。我叹了口气。
“您今天想穿什么?”
傅连城古怪地瞧了我一眼。
随即说道。
“你不是说今天中午是盟军的欢迎仪式。”
我想了想。
“那套深蓝色正装配银白色的锻子抖篷?”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挑这套一定不会出错。
傅连城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我笑笑。
这算是满意了?
正装是放在防尘套里的,按照字母的顺序一件件的挂在衣橱里。需要的时候必须先把它们的资料输入到电脑里,然后才能被对照,熨烫,取出。
这个过程虽然不用我动手,可是也还是需要时间的。
就在我拿着那套衣服送到傅大爷的面前时。
“这套上次阅兵时我穿过了。作为一个国家的外首相不能那么寒酸总是穿一套衣服吧。”
我凝视着他的笑脸只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隐约有点发痛。
“那…………我给您换一套。”
接下来的半小时内。
他不给我任何参考意见。他只负责微笑地做一件事。
“你是色盲吗?太艳丽了。”第二套。
“面料不对。”第三套。
“不是立体剪裁。”第四套。
“不能配我的气质。”第五套。
“我只用银色袖扣的衬衫。”第六套。
“款式不好,不对今天的天气。”第七套。
没有一件是他满意的,我真是奇怪如果他不喜欢这些衣服,当初花大钱买它们干吗?
就这样我像个颠球一样,来来回回的穿梭在衣橱和他的面前。
直到我满头大汗,手臂几乎僵硬。
傅连城终于悠哉地起来,佯装着从堆在床上的那些衣物中拿起了我最初挑选的那套深蓝色的正装。
“就这套吧。”
我克制着抿抿唇。
“傅先生的眼光真好。我怎么没早发现呢。”
傅连城瞥了我眼,高深莫测地抚摸着下巴笑。
每次他这么笑,我总觉得世界末日就要来了。看来我昨天真的是让他大动了肝火。罚站不够还要耍我玩一圈才能解气。
“要是没事的话,我去叫人帮您换衣服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抽身。
“韩似于。”
突然,他叫我的全名。
我惊讶地转过头。
背对我站在窗前的他,不知道在凝视着什么。
“别轻易地撒慌。”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被人当傻瓜看的。”
我冷冷地一笑,是我,还是他?
傅连城慢慢地侧过脸来。
“有一天,你会明白你自己有多残忍。”
我只觉得心里一抽,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了更好的安排帝国军盟的宴会,我们动用了许多的财力物力。希望能够让所有的成员国都满意,尤其是MMH,更是倾尽了废都海的所有。
由于不知何时出现的第三军方的势力增长。许多反对保持均衡和平协议的国家正在蠢蠢欲动,甚至有了趋于叛乱的意向。这让所有已经签署了协议书的盟军帝国非常不安。偏偏作为拥有最大佣兵团的MMH迟迟不肯表态。于是,大家都担心他们会和第三方势力站在一条战线上。所以,这次的盟国的会议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MMH可以不要再继续模糊他们的立场。
为此,我们甚至草拟了一份简直有些吃暗亏的条约和协议书。搬出我们所有的公关政策去迎合MMH的首相左藤?淳一。
忙里忙外,倾巢出动。所有的首相府的人全都当成机器人在用。
我按了按发酸的腰际,要说最累最辛苦的就是我们这种小,什么都不归我们管,什么都要我们做,出了事却都要我们扛。
唉,估计今天晚上我的腰疾非要复发不可。
忙了两天总算是把所有的事都干完了。现在就想要好好回到我的公寓里好好的睡他个三天三夜才好。
“呦~~~~,看看这是谁啊。”
光听见这声音,我的腰不由地又疼了几分。真祸不单行。死对头又要给我添堵来了。
厚靴牛皮底踏击地面的声音,慢慢地朝我靠近。
果然,是那位我看了两年,还是没有分辩清楚是男是女的议事书记官张安奎。
“韩似于,你怎么累成这样了?走路连腰都直不起来?”
我苦笑着应承。
“最近有点事比较忙。我正赶着回家能睡一下呢。”
我试着敷衍过去,就能离开。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走在我的身旁,挖苦我起来。
“原来替首相大人做事会变成这样?你都忙些什么啊?”
“说说看嘛,在首相的办公室里能累到‘腰直不起来’的事可真的很希奇呢。”
我也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女。他的语带双关我会听不出来?
“呵呵。这种事在张书记官你的眼里怎么能算是希奇。听说,议事总长的‘精力’总是用也用不完。您才要保重才是,泌尿科的号最近也不是很好挂。”
张安奎白净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豢养男宠,从来都是宫闱政界里最平常的丑闻。
“哼!”
“韩似于,别太得意了。仗着有傅连城给你撑腰你就眼里没人了!”
不知道是谁先得意的,也不知道是谁先挑起事端的。
我淡淡地看了他眼。和这样的人吵架只会让自己变得和他一样愚蠢。
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好了。接着我不再做声绕过他的身边向楼下走去。
倏地,突然听见一声很严厉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
“操!!你想干什么!”
我被狠狠地震了一下,赶紧回头去看。
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怒目圆睁地看着涨的满面通红的书记官。
“太狠了吧!要出人命的,你不知道吗?!!”
那男子一边骂就冲了过来。
我还不能明白就在旦夕之间出了什么事。
只是发现,书记官的双手很不自然地举在半空里。位置就在我的背后。此时,我才恍然大悟。
在这个三十多级的楼梯上,被人推一下的后果是什么。
张安奎见那人要来寻事,马上飞奔着跑下了楼。
我愣愣地还没有完全消化刚才的险情。
只见那个走到我面前的正义之士先惊呼了起来。
“怎么是你?!”
枫林小馆在外首相府的一楼大堂休息厅旁。是为了给到这里预约见面,办公商谈的人们一个能够放松和等待的地方。
我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那个翘着二郎腿的男子。
他很活络地四处张看着,时不时略过一两个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这儿那么大啊。我还以为首相府很小呢。”
对于他的赞叹我笑笑,把已经送到的果汁放到他的面前。
“来,请你喝。谢谢你刚才帮了我。”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不用,我最烦有人耍阴对付女人了。”
总算是把目光转到我的脸上,他又忍不住皱起了眉。
“虽然你长的很丑表情僵硬,又满身药味的不太像女人!”
我咬了咬舌尖,作为Eddy‘s的招牌他是长的比女人还要精致漂亮。可是,个性爽直的人有时还真伤人。
也许是见我面露赧色,他自己把话题转开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忍不住自己哑然失笑。
“以前我们之间有点过节。”
显然这样简短的回答满足不了这位漂亮的‘美人’的好奇。
他淡蓝色的杏眼直直地望着我。
整整零乱的裙摆,我看着他说。
“原本我的这个职位是他的。”
“那……为什么后来给你了?”
他还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我佯装为难地样子想了想。
“哦。因为我托人找了关系。把他给排挤掉了。”
‘美人’一拍大腿,忿忿不平。
“就他娘的为这?为这种屁大点的事他要你的命?”
“果然,你们搞政治的人都有点变态。”
他一饮而尽杯子的里饮料,总结道。
我简直快要笑出来了。
“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他一直都很爱慕首相。在HJ留学的时候,他就非常希望能在回国后和傅连城一起工作。没想到被我抢了,他自然是有点不舒服。”
洛项东忖度着听着,然后抬头认真问我。
“哦,这么说姓傅的这个男人很帅?有我帅吗?”
我再也顾不得形象的笑了起来。
当时他圆圆瞪大的眼睛像个小老虎一样。我不能否认在那一刻,我觉得他实在很可爱。就像一个久违了的朋友,第一次见面所没有的亲切感却在这第二次见面时漱都满了上来。
蓦地,我笑着笑着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还没见过傅连城?!”
怎么可能?!从我去接他到外首相府至少也有四五天了,傅连城居然还没去碰过他?甚至都没有去见他一下?!!
这不像是傅连城的做法啊!
洛项东不解地瞧着我的大惊小怪。
“是啊。”
不对,事情让我有点糊涂了。
“那天他不是亲自去接你了?”
不然,他也不会知道我那天晚到了啊。
“哦,那天他只在车上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派另一辆车把我送到外首相府去了。再后来只是请人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从来没召见过我。”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由的泛起了怀疑:傅连城,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喂,你别摆出这样的表情。”
突然有一双手揪了下我的双颊。
“本来就丑,再老是皱眉当心没人要你了。”
我回过神来,只见面前人正盯着我的脸看。
奇怪,虽然这个人是在糗我的样子,可是我一点也不生气。
“呵呵,对不起。我分神了。”
斯蒂文亦步亦趋地跟在傅连城报告着今天晚上要在首相府上举办晚宴的菜单和客人的名单。
走在前面的傅连城似乎是有点疲惫。斯蒂文知道为了这一次的和谈,他的主人已经快要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了。在他的眼眸中都是殷殷的血丝。
为了可以替主人分担忧愁,他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够尽善尽美。
“先生,我们晚上的宴会厅的流程安排是这样的。
我们会在17:00-18:05 宣布晚宴开始请成员国的嘉宾们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