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凌卫毕竟不是卫霆,虽然他是卫霆的复制人,可是,他却拥有自己的成长过程,有自己的情感归属。如果我以为只要艾尔出现,凌卫就会失魂落魄地跟着艾尔走,那我就太幼稚了。」
「是的。」
「但是,我们也必须承认,由于和卫霆的关系,艾尔有可能对凌卫产生一定的潜在影响。如果,我是说如果,凌卫这个复制人的身体深处,残留着卫霆一部分潜意识的话,那么,这个效果就很可观了。至少,艾尔可以扰乱凌卫和凌家目前看起来密不可分的关系。」
修罗将军的瞳孔,微微收缩起来。
「扰乱凌卫和凌家的关系,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洛森将军。」他慢慢地,把疑问从双唇之间吐露出来。
「当然并不会这样简单。我的目的,是要把居于凌家严密保护下的凌卫杀死,彻底铲除灵族这个隐患。」
如此直率大胆的回答,顿时让修罗将军对洛森刮目相看。
不过同时,也充满了怀疑。
「你真的打算杀死凌卫?」
「修罗将军,今天,我就对你推心置腹了。」洛森将军对着他,唇边扬起一个令人感到有点心惊的微笑,「其实从知道凌卫继承了决策力,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灵族后裔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决心杀死他。灵族,对我们三个家族来说,都是货真价实的诅咒。二十年前,卫霆几乎害死我的哥哥,拖累了整个洛森家族。这件事让我记忆深刻。当初我们的祖辈是对的,斩草就应该除根,只是没想到,在毁灭了灵族的星球后,他们还有后裔会现世。这一次,我们务必完成祖辈们没有完成的事,而且要干净俐落。」
修罗将军脸上保持着平静,内心却感到震撼。
打量着侃侃而谈的洛森,就仿佛豢养多年的兔子,忽然一天直起腰来,露出了可怕的獠牙。
人类给自己戴上的面具,真是匪夷所思的东西。
「洛森家族,难道就没有打算,把凌卫收为己用吗?」
「我想要的,只是恢复当年,三家将军的势力平衡。」洛森毫不犹豫地回答,「实际上,在灵族后裔没有出现的这一百年间,我们三家一直合作无间,保持着彼此的势力,这是一个良好的局面。打破这一局面的,正是灵族的卫霆。现在,又出来一个凌卫,把联邦军部带向不可测的未来。作为修罗族的族长,你也应该看得很清楚吧。没有灵族的联邦,才是我们想要的联邦。」
修罗将军思索着他的话,最后,中肯地点了点头。
「嗯。如果没有灵族在其中捣乱,三个将军家族,确实可以长期地合作下去。」这样的势力均衡,应该说,对三家都是有好处的。「不过,艾尔会同意你的想法吗?我对此怀疑。」
虽然只是卫霆的复制人,但是艾尔也未必舍得伤害他吧?
二十年前,那个风华正茂的准将,在用枪指着奄奄一息的卫霆时,眼里流露出那么深沉的、世间没有任何言辞可以形容的悲伤爱怜。
所有目睹那一刻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忘却。
「不,艾尔绝对不会同意我的想法。他怎么可能伤害和卫霆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我也不会傻得把这个想法告诉他。但是,只要知道凌卫现在和凌家兄弟的丑事,艾尔会毫不犹豫地,用各种手段把凌卫夺取过来的。在这一点上,他不会让我失望。」
「发现凌家兄弟和卫霆复制人淫乱的事实,他会气到发狂吧。」颇为古怪的,修罗将军发出沙哑的笑声。
不难想象,凌家兄弟对凌卫做的事,会让艾尔联想起什么。
当年,凌承云也曾奉父亲之命,对被逮捕后,失去反抗之力的卫霆做过不可言之事。
这算是子承父业吗?
「那么,洛森将军,你似乎还没有说到重点,你到底……打算怎么在你那个精明的哥哥眼皮子底下杀死凌卫呢?」
双方都很清楚,如果这个问题没有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那么这次机密会面就算失败了。
洛森将军在脑子里认真地组织了一下,才有条不紊地说,「以艾尔对卫霆复制人的影响力,以及他的个人能力,我相信他会找到机会,把凌卫从凌家兄弟身边夺取过来。但是,那只能保持很短的一段时间,凌卫也不可能像卫霆那样,心甘情愿地和艾尔待在一起,也许用不了多久,凌家就会重新把凌卫弄走。」
「这也是我对你这个计划的疑虑所在。」D_A
「不,应该说,这恰好就是计划的关键所在。修罗将军,当面对一个长相和自己的爱人一样的复制人,而那个复制人却心里想着敌人的儿子时,你做出什么反应呢?你愤怒吗?你会期待他变回当日那个深深爱着自己,忠诚于自己的爱人吧?」
当洛森说到这里时,修罗将军已经精明地领会到其中的奥秘了。
修罗将军露出了然的表情,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着洛森。
这条老狐狸,真是不可小觑。
这个计划,说不定他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划。也许,还在卫霆的DNA被分配到各家,那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之初,他就已经想好如何来制衡可能被培养出来的新一代灵族后裔了。
也对,好歹洛森也是伟大的将军家族的其中一支,怎么可能太逊?
「是打算对凌卫,灌入卫霆生前的记忆档案吗?」
「在卫霆被杀后,洛森家族被排除在后期处理的权限外。不过据我调查,当时除了抽取卫霆的DNA作为复制人使用,似乎也有用仪器取得卫霆的大脑记忆,是吗?」
「这件事,被列为最高绝密,竟然被洛森将军你调查到了。」
「我毕竟是上等将军,得到一点点绝密消息也很正常。」洛森的眼中,掠过稍闪即逝的一丝微笑,「不过,要拿到卫霆的记忆档案,就需要修罗将军的帮助了。」
「我吗?」
「难道连修罗将军也无法取得档案?」
「拿是可以拿到,不过……」修罗将军的语气,忽然又变得古怪起来。
「有什么难处吗?」
沉默过后,修罗将军带着一种轻微的异样情绪,低声说,「艾尔是对着头部开枪的,记忆档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会让他神经错乱。再说了,即使记忆档案丝毫无损,如果被灌入这份记忆档案的话,这个人也会生不如死吧?」
「这不正是我们的目的所在吗?就算凌家抢回去,被灌入卫霆生前记忆的凌卫,也不可能和他们合作了。一旦发现凌卫拥有了卫霆的记忆,凌承云恐怕会立即亲手把他处决吧。这样,我们两家也就省事了,还不用冒险和谋杀下级军官这种不道德的罪名联系起来,影响声誉。呵呵,当年被军部强制命令去侵犯卫霆,凌承云的反应可是十分别扭的,估计他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奇耻大辱。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反而是凌家会成功培养出卫霆的复制人。太没道理了。」
「是的,令人想不明白。」修罗将军似乎心不在焉。
如果,这个记忆档案生效的话,那么被捕后的酷刑,还有来自各将军子弟的肉欲上的棱辱,都会被回忆起来。
真是……无法形容的感觉。
二十年前的刻骨铭心,似乎猛然间又要冲破时间的桎梏,以夺人心魄的方式重现。
一个崭新的,却回想起生前一切的卫霆。
还记得那些吗?
被囚禁在军部的秘密审讯室内,受到连日折磨后,憔悴消瘦的身体,精实的肌肉上布满刑讯后的伤痕,却不可思议的,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美感。
骄傲的,直挺的鼻粱。
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唇。
平静下,藏着激烈抗拒的,黑如墨玉的瞳仁。
应该早就遗忘的,却忽然清晰地回忆起来,修罗无法控制地想起了——自己年轻力壮时的血气方刚。
没有对错与否的考虑,一切顺理成章。
将军们所下达的直接命令,绝不可违背,为了表明自己对军部和家族的忠诚,他做了身为修罗子弟必须做的事情。
他跨过那条底线,呼吸着带有腥咸和铁锈味的空气,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卫霆,觉得自己仿佛正抓住一只垂死却倔强的黑天鹅……
「修罗将军,你的意思呢?」洛森将军的话,把他从蒙尘的回忆中拉回空阔冰冷的办公室。
他霍然抬头,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一瞬间,所有脆弱愚蠢的感觉被将军的光芒驱走,修罗明白自己必须做出最现实的决定。
凌家最近太风光了,在凌承云的庇护下,凌家三兄弟诸事顺遂,水涨船高,在他的桌面上,正放着莱科米克瓶形大战的详细报告,简直就如一把抵在修罗家族咽喉的利刃。
这样下去,将来不知道会发展到何种令人侧目的地步。
要是洛森家族对此加以破坏,修罗乐见其成。
「你做出决定了吗?」
「是的。」修罗将军向洛森伸出刚劲有力的手,露出微笑,「洛森将军,我们现在,是盟友了。」
第一章
联邦重要的防守战星——莱科米克星。
今晚对此防守星上的每一个军人来说,都是难忘的一夜。
为了庆祝莱科米克舰队突破可怕的瓶形磁场,逃过这本来不可避免的死亡之劫,并且成功捕获了帝国的舰艇,星球的最高指挥官伍德准将下令进行一场盛大庆贺,以激励劫后余生的将士们。他甚至允许非值守人员少量饮酒。
可以想象,一旦在气氛紧张的防守星上开禁,少量这个字眼就失去了存在感。所以,军人们借着机会痛快畅饮,不少人更是彻夜无眠。
而实际上,这种彻夜无眠,是在多种复杂的感觉交织下造成的后果。
大概就是在举杯庆祝的同时,许多人都不由想起在这场战役中死去的伙伴,短短时间的战役,那么多的,熟悉或陌生的年轻面孔,在军舰爆发出如烟花般的火光的一瞬间,成为了宇宙永恒的一部分……
宇宙如此浩大无穷,但是,在宇宙中的生和死的距离,却细微得令人感慨。
无穷和细微,轮盘隐藏在浩瀚烟波的命运之海的深处,此间种种,真值得人们用其一生去认真思考了。
但是此刻,身为这场庆祝最大的主角的凌卫,却完全没有时间去思索这些深沉的问题。
只在伍德准将准备的晚宴上匆匆露了一面后,他就被两个根本视旁人为无物的弟弟带回了房间,然后,就是仿佛没有尽头的**!
「够了……」
意识都几乎快消散了。
从腰部往下到膝盖上方,感觉很奇怪。
快感的熊熊大火烧了多次后,几乎是惯性一样,残余着淫靡的被侵犯的错觉,仿佛激光炮之类的强武器攻击一样,在体内频频的发射感和撞击感。
「哥哥还有力气说话吗?」
伴随着愉快的低笑,耳朵不知第多少次被人从后面咬住,湿热的舌头像在舔甜美的果子似的,用力地舔着耳垂。
**后变得不那么凶恶的男根,从摩擦到通红的秘道里缓缓抽出来。
「唔……」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凌卫也还是立即发出了痛苦中带着甘美的鼻息。
「哥哥很累了。」
「嗯,应该吧。第二轮的时候就在闹着说不要了,可以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晕过去,真是一大进步。」
「那当然,哥哥好歹也是堂堂舰长嘛。」
分不清是凌涵还是凌谦的手,在**祼的背上从上而下地抚摸。
激烈的性爱,使人对肌肤上的任何触碰都变得极为敏感,凌卫情不自禁地绷了绷背部的肌肉,但很快又放弃了。
算了吧,反正,他的力气早就被这两个混蛋折磨光了。
不过,还会有一点隐隐的不服气,同样是体格强壮的在役军人,为什么自己筋疲力尽到连指头都无法轻易动弹,而那两个恶魔弟弟,却能没事人般的闲聊?
真是的。
凌卫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想从床上翻过来,却显得力不从心。
一只手伸过来,帮了一下忙。
凌卫转身,仰躺在床上,才发现帮忙的人是凌谦。
脱得一丝不挂,露出一身深具美感的肌肉的凌谦,盘腿坐在凌卫身边,很有精神地低头打量着凌卫的身体,「刚刚哥哥叫得很欢呀,凌涵真的那么让哥哥兴奋吗?他总不会进得比我还深吧?」
胡说八道……
刚才被凌涵毫无商量地换了别扭的体位,真是惨透了,何来兴奋一说?
不但被从后面狠狠进入,凌涵还故意利用了自身的重量来加强Сhā入。
直到现在,就算已经告一段落,强烈的撞击停止下来,但因为长时间的承受刺激,好像残留着电流一样,鼠蹊部还是会不自觉地霍霍抽动。
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就算是平时精力十足时,也不会理会。
目前这种快累死的情况下,凌卫更是不屑回答。
「喂,哥哥,你又没有晕过去,不可以逃避问题。快点说呀。」凌谦一边爱抚着可爱的臀侧,一边耍着小孩子脾气。
「凌谦,该让哥哥休息了。再说,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是吗?可恶,既然这样的话,我也要用这种体位让哥哥更兴奋。」
身边的人马上行动,似乎冲动地打算就这么做,让凌卫不得不睁开眼睛,「别闹了!你们今晚还不够满足吗?」
凌谦摇头,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不满足,哥哥现在最多只是满足了我一部分的需求,不然我也不会要求再来一次。」
小动物撒娇般的,把头埋在凌卫胸膛前轻轻磨蹭。
肿胀的乳头娇弱不堪,被髪丝掠过,引来叫人倒抽一口气的颤抖,凌卫咬着唇,以恼火而又忍耐的目光瞅着凌谦,「现在什么时候了?」
「还有三个小时就天亮了。莱科米克星的人造太阳和常胜星那一边是同步的。」凌涵代为回答,视线从色心不死的凌谦身上扫过,「凌谦,够了。哥哥明天还有事情要做,你总不能让他整晚都不休息。」
「凌谦!」凌卫忽然喘息着叫了一声。
把头伏在自己胸膛上乱蹭就算了,竟然还不老实地含住了已经根本经不起蹂躏的乳头,用舌头恶作剧地乱顶。
要命。
凌涵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不再倚在门边,站直了身子。
在凌涵走过来之前,凌谦吐出被他吮得湿漉漉而更加红肿的蓓蕾,「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我……」
「你先去清理一下,凌涵。哥哥这边,就让我等一下抱上浴室清洁吧。」
「你帮哥哥做清洁?」
「今天驾驶微型战机立下大功的人是我,帮哥哥做清洁这件美差至少该留给我吧?」
凌涵没有出言反对。
确实,今天如果不是凌谦冒着生命危险引爆小型核弹,破坏了瓶形力场,恐怕他们三个人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更不用说痛快地享受性爱。
从这一点上说,不能不承认欠了凌谦一个人情。
「那么好吧。你快带哥哥去浴室,弄好之后让哥哥好好睡觉。」
「不,你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你先去清理。我还想再这样抱着哥哥一会儿。」
「对你我可有点放心不下。你不会想趁着我离开的时候,肆意妄为地侵犯哥哥吧?」
「啧啧,你搞清楚点,和哥哥**是我的权利,根本没必要找借口把你遣开。」
虽然很嚣张,但是,凌谦说的也是实话。
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考虑到明天还有大量军部的工作要做,凌涵做了决定,「随你们的便,我去洗了。」
莱科米克星虽然是号称艰苦的防守星,但为了预备军部的尊贵长官亲临检阅,还是有准备一栋豪华的接待楼。
凌卫号拯救了莱科米克舰队,凌卫号上的军官理所当然受到最高级的款待,伍德准将把凌家兄弟安排在招待楼最顶层的豪华套房内。
套房里有两间睡房,自然也配有两间独立浴室。D_A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很容易会发现凌涵默默的体贴之处。
为了不妨碍凌卫和凌谦的清洁,他经过套房的客厅,去使用了另一间浴室。
「嗯,碍眼的家伙总算走了。」等凌涵一走,凌谦就奸计得逞似的,得意洋洋抱住了凌卫,「现在,我可以和哥哥说悄悄话了。」
「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好了。」凌卫一点也不配合。
没吃上几口食物,就被他们从晚宴上拉回来,合伙欺负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浑身都叫嚣着酸楚疼痛,胯间还尴尬地沾满了淫乱后的体液,稍微动一下都觉得黏糊糊的。
这个样子,谁也没有心情说悄悄话。
何况,凌谦的悄悄话从来都……很变态。
「不行,现在说悄悄话是最好的时机了。」
「凌谦,你如果不抱我去清洁的话……算了,我还是自己去浴室了。」凌卫微颤颤地从床上撑起上身。
可是腰完全失去了力量。
凌谦只是伸了一下手按按,他就难看地跌回去了。
可恶的英俊恶魔露出微笑,居高临下地亲吻凌卫半肿的唇。
「哥哥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吧?」
「什么?」
「今天,在我出发之前,哥哥答应过,只要我平安回来,什么要求都会答应我。难道忘记了吗?」
「这个呀。」凌卫心不在焉地喃喃了一句,大脑被刚才激烈得排山倒海的**给弄得完全迟钝了,隔了一两秒,他才陡然警觉。
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不会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无法答应的要求,要趁着自己动弹不得的时候来说吧?
如果对象是凌涵,凌卫绝不会起这种猜疑,但现在待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凌谦,明明是一条色眯眯的大灰狼,却总是装成人畜无害的小动物,但是,一旦撒娇的招数不灵验,欲求不遂就会立即翻脸强求,典型的小恶魔。
唉,对于凌谦的恶劣和技俩,自己确实是很清楚的。
即使这样,却无法真正的生气。
也许是因为这张酷似妈妈的脸蛋——凌卫把视线投向斜上方,凌谦正笑ⅿⅿ地看着自己,俊美魅惑的笑容,有一点讨好,但隐藏其后的,似乎是某种战利品即将到手的得意。
「哥哥是舰长,答应过的事不会不算数,对吧?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哥哥都要答应。」
「我有不答应吗?今晚随便你们怎么闹,我也算尽力了。」
「那不算。」
「真是的,我都这个样子,你还要耍赖吗?」没什么力气,凌卫的声音低低的,充满爱欲后迷人的氤氲。
「哥哥才是耍赖,和哥哥**凌涵也有份。再说,这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怎么可以当成是我个人的特殊要求呢?更不能以此作为我冒死解围得到的奖励了。所以,我另有要求。」
经过这么一会的恢复,下体的麻痹感渐渐消散了,但随之而来的,是秘处被操弄过多而导致的胀痛,竟然到现在,还有点热热粘粘的液体不断从那里溢出。
凌卫可以窘迫而清晰地感受到弟弟们灌入的精华,在大腿上蜿蜒滑落。
不是应该先去清理吗?
可恶的凌谦,居然挑这种时候来谈条件……
「啰嗦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拿出哥哥兼舰长的威严,勉强坐起来,又被凌谦阻止了。
为了瓦解凌卫微不足道的反抗,凌谦按下他后,强制着把他翻过身,让他趴伏在柔软的被单上。
「凌谦!」
优美的手掌停在翘挺的臀部,从中间缓缓切入,把两瓣臀丘从中间分开,露出蹂躏得如雨后红花般绽放的茓口。
对余韵犹存的茓口稍加撩拨,凌卫无法控制地哆嗦着腰杆乱抖。
「住手,你……也该闹够了……」
「我的要求是,在哥哥身上留下我的痕迹。」
「什么痕迹?唔——」括约肌被指尖情色地轻轻描绘,凌卫难以保持平静地喘息,勉强反问,「你真是……难道还觉得不够吗?」
的确,每一寸肌肤都被烙印了。
身体上青紫殷红的吻痕和啃咬的残迹,大部分出现在乳头附近和大腿内侧,当然,臀部也有很多色情的斑点,哪一块是凌谦所为,或者凌涵所为,根本无从分辨。
或者两个人制造的都重迭到一起了吧。
总之,这样的身体,明显地被人宣告了所有权,令旁人看一眼就会一边脸红耳赤,一边不敢轻举妄动。
凌谦伏下身,把头靠在凌卫的肩膀上,吐露秘密般地低语,「我要在哥哥身上刺青。」
「什么?」
吐在耳后的热气,似乎烫了凌卫一下。
「是一种古老的艺术,在人的皮肤上刺下图案或者文字。不过,现在还有这一门艺术存在哦。哥哥的身上时时刻刻写着我的名字,不是很浪漫吗?」
「一点也不。」凌卫毫不犹豫地反对。
好端端的,谁会喜欢自己身上留下奇怪的图案或者文字?
而且,万一被人看见,会很尴尬的。
「哥哥不用怕,现在刺青的技术也进步了很多,一点也不疼。」
「我并不是怕疼。」
「不怕疼,那就没问题了。」
「可是……等一下,凌谦,你在干什么?」
背部的肌肤仿佛被什么触碰了,那并不是熟悉的凌谦的手掌的感觉。凌卫吃了一惊,要翻过身,在凌谦轻轻松松的压制下,却根本无从使力。
「哥哥答应过我的,怎么可以反悔?」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
「任何要求的意思,就是什么都答应。」
「…………」
不善于口头争辩的凌卫,难以像凌谦那样耍赖,也学不到凌涵的本事,任何情况下都能把没道理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
可是……
「到底在什么地方刺我的大名比较好呢?」诡异的东西在背后缓缓移动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凌谦喃喃地自言自语,「如果是刺在后腰,那么以后**的时候就可以一直看着呢,视线会很方便。要是在漂亮的肉茓边上刺,哈,凌涵会气疯吧,但是……那么嫩的地方要留永久性痕迹的话,还是会疼的,我又心疼哥哥。」
「那就不要刺呀!」
「好吧。」
有那么一瞬间,凌卫还庆幸地以为凌谦回心转意了。
但下一秒,凌谦就接了另一句,「我就吃亏点,刺在哥哥的后肩好了。」
「我反对!」
「这样用背后式和哥哥做的时候,可以一边动作,一边亲吻哥哥肩膀上的我的名字,应该挺有感觉的。」
随着凌谦的决定,那个和皮肤的接触面似乎有拇指大小的不知名的东西,滑动到右边的肩膀上。
「住手!」察觉到凌谦真的打算有所行动,做哥哥的认真地挣扎起来。
「一下下就好。」
脸朝下伏在床上,被弟弟轻松压制的姿势令人尴尬,可凌卫还是拿出哥哥的威严,叫着凌谦的名字喝止,「这样做的话,我绝不会饶了你!快把那东西拿开!」
通过按在肩膀上的东西的接触可以感觉,凌谦似乎考虑了一下,很快又嘻嘻笑了,「没必要这么恼火吧?我只是想和哥哥留下爱情的证明而已,这是我爱哥哥的表示呀。」
真是强词夺理的小混蛋!
凌卫更为愤怒,「什么爱情的证明?如果是你的表示,为什么不在你自己身上刺青,却要在我身上乱来?」
「哦!」凌谦楞了一下后,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原来是这样,哥哥希望我们身上有彼此的印记,对吗?」
「我才……」
「不愧是哥哥,果然想得比我更周到。」凌卫急着澄清的话,被凌谦完全无视地打断了,兴致勃勃地说,「爱情怎么可以是单方面的呢?哥哥身上有我的标记,我身上当然也应该有哥哥的标记啊。真是个好主意!那么,我身上就刺哥哥的卫字吧,就这么定了。」
「你完全搞错了我的意……」
「等等,我调一下刺青仪,嗯,找到了!古地球中文的卫字。古中国的字还真的挺有韵味。啧,把心爱的哥哥刺在什么地方好呢?胸口上的话,可以代表最心爱的,但是似乎太肉麻了,而且显得空泛,不行,要刺在更有意义的地方才行。」
趁着凌谦忙于拨弄刺青仪而忘记了压制,凌卫终于在床上翻过来,多次性爱后的身体像散了架一样。
气喘吁吁地把视线转到身边的凌谦时,立即发出震惊的声音,「凌谦!你在干什么?!」
「决定了,就这个地方。」凌谦拿着宛如一枝圆柱形笔的刺青仪,用一头抵住自己胯下令人骄傲的硕大的根部,「刺上哥哥的名字后,这根厉害的宝贝以后就是哥哥一个人专用的了,啧啧,哥哥真幸福呀。」
「没这个必要吧?别开玩笑了。」
「不是开玩笑,我对哥哥的一心一意是千真万确的。」
「不要!」
但是,已经晚了。
在凌卫大叫的时候,凌谦已经按下了笔式刺青仪上方的按钮。
「唔,有点疼,卖给我的时候还夸口说带止痛功能的,」凌谦小小地抽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胯下新出现的古代字,「这种偏僻的防守星上果然买不到什么高级玩意。算了,也不能完全怪它,毕竟是男人最敏感的地方,如果是刺别的地方这种小型止痛功能还是够用的。真不错,把哥哥的名字留在哥哥最爱吃的东西上。哥哥,你看,这可是我爱的证明哦。」
一点也不害羞地挺着腰,指给凌卫看。
现代的刺青仪原理和印刷机相近,十分方便——通过控制面板选择好想要的文字或图案,再把作用面贴在皮肤上,按一下按钮就完成了全过程。
凌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血红的,像皮肤被严重灼伤后的痕迹,不知道随着时间改变是否会变成别的颜色,不过,现在至少可以明显地看出是一个优雅的象形文字。
这就是古中国的卫字?
真是的,现在怎么还有闲心想这个!
「这个不会真的是永久性的吧?」凌卫迅速别过眼,有些不安地问。
「做换皮手术的话还是可以的,不过,我绝不会把这块皮换掉啦。」凌谦得意洋洋地展示了自己身上的新成就后,又开始调整着刺青仪,很快把古中文的谦字给选择出来了,「轮到哥哥了,来吧。」
「什么?!」
「哥哥不可以耍赖啊,说了彼此都刺上作为爱情证明的。」
「我没有这样说。」
「那么,你是骗我在自己身上刺了,然后看我的笑话吗?」凌谦一副受伤的样子。
明明知道凌谦是在任意妄为,但瞧着那张写满伤心的俊脸,凌卫还是犹豫了一下。
「并不是这样,我……」D_A
「我不管!」忽然,凌谦像受伤后撒泼的孩子一样胡闹起来,扑在依然**的凌卫身上,「哥哥身上一定要有我的名字!」
涌过来的大力,让全身无力的凌卫又倒在床单上,发出酸痛的呻吟。
带着浓烈占有欲气息的手在光祼的背上抚摸,像在寻找适合的地点。
右边的肩膀后方,那个奇怪的仪器的触感又出现了。
「凌谦,不要乱……」
骤然灼热的一下,仿佛是不小心被热锅边烫到的感觉,但痛觉没有蔓延开来,几乎是立即就被止痛了。
(×图——016.jpg)
凌卫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被刺青了。
不过,听凌谦的意思,大概是真的做了。
「啧,这就是我的名字在古中国的写法,看起来很威风的样子。」要求得到满足,凌谦变回了撒娇的大狼狗,亲昵地从后面抱着凌卫,「真好,有了我的名字,哥哥的身体现在是属于我的了。不,不只身体,心灵也是我的。」
被赋予了新意义的那一小块肌肤受到湿热柔软的伺候,凌谦转动舌尖,殷勤地啪嗒啪嗒舔着。
濡湿声淫靡地充斥耳膜。
「你这个混蛋……」凌卫有气无力地斥责。
很奇怪,被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但知道木已成舟后,却找不到太多想象中的怒气。
也许今晚体力已经被消耗光了吧。
被凌谦暖烘烘地抱着,邀宠似的舔着肌肤,如果偷偷地说一句不违心的话,感觉是挺舒服的。
「哥哥,如果心脏也可以刺青就好了。」
「别说傻话了。快点把身上收拾干净,抓紧时间睡一下吧。刚才的事,等我睡醒了再和你算账。」
「为什么我说真心话的时候,哥哥都觉得我在说傻话呢?」凌谦沉默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在后面用轻快地语气说,「我才不怕哥哥和我算账,明明是哥哥说过无论什么要求都答应的。嗯,我抱哥哥去清洗吧。」
他把凌卫抱在怀里,带进浴室。
这种工作对他来说是一件绝对的美差,浑身布满情色痕迹,躺在浴缸中四肢无力的哥哥让人食指大动。
但是,凌谦也知道不能做得太过分,今晚他已经得到不少好处了,再贪心会遭报应的。
三番五次地亲吻舔弄哥哥肩膀上的自己的名字,在摸摸碰碰中总算完成了任务,抱着裹上白色大毛巾,浑身热热散发香皂味的哥哥走出浴室时,忽然发现凌涵坐在床边,两手环抱地看着他们。
鬼魅一样猜不透的家伙。
不知道坐在这里等他们多久了。
「这么久吗?」
「帮哥哥清理,当然要温柔一点,花的时间也要多一点。」
窝在弟弟双臂中的形象过于酥软无力,凌卫打算自己下地走回床上,但凌谦坚持亲自把他安放在床上。
「怎么不帮哥哥换上睡衣?」
「哥哥祼睡也挺好啊,真啰嗦。」凌谦不耐烦地反驳。
本来是打算出浴后再换的,但凌涵竟然提早出现了。如果现在打开大毛巾露出哥哥的身体,肩膀上的刺青就会被凌涵看见。
这件事也不可能永远瞒着凌涵,不过,拖一天是一天,可想而知,凌涵要是知道哥哥的身上被刺了字……
「睡吧,哥哥早就累了吧。」
持续了很久的**把床单和被子都弄脏了,在凌谦和凌卫在浴室的时候,凌涵默默地把床单换了新的,脏被子暂时放在沙发上,从柜子里另外取来了干净柔软的毯子。
「我已经吩咐副参谋官处理凌卫号上的例行事务,军需官也会按常例补充舰艇供给,有特殊情况才来请求哥哥的指示。所以,没有意外的话,哥哥可以睡到中午。」
凌涵一边说着,一边扯下凌卫身上暂时包裹身子的大毛巾,正打算把毯子拉到凌卫胸口时,动作忽然停了一下。
没什么可以逃过凌涵锐利的眼睛。
明明只有一点点的视野角度,居然还是看出了蹊跷。
「这是什么?」
凌卫下意识地想躲开,但立即就被凌涵强而有力的手抓住肩膀扭得侧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凌涵的声线沉下来。
房间的气压猛然低到极点。
凌卫和凌谦同时心脏猛缩。
「哥哥,怎么不说话?嗯?」
被凌涵盯着的那块肌肤,有被视线灼伤的痛感。
面对凌涵低沉的追问,凌卫狼狈不堪。
可恶!整件事完全是凌谦,为什么自己竟然有心虚的感觉?仿佛是和凌谦合谋做了对不起凌涵的事情似的。
「凌涵,别纠缠着哥哥不放了。」凌谦挺身而出,用豁出去的口气说,「是我在哥哥身上刺青,因为我爱哥哥,就彼此在身上刺下对方的名字。这是我们的爱情证明。」
凌涵把头转向凌谦的方向。
「所以你,就为所欲为地在哥哥身上随便刺恶心的东西?」
「我的名字才不是恶心的东西。」
「这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趁着我不在,还有趁着哥哥**后没有体力,就胡作非为?」
「不,」凌涵的问题里充满了风雨欲来的戾气,凌卫担心凌谦会不在乎地随口回答,脱口而出,「是我答应的。」
凌涵侧过脸,充满怀疑的眸子冷冷打量着他,「哥哥答应的?」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为凌谦打掩护,其实,应该期待凌涵好好教训任性刁钻的凌谦一顿才对。
做事没大脑的小混蛋!
凌卫一边这样懊悔地想着,表面上却理所当然地回答,「今天我有许下承诺,只要凌谦平安归来,他的任何条件我都会答应。」
凌涵沉默了。
用宛如两管强凝冷光炮的视线,牢牢锁定他的脸。
震慑力巨大的逼视令人头皮发麻,就在凌卫觉得自己身上的血管快被凌涵的目光冻结时,凌涵缓缓收回了目光。
「既然是哥哥答应的。」凌涵像爆发前的火山一样平静,「好了,睡觉吧。」
这么轻松地过关,其他两个人都感到诧异。
凌谦怔了一下后,灵活地接口,「嗯,再不睡真的撑不住了,大家都睡吧。」
他躺上床,娴熟地钻进毯子,从后面抱住凌卫,闭上眼睛。
凌卫看着凌涵,目光里有些探询的意思。
凌涵棱角分明的脸上,覆盖着一层比愤怒或嫉妒远为复杂的东西,这令人看不透的情绪,有时候像透明的能量罩,会使他和亲密的人产生距离感。
每当凌涵这样地保持沉默,凌卫会毫无缘故地不安,好像自己永远无法明白凌涵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凌涵?」凌卫叫了一下。
声音很低,但是很有效果地把凌涵从沉默中叫醒了。
凌涵轻轻嗯了一下,脱掉刚换上的睡衣,学着凌谦的样子鑽进毯子,占据了凌卫的另一边。
三个人躺在同一张毯子下,干净、柔软,而且温暖。
「晚安。」
「晚安,哥哥。」凌涵在他唇上温热地印了印。
凌卫闭上眼睛,心里的烦躁不安冰雪融化一般地消失了。
疲累的身体迫不及待地沉入梦乡。
但是,漫长的一夜并非就此结束……
心灵上的悸动,让凌谦在漆黑中猛然睁开眼睛,果然,隔着中间已经发出悠长鼻息,进入熟睡的哥哥,另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也在闪闪发亮地盯着他。
出去谈吧。
两人不约而同,在不惊醒凌卫的情况下蹑手蹑脚下床。
同一个大套房还有另一间客房的衣柜里准备了给客人的干净睡衣,两人去取了两套穿上,索性到露台上抽烟。
为了配合人类的生物时钟,莱科米克的人造太阳此刻并不制造光线,在高高的露台上眺望,可以看见防守星地表亮着无数的警示灯,和天空的舰队彼此闪烁呼应,他们就像被无数星星包围着。
吹着陌生星球的冷风,抽完了一整根高级香烟,凌谦呼出一口气,「好了,你故弄玄虚的那一套审讯把戏收起来吧。我知道,刺青的事情你是不会简简单单放过的,只是当着哥哥的面,你不想做坏人而已。打算怎么对付我,或者说,怎么惩罚我,要我做出怎样的补偿,反正你直说好了。不过我先声明,我可不是哥哥,会让你随便搓圆按扁。太过分了,我会反咬的。」
摆出谈判的强硬态度,他转过头,漂亮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孪生弟弟。
「我现在,没空理会你鬼鬼祟祟的技俩。」凌涵脸朝着露台外,冷淡开口。
「这话什么意思?」
「外敌将至,只有你这样的笨蛋才会继续窝里斗。」凌涵声音和平常一样低沉,「你以为我走开这么久只是洗个澡?就在刚才,我和爸爸进行了一次远程通讯,应该说,是爸爸主动联络我的。」
「爸爸竟然主动联络你?军部发生什么大事了?」凌谦嗅到危险的味道,变得严肃起来。
「他是特意来告诉我们,今天由洛森将军提出了一项紧急动议,三位上等将军进行了内部秘密投票。」
他猛然停下来,终于转过头,看了看凌谦。
凌谦并没有追问,只是认真地盯着他。
从孪生弟弟的眼眸里,凌谦已经看到了很糟糕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
「爸爸说,将军们投票决定,解冻艾尔?洛森。」
忽然听见这个名字的凌谦怔了一下,几乎瞬间就把这个名字从记忆中找出来。
那是卫霆当年在军部的秘密盟友。
就是他闯进审讯室,一枪打死了奄奄一息的卫霆!
「见鬼!」凌谦张了张嘴,仿佛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狠狠地吐出两个字。
「我还没有说完。会议上还决定,为了避免公众注意,艾尔会以洛森将军侄子的名义进入军部高层,对外官面上的公布,会说艾尔是艾尔?洛森的儿子。洛森将军已经明确表示,将来会立艾尔?洛森为他的将军之位继承人。目前,他的军衔暂定为准将。」
「见鬼!见鬼!」凌谦一脸不可思议,「爸爸怎么可能让这么荒谬的决议通过?」
「爸爸也无能为力,洛森拉拢了修罗,两个老家伙在会议上一个鼻孔出气,投票结果二比一,无法推翻。」
尽管如此,凌谦还是悻悻。
「这算什么?当年就应该被处死的军部叛徒,现在竟然可以解冻,还让他堂而皇之的出入军部?说一个什么侄子的鬼话就以为可以糊弄所有人吗?洛森家忽然从某个角落冒出一个和当年艾尔长得一模一样的侄儿,当别人都是傻子吗?真是老不死的糊涂虫。」
「到现在还把洛森将军当成老不死的糊涂虫,我看真正糊涂的人是你。」凌涵的语调,冷淡地令人心里一阵阵发寒,「卫霆的事,还有艾尔在审讯室的所为,都属于军部绝密,除了三大将军家族,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联邦,只要三大将军会议通过,什么是不可以做到的?洛森正是聪明地看到了这一点,才联合修罗忽然出手,成功制造出如今的局面。」
凌谦叹了一口气。D_A
他说的这些,凌谦何尝不明白。
联邦军权世袭制发展到今天,三大将军内部会议的力量,实在是太巨大了。
当年为了维护将军家族的名誉,对艾尔并没有公开罪名,对外界而言,艾尔?洛森只是消失了二十年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消失,可以推搪说是在某项机密任务中壮烈牺牲。
还有,洛森将军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一个当准将的侄子,要解释也很容易——区区一道由上等将军亲自签署的证明书就可以解决问题。
证明这家伙一直在暗中为军部做秘密情报工作,而且军功卓越,还怕堵不住悠悠众口?谁又敢质疑上等将军的手令?
一直以来,可以压制上等将军的就只有三位将军的内部会议,一旦在这个会议上得到允许,就不啻于一道在全联邦为所欲为的王牌。
这一次,是修罗家帮助洛森取得了这张王牌,成功放出了艾尔?洛森这头沉睡二十年的猛虎。
凛冽的夜风,把心情都吹得乱纷纷的。
凌谦抽出一根新的香烟,点燃了,夹在两指之间,凝视着那一点在静默中燃烧的火光。
「解冻就解冻吧。」一会,他冷笑着开口,「不过是一个被冰冻了二十年的笨蛋罢了,亲自打死了自己的盟友,失败到极点,洛森家想用一个失败者挽回颓势,真天真。」
凌涵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通过这样窒息般的沉默,作为其孪生兄弟的凌谦,多少可以猜到他的忧虑所在。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最担心的是同一件事。」凌谦英俊的脸上绷出异常认真的线条,「不管艾尔个人能力如何,但他的苏醒,已经意味着旧事重提。」
纸始终包不住火。
二十年前的卫霆惨案一旦被翻出来,复制人的事情也将不再成为秘密。
卫霆死前的惨况,还有哥哥的来历都会曝光。
这是凌家兄弟最不想看见的,他们无法预料凌卫在知道一切后会做出何种反应。
姜果然是老的辣,修罗和洛森两只老东西,反应竟然这么快,就在他们取得莱科米克瓶形大战,正斗志昂扬走向未来的一刻,给他们背上Сhā了歹毒的一刀。
「喂,半夜把我叫出来,不是为了让我自言自语吧?你的想法呢?」凌谦把两指间燃到一半的香烟丢下露台,转过身来看着凌涵,优美的眉微皱起来。
凌涵的沉默,逼得他有些难受。
「我的想法?」凌涵在深思熟虑后,一字一顿地沉声说,「我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先下手为强。」
第二章
虽说可以睡到中午,但出于在军校养成的良好习惯,凌卫七点左右就自动醒了。
腰杆还是有一阵阵发酸的痛感,过短的睡眠时间无法让身体得到彻底恢复,他掀了掀眼睑,想起凌涵临睡前说的话,琢磨着,如果偶尔赖一下床,补充体力的话,应该也不为过。
毕竟,身为舰长,如果要在下属们面前出现,必须时刻保持精神抖擞的状态。
只是……唉。
抚心自问,其实,这是跟两个目无法纪的弟弟待久了,被带坏的结果吧。
所以才帮自己昨夜的荒唐和赖床的坏习惯找借口。
咦?鼻尖忽然闻到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香气。
「这么早就醒了吗?和哥哥说过,今天可以睡到中午的。」凌涵的身影在房门出现,手上端着一盘早餐。
诱得肠胃频频蠕动的香气,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嗯,生理时钟的关系。」发现弟弟们早就不在床上,凌卫不想给人留下懒惰的印象,有点逞强地从床上坐起来。
习惯性地用视线往床头的方向寻找。
果然,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整齐地放着熨洗得没有一丝瑕疵的军服,在旁边,迭着一条干净的白内裤,这些都是为醒来的凌卫准备的。
在床上如食肉兽一般凶恶的孪生兄弟,性爱之后,却会变身为周到的管家。
令人啼笑皆非。
「你要出去吗?」一边拿起床头的衣服穿上,凌卫一边问。
凌涵的身上军装笔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是的,九点整有军备委员会的例会要开,有一定的机密级别,所以还要去伍德准将的专用通讯室。他说今天他不需要用,可以借给我。」凌涵把早餐托盘放在桌上,拉开椅子,端起氤氲着热气的香草茶啜了一口,却把装了奶酪通心粉和烤培根的碟子推到隔壁,「哥哥洗漱后就吃这个吧,是我做的。」
「只有一份吗?」
「抱歉,原本以为你会睡到中午才起来。」
这么说,这一份香喷喷的早餐是凌涵为自己准备的了。
「没必要抱歉,是我太懒惰了,整天只会呆坐着等你做好吃的。你要开会,快点吃饱去吧。我会自己弄早餐,我昨晚经过时看见客厅里有食物储藏柜。」
穿上衬衣的凌卫走过来,把碟子推到凌涵面前。
为了避免你推我让的情景在一大早发生,他立即转身进了盥洗室,洗漱一番。
奇怪,凌谦到哪里去了?一早就不见人影,如果是平时应该还赖在床上,缠着他的腰。
不过如果去问凌涵的话,只能碰一鼻子灰。
起床就到处找凌谦的话,凌涵一定会生一肚子气的。
凌卫到食品储藏柜里翻了一下。
里面大多是即食型食品,他取了自动加热装的鸡蛋汤和一盒咸饼干,这是提供给军人的最常见的军用食物。
本来以为,回到房间时,凌涵会已经用完早餐了。结果走进去,才发现凌涵还是默默地慢饮那杯香草茶。
早餐却丝毫未动。
「没有胃口?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凌涵闻言,转过来把目光对准了他,露出内敛的微笑,「有那么明显吗?我满怀心事的模样?」
「呃,并不是。」凌卫拿着找到的食物,拉开隔壁的椅子坐下,「只是每次你沉默的时候,我都会以为你有心事,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我每次沉默的时候,哥哥都在琢磨我的心事吗?」
「当然不是。」凌卫下意识地立即反驳。
凌涵没有追问下去。
刚才的对话似乎对食欲起了正面作用,他起银叉拨弄自己面前的食物,「哥哥真的不吃吗?」
「不用了,谢谢。」
「也对,整天吃我的手艺,再好吃也有腻味的一天。」
「我没有这个意思。」凌卫赶紧辩解。
但凌涵已经不说什么了,用银叉低头开始吃着自己烹煮的早餐。
凌卫感到懊恼。
这真像一个无法破解的恶性循环。每次和凌涵独处,事情总会莫名其妙地变得诡异,气氛也会越来越紧张,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错事。
反正,被凌涵误解,感觉很糟糕。
尤其是他这样一副默不吭声承受的模样。
自己为什么在凌涵面前特别心虚?是为了昨天晚上刺青的事?虽然当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以凌涵的个性,不会就这么宽仁大度放过才对。
「哥哥不吃吗?」
身边忽然响起来声音,让乱糟糟想着事情的凌卫微微一震。
「那盒咸饼干,都快被哥哥揉碎了。」凌涵的吃相优雅但是相当有效率,面前的碟子已经空了,注视着凌卫手上的饼干袋,「没关系的,可以吃。」
「嗯?」凌卫迷惘地偏过头。
「昨晚已经检查过了,食品储藏柜里的东西,哥哥都可以放心地吃。」
「检查?」凌卫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吗?翻云覆雨的时候,凌涵可一点也不比凌谦逊色。
「哥哥睡着之后,我想着今天哥哥醒了,也许笨笨的到处找东西吃,所以还是检查一下比较放心。」
谁笨笨的?竟然这样形容一舰之长……
真是爱操心的家伙。
凌卫把咸饼干和自动加热好的鸡蛋汤打开,猜测着说,「你不会又是一夜没睡吧?」
凌涵没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
凌卫忍不住唠叨,「你也太不爱惜身体了,长期这样的话,会生病。如果你生病的话,我怎么对妈妈交代?妈妈知道你和我在同一艘军舰上,会责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哥哥想照顾我的话。那么,」凌涵用如话家常的口气,忽然提出,「不如先解释一下你肩膀上的刺青吧。」
凌卫猛地一怔。
要被凌涵兴师问罪的畏惧感随之而来。
这种时候,越是平静的态度,越是可怕。
「这个……」凌卫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昨晚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因为我许下承诺,要遵守到底。」用勺子胡乱翻搅着浓稠的鸡蛋汤。
「昨晚,哥哥对我说,让凌谦在身上留下印记,是经过哥哥同意的。」
「嗯,我同意了。」
凌卫心知肚明自己在说假话。
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情呀?不过既然凌谦已经做了,也只能掩护……
从这方面来说,自己真的有点偏心凌谦。
谁让凌涵从来不犯这种需要自己掩护的错误呢?何况,凌涵是高级军官,也用不着忌惮凌谦这么一个没有权力的军士。
「都已经解释明白了,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吧。再说,它和我照不照顾你,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哥哥,照顾的前提,首先是公平,你难道有公平的对待我和凌谦吗?」
「反正我没有偏心的意思。」
「那好,」凌涵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立即抛出了会让凌卫楞住的下一句,「既然不偏心,我也要像凌谦那样做。」
凌卫惊讶得把勺子丢在了碗里,在椅子上转身,「你也打算在我身上刺青吗?」
可恶,把我当成画布吗?
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不。我没必要模仿凌谦那种幼稚的行为。」令人庆幸,凌涵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否则,这一劫恐怕是逃不过的。
「那么……」
「我只要这样就行了。」
阴影居高临下地覆盖下来,凌涵迅雷不及掩耳按住他。
「唔!」脖子上传来痛楚。D_A
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反抗起来极为不便,凌卫试图站起来,可是显然,同样精于搏斗术的凌涵早有准备,就势毫不客气地把哥哥的手腕反扭到背后。
像吸血鬼一样,针对着强韧优美的颈侧,牙齿在皮肤上噬咬摩擦。
舌头在留下牙齿印的地方占有性地舔舐,合拢双唇狠狠吸吮。
对自己制造的痕迹感到满意后,才放开气愤到双颊发红的哥哥,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浅笑。
「你这是干什么?」
(×图——027.jpg)
「既然哥哥允许凌谦在身上留记号,那么也该给予我留记号的权力。凌谦的刺青是永久性的,我的则要是永续性的。从现在开始,我会抓紧每一个机会在哥哥身上留下属于我的记号,旧的一旦消隐,我会制造更新的。」
「你……比凌谦更幼稚!」
凌卫摸着被啃咬过的脖子。
连指腹都可以隐约摸到牙印,如果照镜子的话,一定更明显了,而且,这块皮肤在衬衣领口之上。
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吗?
别看已经是准将级的高官,本质上和凌谦一样,都是肆意妄为的小混蛋!
但是,所有的不满,在凌涵面前却毫无威力,他似乎根本没有发觉凌卫正处于相当生气的状态中,泰然自若地看了看通讯器上的时间栏。
「嗯,开会的时间到了。」走向房门,离开的前一刻,忽然转过身,对着凌卫充满关怀地说,「哥哥,鸡蛋汤冷了,再开一罐热的吧。」
神采飞扬地离开了。
凌卫就这样被丢在客房里,站了一会之后,意识到生气和窘迫在此刻全无用处,只能自认倒楣地去盥洗室对着镜子查看脖子上引人遐想的痕迹。
非常明显的牙印,简直可以清楚地看出整洁的上下齿轮廓。
对凌涵,凌卫充满了深深的无可奈何之感。
冷硬,强悍,不容人违逆,任何人招惹到凌涵,都会万分后悔并且痛哭流涕吧。
为贵宾准备的客房挺周到,凌卫翻找一番后,如愿在房门后面的小橱子里找到了紧急药用箱,莱科米克这样的前线防守星,紧急药用箱的东西比别处更为齐全。
凌卫选择了喷雾型药剂,对着脖子喷了几下。
喷雾凝结在肌肤上,形成淡淡的肉色保护膜,这本来是用以杀灭细菌,保护伤口的,现在,却被用来遮盖凌涵恶作剧的痕迹。
没办法,就对外说是不小心弄伤了吧。
处理了受到无妄之灾的脖子后,凌卫回到房间,把已经冷掉的鸡蛋汤喝光,并且吃完了整包饼干,接着穿上军装外套。
既然已经起来了,还是到目前正停泊在基地的凌卫号上巡视一下为好。
遵照舰长凌卫的命令,舰上的官兵们大部分都下舰寻欢作乐去了,不过,副参谋官和军需官应该还在舰上继续工作。
舰长的责任感和勤勉的个性,令凌卫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该闲着。
「凌卫!」
乘搭专用电梯从顶层的客房下来,到达大堂时,忽然听见了兴奋而熟悉的声音。
凌卫一脸惊喜地转身,眼前一个高大的人影飞快地扑过来,给他热情的拥抱。
开朗笑声在耳边畅快地扬开。
「哈哈!你这家伙,现在可是联邦大名鼎鼎的战斗英雄了!哦,我应该改口称呼你为凌卫舰长了吧?真威风呀!」
「子豪,你居然也在这?」凌卫和好友用力地彼此拥抱后,用拳搥搥对方结实的胸膛。
他乡遇故交,实在太高兴了。
「你忘记了吗?我在毕业之前就一直提交申请报告,希望可以被调派到莱科米克防线,这可是全联邦最公平自由的平民军人基地,要是被调去其他地方,整天要看那些特权子弟的丑恶嘴脸,我可受不了。现在,我算是如愿以偿了。毕业后就被分配过来,前几天我正在巡逻舰上执行任务,今天早上才回到基地。不过,我在舰上也有看见关于你的大新闻哟!你可真了不起,连瓶形力场都被你摆平了!」
叶子豪的蓝色军校生服也早已褪下,如今身上穿的是联邦正式的黑色军装,猛然一看,似乎比从前魁梧了不少。
只是,个性还是与从前无异。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啧啧,在我这个老朋友面前又何必这么谦虚。告诉你,我可是逢人就说你是我的同班同学兼好友。基地里不少美女急切的想认识你呢,为此她们甚至愿意送我各种礼物。你知道吗?在你救了莱科米克舰队的消息传开后,你在开放性资料库中的资料网页,点击率再度暴涨,女人们封你为联邦第一军中偶像,我都有点嫉妒了。」虽然凌卫已经是一舰之长,可是,粗线条的叶子豪显然没有这个自觉,像从前一样搭着凌卫的肩膀,一边说话一边晃出大堂。
看见大堂外停泊的小型运输飞艇,凌卫才知道叶子豪是特意过来找他的。
「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指挥中心,伍德准将请你过去一趟。嘿,我可是一得到消息,就特意去请求了准将派我当传令小兵,这样就可以趁机和你叙叙旧了。」
能有叶子豪这么开朗的家伙陪在身边,确实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不过……
「伍德准将有什么事要见我呢?」
「这我不知道。」叶子豪老实地说,「我只负责把你带到莱科米克战术指挥中心,如果你想知道的话,等见到准将的时候问他。」
一边说着,一边把凌卫推进运输飞艇,自己也老实不客气地挤了进来。
在指挥中心的一楼,见到了正在布置星球防务的伍德准将,凌卫问起叫自己来的缘故,伍德准将回答说,「我想你也许会希望亲自参与对俘虏的审问。」
「审问?」
凌卫怔了一怔,不过很快就领悟过来。
「是瓶形力场那场战役中抓到的帝国俘虏?」D_A
「就是他,这家伙本来还打算让舰艇自爆,可是被我们用冰冻炮及时阻止了。」长期驻守最前线的伍德准将,比任何人都了解帝国联邦目前的军事对峙状态。「想弄清楚这次帝国的战术指挥部署,就要从他的身上找突破口。」
像他这样平民出身,靠着一场场战役立功拼出来的军官,真正有敌人炮火的前线才是他们最爱的梦想之地。
与之相反,那些有着高贵血统的纨绔子弟,则更适合迷离诡异的军部斗争。
「我还以为军部会下令把俘虏送到常胜星进行审问。」凌卫说。
「原本是打算这样做的,因为是可能掌握帝国最新情况的家伙。但是军部改变了主意,时间紧急,决定就地审讯。」伍德准将顿了一下,似乎在考量接下来的情报是否要对凌卫透露。
不过,他只花了一秒就下了决定。
「你先出去吧。」伍德准将首先对护送凌卫过来的年轻军人下令。
叶子豪意识到准将可能要说一些机密,满面肃容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凌卫也感觉到即将听到重要的话,露出认真的表情等待着。
「我接下来要说的,属于机密战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目前只有准将以上的军官才获准得悉。」
「长官!」凌卫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中肯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该被告知其中的信息,请您三思。」
「你这家伙,真是和卫霆当年……」准将把脱口而出的话猛然停下了。
代之用深邃而复杂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年轻舰长。
似乎感觉到准将的眸中充满了某种真挚的感情,凌卫的胸口忽然觉得有点发热。
这个为联邦戎马半生的强壮男人,应该是父亲当年的战友吧?一起驰骋战空,为联邦所有人的安稳生活挥洒青春和热血。
「您是想说,我和卫霆当年的脾气很像吗?」凌卫低声问。
提及卫霆,伍德准将的脸容蓦然出现一丝扭曲,变得有些凶狠。
凌卫以为自己又会遭到上次在王宫时的冷冷奚落,但是出人意料,准将迅速把头转到一边,望着窗外的天空上飞翔经过的巡逻艇,似乎藉此按捺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他重新正面对着凌卫。
「你对卫霆了解多少?」他问凌卫。
也许会从准将嘴里了解到父亲的过往,凌卫的心脏情不自禁地加快跳动。但在长官面前,他还是尽量保持冷静沉着的军人面貌,选择自己已知的较为确定的资料来说。
「关于他的资料,公开性的很少,我只知道他也曾经以第一名的成绩从镇帝军校毕业,还有,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优秀军官,但是却英年早逝。虽然公开对外说他在战场上牺牲,但是有蛛丝马迹表明,他是被军部逮捕后死亡的。」
对于凌卫的回答,伍德准将只是沉默地听着。
「长官?」凌卫试探着问,「您认识他,对吧?我的亲生父亲,卫霆。」
伍德准将迎接着他询问的目光,深沉的眼眸抵挡不住回忆的暗涌,因此而变得温暖,终于点了点头,「是的。或者可以这么说,我和卫霆,过去是最要好的朋友,而且,也是极为亲密的战友。」
「真的?」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查镇帝军校的毕业记录。卫霆和我是同一届的毕业生,从进入镇帝军校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同一个班上课,还同一个寝室。」
这样的相处,甚至远远超过了和家人相处的时间。
怪不得,准将能够说出最要好这样的形容词。
「还有,他毕业后,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一艘小型舰艇的舰长,我也因为毕业成绩不错而被调派上舰。当然,当年他那艘小型舰可没有你现在的这艘威风,只是军部敷衍派发的一条快报废的巡逻舰而已,攻击力也很差劲。但是,就凭那一条破烂的小巡逻舰,他大胆地参与了伟塔罗娜战役,而且还英勇地立下第一个大功。」
遥忆当年意气风发,被光明笼罩的岁月,被战争磨砺出钢铁神经的准将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快乐。
但是,正在凌卫沉浸于先人往日的英勇,而且希望听下去时,伍德准将的好心情却不知为何一瞬即逝了。
「从前的事倩,没必要再提了。」回过神来后,仿佛对自己生气似的,准将用生硬的话打断了自己的回忆,「还是说回正经事吧。」
「请等一下,长官。」凌卫却有一个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必须追问下去,「我父亲真的是被军部逮捕后处死的吗?还是另有隐情?我一直很想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伍德准将用干练的眼神,快速地审视了凌卫一下。
「为什会问是否另有隐情这样的话?」伍德准将反问,「你是查到一些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查到什么确切的东西。只是,曾经有人指出,军部无缘无故地处死审讯过程中的军官,并不合理。」
这是女王陛下亲自提示的疑点。
凌卫现在多少也明白军部和王族存在矛盾,为了不牵连仁慈的女王陛下,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女王陛下的身分。
当然,对于伍德准将的人品,凌卫是绝对信任的。
一方面,基于伍德准将在平民军人中的一贯威望,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凌卫从见到准将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可信任的,虽然只是见过几面,却好像曾经在上辈子相处过几十年一样,因为父亲和他是故交的原因?
「你真的那么想知道答案,你应该直接去问指点你的那个高人才对。而不是来问我。」
「可是,长官,如果您可以告诉我……」
「我不知道!」伍德准将焦躁地低吼。
凌卫只好纳闷地闭嘴。
和另一个常常接触的准将级别人物,凌涵相比,这一位的情绪未免起伏得过于明显了。
不过。
凌涵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角色,即使在高级军官中也不常见吧。
伍德准将也发现了自己的情绪改变,不自在地清着嗓子,「反正,卫霆被秘密逮捕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哪怕是一面也好。哪怕是……」
遗体的一面也好……
眼前长大成人的凌卫,就像当年活生生的卫霆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人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可是,这个人的光辉前景,一毕业就可以如此得意招展,引人注目的优势,却是由那些害死卫霆的人一手制造出来的。
办公室里窒息的沉默,令人感到不断下坠的沉重。
「好了,我们还是谈回正事,被你无聊的问题耽搁了不少时间。」伍德准将重重地挥了一下手臂,似乎要把沉重从空气中抹去,用谈论重要公事的语气说,「本来,你目前的级别还没有资格接触这种机密,但考虑到你在瓶形战役中所起到的特殊作用,我决定向你披露。这并没有私人的考虑在内,作为莱科米克基地的最高指挥官,我在乎的是前线联邦军人们的生死,明白吗?」
「是,长官。」凌卫点头。
伍德准将思索了一下,说出了爆炸性的消息,「据军部估计,很有可能,昨天陷入瓶形陷阱的并不仅仅是莱科米克舰队。」
「不仅是?这个意思是……」
「昨天类似的事情,在别的地方也发生了。事后研究,敌人很可能把同一个战术在三个关键地同时实施。受到敌舰引诱而追出基地的舰队,除了我的舰队,还有赤背舰队,卡来米获娜舰队。三个舰队,只有莱科米克舰队带着大部分舰艇回到基地,其他两个舰队至今尚无消息,就像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军部已经严令封锁消息,并且命令基地目前的最高军官派出科技舰,检测是否有宇宙残存数据可以证明附近曾经出现过瓶形力场。如果到最后检测到的话,那么,也就是说……」
陷入瓶形力场的舰队,相当于陷入了全军覆没地狱,处于被宇宙力量隔绝的地带,连想往基地发出遇难信号的机会都没有。
莱科米克舰队这次可以逃过大难,可以说,是奇迹中的奇迹。
凌卫深深为自己所听见的消息震撼。
「赤背和卡莱米获娜,都是联邦重要的前线防守星啊!他们的指挥官怎么会轻易上当,带领舰队离开基地呢?」
「是的,怎么会轻易上当?可是,我不也这么愚蠢地上当了吗?为了所谓的帝国最新机密而自以为聪明地领着舰队涉险,差点弄得全军覆没。」伍得准将酸涩的苦笑。
凌卫知道自己失言了,「抱歉,长官。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不,你责备得有道理,我是不会怪你的。重点是,听我说下去,把三个舰队骗出基地的针对点各有不同,可是,都准确地利用了每个指挥官的心理弱点。我是太心切想得到敌人的情报,赤背指挥官是因为听到附属基地被突袭的消息,赶去救援。而卡来米获娜的指挥官兰伯特?修罗,则是一个刚愎自负的混蛋,他是受到敌舰的挑衅羞辱,被激怒后带着舰队打算报复。」
「看来,帝国这次的战术运用非常高明。」凌卫蹙眉思索。D_A
「我担心的并不仅仅是这次,凌卫,而是下一次。」伍德准将犀利地指出,「这次的事,向我们透露了一个不寻常的讯息——如果赤背舰队和卡来米获娜舰队真的遭到覆灭的厄运,那意味着我们的敌人,帝国,现在拥有了一个可怕的指挥官。这个指挥官的胆大包天,诡谲的战术应用,将成为我们联邦军人的恶梦。」
准将的话,让凌卫也不禁紧绷起来。
「帝国现在的前线指挥官,是一位叫西蒙的帝国少将,是吗?」作为新上任的舰长,敌国的前线指挥官的基本资料,至少是阅读过的。凌卫提出,「是否要请军部制定针对此人的调查计划呢?了解他的为人,才可以破解他的战术。」
这应该是合理的建议,伍德准将却又猛地一挥手,彻底否决了。
「不可能是他。帝国的指挥官西蒙,我和他交手多次,他绝对不是那种会想出利用瓶形力场作为灭敌武器的人。」准将口气笃定地说,「帝国最近频频动作,一定有别的人在暗中指挥。西蒙只是一个表面上的幌子而已。」
「可是,如果帝国更换指挥官,为什么要隐瞒呢?这样对于竖立新指挥官的威望也没有好处,不是吗?」
「不知道,大概是要玩什么花招吧。总之,这次审问,一定要挤出点有用的情报。」
经过这番谈话,那个帝国俘虏的重要性,也就不必多言了。
「我真的有必要参与审问吗?」凌卫问。
「审问的事,基地有专门的审讯官,你就做观察员吧。之所以可以活抓到这个珍贵的俘虏,其实也要归功于你,所以你还是过来看看,说不定可以注意到我们忽略的地方。」
「遵命,长宫。」
第三章
凌卫并不知道,一夜没睡的并不只凌涵一个。
凌谦在昨晚的交谈后,心事重重,回到床上,抱着哥哥贪婪地汲取温暖却毫无睡意,一直睁大着眼睛。
躺了几个小时后,凌谦就起床穿戴整齐地离开了。
调查艾尔?洛森的资料,做好防守的准备,是他的任务。
身处位于前线的莱科米克基地,毕竟和身处资讯最多的常胜星不同,以凌谦的长袖善舞,在这里也只能远程得到一些基本资料。
不过,光是这些也挺够看的了。
身为洛森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艾尔?洛森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能耐。
「竟然还是凌涵的前任呀。」凌谦看着打印出来的资料,啧啧自语。
上面清楚地写明,艾尔?洛森成功通过了模拟封闭式特殊考试后,回到军部,被晋升为准将。
二十年前的卫霆,二十年前的特殊考试成功归来者——艾尔?洛森,将军之子。
二十年后,来自卫霆DNA的哥哥,还有新一任特殊考试的成功归来者,凌涵,加上自己,也同样是将军之子。
历史惊人的巧合,令从来不相信命运的凌谦也有毛骨悚然之感。
当然,成功通过考试并不是艾尔?洛森唯一令人忌惮之处,从他当年统管的基地状况来看,这人也有很不错的领导力。
看来,真的不能小觑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家伙。
凌谦打个哈欠,不管体力多好,通宵失眠,身体还是会感到疲倦的。他把资料收起来,在副参谋官再次过来检查之前,关闭凌卫号上的专用通讯仪。
作为正式的驾驶官和通讯官,现在他可是名正言顺地使用凌卫号上的仪器。
「哥哥怎么还不来?」
原本想着以哥哥的个性,醒来后说不定会过来巡视自己的舰艇的。嗯,也许昨晚真的让他太累了。
记起哥哥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祼的属于自己的肉体宣言,凌谦露出快乐的笑容。
可以在这里找到的资料已经找到了,那些更深入的只能等待回到常胜星亲自打探,既然已经没什么别的可做,当然是回去找亲爱的哥哥补眠。
要是哥哥还躺在床上,被子底下还是光溜溜的,那么……呵呵。
「哥哥,我回来了!」凌谦兴致勃勃地回到客房,却发现没有人应答。
他迅速检查一遍,床上空空如也,但是,小厨房里的垃圾桶里却丢着即热型军用食物的包装袋。
凌涵不会吃这种垃圾食品,倒是哥哥有可能呆呆的去吃。
这么说,哥哥吃过早餐出去了?
真是的,明明叫他休息一天,竟然招呼也不打就出去乱跑。
凌谦立即联系了凌涵,并且问他是否知道哥哥去了哪里?
「哥哥就算出去,大不了也就是去凌卫号上巡查罢了,」凌涵也感到有些吃惊,「什么?他没有到凌卫号去?那么他到哪去了?」
「不知道。不过别担心,这里是莱科米克基地,他不会走丢的,大概去什么地方逛了。你继续开会,我联系一下别的地方问问。」
切断了和凌涵的对话,凌谦联系了好几个地方,包括凌卫号上的副参谋官,他担心自己是否离开的时候错过了凌卫,但是,赫尔提回答说今天根本没有见过舰长的影子。
总算,和基地的指挥中心联系后,才得到一个答复——凌卫舰长正和伍德准将在一起。
「这个伍德准将,好端端地把哥哥叫去干什么?不是以为哥哥官衔比他低,就想随便使唤凌家的人吧?不知感恩的老混蛋。」
赶回来打算爬进哥哥热被窝的凌谦,露出一副心爱食物被陌生人抢走的不满面孔。
把新得到的资料丢进抽屉,他索性直奔指挥中心。
在途中,接到了凌涵的来电。
「凌谦,哥哥去了基地的指挥中心。」凌涵也打探到了同样的消息,不过,声音不知为何显得忧心忡忡,「快去接他回来。」
「嗯,这个我也已经查到了,正在去指挥中心的路上。放心吧,我不会让那个老家伙在哥哥面前耀武扬威的。」
「不!你搞错状况了!我查到伍德准将今天的主要事宜是加紧审问昨天抓到的俘虏,哥哥如果此刻在他身边的话,说不定会目睹和军部类似的审讯场面……」
「天啊!」凌谦正在疾步走向指挥中心一楼,闻言身体一僵,倒抽一口冷气。
「你也想到我所想的了。卫霆临死前受到军部残酷的审讯,这些经历在哥哥身上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我们并不知道。所以,必须避免……」
「我知道了!」
凌谦对着通讯器说了一句,飞快地跑起来。
气喘吁吁地冲进指挥中心一楼的接待大厅,负责接待的军官几乎以为他是前来报告紧急军情的,脸色紧张地走过来,却被凌谦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低吼着问,「凌卫舰长是不是和伍德在一起?他们人在哪里?是不是正在审讯俘虏?立即给我把凌卫舰长找出来!」
守卫森严的审讯室,为了安全和机密的缘故,设计在指挥中心深入底下的最底层。
凌卫和伍德准将将乘坐内部升降机直接降到最底层,两扇电梯门从左右打开时,地下的寒气涌入电梯,让人浑身冷浸浸。
旋转着红色警告灯的走廊很长,每处都有手持强力光子枪,面容冷峻的军人把守。
人人都保持着最高警觉,也许是有特殊警戒规定,不允许片刻松懈,即使是基地最高指挥官伍德准将从面前经过,他们也拿着武器目不斜视,无人立正敬礼。
尾随伍德准将的凌卫,一边感受着这里的阴寒入骨,一边暗忖,大概处于审讯的目的,审讯室都要制造出这种森严恐怖的气氛吧。
审讯室在走廊的最深处。
但是,伍德准将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另一道厚重的金属门前停下,用自己的身分磁卡把们打开,领着凌卫进去。
房间里陈设简单,几乎没有任何家具,隔着正前方的,是一个占满整幅墙壁的单面可视镜,能够直接观察另一边的审讯情况。
另一边的墙壁上也内嵌着好几个正方形屏幕,应该正显示着俘虏的即时身体数据分析。
凌卫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审讯观察室。
久闻其名,据说很多帝国情报就是来自于对俘虏的审讯,但是,自己还是第一次亲自接触。
镇帝军校并没有详尽的审讯类课程,反而是征世军校,那种学生背景显赫的学校,一直设有各种审讯类的专门课程。
审讯也属于对别人加以控制和操纵的事情,也许将军们认为,凡是这一类掌控他人的学问,子弟们都应该更加以关注吧。
「有进展吗?」
「敌人很顽固。」
在他们进门前,观察室里已经有一位军官先到了,正注意着隔壁审讯室内的情况。伍德将军进门后,很自然地向他询问。
凌卫昨晚在晚餐时曾被引见,认出此人是莱科米克基地的副指挥官,莱尔上校,向他笔直地敬礼。
莱尔上校也认出他来,向他笑了笑。
「一点都问不出来吗?」
「从昨晚抓到他开始,审讯官就一直在努力,尽管费尽了口舌,心理上的突破却毫无进展。帝国这一次执行的计划非常冒险,一旦我们舰队不中计,或者猜破了陷阱,执行者等于孤身陷入了绝地了。估计事前挑选的都是有赴死准备的资深军人。现在,我们承诺让他活命,或者答应物质方面的条件,这些对他来说都没有吸引力。」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问出此次袭击的战术指挥官到底是何方神圣,而且越快越好。有多大把握可以审讯出答案?」
莱尔上校皱起淡金色的稀疏的双眉,转头打量着透视墙那一头,面容憔悴但是目光坚毅的俘虏。
「这样看来,长官,为了节省时间,」他说,「只能考虑采用刑讯的方式了。」
「那就这样办了。」正确的情报关系着无数联邦军人的性命,伍德准将毫不犹豫地点头。
听见他们打算刑讯,凌卫心里涌出极不舒服的感觉。
「长官。」凌卫朝前走了一步。
「怎么?」
「刑讯的话,违反了和帝国之间的战俘保护协议……」
虽然知道凌卫对莱科米克舰队有救命之恩,不过,莱尔上校在公事面前也是一丝不苟的,不客气地打断了凌卫的话,「战俘保护协议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双方早就弃之不顾了,如果帝国抓到我们的人,难道会真的保护他们吗?」
凌卫目视伍德准将。
准将沉思了一会,「这是双方早就心里明白的事,而且,帝国指挥官的资料太重要了,我不能为了一点仁慈之心,而把信任自己的下属们推上死亡之地。」
既然最高指挥官已经开口,身为下级军官,而且又是客人的凌卫,根本无法再说别的。D_A
伍德准将用通讯器给隔壁的审讯官发去刑讯许可后,审讯官命令两个看守的士兵,把俘虏手铐打开,改为两手左右分开,紧贴着铐在椅子的侧扶手上。
特别的设计,让俘虏一旦手腕被铐,上身就被固定在无法移动的金属座椅上。
在审讯官要求下,士兵把俘虏的脚腕也紧紧束缚在两个椅脚上。
显然,俘虏也明白自己即将受到刑讯,虽然脸上依然冷漠,隔壁观察室的屏幕上,却显示他的心跳加速。
一定会很痛苦!
凌卫似乎感同身受,目睹此情此景,心跳也蓦然加快。
脸色莫名地惨白。
「长官,请再考虑一下。」他忍不住再次努力。
「没什么好考虑的。」伍德准将头也不回的说,并没有注意到凌卫的异常状况。
在隔壁,俘虏已经被调整成无法挣扎躲避的姿势,上衣也被剥开,露出肌肉精实的胸膛。
审讯官按下开关,审讯室三面墙壁同时自动打开,各种奇形怪状,令人望而心生寒意的酷刑用具露了出来。
看见这一幕,凌卫身体里某个地方似乎在瞬间崩坏。
不要!
某种东西竭力撕开最敏感的神经,沿着血管侵入,刺骨的寒意让他顷刻置身地狱的最底层。
怎么会这样……
在紧盯着隔壁的两位长官身后,凌卫握紧拳头,努力地想对抗莫名其妙的恐惧。
他紧咬牙关,觉得自己的喉咙呼吸不到任何空气似的激烈摩擦颤抖。
想挪开自己不忍的视线,却根本无法办到,他好像变成了那个俘虏,眼睁睁看着审讯官在墙壁上选择了一个三角形的带倒刺的审讯器具,走到俘虏身边。
凌卫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刑具。
可是,脑中却电光石火般的闪过凌乱画面,仿佛他曾经见过这个,而且,深深地知道它给身体带来的痛苦。
轰!
当审讯官把刑具放在俘虏身上时,可怕的疼痛像冲破了阻拦涌入颅骨。
疼……好疼……
凄沧、无助、羞愤、绝望,爆炸般的,前所未有的种种激烈负面情绪让凌卫痛不欲生。
不!
住手!
凌卫在心里凄厉地呐喊,在现实中,却只化为声带的几下颤抖摩擦。
极度的冰冷中,四肢和躯干失去了控制力,凌卫踉跄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墙上,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下。
倒地的闷响,终于引起伍德准将的注意,回过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地叫起来,「卫霆!」
他冲上去,把倒在地上的凌卫抱起来,惨白如纸的脸和微弱的气息让准将也惊慌失措,他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叫错了对方的名字。
「怎么了?」莱尔上校也惊讶地走过来。
「不知道。他需要治疗,这边的审讯,你继续主持。」
「是,长官。」
准将竟然会为了一个年轻军人,而把如此重要的审讯丢在一旁,莱尔上校颇为诧异,不过当他想表达疑问的时候,伍德准将已经抱着凌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观察室。
「医疗官!」
被忽然闯进来的指挥官叫到,当值的医疗官以最快地速度从办公桌后出来。
可是,对伍德准将一脸紧张抱进来的,现在正放在临时病床上的年轻患者,却摸不清状况。
没有任何伤口?
在莱科米克基地这里,大部分的伤患都来自战场。
医疗官倒是见惯了浑身鲜血的军人。
这么干净整齐的……
「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既然没有外伤,只能考虑别的因素了,医疗官观察着病人的瞳孔,习惯性地问,「是刚刚从战斗的舰艇上退下来吗?」
「他刚刚是……」
「长官!」凌卫忽然恳求地叫了一声。
因为看见刑讯场面过于恐惧而导致晕倒,传出去自己丢脸也就罢了,却也极可能成为凌家的奇耻大辱。
就算是最稚嫩的新兵,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被吓倒,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
凌卫苍白的脸上写满羞愧,伍德准将也猜到他在想什么,转而向医疗官提问,「他没有什么事吧?」
「哦,没什么大碍,应该只是受到了刺激而已。」医疗官回答。
「要不要进行一次全面检查?」
「长官,没这个必要。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刚才……真是抱歉。」离开了阴森森的地下层,到了医疗室后,凌卫感觉好多了。
对于刚才自己的反应,也暗暗纳罕。
那种仿佛被魔爪掐住喉咙,强灌入脑海的恐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卫讨厌自己躺在病床上,在别人眼里显得脆弱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下床。
「真的可以吗?不要逞强。」看起来挺冷冽的伍德准将,其实很是关心。
「没问题,长官。」
经过刚才的虚脱,接触到地面的双脚,有一点像踩在棉花上的错觉。
凌卫努力挺直脊梁,让自己站出笔挺的姿势。
「抱歉,长官,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妨碍了您的工作。」
「别说这种客套的废话。」
「是,长官。」
接下来的审讯,自己还是不要旁观的好,凌卫正在尴尬地打算请辞时,忽然听见外面走廊上军用皮鞋重踏在地板上的急促响声。
谁会在气氛肃穆的指挥中心这么大剌剌地乱跑?
「喂!这间医疗室是对的吧?麻烦!这里的全局设计真是糟糕透顶。哥哥!你是不是在里面?」
随着凌谦肆无忌惮地叫嚷,房门就被直接推开了。
一跨进来就看见凌卫的他,气势汹汹地走到凌卫面前,一把拧住凌卫的小臂,「叫你留在客房休息,怎么稍没注意就跑这里来了?快跟我回去。知道我找得你多幸苦吗?」
发生了那么丢脸的事后,还要在伍德准将和陌生的医疗官面前,被自己的弟弟兼下属当逃家的小孩子一样责备,让凌卫倍感尴尬。
「放手,凌谦。」凌卫「啪」地拍开凌谦的手,威严地喝止,「长官在这里,注意礼节。」
「在这里正好!」凌谦转过身,以兴师问罪的姿态对着伍德准将,「伍德准将,你这一次实在是太过分了。完全不把凌家看在眼里吗?虽然凌卫舰长目前只是一名少尉,但他并不属于莱科米克基地,没必要听你调遣。更别说他昨天还刚刚救过你和你下属的性命。你在随意使唤他做事之前,请认真考虑一下这样做的后果。如果凌家长子因为你而出了任何意外,追究起责任来,恐怕你担当不起。」
「凌谦!你太无礼了!」
凌卫震惊得目瞪口呆。
区区一个军士,既然敢对准将这样说话。
以军法论,这样不敬长官的行为可以直接被丢进军事监狱了。
用力把凌谦拉到自己身后,用强悍的目光制止他再胡说八道,凌卫以凌谦兄长和上司的身分开口,「抱歉,长官,我回去会好好训斥他。」
「没这个必要。」伍德准将冷淡地瞥了凌谦一眼,「我也不是第一次领教将军之子的气焰。希望这种嚣张气焰,到了战场上面对真正的敌人时还可以管用。」
「长官……」
「不用解释什么了。我区区一个基地指挥官,的确得罪不起上等将军,也没资格使唤将军家的长子。总之,你们几兄弟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我拭目以待。」这明显是讥讽的话。
凌卫感到莫大压力。
夹在凌谦和伍德准将之中,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军部特权阶级和平民出身的军人之间的严重冲突。
如凌谦这种有强大后台,注定平步青云的年轻军人,对官阶资历高自己很多的军官不屑一顾。
而逐步累积战功,不管付出多少却无望挤入军部核心的老练军人,也瞧不起靠背景出身取得成功的新人。
双方壁垒分明。
但是,像凌卫这种,血统上是平民,却来自将军家庭的养子,就要面临极为窘迫的立场问题。
想说点什么,但是微抿的嘴唇掀了掀,却不知道说什么回应的话。
「哥哥,我们走吧。」凌谦在身后不耐烦地拍拍他。
「那么,长官,我们先告辞了。今天的事,非常抱歉。」凌卫严肃地敬了一礼,带着凌谦告退。
用沉重的目光,送走俩兄弟在走廊上远去的背影后,莱科米克基地的指挥官叹了一口气,然后,陷入了深深思索中。
第四章
「你疯了吗?对着伍德准特,竟然说出这么无礼的话!如果惹怒了准将,把你关几天禁闭,看你怎么办!」登上小型运输舰,凌卫忍不住对凌谦劈头痛骂。
「哥哥你少担心了,他才不敢对我做什么!」
「你居然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凌谦,再这样胡闹,总有一天连爸爸也保不住你。有本事的话,就在战场上建立自己的威信,仗着爸爸的威风胡作非为,算什么男人?」
离开指挥中心后,凌谦仿佛变了另一个人,不复刚才的暴跳如雷。
反而,不管凌卫多么竭尽所能地训斥教育,他都像一只懒洋洋的猫一样,粘在凌卫身旁眯着眼睛贼笑。
顽劣不羁的模样,让凌卫一阵无力。
「你真是……不可救药。」
「不对啊,哥哥你就是这个宇宙里唯一可以救我的药。所以,哥哥你永远都要在我身边才行。」
「这种时候少对我花言巧语!」
「但是,我确实深深的爱着哥哥呀。」
「请你不要再说肉麻的话了。」
「嗯?哥哥,你脖子上这是什么?」
凌卫猛然一阵心虚,捂着脖子,「没什么。」
「哥哥受伤了吗?现在的医药真会骗人,不在近处还看不出来。怎么弄伤的?我看一下。」
「别乱动,凌谦!」
「是吻痕?是不是凌涵那混蛋干的?可恶!哥哥怎么可以背着一早幸苦出去工作的我,和凌涵乱来?我也要在哥哥身上留下吻痕!」
就这样,话题无缘无故地转了方向。
凌卫再次陷入凌谦狡猾的战术中,回到楼上时。嘴唇诱人地半肿,不满情绪已经被安抚下来。
「好香!」
打开客房的门,诱惑肠胃的香味扑鼻而来。
「一定是凌涵回来了。」
凌谦把军装外套脱下,随手丢在客厅沙发上,拉松在外面系得整整齐齐的领带,跑到厨房门边把头探进去,「开完会了?」
「嗯,」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凌涵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会议只是例行事务的情况报告而已,我就提前一点离开了。」
「在做什么好吃的?」
「乌比鱼羹。」
连凌谦也忍不住惊叹,「好家伙!莱科米克星上居然也能被你找到乌比鱼?」
即使在充斥各种高级食品的奢侈购物星上,这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军部特地送过来慰劳这里的前线军官,整整一艘物资舰上只有两条,舰上负责分配的军官很识趣,知道我也在莱科米克基地,主动送了一条过来。另一条应该是送去给伍德准将了吧。」
凌谦悻悻地,「伍德那个家伙啊……」
「凌谦,说了多少次,对长官要尊重!」凌卫正好过来瞧瞧厨房的进展,曲起食指敲了凌谦的后脑一下。
凌谦龇牙咧嘴地摸摸后脑勺。
「是乌比鱼吗?真香。」凌卫像凌谦一样站在厨房门口。
凌涵的手艺不是盖的,烹煮过程中飘荡的香味,把两个哥哥都弄得饥肠辘辘。
凌卫想起读书时的趣事。
「好一阵没吃妈妈做的乌比鱼了。在军校的时候特别想乌比鱼,还有歌兰香草的面食。前年有一次,妈妈曾经叫人送了乌比鱼汤到军校,说要给我解解馋。保温箱打开的时候,把全寝室的同学都给吸引了,叶子豪抢着喝了第一口,被烫的哇哇叫。不过,他抵抗不了香味,忍着疼又喝了几口。」
「叶子豪也分配到莱科米克基地了,哥哥知道吗?」
「我今天遇到他才知道。但是凌涵怎么也会知道呢?」
「哥哥的好朋友的去向,我当然应该了解一下。毕业分配的时候我就得到消息了,但是事情太多,忘记了告诉哥哥。到了莱科米克基地,本来想起来要说的,昨晚又忙得一直没机会。」
凌卫一阵脸红。
确实,昨晚和弟弟们忙得翻天地覆,在床上……D_A
「还要等多久?」凌谦露出馋猫相。
「饿了吗?」
「当然。一大早出去,到现在还滴水未进。」
凌卫转头,「真的吗?这样饮食不调会伤害身体。食物柜里不是有吃的吗?下次多少吃一点才出门。」
「那种战场上迫不得已才吃的垃圾速食,我才不要吃。」
真是挑食的贵公子。
「做好了。」凌涵忽然Сhā进来一句。
凌谦立即发出欢呼,主动到小饭厅做准备。
凌涵端着冒出热腾腾热气的锅子走出厨房,凌卫充当助手,分配碗和勺子。
三兄弟心满意足地享受来自异星球的美味。
「听说乌比鱼的产量减少了很多。因为太好吃了。」
「只有一个乌比星,能有多少资源供人压榨?联邦的富豪贵族们不惜金钱购买,渔民为了生计不择手段地大量捕捉,当地的管理者也没有办法,只能涸泽而渔。」
「要是把乌比鱼捕捉到绝种,那可就糟糕了。」
「应该不会到灭绝的地步,一旦产量少到某个限度,军部应该会发布禁令,把乌比鱼规定为珍贵军用物资。那样一般人有钱也买不到,只有军部的高级军官和家属才有购买资格。另外,再分一点点份额给王族吧。」
「那就是使用和歌兰香草一样的限制策略喽。」
「是的。」
「呵,至少我们是一定可以吃得到的。」凌谦美滋滋地舀了一口鱼羹放进嘴里。
但是,凌卫却默默放下了勺子。
「哥哥不吃了吗?」坐在左手边的凌涵问他。
「没什么胃口,」凌卫站起来,椅脚在地板上划出轻轻的声音,「我到房间里休息一下。」
凌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可是,锅里还有很多鱼羹。」
「你们吃吧。」对两个盯着他的弟弟勉强笑笑,凌卫离开饭厅,走进卧房。
饭桌旁,只剩下彼此沉默以对的孪生子。
似乎谁都没有把美味的鱼羹舀起来,送进嘴里享受的欲望了。
过了一会,凌谦站起来,悄悄走到卧房门外,扭动门把,把房门打开一条逢,朝里面窥探。
然后,一脸郁闷地走回来。
「哥哥在床上躺着。」凌谦告诉显然正等待着他的凌涵。
「到露台上去说吧。」
把剩下半锅珍贵的乌比鱼羹,还有碗碟放到厨房里,两人走到露台上,顺手关上有隔音功能的透明门。
「指挥中心那边,到底怎么样?」
「糟糕透顶,」凌谦烦恼地挠着自己的头,「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还要倒楣地被耽搁了好一会。莱科米克基地那些该地的守卫兵,死活不让我进审讯室所在的最底层,说没有伍德批准,任何人不许擅入禁地。搬出爸爸的名字来恐吓也没用,这里的人,好像都故意和将军家族作对似的。」
「这很正常,莱科米克基地可以是出了名的平民前线,在这里,家族背景可无法发挥那么大的作用。这些暂不用提。」凌涵沉着地说,「我问的是哥哥的情况。」
「等我找到哥哥的时候,他已经在医疗室了。」
「什么?」凌涵不禁动容。
凌谦挫败地耷着肩膀。
「听人说他是被伍德直接抱进医疗室的,具体情况当时也不容我询问。反正,我进去的时候,哥哥已经可以下床了,就是脸色很糟。」
凌涵眼眸精芒骤盛,声音变得低沉,「这么说,哥哥真的对审讯过程有不良反应?」
凌谦沉默片刻,才无奈地点点头,「应该是的。」
优美的眉心纠结起来。
凌涵也感到烦恼,哥哥的生命完全地来自卫霆,如果哥哥身上真的有属于卫霆的记忆,而这些记忆被这次意外刺激到苏醒……
后果不堪想象。
「哥哥自己有意识到什么吗?」这是非常关键的问题。
凌谦谨慎地考虑着,「应该没有,哥哥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如果他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可能还保持目前的平静。而且,我在医疗室的时候,借故针对伍德大闹一场,引开哥哥的注意力。」
这样做,同时也是为了将来着想。
伍德是卫霆生前的好友,哥哥这个卫霆的复制人,要是整天对着伍德,说不定会受到什么刺激。
所以,凌谦故意做出气焰嚣张的样子,假借将军家族和平民军官的激烈矛盾,制造隔阂,让伍德更深切体会卫霆和哥哥身分的天差地别。
希望他以后识趣点,离哥哥远远的。
哥哥可不是他的什么好友卫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没有询问哥哥到医疗室之前的事吧?」
「我有这么白痴吗?去引发哥哥对刑讯过程的回忆?」凌谦不满地瞅他一眼,「我可是连在医疗室里见到脸色苍白的哥哥,都狠心地忍着,没有去安慰他。」
凌涵点点头。
作为他的孪生哥哥,凌谦这一点聪明还是有的。
「对了,艾尔?洛森的情况,我已经查过了。你知道吗?他可是你的前任。」
「什么意思?」
「他也是个少年得意的家伙,凭借成功通过模拟封闭式特殊考试成为了准将。」
对于这个敏感的情况,凌涵表现得无动于衷,「你忙了一个上午,不会就这一点资料吧?」
「嗯,整理了一份文件呢。我拿给你。」
凌谦打开露台的透明门,和凌涵一起回到客厅,通过走廊。
悄悄扭开房门,往里面看去,骤然脸色一变。
刚才躺在床上的凌卫竟然已经起床了,此刻,他正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份文件,低头静静看着——旁边的床头柜,抽屉半开着,显然,文件是从里面取出来的。
「艾尔?洛森是谁?」察觉他们的道来,凌卫抬起头,扬了扬手上的文件。
孪生兄弟的心脏,不约而同地猛缩起来。
在凌卫视线无法触及处,凌涵的手果断地猛戳了凌谦一下,要凌谦出面解决。
「原来哥哥没有睡啊?」脑子里电光石火地摩擦着惊惧的火花,凌谦保持着轻松的脸部曲线,走进房间。
随便地挨在凌卫身边坐下。
「本来打算睡一会的,但是睡不着,起来想在抽屉里找点帮助睡眠的东西,没想到里面放了一份调查文件。凌谦,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凌卫关心地问。
「没有,一切都挺顺利。」
「那为什么忽然调查起洛森家族的人了?」
「这有什么,洛森和修罗家族的人,哪一个我们不做例行调查呢?其实,他们手里也一定有调查我们的文件,这叫知己知彼。」
「艾尔?洛森是什么人?」凌卫重复了第一个问题。
孪生子迅速交换眼神。
「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是现任洛森将军的长兄,听说在战斗中失踪很多年了,至今仍无消息。哥哥对这个人有兴趣吗?」一直倚在门边的凌涵打量着他。
「嗯。」
凌卫并没有意识到,他心不在焉的一个字,让两个弟弟的心同时吊起来。
连凌涵的态度也不禁变得凝重。
「哥哥怎么会对这家伙有兴趣?你应该根本就不认识他吧?」
「是不认识,」凌卫也挺困惑,诚实地说,「不过很奇怪,看着他的照片和履历,总有很熟悉的感觉。」
「哥哥感到熟悉那是当然的。」凌谦忽然说。
「嗯?为什么?」
「因为这个履历和凌涵的很相似啊,艾尔?洛森也是将军之子,就读征世军校,而且同样通过了考试,回来也被晋升为准将。这些经历简直和凌涵的重迭了。哥哥看这份文件的时候,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了凌涵吧。」
这样说,倒也颇有道理。
凌卫想了想,认同凌谦的想法,露出释然的笑容,「原来是这样。」
「文件可以还给我了吧?」凌谦伸出手。
「可是,这上面是似乎有些地方说不通。」凌卫出于无法解释的好奇,没有理解满足凌谦的要求,低头继续翻着文件。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根据你这份文件上所说,艾尔?洛森是当时洛森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就是未来的上等将军之一,这种身分的人如果失踪,会是联邦的一件大事。不过,文件里怎么没有他失踪后的搜救行动报告呢?就算是在战场中失踪,洛森家族也不可能不进行大规模的搜救吧?文件里却只字未提。」
「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拿到文件,还没有认真看。」凌谦轻描淡写地说,「现在可以把文件还给我了不吧?」
「奇怪,既然是失踪多年的人,你现在又何必单独针对他做一个调查呢?你们不会有什么瞒着我吧?」
「哥哥真啰嗦,在床上怎么不见你的嘴巴动得这么勤快?」凌谦以耍赖的姿态,把文件从凌卫手上抽走。
凌卫困窘地胀红了脸。
「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说到那种事上……」
「好吧,考虑到哥哥的薄脸皮,我就不再说了。我先把文件放好。」凌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拿着文件走向房门。
但是,一直站在房门处的凌涵伸出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凌谦抬起眼,探询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告诉哥哥吧。」凌涵冷淡地说。
「什么?」
「把艾尔?洛森的事情,都告诉哥哥。」凌涵又说了一遍。
凌卫在隔着几步的地方听见了他们的交谈。
「告诉我什么?」凌卫在他们身后问,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果然,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凌谦罕见地沉默,深深地盯着孪生弟弟的眼睛,仿佛要从那一汪无底的深潭中挖掘到什么。
大概真是孪生子的心灵感应。
从凌涵的黑眸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吧。」凌谦说着,拿着文件回到刚刚坐下的地方,「哥哥,由我来向你坦白好了。」
没有像平时那样东倒西歪,疲怠不羁的坐姿,而是挺直腰杆,摆出开诚布公的样子。
一无所知的凌卫,不禁也感到一丝紧张。
「怎么?」凌卫问,「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不是。」
「那你要坦白什么?」
「上次不是和哥哥说了,我们会继续调查卫霆被军部秘密逮捕后发生的事情,弄清楚卫霆死亡的原因吗?这就是调查的结果。」
凌卫顿时动容。
「你是说,这个艾尔?洛森,和我父亲的死有关?!」
「不错,」凌谦抬起头,很快地扫了脸色从容的凌涵一眼,对凌卫低声说,「在使用了极大的资源进行全面调查后,我们可以肯定,杀死卫霆的人,就是当时洛森家族的继承人,艾尔?洛森。」
凌卫怔了一下,脸色变得铁青。
「他……杀了我的父亲?就是这个人?」
「是的,而且是残忍的谋杀。卫霆被军部逮捕后,受到不断的逼供,艾尔?洛森也是审讯者之一,为了审讯卫霆,他甚至特地从自己负责的基地抽身回到军部。」
心有灵犀的孪生子,微妙地一唱一和,竭尽所能破坏艾尔?洛森在凌卫心目中的形象。
在哥哥和那家伙见面之前,一定要先在哥哥的心中灌满黑色的毒药。
这是兵家不择手段之处。
「哥哥不相信的话,可以查看当年的存档文件,在卫霆被逮捕审问期间,艾尔?洛森确曾紧急离开过所驻基地,而且常胜星也有他当时到达的记录。时间方面是吻合的。」
「卫霆受审的过程,就没必要多说了。大概那个傲慢可耻的男人,以为自己可以轻易使卫霆折服,但是最后,却无法使卫霆给出令军部满意的口供。」
「所以艾尔?洛森恼羞成怒,在审讯室里无情地杀害了毫无反抗力的卫霆。」
「这是**祼的谋杀。不过,军部本来只是审问卫霆,并没有允许艾尔?洛森擅自杀害被审军官。艾尔?洛森也因此事受到惩罚。」
「从此以后,他就失踪了。洛森家族也自知羞愧,对这个长子失踪的事情能不提,就不提。」
两人摘取着早已知道的真相中,对自己有利的一部分,无所不用其极地编织凌卫身边的网。
用沉痛的语气述说着,暗中悬着心,观察凌卫苍白的脸孔。
「本来,这种难过的事,不想向哥哥说的。可卫霆是哥哥的父亲,我想,哥哥有权知道真相。」
「哥哥,请你记住,这个男人,就是杀害你亲生父亲的冷血凶手。」
呼吸,变得好困难……
凌卫感到肺部在激烈的抽痛。
视线扫过凌谦手中的文件附带的照片,那个素未谋面,可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很熟悉的男人,身穿准将军服,脸部轮廓年轻而刚毅。
他,就是杀死父亲的人!
艾尔?洛森……
「哥哥?」热热的,仿佛是有人贴着耳廓温柔地呼唤。
愤怒掺和着痛苦的情绪左右了凌卫。
过于激烈的感觉,使他陷入了半麻痹性的迷惘,好一会,他才发现凌涵已经走过来,并且半跪在他面前,关心地审视着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卫的眼睛如葡萄般湿润,视线越过凌涵的肩膀,停在很远的地方。
「没必要说什么,哥哥。」凌涵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举起手,抚摸凌卫的脸庞,「你不需要说任何话。」
弟弟掌心的温度,让凌卫感到温暖。
坐在身边的凌谦,也把手放在凌卫的腰上,「自己的亲生父亲遭到这种可怕的事,正常人都会受不了的。不过,哥哥,要记住我们永远在你身边。」
凌卫饱受打击后所露出的脆弱,让他们很少见的产生心虚的感觉。
但他们所说的,其实和真相相差无几,最多是说了艾尔?洛森几句坏话——卫霆确实是受尽折磨后凄惨地死在艾尔手上,这是事实。
心生内疚的孪生兄弟把凌卫抱到床上,用身体和热吻温暖如坠身于冰窟的凌卫。
「哥哥,不管过去曾经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
「哥哥?」
「嗯?」被凌谦用力地吻了一下,凌卫才从乱纷纷的思绪中茫然回神。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哥哥明白吗?」
「嗯,」凌卫认真地说,「我明白。」
虽然,生父受到极不公平的待遇而惨死,但自己毕竟是幸运的,在失去生父后,受到了爸爸妈妈的抚养,还有这两个温柔的弟弟……
「啊!」脖子上忽然一阵剧痛,让凌卫下意识地轻叫出来。
「凌涵,你干什么?」凌谦愤怒地问。D_A
「我留下的记号被医药挡住了,所以重新制造一个。」在凌卫细腻的肌肤上留下自己又一个齿印后,凌涵若无其事地抬头,「哥哥还记得我今天早上说过的话吧?我给哥哥的记号是永续性的,不清晰了就重来。」
「什么永续性?是你给自己每天在哥哥身上种草莓找借口吧?可恶,你这个落井下石的家伙,明知道哥哥心里正难受,居然还趁机留记号。不行!我也要留!」
凌卫默默在心中哀叹。
收回前言……什么温柔的弟弟,分明是恶魔一样的弟弟才对。
但是,心中充斥的痛苦,却似乎真被他们幼稚的行为抹去了许多。
第五章
杀害卫霆的真凶是洛森家的艾尔,这个真相,如同一块笼罩在心头,又竭力想忽略的乌云——甚至连和被害者有最亲密关系的凌卫,在第二天苏醒后,也以难言的心态掩饰着,没有再提此事。
重提旧事,有什么用呢?
以往执着地想追查到底,到现在反而觉得很可笑,杀害父亲的人已经失踪将近二十年,大概是做下恶事之后就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吧。
其实要追究到根源,害死父亲的应该是庞大的军部体系才对,但是……
凌承云将军威严的脸庞,还有凌夫人温柔的微笑,浮现在凌卫的脑海。
在自己长大成人后,回过头来要对军部翻生父之死的旧帐,不是意味着连抚养自己的父母也一起责备吗?这真是忘恩负义的想法!
这样做,不但不能惩罚那个杀人凶手,反而伤害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家人,包括和艾尔?洛森一样,身为将军之子的凌谦和凌涵。
「今天哥哥有什么计划吗?」穿好军服,潇洒英俊的凌谦从盥洗室里出来。
「昨天已经耽误了一天,今天是一定要上凌卫号巡视一下了。补给那方面,虽然有军需官处理,我还是要亲自检查一下才放心。」
「啧,真是负责周到的舰长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起得这么早,应该本来有要办的事吧?」凌卫暗暗决心,把与生父之死有关的情绪,通通埋藏起来。
艾尔?洛森,和凌谦,还有凌涵,是截然不同的人。
虽然他们的父亲,都是上等将军。
虽然他们都是衔着金钥匙出生,天生就拥有肆无忌惮挥霍的权利的人。
但是,两个弟弟和那个杀人犯是不同的。
「好吧,既然哥哥不需要我相陪。我就去基地逛逛了,爸爸说难得到了最前线的防守基地,应该尽量接触一下,学习各方面的知识。本来想敷衍了事的,但是又担心回去之后,会被爸爸盘查。要是他忽然让我谈谈这些,毫无准备的话就惨了。」
脑海中浮现凌谦被爸爸查问功课,训得低头沮丧的画面,凌卫不禁微笑。
「你也确实应该用功了,别忘记,你目前还是辍学的军校身分。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咳咳,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我好歹也是瓶形大战中的功臣,别忘了那一架微型战机是谁驾驶的。军部嘉奖下来的话,我应该获得晋升。」
确实,不仅是他们,整艘凌卫号都在等待军部嘉奖的消息,即使不晋级,这一次也必定可以在自己的履历上添加光辉的一笔。
凌卫知道,下属们都对此信心满满,毕竟是救了几百艘的友舰的大功劳。
但是,凌卫却不得不想起昨天伍德准将透露的机密消息,但愿莱科米克舰队的幸运,会在其他两支失踪舰队上重演。
相加起来,那可是接近两千艘联邦战舰啊。
他看了一眼正优雅地打着黑色军式领带的凌涵。
凌涵的级别也是准将,也许也已经收到有关消息了,不过,既然他没有主动开口,自己这个少尉还是不宜先发问。
「你今天也要开会吗?」他问凌涵。
「嗯,依然是高端军备委员会的会议,恐怕要连续开上几天。」
凌谦嗤鼻,「那些老头,不能上战场了,唯一玩弄权力的地方就只有在会议桌旁。」
「凌谦!不要乱说话。」凌卫郑重地提醒凌谦。
「我知道啦,哥哥。」
早餐还是由厨艺精湛的凌涵负责。
实在地说,让堂堂准将为自己做早饭,还要像餐厅侍从一样端碟子拿刀叉,凌卫常常为此感到汗颜,真是非常委屈凌涵。
如果外面的人看见这一幕,会为凌涵感到不值吧。
可是,一旦习惯了凌涵做的食物,要无缘无故的放弃,又觉得太可惜了。
人类呀,总是被不知不觉宠溺出来的恶习所控制。
「火腿冬瓜的味道还可以吧?」
「非常好吃。」
「晚上帮哥哥做宽面条,配着鱼子酱。」
「很好,我喜欢吃那个,记得鱼子酱要放很多!」这是凌谦忽然Сhā进了一句。
享用过美味的早餐后,凌谦急匆匆地不知忙什么去了,凌涵则很有风度地先把凌卫送到舰艇上,然后才赶去开他的高级会议。
副参谋官和军需官都在凌卫号上待命,见到凌卫,显得非常尊重和爱戴,不需要凌卫多问什么,主动把自己的工作详细交代了。
「其他下属的情况呢?值班方面没问题吧?」凌卫关心了一下。
「请长官放心,大家都严格遵照指定好的值班表,每天各部门都有人员值守,其余放假的人员就各自找自己放松的节目去了。估计现在都玩得很高兴吧。」
「是呀,难得的假期,在宇宙航行了一段时间后,可以脚踏实地地到处走动,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原来长官也有同感呀,呵呵。」
此刻和下属谈笑风生的场面,在未带领大家躲过宇宙风暴,取得瓶形打战胜果之前,是不可想象的。
看来,在军队中要建立威望,不断的胜利才是不二法门。
如果下一次无法带领他们赢取胜利的话,这些开始全心全意拥戴自己的人……会因为自己的决策而失去性命吗?
凌卫晃了晃头,把这些无聊的想法甩出大脑。
在副参谋官陪同下,他把凌卫号大部分的地方都巡查了一遍,结果很满意,如赫尔提所言,舰身在战斗中受损的地方可以修葺一新,能源也补充充足。
值班人员各司其位,见到舰长到来,都站起来向他热情地敬礼。
「看来,你把这里管理得井井有条啊。辛苦你了,副参谋官赫尔提。」凌卫不禁给予赞赏。
「哪里?这都是长官您的功劳。」赫尔提唇角逸出神秘的微笑,低声说,「大家都在等待军部的消息呀。」
如此坦承的回答,即使沾染着世俗势利的味道,也让人会心一笑。
就快结束巡视的时候,手腕上的通讯器,忽然滴滴地响起来,微型屏幕上显示,这是来自伍德准将的通话。
赫尔提知趣地走到前面去了。
凌卫接听了通话,「你好,长官。」
「凌卫吗?昨天你不舒服,临时离开了。不过,我想还是向你通报一下后来的结果吧?」
「已经问出情报了吗?」
「是的。」伍德准将说,「根据口供,这一次袭击的主使者,是帝国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尉级军官。」
凌卫感到难以置信,「帝国的少尉级别,有资格指挥这样的行动吗?」
「其中别有内情,目前我们了解到的是,这个叫科林的少尉,是帝国继承人身边很得宠的一名军官。虽然军衔不高,不过……估计身分很特别吧。」
科林。
这是凌卫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此时,他绝对想不到,不久的将来,这个名字会如此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长官,那赤背舰队和卡来米获娜舰队的下落……」
「还是没消息。」另一头,准将的声音也沉下来。
假如帝国真的毁灭了这两支舰队,实际上就等于把联邦前线的防卫撕开了一道长达三分之一的裂口了!
果真如此的话,这个神秘的少尉,就真是太厉害了。
「希望可以继续审讯出有关的情报吧。」伍德准将以期待的口吻说。
「嗯?还要继续审讯吗?」凌卫惊讶地问。
「是呀,一直磨蹭到今天早上,那个俘虏才肯开口,真是倔强的家伙,估计肚子里还有别的情报没有透露出来。军部指使,要继续审讯,务求问出更多情报。」
凌卫一阵沉默。
「军部的意思是……刑讯拷问吧?」
「是这个意思。」伍德准将也颇为感慨,「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重刑之下,再坚强的人也会崩溃的。战争在任何一方面都充满了残酷。」
经他提醒,凌卫无法控制地想起了昨日目睹的审讯场面。
一阵无来由的心悸。
「凌卫?你还在吗?」
「在的,长官。」他不得不强作镇定,才能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奇怪,「有什么吩咐吗?」
「算了,我可不敢吩咐你什么,不然,你那两个身为将军嫡子的弟弟不会善罢甘休吧?」很显然,伍德准将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为什么在经过这么不愉快的摩擦后,还会主动和凌卫联系,这不但是凌卫,也是伍德准将自己觉得疑惑之处。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太像二十年前的卫霆了,想到这样一个鲜活的卫霆和自己在同一颗防守星上,从前那个浑身充满着光芒感的亲密战友……
「长官,昨天的事情,我再次代凌谦向您道歉。」
「不必了。嗯,关于审讯的进展,我已经和你说了,就这样吧。」
「再见,长官。」
关闭了通话,凌卫长长透了一口气。
脊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廊壁。
巡视舰艇时的愉快已经荡然无存。
充斥大脑的痛苦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仿佛阴森的海洋一样无穷无尽。
为什么,浑身都在发冷?
真丢脸,作为参与到冷酷战争中的军人,竟然想起审讯场面就吓得膝盖发软。
凌卫深吸一口气,坚强地重新站稳,继续往前走。
副参谋官赫尔提就等在前面的警告牌前,看见凌卫过来,大步迎上去,「长官接到好消息了吗?」
「什么好消息?」
「哦,可能刚才长官正在和别人通话,所以没有单刀通讯器上公开传递的通报。」虽然想保持沉稳的形象,但这个实在是个好消息,赫尔提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愉悦的笑意,「军部的决定已经下来了,因为取得瓶形打战的胜利,营救了莱科米克舰队,挫败帝国敌人的阴谋,决定重重奖励有功人员。」
「是吗?」
虽然也在暗中期待,但和伍德准将通话后,对刑讯的恶感已经压过了此刻的兴奋。
任何战争,不管结局如何,到头来输的只有一样——人类的善良本性。
看见舰长不为功名利禄所动的平静态度,赫尔提自愧不如,赶紧收敛自己的兴奋之感,轻咳一声说,「不过,这个只是第一回的简单通报,再过不久,大概就会有详细的嘉奖通报来了,那个时候,才会知道军部的具体奖励措施。」
凌卫查看了一下手腕上的通讯器,确实如此,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把这个好消息通知大家吧。」
「是,长官。」
赫尔提充满期待的背影匆匆而去了。
第六章
名义上说去熟悉防守基地的凌谦,其实依然把主要精力放在搜索有关艾尔?洛森最新消息的方面,得到来自常胜星的风声后,匆匆赶回所住的高级套房。
打开房门,发现客厅的沙发上铺着一件毫无皱褶的高级军服。
不用说,凌涵也已经开完会回来了。
「哥哥回来了吗?」
「还没有。」凌涵正低着头做着明天必须提交的军备报告,随口说,「估计他正认真地检查凌卫号上每个部门吧,花的时间比较多。」
「哼!」知道凌卫不在,凌谦才把一直憋着的闷气发泄出来。
凌涵把视线从文件移到他脸上。
「怎么了?」
「军部那边的眼线告诉我,洛森那老头子已经正式把艾尔?洛森引入军部了,称他为自己的侄儿,也就是失踪多年的艾尔?洛森的儿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不是早就料到的吗?」凌涵平淡地说。
「不,洛森家族完全视旁人于无物了,而且是明摆着愚弄。这个所谓的侄儿,据说是为了纪念在战场上失踪的父亲,所以也起名叫艾尔?洛森。犯下罪行,被冰冻二十年后,重新光明正大地在军部露面,连名字都不用改。我真不明白,修罗那老混蛋为什么会支持洛森家族。」
凌涵打量着显然愤愤不平的凌谦,「你这么生气,恐怕不止是为了这些无聊的事吧?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还是直接说出来吧。」冷静地催促。
果然,真正糟糕的消息在最后。
凌谦用很快的语速吐露,「军部要委任这位所谓的艾尔?洛森准将,作为凌卫号在大后方的支援联络官。」
「你说什么?」凌涵脸色一沉。
对于长时间遨游在无尽宇宙中的舰艇来说,大后方的支援联络官非常重要。
遇到危急关头,不论是兵力救援,还是物资供给,以及第一手情报的传递,都需要支援联络官全力配合,假如舰艇是远飞的风筝,军部所指派的支援联络官,就无异于牵制风筝的唯一的线。
所以,这个消息无误的话,就相当于把凌卫号上所有人的咽喉伸到了艾尔?洛森的掌中。
要放生,还是要让众人窒息,全看艾尔?洛森一时的心情了。
「军部怎么可能做出这样荒谬的决定?」
「既然能做出了让艾尔解冻的决定,还有什么更离谱的决定做不出来呢?」凌谦冷冷地反问,并且提醒,「不必寄望爸爸了,如果可以阻止,他肯定会阻止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只要修罗家和洛森家继续联手,凌家就只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凌涵沉吟片刻后,淡淡地说,「这个联盟,必须破坏。」眼神更趋凌厉。
电子锁被启动的声音忽然传来,吸引了两兄弟的注意力。
两人回过头,盯着大门的方向。
「我回来了。」凌卫的身影出现在打开的门前,入目的情景让他微微一怔。
明明是两个脱下黑色军装外套,身着熨帖的衬衣,还系着领带的英武军人,为何乍然给他的感觉,却像两只在家里等待着主人回来的虎头猫?
一只站着,一只坐在沙发上,眼睛都直指地盯着门口,肚子饿了的样子。
对于自己脑海中猛然冒出来的可爱画像,连凌卫这个一向严谨的人也不禁笑了,「原来你们都已经回来了呀。」一边走进客厅。
「哥哥笑得这么开心,看来是知道军部嘉奖的好消息了。」凌谦立即把刚才的话题隐藏起来,露出俊美的笑容。
「是已经知道了。不过副参谋官说,具体如何嘉奖,还要等军部另行通知。」
「不用说,哥哥一定会连升几级。」D_A
「这是军部才有资格决定的事,作为军人,我只要等待并且接受就是了。」凌卫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军装上的钮扣。
凌谦走过去,以体贴的姿态殷勤地帮忙,把凌卫脱下来的外套认真地搭在沙发扶手上。
「谢谢。」
「别客气,伺候凌卫号的舰长,这可是我这个下属的专利。」
凌涵打量着凌卫。
「哥哥不舒服吗?」他忽然以笃定的平淡口气发问。
「嗯?没有吧。」
「脸色不对劲,」凌涵估计,「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吗?」
「有人欺负哥哥?是不是伍德那个老头子?」凌谦也加入进来,口气不善地追问。
「凌谦,小心你的措词。」
瞪了凌谦一眼。
这不长进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长官呢?伍德准将那种完全靠自己争取到现在官阶的军人,更值得任何年轻人敬仰。
「是身上太脏,有点不习惯。巡查凌卫号时到底层电机房去了,那里油烟熏人,我正打算洗个澡。」不想提起自己被刑讯场面吓得浑身难受的窝囊事,凌卫敷衍着说。
听了他的回答,凌涵忽然把手头的文件放下,踱步到他面前。
最近,弟弟们似乎又长高了。
从前还依稀比自己矮一点点的,现在,却觉得对方正以居高临下的视线打量着自己。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凌涵的目光太有压迫力而造成的错觉。
被这样能直刺人心的视线盯着,让人无法不作出某种希望可以缓和气氛的回应。
「怎么了?一声不吭地盯着我看?」凌卫不自在地微笑,「是我脸上沾了机油吗?」
「哥哥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凌涵,你不要总是有意无意地指责我对你撒谎行吗?这真是……」
「如果是真的,那么就来吧。」
被凌涵的手扣住腕口,凌卫莫名其妙地跟着凌涵往里走,「到底要干什么?」
「当然是洗澡呀。」看来凌谦比他早一步体悟到凌涵的打算,笑嘻嘻地在前面引路,打开浴室的门,「凌卫号虽然设备先进,但空间有限,连舰长休息室的浴室也只有巴掌大。既然这里有大浴室提供,我们当然要尽量多享受几次。」
「可是……等一下!现在还不是洗澡的时候吧?」
「是哥哥说要洗澡的。」身后的浴室门被凌涵随手阖上。
滴!密码锁启动的轻微声音,好像触及了某根淫靡的神经线。
灼热的细流在凌卫肌肤上迅速掠过。
「好久没有和哥哥在浴池里狂欢了,好怀念呀。」凌谦在这种时候都显得格外勤劳,主动去调节了浴池的温度要求,把水量调整到最大。
热水从安置在浴池四个角落的高贵天鹅形水龙头里哗啦啦地狂涌出来。
瞬间,水蒸气把浴室里的一切都模糊了。
「蒸汽这么厉害……水温,有点高吧?」
「高温也是情趣的一种,放心啦,不会真的让哥哥被烫到的。」
和凌谦对话的时候,凌涵的手从背后探过来,解开凌卫衬衣上的钮扣,领带也被取下来。军裤的拉链拉下来后,却没有立即往下剥,而是把手伸进去,恶劣地隔着白色内裤一下一下轻捏。
身为男性的本能,顿时就被尴尬地唤醒了。
每次被弟弟玩弄到半Ъo起状态,凌卫都会胀红了脸。
「凌涵……」
「知道了,哥哥。」凌涵还是一贯的风格,毫不拖泥带水,一边说着,一边把占了一点小便宜的手抽出来,老练地把军裤连着内裤往下拉到膝盖以下位置。
「呵,哥哥的小弟弟很有精神。」站在前面的凌谦盯着那个地方发出笑声。
骤然暴露在亲密的男性面前,不管经历了多少次,仍会产生强烈的羞耻感。
凌卫情不自禁用双手护在身前,纯洁如初的反应叫两只大色狼忍俊不住——这么好的身材有什么不敢让人看的?哥哥真是没自觉。
雾气中,颀长优美的男性身躯呈现出完美的线条,令人血脉贲张。
光想到可以肆意抚摸亲吻这个躯体,让他发出欲仙欲死的呻吟,胯下的雄风就已经暴起了。
「到浴池里去吧。」凌谦迫不及待。
足够五六个人共浴的大浴池已经装满了水,三个人一下去,热水从水池四周荡漾着溢出来。
有点烫……不适的高温让凌卫微微蹙眉,他在水里转了转身子,却正好和凌涵正面对上,已经脱去上衣的凌涵身体非常精壮,肌肉线条甚至在水面下也折射出危险的蓄势待发。
「啊,哥哥的体温也变高了。」现在变成身后的人是凌谦了,双手一个劲地乱摸。
说起来,孪生子似乎很喜欢一前一后地夹击目标,是天生形成的狩猎习惯吗?
为了更好地控制猎物?
「唔唔——」
前面的黑影覆盖过来,唇舌被凌涵占据,口腔被探进来的舌头翻搅,溢满甜美的酥麻感。而在后方,臀部被用力掰开。
热水猛然涌入羞耻的地方。
「啊!」凌卫烫得浑身一颤。
「呵呵,哥哥可爱的肉茓被热得很爽吧?不过,更热的东西在后面哦。」两根指头戳进充满热水的秘部,让里面的热水无处可去,只能挤到身体更深的地方。
「啊——凌谦……好难受,呼——」D_A
「哥哥的里面,肠壁蠕动得比平常更激烈,快把我的手指夹断了。啧啧,这都是热水的功劳。」
凌谦贪婪地揉搓探索,玩弄得差不多后,好整以暇地抽出手指,用火热的硕大代替着顶入深处。
「——!」凌卫猛然睁大眼睛。
粗大的伞状部把里面撑到几乎要裂开的地步,痛而甘美的挣扎却被凌涵执着的吻完全封在喉咙里。
「感觉真是太棒了,只有哥哥才能给我这样的快乐。」凌谦喘着热气,啃咬凌卫的后肩。
「好疼,混蛋……」
被哥哥用不成调的诱人声线责骂,凌谦唯一的感觉就是愉快。
「赤身**的哥哥身上,印着我的名字,这一幕,实在是太色情了。以后我只要想起哥哥的肩膀就一定会Ъo起的。」
湿漉漉的黑髪被男人一把抓住,用力后拉,脖子被迫凄美地高高后仰。感到嫉妒的凌涵,一脸平静地咬上猎物脆弱的喉结。
「啊————」
仿佛被吸血的痛楚,成为醺醺热浪中奇妙的催情剂。
「讨厌,哥哥不许被凌涵吸引注意力!」舌头和牙齿对那个烙印着「谦」字的地方竭尽所能挑逗,凌谦同时也挺动年轻的腰杆,攻击秘道里最容易得到哥哥激烈反应的小凸点。
「啊啊——呜——你……你一定,非要这么……唔——!凌谦……」
「非要这么性急吗?也对,应该和哥哥玩点情趣才行。唉,可惜莱科米克星这个破地方没高级的情趣商店,现在也只能玩点老土的花样了。」
胀大的分身毫无预兆地完全抽出来。
开拓过的**暂时无法闭合,热水再次涌进,洗刷经过一轮激烈摩擦的黏膜。
「呜!你这个……混账……」肠壁一阵无法控制地抽动,凌卫被离乱颠倒的灼热快感弄得濒临崩溃。
凌谦在他耳边发出悦耳的笑声,雄风重新Сhā入**,骤然全力顶到最深处。
「呀——!」被掌握在凌涵大手中的花茎,因为刺激而猛然一跳。
四个角落的水龙头还继续开着,因为水池已满的关系,龙头嘴浸入水线下方,不再发出哗哗的声音,但水蒸气的力量越发厉害,整个浴室氤氲湿热的淫靡,伴随着凌谦的抽Сhā,水面上涟漪一圈圈激烈荡漾开。
虽然被恶劣地对待,但涌入体内的热水有如**,滋润着贪求的肉壁。
凌卫一面对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欲望却被淫邪地煽动,不由自主扭动身体承受更重的鞭挞,像水面上的石油被点燃,无法扑灭,只能眼睁睁看着熊熊火光肆虐。
眼前视野一片模糊。
「唔唔……啊————不要……受不了……嗯————!」
「让哥哥爽到受不了,这是我的义务呀。」凌谦说着甜蜜的话,更用力地往深处操弄。
好热!什么都是热的!
包围身体的热水,狠狠蹂躏内部的发烫的**,被摩擦到几乎燃烧的肠壁,这一切快把他逼疯了。
抽动的频率达到最厉害的地步。
「哥哥,要和我亲亲密密地一起快乐地射哦。」凌谦亲吻着后肩上美丽的古地球象形文字,把手探到前面。
按照一向的规矩,在凌谦Сhā入时,这应该属于凌涵的范围。
但凌涵并没有小气地在这种时候让孪生哥哥扫兴,默默地让开,转而拢住根部两个沉甸甸的肉球,用指尖加以刺激。
多个敏感点遭到玩弄,凌卫更加陷入癫狂。
**在体内的撞击不曾松懈,深入地抽动几下后,猛然穿透到最里面。
滚烫精华一倾如注。
「啊啊————!」凌卫嘶哑地发出呻吟,在空白的意识中达到Gao潮。
水温使Gao潮的余韵久久不散。
膝盖支持不住微微打着快感哆嗦的身体,只能向前微倾。
如凌卫所料,凌涵很稳当地把他给接住了。
「哥哥。」
平淡中却蕴含着跃跃欲试的期待,里面的意思很明显——该轮到我了。
凌卫无力地扫他一眼,「至少让我喘口气。」
以一对二,真的太不公平了。
对孪生兄弟来说也许只是正常生理需求,但是对接受一方的凌卫来说,却无疑是耗费体力的车轮战。
热水不断溢出浴池,发出潺潺水声。
水蒸气有越来越浓重的趋势,很快,也许视野会模糊到连近在眼前的凌涵都看不见了吧?
「好吧,就让哥哥休息一下。」
习惯了微烫的水温后,似乎感受到热的好处了,身心在Gao潮后都得到放松。
凌涵支撑着他的体重,双手缓缓地顺着身体曲线抚摸,带着情色的味道,又有令人放心的感觉,至于,在后背顽皮地乱亲乱吻的那个,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凌谦了。
「哥哥,你如果做一次就累到晕倒的话,那可真的很逊哦。不过,也刚好证明我越来越威猛了。」
小混蛋……
明明也用了大量体力,为什么说话还是那么干劲十足。
「凌谦,你很有精力吗?」
「当然呀,哥哥。就算连做五六次也没问题。」
「那么有力气的话,帮我擦一下背好了。」
「什么?……呃,遵命,长官。」
考虑到帮助哥哥恢复后,自己又可以趁机再占一点便宜,凌谦心甘情愿地接受命令,服务周到地扭着毛巾帮凌卫擦背。
呵呵,这也是好差事。
**的背部线条鲜明优美,尤其从结实纤细的腰杆延续到挺翘的臀部,一切浑然天成,让人忍不住想大逞手足之欲。
「喂,在乱摸哪里啊?」
「没有啦,我是老老实实照着哥哥的吩咐做的。」
老老实实这种形容词,一辈子也不可能用在你身上吧?
但是,没要训斥凌谦毛手毛脚的打算。
不管是凌谦也好,还是凌涵在身上各个地方缓缓摩挲的手也好,此刻带给凌卫的感觉,熟悉而热暖,随着水波轻柔荡漾,更显温柔了。
唉……还是弄不明白。
这样个性南辕北辙,在外面被大批美女倒追,高傲得不行的将军嫡子,为什么这么喜欢粘着自己这个平凡的人呢?
是第一天被收养入凌家就注定的缘分?
凌卫闭着双眼,尽量放松地靠在凌涵身上,浑身游走懒洋洋的愉快。
热烘烘的脑子里,凌乱地浮现着孪生兄弟各种可爱神态的脸。
凌涵的沉稳,凌谦的俏皮,还有……嗯?这忽然冒出来的第三张脸是……艾尔?洛森?!
凌卫悚然一惊,猛然睁开双眼。
「哥哥怎么好像受惊了?」凌涵的鼻尖,几乎和他鼻尖撞到一起。
「哦……没什么。」想不到自己的潜意识里,对这个杀父真凶已经铭刻到这种程度。凌卫不想在此刻提及如此扫兴的人,「我差点在浴池里睡着了。要是跌在水里的话,一定很难看。」
「怎么会,我扶着哥哥的。」
这时,滴滴声忽然掺入流水的鸣奏中。
兄弟们脱衣服时,有防潮功能的通讯器搁在浴室地面的大理石板上,已经被淌过的水浸过大半,闷在水中的声音和平时有点不同。
「真烦人,这种时候忽然响起来。」凌谦扫一眼,发现是自己的通讯器在叫。
「还是看看吧,说不定有工作上的事。」凌卫总是以公事为第一。
「遵命,长官。」把帮凌卫擦背的毛巾随手一丢,凌谦毫无羞意地挺着胯下之物出水,弯腰拾起通讯器,匆匆扫了一遍通讯器传递过来的讯息后,楞了一下,不敢相信地再重新确定了一遍,英俊的脸庞顿时一沉。
「怎么了?」凌涵发问。D_A
「你自己看吧。」凌谦把通讯器递给凌涵,自己重新趟进浴池,「哥哥借我抱一下。」二话不说地把凌卫从凌涵怀里抢走。
浴池边缘有供人坐下浸浴的阶梯,凌谦坐在上面,背靠在光滑的大理石池壁上,搂着膝盖上的凌卫肆意强吻,让他发出嘤嘤呜呜的抗议。
好不容易从凌谦的魔掌中挣脱出来,凌卫的嘴唇已经半肿了,气愤地在凌谦脑袋上盖了一巴掌,走到水池里离他最远的地方。
不过,奇怪,一向爱撒娇的凌谦竟然用上强硬又粗鲁的接吻方式……显而易见,刚刚接到的消息让凌谦焦躁了。
「凌涵,通讯器传过来的到底是什么消息?」凌卫忍不住问。
「没什么大不了。」在凌卫被强吻的时候,凌涵已经把消息看完了,「只是军部对瓶形大战的具体奖励措施罢了。」
「有确切消息了吗?」
「嗯,这是凌谦在军部的眼线先发过来的。估计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正式公布,到时候哥哥也会接到消息的。」
「什么样的具体奖励措施?」凌卫好奇地问。
虽然对功名利禄还没有到极度渴望的程度,但是立功之后想知道自己的表现受到怎样的奖励,也是人之常情。
凌谦在浴池的另一边用眼神向凌涵示意,「咳。」这个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哥哥,我们先商量一下。
凌涵也以目光回应——迟早要知道的话,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军部认为这次战役中,功劳最大的人是凌谦,对他的奖励是晋升为少校。」
这是连跳五级的晋升!
凌卫惊讶之后,不敢相信地露出笑容,「哈,这真是很好的消息。」转头对凌谦说,「因为你任性的辍学,跑到凌卫号上当士官,我正头疼不知道怎么向爸爸交代呢。幸好立下这个功劳,当了少校以后,你不许再这么任性了。」
凌谦却没有说话,以闷闷不乐的表情拍打着池水。
「作为凌卫号的特派监督官,我也有配合之功,虽然没有晋升,但是奖励二等军功一次。」
「恭喜啊,凌涵。」
「谢谢哥哥。」
「有什么可恭喜的?」凌谦在一旁拿着毛巾擦洗上身,冷冷开口,「哼,那群老头子还能做出什么更不要脸的决定来?」
「凌谦。」提醒的语气。
「连哥哥的下属们都受到表彰,但是偏偏对哥哥这个战役的首功之臣没有任何嘉奖,真是太没道理了。」
凌卫楞了楞。
现在,他才明白凌谦的怒气是针对什么而发。
「是真的吗?」要得到有效的答案,看来还是问凌涵比较快。
「军部确实是这样决定的,哥哥,很抱歉。」凌涵点点头,叹气说,「军部也知道凌卫号舰长在战役中的功劳,但是,凌卫号是高级测试型军舰,临时改变航行方向,没有等待军部指挥中心的命令就擅入不知底细的力场,这是违规行为。因此,功过相抵,对哥哥既不惩罚,也不嘉奖。」
凌卫苦笑,察觉心中升起的一丝失落。
也许自己立功的事让军部的人讨厌了吧,毕竟,自己这个将军的养子,论其血统只是一个平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也是军部打压平民军官的惯常手法了,在他查到的资料中,卫霆也是战功累累却一直受到压制,在审讯室被谋杀之前,也只是一名上尉。
难道……生父的命运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不!只是没有获得晋升罢了,没必要这么胡思乱想。
「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凌谦义愤填膺,「如果哥哥没有当机立断地介入,莱科米克舰队早就全军覆没了!要是哥哥没有得到应有的奖励,我也拒绝接受晋升,绝不认同这种混账的决定。」
「如果你坚持这样的话,我也不反对。」凌涵淡淡地说。
「我当然和哥哥共同进退。」
「不过,我会如期到常胜星参加嘉奖会,接受军部的奖励。」
「凌涵!」
凌涵投向凌谦的视线,从内敛慢慢转为凌厉,低沉地说,「从这次的奖励可以看出,军部里面对哥哥看不顺眼的人势力很大,为了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哥哥,就算是从敌人那里乞讨来的武器,我也会装备在身上。凌谦,你可以随便放弃,但是我,已经决定全力以赴。」
这些话犹如一桶冷水,把凌谦的怒火熄灭了。
看来,会被凌涵教训到无言以对的,并不仅仅是凌卫这个兄长而已,不愧是通过特殊模拟考试归来的胜者。
在有效缓解了凌谦的一时激愤后,凌涵转回头,把目光对准更重要的目标,「哥哥。」
「放心吧,我没什么想法。」为了让弟弟们感觉好受点,凌卫把失落感抛到脑后,振作起来说,「我确实也有违规的地方,军部要这样处理,作为军人我会无条件地接受。至少,你和凌谦,还有凌卫号上的同僚们都获得了奖励,作为舰长,我与有荣焉。」
「不,军部对哥哥的态度是不公正的,这一点我们心里都明白。」凌涵伸出手,把凌卫拉到身边,抚着他额前垂下的湿发,微笑着问,「但是,哥哥想过为什么军部要这样决定吗?为什么要打压哥哥,同时却又给予我军功的荣耀,甚至让凌谦连升五级?」
「为什么?」凌卫茫然。
「因为他们想要离间我们和哥哥的关系。」凌涵像老师对着稚嫩的学生一样耐心,温柔地笑着,「不过,他们的计划实在可笑。我们和哥哥的关系,怎么会是区区军部奖励可以离间的呢?哥哥和我们之间,是从身体到心灵的契合,就像这样。」
其实早就在做着邪恶的准备了,连躯体间的位置也调整得恰到好处。
说着这番话,让凌卫警戒松懈的时候,蓄势待发的硕大抵在不久前被凌谦开拓过的蜜壶,侵犯到里面。
「啊——」
凌涵双手握住腰肢,往后一拉,就着两人连在一起的姿势,坐到浴池的台阶上。
「呜……不行……好——好深!呼————」凌卫发出悲鸣。
被迫大张双腿坐在凌涵膝上,体重作用下,**挺入到近乎恐怖的深度,滚烫和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让凌卫无法控制地绷紧身体。
凌涵一手控制着他的腰,不许他逃开,另一只手伸到浴池边,按下放水按钮,池底六个隐蔽的去水口打开了。
很快,浴池的水平面下降,四个角落的水龙头再次露出水面,哗哗地以厉害的气势喷出水柱。
凌涵抱着凌卫在浴阶上横向移动少许,一边不紧不慢地抽Сhā,一边把凌卫张开的胯下递伸到最接近的水龙头下方。
「啊啊啊——!」凌卫失声大叫。
水柱冲击喷打Ъo起的花茎,揉合了扭曲快感的激痛延续到脚尖。
「我们和哥哥这种极致的亲密关系,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无法分割。」
「不,不要!凌涵,好痛……唔——!呜————」
与哥哥破碎而充满甘美苦闷的呻吟相比,凌涵的说话,就如那根正在凌卫体内侵犯的可怕硕大一样,保持着有条不紊的节奏和惊人力度。
「军部的人不了解这一点。但是,哥哥你必须了解。在将来,妄图离间我们兄弟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匪夷所思的手段会使出来,所以,哥哥你一定要坚持对我们的信任。明白吗?」
「呜——」凌卫被快感蹂躏得眼眶湿润。
水柱还在继续冲击着男性的骄傲,因击打的痛楚而稍软后,又因体内被撞击的快感而重新坚挺。
明明要兴奋到Gao潮,但凌涵恶意的操纵下,有意无意在几乎快成功的时候让水柱击打在昂扬的顶端。
羞耻感和痛楚交缠下的淫靡,像蛇毒一样让人陷身地狱。
「明白吗?我们的爱,是从身体到心灵的契合,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离间。」绝不允许凌卫胯下避开水的刑罚,凌涵握着细腰强硬地上下抽动,好整以暇地发问,「请哥哥给我一个清楚的回答。」
「啊——啊——明白……唔唔!呼哈——」
「说清楚,明白什么?」
「我……我们的爱是……」D_A
「说下去呀,哥哥。」
「是从身体到……心灵的契合,呀!呜……不,不要再……」
「还有呢?」
「任何事……唔——任何人都不能……呜嗯!那里!不要!凌涵……」
「都不能什么?把话说完。」
「离间……离间我们的爱!凌涵……嗯————!唔唔!求你……让我……」凌卫满脸红透,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哥哥说的是真话吗?」凌涵无比认真的追问。
「啊!唔——是……是的!」
虽然正受着弟弟的欺负,但自己确实不曾打算和这对恶魔般的孪生兄弟分开。
不过,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被凌涵逼着,这种表白的话大概自己也无法说出口。
英气的脸,出现泫然欲泣的性感表情。
明明在湿漉漉的浴池中,喉咙却干得几乎要燃烧了。
身体里穿刺的力量像出自某种永不停歇的机器,令人有要被活活抽Сhā到肠穿肚破的错觉,凌卫拼命后仰脖子,后脑抵在凌涵强壮的肩上,不断摇晃着脑袋抗议又撒娇般地用力厮磨。
「好啦,凌涵,哥哥已经向我们表白了,你就不要这样欺负他啦。」让凌涵充当了恶魔,自己则坐在一边同享心花怒放的果实。听见凌卫呻吟出的誓言后,凌谦以一副和事佬的姿态淌水过来占便宜,啧啧同情,「可怜的哥哥,被水流打得这个地方都发红了。」
把水龙头关闭,在凌卫胯下伏身。
「呜————!」凌卫发出尖锐的啜泣。
被水击打到半麻痹的花茎,忽然受到凌谦充满侵略性的慰抚,舌头就像直接舔舐到皮肤下的敏感神经一样。
耳边一阵热感,是被凌涵咬住了耳垂。
「哥哥,要记得和我**的感觉呀。」一边叮咛,已经压制不住爱火的凌涵也放弃好整以暇的姿态,发起猛烈进攻。
变化刺入的角度,狠狠翻搅、推撞前列腺。
「啊啊!不……不要!唔唔!凌涵,不要……」凌卫陷入混乱的快感黑暗,发出恐惧的求救。
身体从里到外乱成一团,会阴,甚至是两个球囊都在勃勃抽动。
凌涵的频率越来越快,中途忽然不打招呼地抽出湿淋淋的大半,然后一口气顶入……
瞬间,一切感觉都凝缩到最要命的一点上。
「啊啊啊啊啊啊!」触电般的痉挛。
凌卫背部像弓一样反弯,喷出乳白的体液。
被抽走全身骨头似的,软倒在凌涵怀里,然后,感觉到喷在唇上的热气。
不是一根,而是两根舌头,在舔舐被蹂躏到充血的唇瓣。
「哥哥?」
「…………」
「哥哥,你感觉怎么样?」典型的,饱餐一顿后,还心怀叵测,故意作出温柔讨好状的小弟腔调。
「…………」
「哥哥,累了吗?我帮你清洗一下,抱你到床上睡吧。」
「…………」
「哥哥,凌涵赖皮啦,用水这一招是我先想出来的。反正浴池的水已经用了,本着保护防守星水源的原则,不如哥哥和我再来一场水战吧?我有更好玩的招数哦,保证哥哥满意,好不好?」
「你……」
「什么?哥哥你说什么?我就知道哥哥会同意的,哥哥可是一舰之长,体力当然很够用。」
「你……」们这两个混蛋!
第七章
根据凌谦所提出的不要浪费浴池中的水的歪理,凌卫最终还是被牛皮糖一样的弟弟狠狠抱了一场。
虽然已经手软脚软,并且连声说不要,但秉承着你一次我一次,做事要公道的原则的凌涵,又更激烈地要了哥哥一次。
ⅿi洞,分身,还有重要的乳头,这些地方都受到过多的疼爱,事后清洗中,红肿的地方哪怕只是用手指抚摸都会敏感脆弱得颤栗抽动。
对于这么激烈的性爱,凌卫却一点也不知道,每一个动作都折射着两个强势弟弟内心的不安。
在修罗和洛森两家的联手下,军部的风向已经截然转变,这并非父亲凌承云的能力不足,而是他们这两个跟随在哥哥身边的人太大意了,只要认真思索一下,就知道让初出茅庐的哥哥骤立大功,是绝对错误的选择。
灭顶的恐惧,会让人放弃成见而携手,对付最具威胁力的那个敌人。
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
一开始,最佳方针就是缄默收敛,不要用哥哥的特长来耀武扬威,不要引起觊觎者们的注意。
早点想通这一点的话,当日就绝对不会让哥哥Сhā手莱科米克舰队的事,伍德的死活,关凌家什么事呢?
没有了莱科米克,以军部的实力,还是可以再建造一支更强大的舰队,不过是要耗费大笔军事资源罢了。
凌涵在内心深处,不断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愤怒。
缄默,收敛。
为什么自己竟没有意识到这两个词的重要性?!
把瘫软如泥,昏睡过去的凌卫抱到床上,凌谦坐在床边,脸上流露出怜爱地帮他套上干净柔软的睡衣,低声说,「我们今天,都被情绪左右了吧?」
「是的。」
「如果可以除掉艾尔那家伙的话……」
「凌谦,」凌涵缓慢又沉着地抬起眼睛,「玩军部的权力游戏,必须有耐心、智慧和毅力。缺少一样,都会让自己和身边的人灰飞烟灭。」
凌谦酷似凌夫人的,充满魅惑力的眼睛,表示认同般地眨了眨,然后,补充了他的个人看法,「在我参与的游戏里,任何伤害哥哥的人,都必须灰飞烟灭。」
激烈得过了度的性爱后,凌卫一口气睡到第二天上午。
和过去大部分类似情况相同,每当发生这种事后,醒来的时候,两个弟弟都会守在身边,仿佛要用自己的行动表示歉疚。
凌涵依然是烹制出香喷喷的饭菜,默默端到凌卫面前,而凌谦则花样百出地说着甜言蜜语,同时也做小伏低地在身前身后殷勤。
从前,凌卫还会为此发发脾气,提出抗议,但是现在……
这对可恶的孪生兄弟的德行,估计这辈子是不会改的了,后悔的时候似乎很后悔,只要一脱了衣服,又是两头只有下半身的色狼。
看穿了这真理性的一点,凌卫连抗议都懒于提出了,反正下一次必定又是重蹈覆辙,把凌涵端来的食物吃个干净,补充了一下体力,然后到盥洗室换上军服。
「哥哥看了通讯器了吗?」凌谦故意跑过来搭讪。
「嗯?」
「昨天说的消息,已经正式公布了,哥哥的通讯器上应该可以查询到。」
凌卫走出来,翻开通讯器的记录,果然有这么一个文件。
凌谦的内线消息无误,不但孪生兄弟获得荣耀,其他凌卫号上的人也得到了增加三次参战记录,晋升一级的嘉奖,只有他这个舰长,是唯一的例外。
「军部的意思,为了振奋联邦军的士气,要在常胜星召开嘉奖大会,我们要在限期内赶到。」
「这么说来,我们不能在此久留,」凌卫查了一下航行路线,「第五空间的宇宙沙暴警报还没有取消,现在舰艇都无法做长途跳跃。」
「哥哥放心,有我这个全联邦最厉害的驾驶官在,保证在军部指定的限期前抵达常胜星。」身着舰长军服的哥哥,浑身散发迷人的阳刚之气,凌谦忍不住伸出禄山之爪。
啪!
被凌卫毫不客气地打开。
「哥哥……」凌谦委委屈屈地拖长调子。
「不许乱碰,军服要保持熨贴笔挺,才能显示军人的仪态。还有你的驾驶术虽然出色,但为了以防万一,凌卫号还是尽早出发吧。我等一下去向伍德准将辞行,顺便感谢他的招待。咦?」继续翻查着通讯器的凌卫发出惊讶的一声。
「怎么啦?」
「这里还有一封电子请柬是王宫昨天晚上发来的。我本应该昨天晚上就收到并且做礼貌上的回复,结果你们两个……」
「哪方面的请柬?」早就注意着两人的凌涵,在听见王宫的字眼时走过来Сhā话。
「上面写的是,女王殿下已经知悉莱科米克瓶形大战的好消息,并为联邦有此等杰出军人感到万分欣喜,特此在军部嘉奖会后举办王宫宴会,为英雄们庆功。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没说完,通讯器就被凌涵一点也不客气地从手上取走了。
凌涵迅速扫过那上面最后的一行小字——女王殿下殷切期待与立下卓越战功的凌卫舰长再次碰面。
露出凝思的沉着表情。
「看王宫这边的措辞,女王殿下已经知道军部是怎么对待哥哥的了,办这个王宫宴会,是打算公开表示对哥哥的支持吗?」一向口不择言的凌谦对女王倒没有出言不逊。
好歹人家也曾从内部审问科把他给救了出来。
不过,女王是女王,她那个混蛋儿子依然是个混蛋。
想起皇太子在王宫里对哥哥干的邪恶的事,凌谦猜想,要是在王宫宴会上碰面,一定要很有自制力才能避免自己一拳砸在那张恶心的脸上。
「你们有收到请柬吗?」凌卫问他们。
两人都去翻了一下,确实有收到。
不过,和给凌卫的那一条信息作为重要信息发送不同,两人收到的不过是普通级别的邀请,尤其是,最后并没有女王殿下殷切期望之类的字眼。D_A
怪不得,这么一条不起眼的小消息,每天要接收大量机密文件的凌谦和凌涵都忽略过去了。
「哥哥打算参加吗?王宫的宴会。」凌涵问。
「当然,女王殿下救过凌谦,而且非常仁慈高贵。」对着镜子做着出门前的整装后,凌卫回过头,「为什么你会这么问?难道你打算不参加吗?」
凌谦打消了他的疑虑,「哥哥去的话,我们当然会去。」
「那么就一起去吶。对了,凌涵,可以麻烦你到凌卫号上,发布召集舰上人员回到凌卫号上集合,做出发前准备的命令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到指挥中心告辞后就启程。」
「好的,哥哥。」
「至于你,凌谦,回去的航线……」
「那种航线我一分钟就可以设定好,我还是先陪哥哥一块去见伍德准将吧。」免得那老混蛋又把哥哥拉去做什么旁观刑讯之类的变态事。
「可你……」
「哥哥,我保证这次一定尊敬长官,还不行吗?哥哥你贵为舰长,出门身边有个小兵陪着也很正常嘛。」谄媚的嘴脸,真难为了如此俊美的皮相。
「什么小兵,很快你就会晋升为少校了。」
「我更喜欢当哥哥的小兵。」
在凌谦坚持下,凌卫只能带着他一起到指挥中心,幸好,虽然伍德准将和凌谦都没有给对方好脸色,但至少没有再起言语上的冲突。
知道凌卫要立即启程,伍德准将只是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以别有深意的话道别,「记住,在任何情况下,莱科米克星的大门都时刻为你敞开。」语气一如对待相识多年的老友。
「谢谢您的信任,长官。另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凌卫想起另一个人来。
「什么事?」
「上次送我来的那位基地军人,叶子豪,是我的好友,请问他在指挥中心吗?我想和他亲口道别。」
「我查一下他现在在哪,」凌卫有亲近平民好友之心,无形中拉远了他和将军特权阶层的距离,伍德准将眼中闪过喜悦,回到书桌前查询了一下,「很不巧,他今天早上登上巡逻舰了,三天后才回来。你是打算今天就离开?要我召他所在的巡逻舰回来吗?」
「不,不需要这么做,长官。那么,可以麻烦您帮我转达一下吗?离开得很仓促,无法面对面地说再见了。」
「好的,你放心吧,我会亲自为你转达。」
离开前,凌卫还想到那个悲惨的俘虏和失踪的两支舰队。
但是,以自己低微的军衔,实在没资格主动过问如此机密事宜,把这些疑问压在心头,凌卫向莱科米克星和伍德准将告辞。
回到凌卫号,舰上人员已经全部接到命令,并且返回待命。
令凌卫惊讶的是,他那些得到晋升喜报的下属们,见到他的第一个反应,竟全是一副郁郁不满的样子。
「长官,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什么?」
「从通讯器的公开文件上看到的,军部这样处理,对在战役中做出正确决策的长官毫无公平可言。」
「对呀,什么没有等待军部指挥中心就擅自行动的罪名,实在是……」
「咳咳,莎莉驾驶官,请小心,祸从口出。」年长一点的赫尔提好心地提醒。
莎莉胀红了脸,声量变小了,「抱歉,长官。」
看着下属们为自己抱不平,凌卫因为没有获得晋升而产生的失落,被温暖地填补。
晋升并不是最重要的,在茫茫宇宙中,最重要的,应该是和自己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同伴才对。
是的。
有妈妈和爸爸的照顾,两个弟弟的帮助,还有对自己日渐忠诚的下属,身为最新高级实验舰艇的舰长,还贪心什么呢?
凌卫号新一次的航行,就在这种无法衡量价值的温暖中,开始了。
第八章
修罗夫人经过秘书室,顺道向军机秘书微笑颔首,并以不停顿的优美高雅步姿走向将军办公室,直接扭动门把。
作为登?修罗的合法妻子,她是无需通报而能直接进入修罗将军专用办公室的少数人之一。
但是,踏入办公室,把房门轻轻关上后,修罗夫人刚才满布在脸上的微笑瞬间就消失了。
她用沉重的神情看着自己的丈夫。
「亲爱的,你来之前应该通知我一声的。」修罗将军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向前迎接,「有什么事吗?」他伸出手,体贴地想帮妻子把缀着流苏的手工披肩脱下。
可修罗夫人有些抗拒地侧过身子,踱着精致的高跟鞋,往旁边避开两步,自己把披肩脱下,挂在立式衣架上。
然后在接待椅上美丽而冷淡地坐下。
「出什么事了吗?」修罗将军问。
「这一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吧。」修罗夫人尽量保持着从容的语调,但是,按捺着激烈的情绪,她胸膛的起伏已经无可掩饰地加快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登,」修罗夫人叫着丈夫的名字,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不要再瞒着我了,佩堂那孩子……你到底要把他怎么样呢?自从你派人把他押到这里,和你做了一次谈话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我听到一些消息,这些天他一直待在私人公寓里没有露过一面,而且,你还继续派人在公寓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你是在软禁他吗?」
「我没有软禁他。」
「那么……」
「公寓外面的人是我派去的,但并不是监视或者软禁,我只是关心他的状况。现在,如果说有人禁闭佩堂的话,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了。」
修罗夫人不接受他的解释,追问着,「可是,为什么呢?那孩子一直好端端的……」
「他找回了记忆档案。」修罗将军冷静地截断了她的话,丢出答案。
仿佛眼前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可怕的事,修罗夫人一下子失去了声音,半张的双唇颤抖着,转眼失去了血色。
「宇宙之神啊……」她倒抽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呻吟,虚弱地把身体倚靠在椅子扶手上。
好一会,她才找回了一点力气,把头慢慢地抬起来,目光寻觅到她的丈夫,带着一点期待,「你……既然你知道了,应该会努力阻止吧?没有记忆输入仪,就算他有记忆档案,也无法传输入大脑,如果你立即下达命令,要相关部门对此严加管制的话,不!这样还是不保险,你应该命令所有部门,凡要使用此类仪器,必须持有上等将军的手令……」
她惊惶而不安地快速说着想到的任何办法,但修罗将军沉默的面孔,使她的语速从快而慢,甚至无声地中止了。
「已经晚了。」修罗将军感慨地瞅了妻子一眼。
「太晚了……你是说……」
「和我的谈话结束后,佩堂就立即进行了记忆恢复。这件事,我得到了确切消息。」
巨大的震惊下,修罗夫人霍然站起来,面对着他,「你为什么不阻止?你是上等将军,一定有办法阻止的呀!如果佩堂恢复了记忆,又像当年一样地崩溃……登!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又怎么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把我瞒在鼓里?」
激烈控诉后,修罗夫人愤怒地转身,朝房门的方向走去,连手工披肩都无心取回。
修罗将军趋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臂,「你去哪里?」
「放开我,我要去见佩堂。如果他恢复了记忆的话,现在内心一定非常痛苦。我不会像你一样,眼睁睁地把自己的孩子丢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任由他一个人痛苦。」
「玛莎,冷静一下……」
「不,我无法冷静。任何一个母亲,听见自己的孩子处在这样可怜而危险的境地,都不可能冷静。倒是你,登,」修罗夫人回过头,直直瞪着修罗将军,「你的冷静实在让我太吃惊了,知道佩堂恢复了那一段记忆,你怎么还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装模作样地批那些所谓的重要文件。」
「我难道就不在乎他吗?我安排了心腹在他的公寓外观察,开启远程人体热源探测器时刻进行监控,至少现在佩堂各项生理指标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修罗夫人猛然安静了。
片刻后,她发出尖刻的笑声,「各项生理指标还在可接受范围内,这就是你的答复吗?修罗上等将军。你的意思是说,至少他还活着,所以他到底过得怎么样就不要紧了,是吧?」
「佩堂现在,任何人的安慰都不会起作用。唯一的办法,就是他自己冷静下来,跨过这一道难关。佩堂是将军继承人,承受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也不为过。每一代的继承人都要经历自己的难关,没人可以例外。」D_A
修罗将军无情而沉着的态度,并没有缓解修罗夫人的情绪。
反而,进一步激发了深藏的怒火。
「没人可以例外的难关?这就是你的解释了。」修罗夫人积聚在心头而不可言的往事,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奚落地问,「如果眼前是佩堂的难关的话,那你的难关呢?是在迎娶我之前,对那个叫卫霆的军官做的事,对吗?二十多年前,你为了遵从你父亲的命令,做下残忍无道的事情。现在,像你去世的父亲一样,该轮到你来折磨自己的儿子了。」
「够了!」修罗将军的脸骤然沉下去,「卫霆的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但同样出身军部名门世家的修罗夫人,却并非如此好吓唬。
她高高扬起修长美丽的项颈,毫不示弱地看着结婚将近二十年的丈夫,「不要管我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是,真有其事,对吗?自从你杀死那个复制人,几乎把我的儿子逼疯后,我就在追查这件事了。身为将军夫人,我还是可以打听到一点东西的。只是,我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如此的……骯脏!」
「妳现在是要把一切归罪于我吗?」
「我只是提醒你,我可不是凌夫人那种软弱可怜,生活在鱼缸中对外面一无所知的女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包括你在内。佩堂虽然很不幸,有你这样无情的父亲,但他的母亲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他。」
「妳要怎么保护他?像当年一样,把他的记忆洗掉?」修罗将军冷冽的反问,利剑一样刺中夫人最软弱的地方。
打扮得非常精致的脸庞,仿佛出现了冷冻的裂痕,完全地僵硬了。
「就算洗脑了又怎么样?这一次,他表面上一派正常,背后却瞒着我们无声无息就找到了记忆档案。那么,当母亲的妳,打算再次冒着手术失败的风险,给他再进行一次洗脑了?那根本没有用。只要他还是那个佩堂,就算他再次失去记忆,迟早还是会发现端倪,然后不择手段寻回自己失去的记忆。自己儿子的性格,你应该清楚。事情只会变成一个无止境的循环。与其一次又一次地洗脑,还不如早点让他自己抉择。」
虽然冷血如自然界的物竞天择,但是,从修罗将军口中说出的这番话,也有他的道理。
修罗夫人在心中深深地埋怨丈夫。
在她看来,不管是二十多年前对卫霆做下的事,还是杀死那个复制人,错误的源头都指向孩子的长辈。
要年轻人为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做下的孽偿债,根本是不公平的事。
如果这就是修罗家的宿命……修罗夫人对这种所谓的宿命恨之入骨。
将军夫妇在爆发争吵后,沉默而令人窒息地对峙。
就在此时,修罗将军手腕上的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那是紧急消息的响动频率,必定是修罗将军设定了某种权限的人打进来的,他需要立即接听。
修罗将军松开抓住夫人手臂的手,接听来电。
「喂?」
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他的表情有轻微的改变,最后,沉声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对依然冷冷盯着他的修罗夫人转达,「佩堂他,刚刚离开了公寓。」
修罗夫人的表情立即转为关切,「他去哪里?有人跟着他吗?不会是想做什么傻事吧?」
「搜索了他的移动路线,应该是回家了。」修罗将军苦涩地回答。
在恢复了记忆,把自己死死关在公寓里的这么多天后,唯一的儿子总算从阴暗中出来,回到养育他的家园。
没有再次歇斯底里,也没有像个幼稚小儿一样,冲动地寻死觅活。
如果可以安然无恙地挺直脊梁跨过坎坷,也许,心志就能磨练到刀枪不入的境地了。
修罗将军此时的心情,不知如何形容。
一半释然,一半却觉得失落惘然。
「他总算……还记得回家的路。」知道佩堂作出回家的举动,修罗夫人母性中温柔的一面被激发了,刚才还如母老虎似的和丈夫对峙,现在却有眼泪涌上的感觉,「我现在就回去看看他。」
「我亲自送你回去吧。」
「你就不要再去刺激他了。」修罗夫人不客气地对将军这样说。
修罗将军没有和妻子继续针锋相对,默默拿起衣架上的披肩,双手展开,等待着。
夫人微微一怔,看看面容沧桑的丈夫,缓缓把背转过去,让他帮自己把披肩轻轻披上了。
离开军部大楼,用最快的时间回到家。
修罗夫人一踏入家门,管家就匆匆迎上来报告,「夫人,佩堂少爷回来了。」
「他人呢?他有说什么吗?」
「少爷什么也没说,一回来就进了南边的恒温种植园。」
修罗夫人心里微微发凉。
看来,确实什么都想起来了。
「待在里面一直没出来吗?」
「没有。要我去看看吗?」
「不,我过去看看吧。」
不许管家跟随,修罗夫人独自穿过修饰得十分幽静美丽的绿色小径,到达恒温种植园。
这里终年被郁郁苍苍的绿意笼罩着,如果闭上眼睛静静体会的话,也许能在呼吸间嗅到凝固的时光。
要是那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推开种植园的木门,里面只有各种正盛开的奇妙花卉,没有任何人影。修罗夫人丝毫不感到惊讶,小心地走进去,在最里面找到开关,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隐蔽门。
沿着旋转型阶梯往下,到达最下层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儿子的背影。
地下室空置多时,里面陈设的桌椅和仪器已遭废弃,被一层灰薄薄覆盖着。佩堂坐在其中一张蒙尘的椅子上,静静盯着放在角落里的长方形培养皿。
里面空无一物,只剩下槽底干涸凝结的一点点污迹。
修罗夫人屏息,缓缓接近像泥塑一样安静的儿子。
「孩子。」她温柔地低唤,把手轻轻放在佩堂肩上。
佩堂似乎早就知道她来了,一点也不惊讶地回头,露出一点微笑,「母亲。」
这样的平静,实在出乎意料。
「你想起这里了。」
「是的。」
修罗夫人艰难地开口,「佩堂,从前的事情……」
「没关系。」
做母亲的楞了一下,试探着呼唤儿子的名字,「佩堂?」
「就算恢复了记忆,但是,我毕竟已经比过去成熟,不会像从前一样幼稚冲动。」
这句话,给忐忑不安的修罗夫人莫大的安慰。
「太好了,佩堂,你可以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修罗夫人忍不住抱住儿子,在他头顶上深深地印下一吻,「孩子,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你,你会找到更好的。母亲向你保证,不管你以后爱上什么人,世家也好,平民也好,母亲都会支持你。只要你爱她,我就会祝福你们。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毁掉你想要的生活。佩堂,忘掉那个复制人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有更好的在等着你。答应母亲,好吗?」
「好的,母亲。」佩堂淡淡地微笑着回答。
「你真的答应吗?」
「是。」佩堂温柔地说,「不过,可以请您先让我单独在这里待一下吗?」
「佩堂?」修罗夫人露出不放心的表情。
「没关系的,既然答应了您,我就绝不会再做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自杀这样愚蠢的行为,有过一次就已经够了。只是,重新抖擞精神之前,至少,先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缅怀一下吧。」
体谅到儿子的心情,修罗夫人也不再反对什么了,「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但是,缅怀的话,适可而止就好,不要在这种地方留太久,会对身体不好的。」
「是的,母亲。」
修罗夫人摸摸儿子的头,只好朝来路走。
踏上楼梯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佩堂清冷的声音,「他叫小叶。」
「嗯?」修罗夫人转过身,「佩堂,你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佩堂转过头,自失地一笑,「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这个恍惚的举动,不由得让修罗夫人又悬心起来,不肯挪动脚步,试探着问,「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在家里多住几天吧。我叫管家通知校长,把期末考安排在家里,好吗?也免得在征世军校来回奔波。」
「不必了。反正微机驾驶这一门,是必须回学校考的。所以,索性全部回校考吧。」
「微机驾驶不是下个学期才考的吗?」复制人的事情发生后,修罗夫人深感往日对儿子的疏忽,现在对佩堂的每个方面,包括学业,都竭尽所能地关注。
自然也很了解每个学期的课程进展。
「我已经向校方申请把毕业考试提前,他们会为我准备一场单独考试。」
「提前毕业?」
「是的,提前毕业,然后直接进入军部任职,平步青云,光宗耀祖。」佩堂深邃的瞳孔里,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淡淡反问,「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修罗将军继承人,不是吗?」
第九章
摇晃的视野中,仿佛一切都蒙上了鲜红的颜色。
一种奇怪而沉重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地沉闷回响,过了好一会,凌卫才发现,那是自己呼吸的声音。
肺部窒息般的灼烧,胸膛像快坏掉的手风琴一样,艰难地缓慢起伏。
这是哪里?
为什么……全身都不能动……D_A
「你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呢?」随着尖细的声音钻进耳膜,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凌卫困难地移动焦点,定格在男人的脸上。
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连大脑也要罢工了,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动。十来秒后,他才看清楚了面前的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平常的脸,却令人看一眼就浑身不舒服,细小的眼睛让他想起卑鄙的鼠类,扬起的唇角,**祼地写着奚落和残忍。
此刻,正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被剥夺反抗力的猎物。
「你已经耗费我们太多时间了,上尉。坦白地说,对于你这样的毅力,连我也不得不佩服。」尖细的声音还在不断往耳朵里鑚,慢悠悠地打击着对方的心理防线,「但是,审讯这种事,只是一个殊途同归的过程罢了。最终,你还是会作出让我们满意的招供,唯一不同的,是你打算让自己在招供之前吃多少苦头。」
凌卫没有理会审讯官的威胁。
脑子像塞满了棉花和混合胶,无法清晰地分析情况。但是,有一个地方在用微弱的声音告诉他,这一切似曾相识。
「公主和帝国透过什么手法暗中联系?失踪的这段时间,她代表联邦王族和帝国达成了什么协议?」
「…………」
「这一切,是国王在背后给她撑腰吧?也许,是整个王族都参与阴谋?」
「…………」
「上尉,何必自找苦吃呢?像你这样杰出的军人,连将军们也不忍就此放弃。只要你效忠军部,揭露王族和帝国勾结出卖联邦人民的阴谋,你会拥有大好前程。到时候,我见到你也要称呼你为长官,向你敬礼了。」
恶魔般的声音持续地敲打着耳膜。
凌卫从心底感到厌恶,闭上眼睛。
阖上的眼睑有很不舒服的黏感,他开始以为是汗水,但是渐渐明显的甜腥味和痛楚让他了解到,那大概是鲜血流淌到眼睛了。
视野中一切都覆盖着鲜红的颜色,使一切像恶梦一样不真实,也许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好吧,看来你是要倔强到底了。」男人发出装模作样的叹息。
凌卫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不知为何,他仿佛知道男人下一步要对他做很糟糕的事。
「虽然同样是用来提高身体敏感度的灵敏剂,但是,军部的出品,可要比外面市面上的民用药剂效果强烈多了。」
男人一边说,一边摆弄着什么,仿佛是金属之间触碰的细微的声音传来。
「普通剂量,使皮肤感觉更敏锐,是一种不错的情趣,军部的家属们也常常申请这种药放在私人用途上。双倍剂量的话,也有一部分喜欢刺激的人可以接受。如果是三倍,那可就相当痛苦了。」审讯官熟练地把玻璃瓶中的药剂抽到针管里,微笑地打量着他,「对一般犯人的话,我会从三倍开始。不过对于你嘛,上尉,为了节省你我的时间,我们还是直接从五倍剂量开始吧。」
卫兵解开了反锁在背部的手铐,抓着凌卫的手臂,强迫它平放在桌面上,摆出准备接受注射的样子。
「你该感到骄傲呀,上尉,审讯科还是第一次对犯人使用五倍剂量的灵敏剂。注射之后,你全身的感觉细胞都会为之疯狂,就像你的皮已经被活生生剥了一样,任何一点身体接触都会让你痛不欲生。哪怕只是往你的身上轻轻吹一口气。当然,你心里也很清楚,我们在药效发挥后打算对你做的审问,绝不仅仅是吹一口气那么简单。我善意地劝告你,现在就和我们合作吧。」
凌卫的反应,是垂下眼,默默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
白衬衣的袖子上沾着星星点点干涸的血,已经撕破了几处口子。
审讯官似乎也觉得那破烂的袖子没有卷起来的必要,嗤地撕掉了一截,露出小麦色的布着伤痕的左臂,青色的血管上留着十来个针孔,显然,此前他们也曾经使用过其他类型的针剂。
审讯官摇头,「上尉,你真是不可救药地固执。」
用指头在凌卫的手肘内侧娴熟地摸索。
细长的针尖扎入血管的那一刻,尖锐的疼痛让一直浑浑噩噩的凌卫猛然一挣,脑海中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大叫。
啊————!
凌卫浑身剧震,睁开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抱着他入睡的凌涵立即警觉地醒过来,「怎么了,哥哥?」
发出语音指令,打开房中的柔和灯光,舰长休息室的一切尽收眼底。
「哥哥,嗯,真早呀。」在凌卫身后,凌谦发出懒洋洋的声音,把双手穿过来抱着自己喜爱的柔韧身体。
「哥哥,为什么忽然醒了?」凌涵皱着眉问。
「没什么。」凌卫脸色难看地说。
凌涵当然不会相信他的回答,视线转向凌谦,脸色一沉,「凌谦,又是你!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我?」被他充满震慑力地一低吼,凌谦满腔的睡意都不见了,用手指着自己,一脸无辜地睁大眼睛。
「说了多少次,做事要有节制。睡觉的时候不许骚扰哥哥,要让哥哥保持良好的体力。忽然把哥哥从睡梦中弄醒,这算怎么回事?」
晚上偷袭哥哥这种事,凌谦这个不老实的家伙可是有前科的。
「我只是抱着哥哥的腰睡觉,又没有干别的。」
「没干别的,哥哥怎么会忽然吓醒?」
「因为我做了恶梦。」
凌卫忽然Сhā了一句,让两个正拌嘴的弟弟停下。
「只是做恶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凌涵,你不要冤枉凌谦了。」凌卫说着,从床上坐起来,揉着发疼的太阳茓。
「哼哼,做弟弟的随便冤枉孪生哥哥,这笔帐我先记住了。」凌谦也坐起来,手伸往凌卫的身上,露出关切的神情,「啧,哥哥做了什么恶梦,连身上都流冷汗了。」
凌涵也用眼神关注着。
凌卫没有睡好,精神不太好地蹙眉,「梦里面的东西,谁会去记它?反正,应该是让人很不愉快的事,不然也不会醒过来了。」
「一点都记不住吗?」
「全都迷迷糊糊的,而且醒了之后你们又开始吵架。」
太受人关注也不是什么好事,自从三兄弟关系好转以来,两个弟弟就自命为凌卫的保护神,事无大小,通通老气横秋地过问一番。
现在连做恶梦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不放过了。
说起来,因为做恶梦而吓醒,真是挺丢脸的,又不是小孩子。
出了一身冷汗很不舒服,凌卫索性下床,往浴室走。
「这么早就起来吗?可以再睡一下补眠。」
「反正也睡不着,先冲个澡。趁空把凌卫号上的系统文件重看一次也不错。」
凌涵看看通讯器,离工作时间至少还有四个小时,「减少睡眠对身体很不好哦。」
凌谦却心动不如行动,兴致勃勃地跳起来尾随凌卫,「哥哥,我陪你一起冲澡吧。」
凌卫瞪他一眼,「不必了。」毫不留情地把他关在浴室外。
半透明的浴室门上出现修长的身体轮廓,虽然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里面莲蓬头的声音,不过,还是可以想象哥哥淋浴时的性感美态。
被关在外面的凌谦坐在沙发上,恨不得把该死的门给看穿,一脸未能讨到便宜的遗憾,嘴里向也同样起床穿衣的凌涵发问,「自从离开莱科米克基地后,哥哥就不是很对劲。」
「嗯,我也有同感。」
「真不该让哥哥陪伍德那个老不死的去审讯俘虏。」凌谦对自己很不满,「都是我太疏忽了。」
「我们都有责任。」
「不,那一天军部的会议你是必须去开的。我应该留在哥哥身边才对。」
凌涵从衣橱里取出熨洗一新的准将外套,沉着地说,「我担心的是哥哥的状态,这几天,想必你也发现了,他偶尔会有恍惚的时候,虽然只有几秒钟,也够让人担心的。现在又开始做完全记不起内容的恶梦……」
他深深地朝浴室那边的朦胧身影凝视一眼。
即使没有说完,凌谦也明白他后面想说什么。
哥哥的生命毕竟来自卫霆,假如复制人的脑内真的藏有原主的记忆,一旦被激活的话,就如点燃了通往炸药库的导火索。
问题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严重的。
浴室的自动门左右打开,水蒸气从里面跑出来,白雾一样氤氲在靠近门的地方。凌卫光祼着双脚从里面出来,用毛巾随便搓着湿淋淋的黑色短髪。
凌谦一扫脸上的严肃,露出漂亮的笑容,「我来帮哥哥吧。」
「不劳费心。」
但凌谦可不是听话的人,早就扑上来抢走了凌卫手上的毛巾,把刚刚沐浴完的哥哥当大型毛绒玩具似的摆弄起来。
凌卫无可奈何地任他服侍,好奇地看着穿好军装的凌涵,「你也起这么早吗?」
「哥哥也已经起来了,不是吗?」
「抱歉,都是我把你们吵醒了。下次我会小心的。」
「哥哥。」凌涵低沉地叫了他一声。
「嗯?」
「再刻意把我们的关系说得这么客套,」凌涵淡淡地笑着说,「我会忍不住惩罚哥哥哦。」
凌卫一愕。
被蹂躏似的麻痹感,仿佛从地底鑚入**的足心。
凌卫故作镇定地转头,逃开凌涵的目光,「凌谦,可以麻烦你把昨天调整过的航线图打开吗?去舰桥之前,我想再仔细看看。」
「好的,我现在就把航线图发到休息室的电脑上。」
「多谢了。…………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凌谦轻笑,「哥哥浴后办公的样子好诱人,而且,光脚也很性感。」
「说的是,穿成这样子办公也不象话,我还是换军服吧。」
「不要啊!哥哥!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反正过几个小时到舰桥上工作,还是要换的。」
不顾凌谦的抗议,凌卫换上了工作时的舰长军装,才重新坐下来审核航线图。
刚刚把航线图看完,正要抬头对凌谦说自己的看法,神色骤变。
呜——!呜——呜——!
刺耳的警鸣声拉着长长的尾音传入耳内。
三人霍然站起,彼此看一眼,同时向舰桥的方向快速跑去。
《下集待续》
第十章
看见舰长赶来,正值当班的驾驶官莎莉快步迎上并且报告情况,「长官,前方正在展开对敌战,凌卫号刚刚闯入战场边缘。」
凌卫诧异地问,「怎么会到现在才知道?」一边问,一边领着众人匆匆进入舰桥前方,吩咐把前方侦测到的图形放到大屏幕上查看。
「如果战斗已经有一段时间的话,我们在一光年外就应该侦测到。但是很明显,这场对敌战是忽然爆发的,刚才仪器才侦测到前方宇宙空间的射线指数忽然飙升。战斗点恰好在凌卫号的航线上。」
此时,接到消息的副参谋官赫尔提也匆匆赶来。
他在睡梦中忽然听见警鸣,慌忙把床边的长裤套上就跑来了,上身还穿着一件短式睡衣,模样有点可笑。
在舰上服役总会遇到突发状况,这也没什么。
实际上,值班军官们倒是挺惊讶年轻的舰长竟然会如此迅速而且军装整齐地赶到。
虽然毫无准备地闯入了战场,但几乎所有人都只是紧张兴奋,没有一点惧怕,视线交错集中在凌卫的身上,等待命令。
「战斗双方的来历呢?」
「通讯官已经在尝试所有通话线路……」
莎莉在报告的时候,通讯官已经找到线索了,从工作位上发出声音,「长官,刚刚联系上对敌战中的友军——联邦中森舰队第二十二战斗分队,指挥官是埃蒙斯中校。他们在任务途中遭遇帝国舰队,立即展开了战斗,目前尚未清楚敌人的具体番号。」
「帝国舰队潜入到这里了?」凌卫皱了皱眉,命令通讯官和友军保持联系,并且询问,「敌人兵力情况?是否需要支援?」
在凌卫身后,凌谦默默和凌涵交换眼色。
贸然立功而引发军部进一步迫害的错误,不可以再犯了。
「舰长,」凌涵走向前,「凌卫号只是一艘试验舰,请不要忘记这一点。」
凌卫惊讶地看了凌涵一眼。
这个意思,是说凌卫号不可以参加这场遭遇战?
基于凌涵军部长官的身分,虽说并没有使用强制的语气,但这个也无疑是一道军部命令了。
在桌前忙碌操纵着仪器的通讯官,再一次传来报告声,「长官,埃蒙斯中校刚刚答复,对方兵力稍逊于己方,他们有信心处理,目前不需要支援。埃蒙斯中校说,凌卫号不在他的指挥体系内,是否参战请自行决定。」
下属们看着凌卫。
这是难得的参战机会,危险性又不大,要凭借军功才可以出人头地的士官们当然希望可以参与。
在莱科米克事件中当机立断不等待军部指令,立即冲入神秘磁场救出伍德准将的舰长,这一次会如何取舍呢?D_A
众人不由自主地期待着。
凌卫扫了大家一眼,没有多做犹豫地对通讯官下令,「回复埃蒙斯中校,既然他可以处理,凌卫号不参与此战。祝他大获全胜。」
一股失望的暗潮顿时无形地涌现于舰桥。
不少人也暗暗瞪凌涵,要不是他这个准将发话,这一次的战功是拿定的了。
凌涵对此完全不为所动。
凌谦应该是凌卫下属中唯一感到高兴的了,殷勤地过来问,「舰长,我先让凌卫号掉头离开战场,再以新参数调整航线图吧。」
「不用。」凌卫看着头顶上方的大屏幕,虽说进入了战场边缘,但以侦测到的能量图来看,交战火力其实只集中在很小的一块,「折回太浪费时间,这只是小型遭遇战,范围不会扩大。凌谦,微调目前的前进方向,让凌卫号从友军大后方过去。」
这样处理也是合理的。
凌谦欣然领命,回到驾驶官座位上进行微调。
其他下属也怀着隐隐的失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工作。
剩下凌涵和凌卫并肩站在舰桥前方。
「谢谢哥哥。」凌涵忽然低声说。
凌卫微微怔了一下。
随着凌卫号调整了方向,透明宇航罩右侧,遥远地出现交战发出的火光,不时冒起的如一团团盛放的白色烟火,应该是发射的粒子炮。
「感谢我什么?」也是很低的,不让周围工作的下属听见的音量。
「哥哥不明白吗?」
「总是喜欢用反问来作为回答,真是一个坏习惯。」
和凌涵做这种细微而醇厚的交流,哪怕只是说一两句话,都很容易让人感到心灵上的熨帖。
前进到一定距离,凌卫号已经位于友军的大后方,稍微感觉到炮弹波引发的舰船震动,并不剧烈。
这也是按照凌卫所说的,从后面穿过,尽量维持原航线的策略。
「我也明白军人立功心切的心态,所以,如果刚刚哥哥不服从我的话,军部特派官和舰长当场冲突起来,会影响很糟。」
「你是军部指派来监督凌卫号的长官,提出的意见又不无道理,我当然会服从。而且,这没什么冲突的,友军如果没有问题,没必要的情况下,我也不打算参与,毕竟这不是凌卫号的任务。从大后方直接过路,是我的第一想法。」
凌涵身体一僵。
转过头,看着凌卫,「第一想法?」
「嗯,也可以说是直觉吧。」
一股很不妙的感觉,倏然在凌涵心底窜起,还未开口,一把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舰桥的宁静——「长官!左方两百公里处跳跃出不明舰队!」
凌涵一凛,脱口而出,「敌舰!他们要夹击中森舰队!」
凌卫毫无迟疑,飞扑到栏边,扶栏对着众下属喝令,「立即调转方向,直接应战敌舰!」
赫尔提脸色苍白地站起来,「长官,我们一艘试验舰,火力绝对比不过敌舰,而且敌人数量未明。」
「敌人要潜入到这里,不可能是大舰队,否则早被防守星侦测到了。不挺身而出的话,敌人会直接攻击友军后方,他们会全军覆没!迎战!」
「迎战!」
舰长坚决的命令下,全体人员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让人神经紧张的警鸣飓风一样刮遍凌卫号。
调整方向后,以护卫后方友军的方式作出迎击姿态,凌卫号的防护外罩加强到百分百,在宇宙中发出珍珠般流转的光芒。
几乎在同一刻,前方厚厚的宇宙尘中,现出突袭敌舰踪影。
「天啊……」不知谁发出一声呻吟。
仅仅目力可见,敌舰至少已有五十多艘,虽然不是庞大的舰队,但如果被他们忽然从后方袭击,中森舰队一定完蛋。
问题是,凌卫号即使是联邦最新型的高级试验舰,也并没有和五十艘帝国攻击舰硬拼的实力。
「长官,立即撤退吧。」赫尔提一点也不敢犹豫地提出看法。
凌卫也明白事情不妙,但保持冷静地摇头,「不。」
「长官……」
「现在撤退,是把友军直接出卖给敌人。但即使如此,我们又逃得了吗?歼灭了中森舰队后,他们完全可以再赶上凌卫号,那个时候更没有逃生的指望。这附近也没有可以救助我们的防守星。与其如此,至少给友军留一线生机吧。」凌卫果断拒绝了参谋官的进谏,咬牙说,「只要埃蒙斯中校可以迅速处理前方的小股敌人,他会率队返回救援凌卫号,那是我们唯一的指望。军需官!」
「在,长官。」
「停止所有不必要的设备,把全舰所有能量全力供应防护罩和粒子炮。连通讯仪器也给我暂时关闭。」
「遵命,长官!」
「炮手组长。」凌卫下令,「所有粒子炮进入攻击状态,等待我的命令。」
众人在舰桥仿佛凝结的空气中快速动作,操纵仪器的声音像不绝耳的蜂鸣。
凌卫却仿佛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把凌谦叫过来,沉声说,「驾驶凌卫号的权限立即转交给莎莉驾驶官,你要驾驶微型战机,在舰艇未被敌人包围前带凌涵离开。」
「哥哥?」
「叫我舰长,这不是你任性耍脾气的时候。」战斗一触即发,凌卫用极快的语速严肃地说,「凌涵是军部特派的军官,遇到紧急意外对其特别保护,这是规定。你是舰上最优秀的驾驶官,只有你可以确保他的安全,一定要把他平安带回军部。」
「我不会离开。」凌涵在一旁冷冷地Сhā了一句。
「凌涵,现在不是……」
「叫我长官,凌卫舰长。我的去留无需你决定,不必把你宝贵的指挥时间用在这种事上。我希望你现在把心神都放在如何打胜这场仗上。」
凌卫无言以对。
凭借直觉说出要迎战数量悬殊的敌人后,自己也知道这是毫无生机的牺牲之战,虽然作为军人,为联邦献身无可厚非,但舰上还有两个弟弟,他们可是养父养母仅有的血脉。
但是,凌涵如果用私情和他反驳,或者还有争取的空间,现在凌涵直截了当地用上了官衔的压制,看来是没有把他们兄弟先送走的可能了。
虽说作为舰长,自然要和下属们共存亡,不应该区别对待,但凌谦和凌涵还那么年轻……
轰!
骤然,凌卫号发出一声巨响,狂震不已。
除了已经坐在位子上绑上安全带的,其他人都不得不抓紧身旁的东西力图站稳,凌涵一把扶住了差点跌倒的凌卫。
「长官,敌舰发现凌卫号了,对我们发射了攻击光束。是否立即还击?」
莎莉的大声询问中,掺杂着炮手组长半嚷半吼的报告,「长官,所有粒子炮随时可以发射!」
「不许发射!」凌卫电光石火地瞪一眼不肯逃生的凌涵,心中充满无奈,对凌谦下令,「立即回到座位上,我要你驾驶凌卫号冲入敌舰阵中。凌谦,最快的速度,冲向敌舰的密集中心点,撞击敌舰,听明白了吗?」
「明白,长官!」凌谦飞扑回座位,快如闪电的操纵舰艇,大叫着说,「莎莉驾驶官辅助飞行!」
莎莉二话不说地加入。
凌卫号还在遭受着敌人试探性地攻击,持续激烈震荡摇动,像海洋中遇上暴风雨的小船。颠簸过大,凌卫和凌涵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神经紧绷却又冷静地注视着屏幕上的战况。
至少有二十多艘敌舰对凌卫号发出攻击光束,这就像许多小孩在远程踢一个小球似的,防护罩每遭受一次攻击,就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凌谦和莎莉合力控制着舰艇,在敌舰满以为凌卫号已经在气波中被掀得翻了几个滚,无法控制时,舰身猛然颤动几秒,如离弦箭一般化为一道光影,冲入敌舰井然有序的阵列中。
直接撞上敌舰的瞬间,占用了凌卫号绝大部分能量的防护罩顿时分出强弱,敌舰稍弱的防护罩发出白热化令人无法直视的光线,随即如玻璃般彻底破裂。
爆炸声惊天动地。
凌卫号则处于过山车一样的旋转摇晃中,舰桥上所有仪器灯明灭不定,发出各种难以形容的可怕响声。
「长官,防护罩的能量值降到百分之六十!」
凌卫连忙下令,「驾驶官,停止舰身撞击,保持舰艇平稳。」
「是,长官!」
「炮手组长,全方位发射粒子炮,不间断攻击,把敌舰全部吸引过来。」凌卫脸上充满有去无回的英毅,「不惜一切代价,为友军争取反击时间。」
炮手组长立即领命,指挥凌卫号舰身上二百五十个炮孔全部打开,高能量粒子炮从舰艇上发出,朝向以凌卫号为中心点的各方向,就像一个人群中的小球忽然炸开,射出漫天发光的芒刺一般。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
声音来自四周的敌舰,粒子炮的攻击使他们的防护罩能量下降,光芒黯淡,虽然不可能一下子使防护罩崩溃,却足以惹怒敌人。
原先并不把这区区一艘联邦舰艇放在眼内,遭受到不怕死的反戈一击后,身怀攻击中森舰队任务的敌舰转移了注意力,回身把凌卫号团团包围。
「发射!」
轰!轰!轰!在凌卫的命令下,再连续两次发射全方位粒子炮,使敌舰有所忌惮。
「观测员,报告中森舰队战况。」凌卫还必须一心二用。
「报告,中森舰队正在全力歼灭敌人,战况良好。不过……看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才可以回援。」
「时间?我们可耽搁不起。」赫尔提苦涩地笑笑。
颠簸越发激烈,轰鸣不绝于耳,舰桥中的人必须扯着嗓子说话,没人听见他的喃喃自语,不过,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遇上如此英勇而正气凛然的舰长,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长官,武器能量不足!」炮手组长忽然叫起来。
「军需官,配合炮手组长,把舰艇控制驾驶的能量转移过来使用。」这是早在意料之中的问题,只能如此才能再拖延一点时间。
不过一旦援军不能及时赶来,凌卫号因为失去了驾驶能量,连挪动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待在原地挨打。
假如能量罩支持不住,那就是所有人的末日。
「发射!」凌卫喝令。
轰鸣震耳欲聋。
粒子炮再次大显神威,把四周的敌舰打得东倒西歪,甚至有两艘敌舰因为防护罩承受了好几次的能量炮而爆炸开裂。
但大家都清楚,这看似辉煌的场面只是最后挣扎。
刚才这一次发射,已经用尽凌卫号上的能量,接下来连一颗粒子炮都发不了了,唯一可以保护的防护罩色泽黯淡,已经下降到百分之二十。
「中森舰队在前方的战斗结束了吗?」
「尚有敌舰在顽战,如果我们再坚持十分钟……」观测员自己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目下境况,别说十分钟,一分钟也不太可能。
躲在一边的敌舰,似乎已经发现凌卫号毫无动静,慢慢地像蚂蝗一样围上来,看起来只要确定状况,随时会发动排山倒海的毁灭性攻击。
「假如援军不能及时赶到,我将下令引爆凌卫号,这是联邦最新型的舰艇,不能让敌人得到然后加以研究。」还有,像凌涵、凌谦这样的将军嫡子,落入敌人手中,更是生不如死。D_A
凌卫转头看着身边位子上坐着的凌涵,苦笑着说,「抱歉,因为我糟糕的指挥,连累了大家。你应该听我的主意,刚才先自行逃离的。」
「我像是自行逃离的人吗?」凌涵淡淡反问。
「你……这个时候还那么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
「舰长这么快就绝望了?」
这话听在凌卫耳里,不知是鼓励,还是讥讽,干涩地问,「你的意思是……」
「我的哥哥,可是全宇宙最有决策力的指挥官,他不会被任何人打败。」凌涵转过头,微笑地瞅他一眼,「虽然,这种天真的想法,和我的个性格格不入,倒比较适合凌谦那个笨蛋。但在我心底,竟然真的是这么相信着的。所以,我到现在还是充满对胜利,不,是对哥哥的希望。」
凌卫忽然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原本已冰冷的绝望中。
轰!
猛烈的振荡打断了兄弟俩的交谈,在中子光束的冲击下,凌卫号被整个掀翻,在宇宙中连续打滚。通讯回路发出尖锐难听的声音,失去维持重力系统的能源,舰桥上没有固定的东西都无序而狂躁地漂浮翻动起来。
知道必须勇敢面对终将来临的厄运,凌卫也没有惊慌失措的必要。
自知必死,反而冷静到极点,将下属们惊愕的呼喊抛之脑后。
「敌舰使用的是中子光束,似乎有控制火力。」
「是的。」
「嗯,看来他们确实有生擒凌卫号的意思,是想慢慢磨损我们的防护罩吧。」
「哥哥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那是。」凌卫视死如归地微笑。
真的对不起下属们,如果跟随一个优秀的舰长,就不会落得无法活着回家这样的下场了。
自己还是能力不足呀。
不过,至少中森舰队歼灭前方敌人后,还有那么一点转身对敌的机会,不至于腹背同时受敌那么凄惨。
「防护罩能量下降到百分之十三啦!」
敌人猫抓老鼠似的攻击持续,舰桥大部分的灯泡或爆开,或失去能源而熄灭,乱成一片的时候,凌谦解开座位上的安全带,靠抓着所有可抓的固定物,奋力赶到凌卫身边。
「哥哥!」凌谦用随手抓到的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在凌卫身边,「是打算引爆凌卫号吗?」他看见凌卫已经打开了舰长控制台上的红色自爆安全罩。
「嗯,等敌舰靠近的时候再按。害怕吗?」凌卫以罕见的温柔语调问他。
凌谦嘿嘿一笑,「战争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害怕我就不读军校了。」
如此可爱的弟弟,竟要和自己死在一块,实在太可惜了。
凌卫刺心的惨痛中,却强迫自己微笑,低声说,「嗯,不如来个亲吻,怎么样?」
凌谦一楞。
凌卫看着他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靠过来,热情地吻上他的唇,用舌头宠溺地触碰他的牙床。
早就应该这样做了,如果不是自己婆婆妈妈,前怕狼后怕虎的话。
这样简单的事,就可以让他如此快乐。
舰艇的震动越发剧烈,防护罩的能量令人心惊胆战地下降,临近底线,凌卫痛快地和凌谦接着吻,感受着凌谦没有一丝保留的爱和渴望,一边默默把手伸向控制台,指腹贴上自爆的按钮。
防护罩崩溃之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和两个弟弟,全舰士官,还有外面的敌人,同归于尽。
绝不会再一次被生擒,受尽棱辱和折磨。
嗯?为什么是「再」一次?
不容凌卫有时间细想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奇怪问题,凌卫号蓦然在空中大幅度往上一跳,令人惊讶地停止了颠簸,恢复平稳。
「援军!」不知哪里传来的惊呼,压过了所有嘈杂声。
凌卫把唇和凌谦分离,霍然坐直,「观测员,报告情况!」
「长官,是援军!正在攻击敌舰!」
「中森舰队竟然及时赶到了?」
不可思议,光是回转舰身也需要一点时间吧?
「不是中森舰队,」赫尔提惊喜若狂地大嚷着回答,「不知道是哪一支联邦舰队,忽然跳跃出来,真是太及时了!」
「立即联系对方。」
「抱歉,长官,通讯仪器的能量已经全部挪用去发射粒子炮,一点不剩了。」虽然是否定的回答,但通讯官脸上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
凌卫还不敢大意,解开安全带,冲到舰桥最前端,向防护罩外看去。
果然,舰身刻有联邦标志的一百多艘攻击舰,正凶神恶煞地追逐攻击着敌舰。敌人顾着自保,狼狈四窜,再也顾不上毫无反击力的凌卫号了。
「奇迹。这是凌卫号第二次出现的奇迹……」没有控制驾驶的能量,驾驶官莎莉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位置上目瞪口呆,见证这令人无法置信的胜利。
战争的后半截,乏善可陈。
及时出现的援军轻而易举地结束了这场小型战斗,并且派出补给舰,给可怜兮兮、漂浮在宇宙中完全动弹不得的凌卫号补充能量。
通讯仪器得到新能量,才重新开启,终于了解到,赶来救他们逃过一劫的是中森舰队的十二分队,指挥官则是素未谋面的王悦中校。
凌卫立即代全体人员,向伸出援手的中校表示感激之情。
「你太客气了,凌卫舰长,」王悦中校在屏幕里摆摆手,和气地说,「我也只是奉命而为,如果要感谢的话,应该感谢军部的调度有方吧。」
「军部的调度有方?」凌卫不禁奇怪。
「是的,军部下达的紧急命令。命令里面说,只要在凌卫号既定航线上有任何不正常的能量变异,附近的联邦舰队必须立即跳跃增援。我指挥的十二分队是在一点五光年外巡逻经过,刚好侦测到这里有不寻常的能量变异,所以就遵从命令赶来了。」
「那么说,您并不清楚这里发生了遭遇战?」
「并不清楚。」
「可是,跳跃的话,那坐标……」
「按照军部命令,就是以凌卫号的坐标为坐标。呵呵,感觉上,军部的长官们果然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啊,一副只要跟着凌卫号就没错的样子。」王悦中校心情甚好。
和潜入的敌舰对抗并且赢得胜利,挫败帝国敌人的阴谋,这可是不小的战功。
看来自己升为上校的日子,指日可待。
凌卫却越听越迷惑,不由皱眉,刚好没有瞧见身边的两个弟弟正一脸不妙地传递眼神。
凌卫轻咳一声,「不知道是哪一位军部长官下达的命令?我应该亲自道谢。」
「哦,命令发布栏上的署名是……」
不等王悦中校说完,请求通话的信号忽然大亮,通讯官报告,「长官,中森舰队第二十二战斗分队的指挥官,埃蒙斯中校要求立即和您通话。」
凌卫立即接受了通话请求。
埃蒙斯中校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请容我代表中森舰队第二十二战斗分队,向凌卫号舰长和全体成员表示衷心的感激。凌卫舰长,你虽然很年轻,你的行为却让我叹为观止。」
凌卫脸红地摆手,「您太过奖了,埃蒙斯中校。实际上,我们都应该感谢王悦中校才对,他才是最后的大救星。」
王悦和埃蒙斯同是中森舰队的同僚,显然很有交情。
王悦笑着说,「埃蒙斯,你这个老东西,这一次可是欠了我的人情了。」
「你的人情,等回到基地再和我算吧。更大的人情,是欠了凌卫舰长的。」埃蒙斯笑着回话,转过头,却用严肃而诚恳的语气对凌卫说,「凌卫舰长,请不要过谦。刚才我虽然在指挥前方作战,但后方的情况,我也看得很清楚。凌卫号曾经有机会撤离,但如果你这样做,我的分队就绝无幸免了。为了保护友军,竟然以一艘试验舰去对抗敌人数十艘攻击舰。是有点年轻气盛和鲁莽,但你的英勇和正直,毋庸置疑。」
凌卫脸庞微红。
年轻的舰长,作战时面对生死毫无惧意,但是面对战友的溢美之词,却很可爱的,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的话,埃蒙斯中校,」凌涵微笑着开口,「何不把你对凌卫舰长的夸语,在中森舰队指挥官的面前重复一遍呢?我觉得,这样就是一种很好的报答方式了。」
埃蒙斯中校欣然点头,「当然,长官。回到基地后,我会把今日之事,以及凌卫舰长的忠义行事向总指挥官禀明的。」
经过一番同心协力的恶战,三方的指挥官彼此都留下良好印象。
唯一不足的是并没有把敌人全部歼灭,这次偷袭的敌舰似乎有充足准备,遭到反击后迅速逃走,王悦中校击毁了部分敌舰,却没能生擒到一艘。
通话结束后,凌卫和凌涵提起了伍德准将审讯得到的情报,揣测道,「不动声色地潜入到联邦后方对巡逻分队前后夹击,和用瓶形力场偷袭防守星舰队,这些手法都充满了诡谲叵测的味道,这一次的进攻方案,很有可能又是出自那个叫科林的人。」
凌涵沉吟着说,「看来,要打击帝国的军事,报一箭之仇,首先要对付这个帝国的科林少尉了。我会请军部重视此事。」
「哥哥,先别管那些事,」凌谦打断两人的对话,笑吟吟地几乎贴上凌卫的脸,俏皮地眨眨眼,「我们完成刚才被援军中断的深情一吻再说。你要继续主动哦。」
凌卫的脊梁,仿佛立即被凌涵冷静如冰的目光刺穿了。
当晚,凌卫号在再一次创造奇迹的欢乐中度过。
虽然有规定,执行任务的舰上不许喝酒,但众人以各种美味饮料代酒,开怀畅饮。
大饭厅成为了欢庆之地,播放美妙的音乐,莎莉驾驶官和其余十几个年轻女士官换下军装,穿上了轻纱飘舞的彩色长裙,诱得年轻军人们蠢蠢欲动,不断上前邀舞。
凌卫和两个弟弟坐在一边,笑看大家跳舞。
不断有下属过来,向舰长和两位将军之子热情敬「酒」,因为这位充满神秘力的舰长再一次让他们尝到创造奇迹的激动,并且顺带让他们又立下一次大功。
当然,两位将军嫡子,居然在生死时刻没有抛下他们这些人贪生怕死地独自逃走,也令不少人对凌涵、凌谦改观。
莎莉一曲结束,彩云似的转到凌卫面前,向他伸出纤纤玉手,顿时引起周围的年轻人一阵起哄。
「长官,跳一曲!」
「跳个舞吧,舰长!我们会为你鼓掌的!」
「莎莉驾驶官可是大美人呀!舰长,加油!」
连赫尔提这个老成的人也加入了起哄的行列,和通讯官等人把凌卫从座位上抓起来,推向美人等待的方向。
凌卫脸红耳赤,无可奈何地和莎莉就着轻快的音乐跳起舞来。
但他并不热衷于这种亲密的运动,又知道两个嫉妒心可怕的弟弟正看着,在莎莉满脸笑容地注视下,连手脚都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摆了。
好几次不小心地踩到对方的脚,连连道歉,引起周围更多笑声。
凌涵不引人注意地移动,和凌谦并肩坐下,微笑着装出观看哥哥跳舞的样子,用比冰雪还冷的声音问,「军部的命令,查到了吗?」
「查到了。」凌谦的声音也是冷冷的,「表面上是洛森将军下达的命令,不过我问过了,命令具体内容由准将权限的人拟定,洛森将军不过是批准通过而已。所以说,极有可能是……」
「绝对是艾尔?洛森。」
说出这个名字时,凌涵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冽十分。
形势严峻。
艾尔?洛森拟定的军部命令,看起来匪夷所思,毫无目标性,却显示出他对灵族决策力的深入了解。D_A
只有了解灵族后裔,并且曾经和灵族后裔有过长期密切配合的人,才能拟定出这么不可思议而有效的支援命令,让援军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挽救凌卫号于生死时刻。
从前的艾尔,就是以这种策略来帮助卫霆的吗?
或者是,还有其他令人无从猜测的隐蔽手法?
这一刻,凌氏兄弟终于生出惊心之感,他们彻骨地领教到,这场以哥哥为目标的争斗战中,艾尔?洛森优势何在。
今日的所谓奇迹,分明就是,艾尔?洛森不动声色的示威!
第十一章
在友军帮助下,伤痕累累的凌卫号支撑到最近的联邦星球驻地,进行紧急抢修。
这一次被帝国敌舰围攻,让全新的凌卫号受到重创,但军部的嘉奖大会日期无法更改,凌卫号必须如期赶到,这种情况下,只能先把航行系统和防护罩方面的功能做优先修理,其余损伤部分,则等回了常胜星的军舰基地再说。
这样其实有点冒险,因为舰上的战斗系统尚未修复,万一遇上敌舰,凌卫号将没有反击之力。
不过,这个可能性也很小。
帝国舰队要潜入联邦地盘,是庞大而需要很多时间筹备的计划。浩瀚无边的宇宙上,凌卫号就算存心想再次遇上,也只有亿万分之一不到的机会。
何况凌谦已经明确表态,他会亲自镇守驾驶位,避免凌卫号再次撞上什么不该撞上的战斗,假如发现任何不妙情况,他绝对第一时间驾驶凌卫号溜得越远越好。
两位中森舰队的分队指挥官,王悦中校和埃蒙斯中校把他们护送到维修地后,原本已经和他们告别离开,赶回各自的基地向总指挥官报告事发经过。
但是,在凌卫号勉强抢修一番,准备出发之际,埃蒙斯中校又带领着自己的舰艇分队赶回来了。
「又见面了。」埃蒙斯中校寒暄了几句,露出微笑说,「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启程,凌卫号的战斗系统还没有完全修复吧。」
凌卫说,「是的,必须在军部命令的日期前到达。长官,您为什么又回到这里了?」
「嗯,我刚刚接到军部发给第二十二分队的命令,率领其余完好无损的攻击舰沿途护送凌卫号,确保你们平安到达常胜星。现在看起来,你们确实需要一点安全保障。」
「长官,」凌卫吃了一惊,「这不可能吧?」
凌卫号只是一艘区区试验舰,竟要过百艘攻击舰沿途护送,这就像要上百个高大保镖一起出动,保护街上一个毫无特殊之处的平民一样。
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凌卫糊里糊涂之际,凌涵和凌谦的脸上已经隐隐变色。
「这是军部大楼发出的正式命令,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命令,而不是置疑它的可能性。」凌卫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在先,埃蒙斯中校对于这件大材小用的差事,并没有任何意见。
「这是哪位军部长官发出的命令呢?」在凌卫心中,只有凌承云将军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大概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们在凌卫号上的安全吧。
即使表面上再严厉,也藏着一颗慈父之心。
「命令签署者是洛森准将。」
「准将?」
假如是洛森家,应该是上等将军才对吧?
不记得洛森家族有一位准将职衔的人。
「两位,」凌涵恰逢此时Сhā进来,轻咳一声,「时间不早了,按照我们的启程时间……」
凌卫立即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栏,「是的,该出发了。」
打了一场突发战,又修补舰艇,耗费了不少时间,要抓紧时间才可以按时到达。
和埃蒙斯中校的谈话就此中断,彼此告别后匆匆登舰,并且踏上目的地为联邦军事大脑——常胜星的旅途。
凌卫根本不知道,凌涵不动声色地避免了有关艾尔?洛森的字眼进入他耳中。
其后几天,虽然也曾在航行中用通讯仪器和另一艘船上的埃蒙斯中校进行过对话,但却没有再提起过这个话题。
在凌卫想来,洛森家族有一位他不知道的准将,也不是什么值得再三提及的大事,以他小小少尉的身分,对军部高层不了解的事太多了。
但是,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两个弟弟却常聚在一起讨论这个即将闯入凌卫生命的不速之客。
当然,都是以极为厌恶和忌惮的口气。
「这几天,我认真地回想了上次的遭遇战,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凌涵的话,让凌谦心脏微缩。
能够让凌涵说出「很不好」这种形容词,一定是非常糟糕的情况。
他用眼神示意凌涵继续往下说。
凌涵用回忆和探询的语气,缓缓地说,「当时,哥哥接受了我的意见,没有加入战争,而决定继续赶路。其实,这也是他的直觉反应,对吗?」
「是的。」凌谦点头,「看起来,就算当时你不提出,哥哥也不会加入战斗。」
「那么,这就是决策力的表现了。」
「嗯。」
「可是,接下来,哥哥否决了你重新调整航线的建议,命令凌卫号从友军大后方经过,按照原路线继续前进。这也是决策力的表现吗?」
凌谦思忖片刻,「我觉得是。」
「正因为哥哥决定要从友军后方走,我们才遇上了敌人偷袭友军后方的舰队,避免了友军全军覆灭的厄运。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对决策力这样简单的理解——决策力的神奇之处,是连决策者自己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某种冲动,或者无意识的决定,导致了他的胜利。」
「嗯,是可以这么说。」
「可是,如果当时王悦中校的舰艇没有及时赶到,凌卫号上所有人必死无疑,也就是说,这个决策是极端错误的。这样的话,就验证哥哥所拥有的决策力就只是一个无聊的笑话了。」
「但是,他们及时赶到了。最后证明,哥哥的决策是绝对正确的。」
「问题就在这里。」凌涵说,「哥哥的决策中,把艾尔?洛森对凌卫号的救援也计算在内了。」
凌谦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呼吸声不由自主粗重了,片刻后,才把漂亮的眉心攒成一团地说,「你不是想告诉我,你认为哥哥可以感应到艾尔?洛森吧?」
凌涵顿了一顿,声音低沉地说,「就算哥哥本人没感应到什么,但是他身上的决策力,却感应到了艾尔?洛森。否则,怎么可能把艾尔?洛森发出的命令计算在这场小型战斗中,并且创造出又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呢?」
感应到冥冥中的事物,将万物宿命计算在内的决策力,到底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力量?
这一刻,宇宙间无法测知的玄妙,让历来心志坚强的两人心生敬畏。
对于即将和艾尔?洛森在常胜星上必然会发生的短兵相接,也提高警惕,努力做好准备。
有趣的是,忙于处理舰上公务的凌卫,并不知道隐藏在他背后的各种小动作。
每天晚上,弟弟们还是充满了占有欲,使他疲于应付,越来越激烈的需索,次数也不断增多,有时候凌卫表示拒绝,会惹来更凶猛的攻击。
在床笫之事上,凌涵的耐性比凌谦稍好一点,但霸道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卫只能暗暗感叹,这两个家伙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大概因为自己已经表示了不会离开他们,而且还做出主动亲吻他们之类的傻事,所以他们才会肆无忌惮地乱来。
稍一放纵就得寸进尺的两只小混蛋……
这个在某方面特别迟钝的杰出军人,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身边两个最亲密的人正陷入患得患失的不安火海。
当然,这兄弟俩装出来若无其事的面目,也实在太难让人识破了。
就这样,在貌似平静的暗涌中,半破损状的凌卫号终于平安抵达目的地,常胜星。
抵达的当天下午,就是军部嘉奖大会召开的时间,算是刚刚来得及。
凌卫号在基地降落停好后,有资格参加嘉奖大会的军官们立即返回各自休息空间,取出平日高高悬挂起来的,只有参加正式场合才会穿的礼仪军装,准备前往大会礼堂。
凌家兄弟三人自然是在舰长休息室换衣服。
礼仪军装,可以说是专为视觉享受而设计的军装,和平时穿的军装比起来,修剪更为苛刻,腰线收窄,上装设计华贵而复杂的金属排扣。
凌卫换好后走出来,被从沙发上射过来的,四道饿狼似的视线盯得很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很好看。」
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欲望无法按捺地从下腹涌上来。
想到也许,不,几乎是一定的,艾尔?洛森也会出现在嘉奖大会上,也会看见这么俊挺迷人的哥哥,心里的欲望就像长了尖牙一样,狠狠咬噬心脏。
要忍耐住,不把英姿飒爽的舰长就地正法,真是需要莫大的自制力。
「看够了吧?」
「嗯……」
「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我穿军装,」被沉默着,用眼神说明占有欲的两人当作猎物一样打量,凌卫生出想逃离的想法,把身子别过去,努力镇定地说,「出发吧,迟到的话会很失礼。」
他一丝不苟地整理领带。
今天爸爸也会出席大会,要是自己的仪容举止不够好,会让爸爸也丢脸的。
在凌卫对着镜子做出门前的最后整理的时候,沙发上早就换好衣服的凌谦,对凌涵丢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凌涵咬咬牙,沉默地点了点头。
「哥哥。」
凌卫转头,看着走到身边的凌谦,警惕地打量凌谦。
这条经常蠢蠢欲动的小色狼,凌卫打定主意,如果凌谦现在想干坏事的话,自己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总是管不好下半身的家伙,不看时间地点地发情。
凌卫绝不允许自己三兄弟头发弄得乱糟糟,军服皱巴巴地出现在嘉奖大会上,让父亲颜面尽失。
「你又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凌卫故意用低沉的充满警告的语气问。
没想到,凌谦说出来的话,完全出乎意料。
「有一件事,想提醒哥哥。」
「嗯?什么事?」
「在嘉奖大会上,哥哥可能会见到一个让你吃惊的人。」
这是孪生兄弟讨论的结果,虽然万般不愿意,但是无法避免见面,那还是先让哥哥有点心理准备比较好。
「让我吃惊的人?是谁?」
「艾尔?洛森的儿子,洛森将军的亲侄子。」
果然,凌卫有点吃惊,「就是那个害死我亲生父亲的艾尔?洛森吗?我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个儿子。」
「他被长期派驻外星球。最近才刚刚返回军部,而且,他的模样和艾尔?洛森那个冷血的杀手好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那他……」
「对了,他的名字也叫艾尔?洛森。据说,是为了纪念自己早亡的父亲。」
「你们知道这件事多久了?」凌卫问凌谦。D_A
杀父仇人居然有一个儿子,而且自己也许马上就要和他见面。
很古怪的感觉。
「我和凌谦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这种事,也没有瞒着哥哥的必要吧。」凌涵,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副准备出发的模样。
「哥哥,这个人也是一个歹毒的家伙,哥哥见到他的话,一定要提高警惕,防范他对你下毒手。」
「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歹毒的家伙?不是刚刚才得到消息吗?」
凌谦立即自吹自擂,「收集情报可是我的特长,有一点点时间我就挖到他的底细了,等有空的时候再给哥哥看他作恶的证据。」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会快开始了。」
赶到大会礼堂时,凌家兄弟的英姿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凌涵的气宇轩昂,凌谦的俊美潇洒,以及凌卫的阳刚英锐,各擅胜场。
「那几位年轻人,是……凌将军家的公子吗?」
「中间那一位,已经是拥有特权的准将,左边那个今天也将获得晋升……」
在场好几位端坐在头几排席位,年过半百的少将、准将,都不禁对凌承云将军生出更深的羡慕。
有这样有出息的儿子。
甚至连养子也调教得卓越不凡。虽然没有获得军部晋升,但凌卫号的舰长初出茅庐就指挥了精彩绝伦的战役,这个消息可瞒不住一向注重情报工作的将领们。
「嘉奖大会开始!全体列队!」环绕整个大礼堂的立体音效声中,全体与会军人整齐一致地霍然起立,肃然敬礼,聆听联邦军曲威严地演奏。
大会堂站满了人,看过去,是黑压压一片的军帽。
三兄弟在列队前就被分开了。
驾驶战机破去瓶形力场而立下大功的凌谦,要上台接受晋升为少校的嘉奖,大会人员为他安排站在最靠前的一排里。
凌涵则因为他的准将身分,被安排在高级军官次列。
至于凌卫,既没获得晋升嘉奖,职衔又只是少尉,只能默默站在离两个弟弟很远的后排,与一群并不认识的尉官同列。
讽刺的是,他的凌卫号的属下之一,副参谋官赫尔提,因为有晋升一级的嘉奖,即将从少尉提拔至中尉,所以也站在比凌卫风光的前排。
军曲演奏结束后,众人才把敬礼的手放下,齐刷刷坐下。
坐下的时候,赫尔提不经意地转头,瞥见自己身后不远的凌卫,立即红了红脸,立下天大功劳的人其实是舰长,自己和同僚只是一起沾光,但是现在,舰长却被排在最受冷落的地方。
赫尔提不禁向凌卫送上一个内疚的眼神。
但凌卫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正紧紧盯着台上。
「……在莱科米克瓶形战役中,驾驶微型战机……」凌谦已经被点名上台,大会正在向众人播报凌谦在战役中的功绩。
一向吊儿郎当的凌谦,在重要的时刻显得非常沉着。
修罗将军被请到台上,为凌谦授衔。
看见凌谦胸前别上少校的徽章,凌卫一阵激动。
这家伙,真是……太帅了!
说不出的帅!
凌卫在心里兴奋地大叫,看着亲密的弟弟获得晋升,简直有如落泪的感动,台上的凌谦接受少校军衔后,转头看向他的方向。
凌卫忍不住举起手,正要向凌谦挥手,猛地缩了回来,正襟危坐。
真是的,这可是军部召开的大会,居然做出这种随便的举动。
完全兴奋到什么都忘了。
凌卫一边斥责自己,一边还是忍不住向遥远的嘉奖台露出笑容,让台上的凌谦甜得像吃了蜜一样。
就在此时,和凌卫隔了很多排,坐在前面不动如山的凌涵,身上气息正渐渐凝结冷冽。
列队时,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同一列的艾尔?洛森。
虽然到处是清一色的军服,但这个人凝聚如在弦之箭一般,沉默而危险的气势,让自己一眼就从众人中识别出他。
现在,那家伙,正不动声色地转头,扫视着后方,很快就定住了。
混蛋!
盯着谁在看呢?
凌涵用膝盖想,也想得出这个令人恼火的答案,在这种场合,不能采取其他行动,只能把利剑一样锐利的警告,用眼神传递给尝试越雷池的对方。
可是,艾尔对他的警告视若无睹,还是继续看着凌卫的方向。
岂有此理。
对艾尔的凌厉视线没有奏效,凌涵忍不住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后方的哥哥,试图提醒。
果然,下一秒就和凌卫的视线对上。
凌卫先是一楞,随即露出不解的表情。
为什么忽然回头来看我?有什么事吗?
兄长一无所知的耿直表情,让凌涵郁闷到极点。
笨蛋哥哥……
作为军人,你的反应也太不敏锐了吧?
正被人偷窥呀。
那个该死的艾尔?洛森!
凌卫也暗暗皱眉。
凌涵的阴晴不定,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大概又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在不高兴吧。自己和准将级人物的思维方式天差地别,除非凌涵亲口把想法说出来,否则,要猜到凌涵的眼神代表什么,真的难度很大。
正头疼的时候,凌卫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正被人注视。
除了凌涵外,好像还有别人在注视着这边,温暖的,充满保护欲的视线……
谁?
凌卫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这里的人很多,而且着装除了胸膛和肩膀上的级衔外,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谁会在这种军部大人物云集的场合上,关注一个不起眼的少尉呢?
大概是最近睡得不好,常常做不记得内容的恶梦,所以精神恍惚吧。
凌卫微微皱眉,甩甩头,把目光继续投往前面。
可恶,这么短短的工夫,凌谦已经下台了,自己居然错过了目睹凌谦骄傲自豪步下嘉奖台的一刻。
都怪凌涵,害得自己也疑神疑鬼。
「下一位获得晋升的,是凌涵准将。」
不可思议的惊喜,忽然震动了凌卫的耳膜。
凌涵?
凌卫往前方搜寻凌涵的背影,既惊讶又喜悦。
在军部原来的通告中,只说了嘉奖凌谦,却并没有提及会晋升凌涵,这真是意外之喜。
凌涵也是忽然得知这个消息,听见后,头微微偏着,向坐在最尊席位上的父亲看了一眼,凌将军平静地回望他。
在军部大会中,进行得最多的,往往是这种充满默契的眼神交流。
「请凌涵准将上台!」
被不同含意的目光注视着,凌涵站起来,把笔挺的军装整理一下,踏着有力的步伐,登到台上。
「……凌涵准将在莱科米克中督战得当,为挽救莱科米克舰队作出卓越贡献,军部决定晋升尔为少将……」
为之授衔的是体态稍有发福的洛森将军,以鼓励后辈的目光向凌涵微笑,在凌涵胸前挂上少将徽章后,慈祥地拍了拍凌涵的肩膀。
在座的高官们,多数都知悉三将军之间的牵制斗争,这种温馨的小花招,并不能蒙骗他们,当然,也不可能蒙骗精明的凌涵。
凌卫却并未想得这么远,遥看着台上的弟弟,沉浸在喜悦之中,看见弟弟们获得奖励,比自己获得奖励更为高兴。
台上的凌涵沉着大方,举手投足充满了将领的威严,授衔后,转身面对台下,肃然敬礼,军姿端正至无可挑剔。
顿时,掌声雷动。
凌卫是人群里面鼓掌鼓得最起劲的,心里无比自豪。
这可是我的弟弟!
等一下大会结束了,一定要和凌涵、凌谦好好庆祝一番。凌谦那个小调皮蛋也许会闹着要喝酒的,不过,如果他要求的话,不妨就喝一点吧,下舰之后喝点酒也不算违反军纪。
听说常胜星有很不错的高级餐馆,自己的薪水一直没有用,加上从前存下的零用钱,可以请两个弟弟好好地吃上一顿。
只有自己兄弟三人的温馨晚餐……
「……艾尔?洛森准将!」
毫无预兆钻进耳朵的男人的名字,蓦然打断凌卫心情愉快的计划。
他把注意力转向台上正在继续的嘉奖仪式,确实,正在宣读的是艾尔?洛森的名字,而且叙述了嘉奖原因,「在中森分队和帝国敌舰的遭遇战中,做出杰出调度指挥……」
遭遇战?
是指凌卫号有参与的那一场吗?
凌卫大为愕然,难道发出命令,指示王悦中校赶来救援的,竟然是……
而且,埃蒙斯中校为凌卫号护送时也说过,发布护送命令是一位洛森家族的准将。
『艾尔,你一直在保护我吗?』
耳边忽然响起这样一句充满感叹的话,清晰得如同有人在面前开口。
而说出那句话的人,正是自己。
这到底怎么回事?
凌卫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要破壳而出,但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压制着,两股相逆的冲动,导致一阵隐隐的头疼。
他蹙起两道剑眉忍耐,努力把注意力从该死的幻觉转向现实中的嘉奖仪式。
瞥见正在登台的男人宽阔笔直的背影,身体骤然巨震。
为什么!
会这么眼熟?!
心中发出疑惑的吶喊,凌卫的脑袋仿佛被闪电劈到似的,瞬间疼得更加厉害。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艾尔?洛森,他的杀父仇人的儿子。
但是,这男人的一举一动,仿佛深深藏在自己体内某个隐蔽的宝库里。
一切就如慢镜头,当他登上嘉奖台,慢慢把身体转过来,脸庞一分一分地显露出来时,凌卫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终于,男人的脸完全呈现在眼前。
绛红色的短发下,那一双褐色眼睛,隐含神秘莫测的冷静,在台上以居高临下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和凌卫震惊无比的目光直直对上。
庞大的力量和感情,毫无预兆地通过心灵之窗的接触汹汹涌来,彻底冲击凌卫身上每一个细胞。
不!
凌卫在心中爆发出一声大叫,脑袋从疼痛进一步转为剧痛,仿佛尖锐的锥子正旋转着血淋淋地扎入太阳茓。D_A
但是,仍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出席军部大会,这个时候失礼的话,爸爸和两个弟弟都会因为他而丢脸。
即使浑身冒着冷汗,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也要咬牙坚持到大会结束。
凌卫的手,狠狠抓住大腿外侧的布料。
「长官,可以允许我说几句话吗?」
嘉奖台上,为艾尔?洛森授衔的是凌承云将军。在向凌承云将军敬礼致谢后,艾尔?洛森忽然以优雅而谦恭的态度,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这样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让获得嘉奖的军人,在人生自豪的时刻发表几句感言,无可厚非。
「艾尔?洛森少将,请说。」凌承云允许了。
「谢谢长官。」艾尔向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把脸转向台下这个方向,低沉而悦耳地开口,「各位在座的长官和同僚,本着军人的忠诚和正义之心,我,艾尔?洛森,有一个不情之请。我请求各位,记住一位本应该站在这里接受嘉奖,却遭到冷落的杰出军人。事实上,他才是在最近两场战役中立下大功的人。」
本来以为他只是要说老生常谈式的感言,竟然奇峰突出地提出请求。
这句话,很自然地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
嘉奖台是大会堂的音效系统设计的中心点。
因此,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经由环绕式喇叭放大,清晰地进入所有人耳中。
「这位年轻的军人,只指挥着一艘试验性舰艇,从攻击性而言,甚至可以说是不值一提的。这样的舰艇,在遇见战斗时,第一反应应该是逃走自保。」
「但是,正是一艘能力如此弱小的试验舰,在接到莱科米克舰队求援信号时,却毫无畏惧地进入瓶形力场,力挽狂澜,拯救莱科米克舰队艇只多达八百七十五艘。这场战役,也正是凌涵准将之所以晋升为少将,凌谦士兵之所以晋升为少校的原因,两位的功劳当然不容抹煞。但战役的指挥官为此试验舰的舰长,舰长杰出的指挥能力带来了最后的胜利,这一点,同样也是毋庸置疑的。」
「而在其后,就是中森舰队和敌舰的遭遇战。据参战的中森舰队分队指挥官埃蒙斯中校亲口所言,当时敌舰对他们前后包抄偷袭,情况相当危急。同样也是这艘试验舰挺身而出,以一抵抗数十艘敌舰,为中森舰队的反击争取了时间。」
完全安静下来的大会堂中,只有艾尔仿佛能直达人心的低沉声音,抑扬顿挫地响起。
振荡着每个人的耳膜。
「军部的嘉奖,作为军人,我们只能接受,无权置评。」
「因此,我只能请求各位,在注视嘉奖的光环时,也不要忘记角落里发光的明珠,因为那些明珠的光芒,纯洁地仅仅来自其本身,这,才是宇宙中最本我,最值得珍惜的明亮。」
「至于我方才所说的试验舰,就是凌卫号。」
「那位血气方刚,英勇无惧,立下大功的指挥官,现在只是区区一名少尉,但我相信,将来他的大名,将写在联邦青史之上。」
「他的名字,叫凌卫。」
将包含复杂感情的名字,吐出唇间,艾尔站在台上,举起一手,指向凌卫的所在。
霎时,角落里的凌卫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
不知谁第一个鼓起掌。
下一秒,四周震耳欲聋地响起掌声,几乎掀翻屋顶。
热血沸腾之际,赫尔提举起双手,扯着嗓子狂呼一声,「凌卫舰长万岁!」
其他有参加大会的凌卫号队员,疯狂地响应起来,「万岁!万岁万岁!」
经过千万年的进化,人却依然是群体性动物,在艾尔的语言煽动和掌声,还有凌卫号队员的带动下,除了那些有城府的老将们外,其余大会上的年轻军人们为凌卫的英勇感服,也加入了吶喊的行列。
「瓶形大战的首功者!」
「为友军挺身而出,愿意拼出性命的军人楷模!」
他们并不知道凌卫正在忍受头疼欲裂的折磨,见他待在原位上,手掌按着脑侧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只是过于年轻而不惯接受众人的欢呼。
这种谦逊的态度,使见惯高级军官跋扈高傲的年轻军人们更乐于接受。
令凌谦和凌涵愤怒的是,在他们行动之前,一手导演了这场ji情热血戏的艾尔?洛森已经趁势走向后排的凌卫。
在众目睽睽下,向凌卫从容地伸出右手,「凌卫舰长,初次见面。我是艾尔?洛森,奉军部之命,从今日起,就任凌卫号的支援联络官,负责凌卫号与军部以及友军的一切联系支援工作。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绛红短发下的,写满温柔的凝视。
强大的,散发着保护欲的气场。
艾尔?洛森。
到底在哪里?
我曾在哪里见过你?为什么如此熟悉?
矗立在面前的身影,和深层记忆中的身影重迭,凌卫如遭雷殛。
宛如橡皮筋被不断拉扯,终于到达绷断的临界点,一直困扰他的头疼蓦然加剧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
正试图维持军人尊严,扶着椅背努力站起来的凌卫,瞬间眼前一黑。
跌入一个温柔有力,并且令他无法兴起任何憎恨、警惕心的怀抱。
第十二章
仿佛有人在操纵光线,室内的陈设正从黑暗中露出轮廓,渐渐露出阴暗丑陋的面目。
眩晕感过后,脑门的胀痛也不断清晰起来。
「够了,上尉!」
耳边传来想努力装作从容,但仍是泄露出暴躁的低吼,近在耳边。
「你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和军部对抗到底吗?」
头皮一阵剧痛。
被人粗暴地揪着头发,凌卫不得不抬起头,对着那张脸。
是的,又是这个男人,审讯官之类的角色。
每次都在恶梦里见到他,不,应该说,是见识他残酷的手段。
凌卫明白过来,这人是自己最近恶梦不断的原因,但是,为什么每次睡醒之后就会什么都不记得呢?
只有做恶梦的时候,只有在梦里,才会再次想起上次梦见了什么。
相同的审讯场景,没完没了的折磨,对于一个经历寻常的军官来说,真是太古怪了。
「虽然你坚决不肯供出王族和帝国的勾结,如此冥顽不灵,但是上尉,你是幸运的。长官们还是打算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王族和帝国的勾结?
从前的梦中,似乎提及过公主。
可是,女王陛下并没有生育女孩呀,唯一的子嗣,是现在的皇太子殿下。
「只要你说出在军部的同党。」
「…………」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上尉,供出同党的名字。在凡登战役中,你命令自己的舰队紧急改变航向,避开右十区,是因为知道右十区藏有敌舰埋伏吧?这个情报当时只有军部的人知道,是谁泄露给你的?」
「按照你所说,右十区这个情报……」
听见自己的声音,凌卫陡然一惊。
并不是由于嘶哑得几乎不成声的嗓门,而是他发现,自己似乎正说着连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那种感觉,就像这身体里塞了两个人的灵魂,一个正控制着口舌和四肢,而他,却只是一个困惑的旁观者而已。
「很好,上尉,你总算肯开口了。」一直以来,面对犯人如同一堵坚墙般的沉默,审讯官对此也感到惊喜,并且命令士兵,「给他一点水。」
士兵端来一杯水,放在他干裂的唇边。
凌卫低头一口气喝个精光。
「好了,继续说下去,上尉,抓紧你最后的机会。」
「有人在军部把凡登右十区有敌人埋伏的情报泄露给我。」
「这个叛徒是谁?我要他的名字。」
「说到叛徒的话,只有你们。」
「你在说什么?」审讯官的声音刻薄地提高了一点。
「我可是,在前线和敌人作战的联邦军人,」得益于那杯比甘露还珍贵的清水,凌卫觉得自己的声音比刚才好多了,虚弱、低沉,但始终保持着不屈的气势,「如果知道我舰队的航线前方有敌人埋伏,不是应该立即通知吗?」
「闭嘴!你这是在质疑军部的决定吗?」
「明知此事,却隐瞒不报,要将全舰联邦士官置之死地的人,才是叛徒。」
「你现在说的话,对你的处境毫无帮助。」
「真正的叛徒,并不是把敌人情报告知我的人,而是那些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不惜借助战争的名义,把忠诚的联邦军人派遣到战场上去送死的人。因为欲壑难填,连深受人民爱戴的王室也不肯放过,甚至用上酷刑逼供和栽赃陷害这样的无耻手段。」
「你该不是在大逆不道的……」
「不错。」他抬起头,露出毫不畏惧的微笑,「我所说的叛徒,正是军部里的长官们。为首的,就是三位至高无上的上等将军。」
「好大的胆子!你胆敢亵渎全联邦最尊贵的将军!」男人的声音从震怒中恢复,齿间逸出冷酷的冷笑,「上尉,你不愧是我见过的最顽固的人。不过,你马上就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误吃大苦头了,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我不怪你。人犯下错误,必然结出苦涩的果子。犯错者本人,或者他的子孙,在适当的时候,注定要吞下这颗苦果。我知道刚才说的话,会让自己遭到更加残忍的酷刑,就当我吞下自己种出的果子吧。」凌卫听见,自己正对审讯官回之以令人惊讶的平静,低声说,「但是,你呢?泰斯上校。你今天种下的恶果,将由你自己来尝,还是作为遗产留给你的后辈呢?」
风声猛然掠向耳边。
啪!
脸被搧得偏往左边。
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凌卫适应着被打后产生的眩晕和痛苦,轻轻地咳了两声。
很快,小小声的咳嗽变得难以控制,每一次咳的动作都牵动到体内的伤处,肺部仿佛被塞进了真空箱里,受到巨大的酷刑般的挤压,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凌卫意识到,嘴里的那股血腥味应该不仅仅是嘴角被打裂了。
他咳得完全无法止住,即使被牢牢绑在金属椅子上,脊背依然竭力往前弓着,试图减缓那种痛苦。
「你大概以为自己见识过军部最残忍的刑罚了,上尉。但是你弄错了,还有一些更有趣的等待着你。相信我,你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凌卫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前面的桌子,上面溅着星星点点的鲜血。
他正在咳血。
「说!是谁潜伏在军部里,一直向你通风报信?说出他的名字,否则,我让你痛不欲生。」
谁向我通风报信?
谁,一直在保护我?
那个珍贵的名字,藏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是谁?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我忘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怎么可能?D_A
怎么可能?!
巨大的凄沧感,如罗网一般紧紧笼罩凌卫,贴在身上的每一寸网丝,冰寒入骨。
凌卫一阵剧烈颤抖,大叫着张开眼睛。
「哥哥。」
「哥哥!」
两张放大的脸,同时在视野中出现,不分轩轾。
凌谦和凌涵各自坐在床的两边,同时关切万分地低头盯着凌卫。
「啊?」凌卫吐出一口气,缓慢地移动着视线,「我怎么……」
「哥哥在嘉奖大会上晕倒了。」
「而且是晕倒在艾尔?洛森那混蛋的怀里。」
什么?
凌卫楞了楞,下一秒,大会上的回忆涌上来。
不可思议和困窘尴尬也随之而来。
虽然是因为剧烈的头疼发作,但是,堂堂军人,在军部召开的大会上像虚弱的女人一样晕倒在陌生的长官怀里?
实在太可耻了!
希望这一幕发生的时候,注意到的人不多。
「为了从那个杀人凶手的儿子的魔掌里把哥哥你给抢回来,我们今天算是豁出去了,要不是我们,哥哥你说不定会在那男人怀里醒来呢。哼!真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揍到死,竟敢乱碰哥哥!」凌谦的一句话,立即粉碎了凌卫的奢望。
天啊……
凌卫无力地呻吟。
猜也能猜得出来,看见那一幕,每一条血管都流淌着酸醋的凌谦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凌谦,你……那可是军部的大会,怎么可以胡闹?还有,」凌卫把目光转向凌涵,「你当时也在现场,明知道爸爸和其他如此多的长官们都在,怎么不劝阻凌谦呢?」
不等凌涵开口,凌谦首先嗤之以鼻,「劝阻?拜托,哥哥,凌涵比我还冲动。他首先冲过去,照着艾尔?洛森那张骗人的脸就赏了一拳,啧啧,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凌涵这么不顾仪态的举动哟。」
凌卫不敢相信地看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三弟,「凌涵?」
凌涵摆出他招牌的,没有任何一丝表情的脸,冷冷地说,「他想摸哥哥的脸。」
「嗯?」凌卫没听明白。
「他,那个艾尔?洛森,当时举起了手,想抚摸哥哥的脸。」
不知为何,凌卫忽然感到非常尴尬,「胡说什么?初次见面的人,怎么可能……反正,会主动摸我的脸,还觉得不恶心的男人,全宇宙中也只有你们两个没有审美观的家伙吧?」
他从床上坐起来,猛烈的动作让眼前出现片刻的眩晕。
接着,太阳茓仿佛又注入新能量似的跳动起来,脑壳开始隐隐作痛。
凌卫用手捧着头。
「哥哥,又头疼了吗?」凌谦赶紧凑过来,屈膝坐在床上搂着他。
「嗯。」
凌涵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他一颗小胶囊,「吃了它。」
凌卫听话地把头疼药吃了,喝了一口水。
「身体不舒服,应该多喝点温水。」凌涵建议。
「不用了,谢谢。」
刚刚醒来的凌卫又忘了重要的一点,凌涵是不会接受拒绝的人。
他瞅了凌卫一眼,默默把杯子凑到唇边,自己喝了一口,挑起凌卫的下巴,嘴对嘴地灌给凌卫。
如果和凌涵争执的话,一定会把床单弄湿的。
凌卫这样想着,接受了凌涵强硬霸道的举动。
「哥哥,我也要。」凌谦在身边又嫉又羡地叫起来。
「让我休息一会吧。」凌卫说着,又深深的皱起眉。
发现他确实身体不适,凌谦识趣地暂时按捺他如火的ji情。
不要紧,迟早有机会补回来的,只要一直待在哥哥身边。
不想让凌卫辛苦地下床走动,凌涵把已经做好的温热饭菜端进来。
按下按钮,一个方盒从床头柜下方自动移出,徐徐上升,移动到床中间,展开成为一张悬空的临时放置台。
饭菜和餐具都放在这张放置台上。
三人并肩坐在床上,各怀心事地吃起晚饭。
「哥哥刚才说梦话了。」
「是吗?」
「最近其实都在说,不过,前几次都在叫,『不,不!』这一次多了两个字,叫的是,『不可能,不可能』。」
「哦。」
「哥哥还是在做那个记不住内容的恶梦吗?我看哥哥的头疼,起因也是它。睡眠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不头疼呢?」
「过两天我带哥哥去看看医生。常胜星的军方医院是为高级长官服务的,里面有最好的医疗设备。」凌涵说。
「说到恶梦,」凌卫忽然说,「今天做的梦,好像和从前的不同。」
两个弟弟露出关注的表情,不约而同地问,「有什么不同?」
凌卫蹙眉思索,片刻后,又摇了摇头,「我说不出来,反正觉得有点不同。对了,还有,今天的梦,我并不像之前的梦一样,醒来就全部忘记了。」
「哥哥记住了梦的内容?」
「记住了部分吧。」
「到底梦见了什么呢?」
「梦见了被人逼供。」
说出梦境的凌卫,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两人听见这一句话时,内心何等惊惶。
经过凌卫的亲口回答,孪生兄弟察觉他们最担心的危机正在步步逼近。
「可能和哥哥在舰上精神紧张有关,刚刚从军校毕业就要指挥一艘军舰,为全舰人的生死负责,毕竟担子不轻。」
「是呀,哥哥这辈子是不可能和逼供这个词扯上任何关系的。别说真正的刑讯,你连刑讯的课程都没有接触过吧?说回来,我刚刚上刑讯课的时候也做过两次梦,非常刺激。」
「这种梦只能用可怕形容,怎么能说刺激呢?」
「因为审问我的人是哥哥呀。」凌谦露出暧昧的微笑。
看见凌卫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且尴尬地发楞,凌谦凑过去,用舌尖舔他的唇角,「这里,有菜汁。」
情色的小动作,让凌卫不小心吸岔了气,米粒滑进了气管……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没事吧,哥哥?」凌涵抚着他的背,狠狠地瞪了凌谦一眼。
凌谦无辜地耸肩。
「没事……咳咳……」凌卫慢慢停止咳嗽,坐直起来。
面前摆着可口饭菜的放置台,忽然间似乎变成了那张被他咳出的鲜血染红的审讯室的桌子。
身体下意识地变得僵硬。
审讯、逼问、痛苦、还有梦中那股弥漫在心头的巨大凄沧……
「哥哥,又头疼了吗?」看见他用手按着脑门,凌涵温柔地问。
「啊,没有。我只是,想起了那个恶梦。」
「如果是不好的梦,就不要勉强自己回忆了。不过是个没有意义的梦而已。」凌涵绝不希望哥哥进一步去探索那个关系重大的梦境。
「可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和弟弟们的心思相反,凌卫却很想解开这个困惑,「我梦中的自己,好像是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个人占据了我的身体。而我就像一个幽灵,藏身在自己躯壳的某个角落里,目睹很残忍的事发生,可是,我还是可以感受到种种痛苦。这种事太诡异了。所以,我想还是找身边的人谈一谈,也许可以……找到做恶梦的原因。像凌谦说的,如果继续这样不断地恶梦,我是无法好好指挥凌卫号的。」
对于凌谦和凌涵,凌卫毫无戒心地开诚布公。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孪生兄弟的内心深处,藏着他最不想知悉的秘密。
「嗯……」这个时候,如果刻意装出不想了解哥哥的恶梦,而企图转移话题,会被哥哥看穿的。
凌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色平静地问,「那么,哥哥还记得什么呢?」
「有一个男人,在逼问我军部的同党什么的。」
军部的同党?!
在凌谦和凌涵仿佛一无所知的面具之下,两颗心脏同时像挨了耳光似的发痛。
艾尔?洛森就是卫霆当年在军部的同党。
在第一次和艾尔?洛森真实接触后,哥哥就头疼发作晕倒在他的怀里,并且还记住了这样的梦境……
这说明了什么?!
「你们觉得,这说明了什么?」凌卫问身边的两个人。
他期待从两个脑袋一流的弟弟那里,为自己诡异的恶梦得到比较合理的答案。
「大概是,哥哥对军部这次不公平的对待,始终有点芥蒂吧。所以潜意识里会做和军部敌对的恶梦,这也是人之常情。」
「是吗?」凌卫愣了一下。
不过,军部这次提拔所有人,却惟独把自己丢在角落里,也许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不满吧。
只是,那么一点不满就会导致连番恶梦?
「我赞同凌谦的看法,」凌涵用堪比心理学者的专业口气,有条不紊地说,「梦是多种暗示的综合结果,除了对军部的芥蒂,我想作为舰长所承担的精神压力,最近两次争战形成的心理刺激,还有,凌谦上次被内部审问科逮捕,而且受到折磨的事,也给哥哥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嗯嗯,一定是这样。」凌谦点头。
「哥哥觉得呢?」凌涵问。
凌卫谨慎地考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果然,和你们谈谈,心里舒服多了。」
他吐出一口气,两只手分别搭上凌谦和凌涵的肩膀,看看凌谦,又转过头看看凌涵,「有你们在,我可不会被区区恶梦打倒,放心吧。」
阳刚英气的脸上,露出充满信心的笑容。
艾尔站在自己装饰一新的少将办公室里,面对着透明防护罩外的景色陷入沉思。
站在比这星球上任何建筑物都高出一大截的军部大楼里,他可以用寻常人一辈子也无法获得的角度,高高在上地俯视常胜星的夜景。
街道在遥远的距离下变得难以分辨,房舍璀璨的华灯成为夜幕下闪烁的彩点,成千上万,纵横连贯出一幕硕大而充满奥妙的抽象图。
回荡在耳边的,是卫霆犹如自言自语般的自然的声音。
『站在很高的地方往下看的话,很容易惯性地把别人视为蝼蚁,因为隔了那么远,街道上的人在眼里会变成一个蝼蚁般的小点。』
『但是,如果凭此就以为自己比街道上的人高大强壮,不是很可笑吗?』
『说不定,行人也正在抬头打量大楼上探出的那个身影。想象一下,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在行人的眼里,恐怕也只有小蚂蚁那么一点大。』
这是卫霆曾经和他说过的一番话。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从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不可思议地变成了秘密好友。
当卫霆说完这番大胆而充满孩子气的话后,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令人眼晕目眩的笑容。
那一刻,亲吻卫霆的念头,第一次从艾尔脑中神使鬼差地冒出来。
他甚至不再有心思听卫霆接下去说了什么,心神不宁地偷窥卫霆的唇,那是两片他今生所见过的最纯洁、最美好的浅色唇瓣。
一开一阖之间,满溢着优美和青春。
而其中的性感,在细心观察后,会以一种扣人心弦的方式呈现。
『喂,艾尔,你根本就没在听我说什么吧?』卫霆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艾尔微微一震,清醒过来。
卫霆已经不在了。
声音、笑容、对联邦黑暗的军事独裁制度一针见血的批判……
这一切,通通不在了。
唯一存在的,是那个取自卫霆的身体,以卫霆的骨血孕育而出的人。
凌卫。
名义上的,凌承云的养子。
艾尔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多年冰冻而显得苍白的双手,情不自禁想起那人倒在自己怀里的一瞬。
是的,只是一个复制人。
在苏醒后,他阅读着豪威?洛森,也就是他实际上的亲弟弟,现任的洛森将军给他找到的凌卫档案,不断提醒着自己,只是一个卫霆的复制人。
他并没有那么天真,以为一个复制出来的生命能替代独一无二的卫霆。
谁知道,被将军养大的凌卫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只余一个好看的空壳,却染上纨绔子弟的恶习,即使没有诸般恶习,也可能唯唯诺诺,奴颜媚骨地讨好着当将军的养父,或者一无所长,却凭着不错的相貌和将军养子的身分哗众取宠,享受不知内情的普通人的盲目崇拜。
但是,当活生生的酷似卫霆的凌卫出现在眼前,艾尔震惊了。
那澄清的眼神,浑身散发的正直气质,像极了在校时的卫霆,干净得不可思议,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模仿的,那绝不仅仅来自卫霆的DNA,那来自卫霆不屈的灵魂。
面对这样的凌卫,要控制情绪,变得不再那么容易。
平静的心湖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当他晕倒在自己怀里,紧闭着眼,虚弱而满溢痛苦的脸,顷刻和审讯室中奄奄一息的卫霆重迭,让艾尔心痛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你果然在这里。」
听见身后的声音,艾尔转过身,看着忽然走进办公室的洛森将军。
经过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自己变得苍老的弟弟,也习惯了称呼他为将军。
「有什么事吗?将军。」
「嗯,听他们说,你今天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待在这里不许人打扰。」洛森将军走上前,端详着年轻的兄长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此刻,你心里的感觉难以形容。不过,今天凌家兄弟的霸道,你也亲眼见识了吧?比他们父亲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家的那一对孪生子?
艾尔在心里冷笑。
是的,比凌承云年轻的时候还嚣张,在将军们也有参与的军部大会上,不由分说地把凌卫从他怀里抢走。
就像当年的军部,不由分说把卫霆从他生命中夺走,惨无人道地摧残,毁灭!
「他们和凌卫到底是什么关系?」艾尔冷冷的问。
「既然你已经亲眼看到了,还不相信我先前和你说的吗?」洛森将军语带不屑,「凌卫只是凌家兄弟的玩物而已,这种关系很早就开始了。在凌卫还未从军校毕业时,凌谦和凌涵就用了各种理由离开征世军校,进入凌卫所在的军校,他们三人在学校里住同一套公寓,方便他们随时随地地通奸。据可靠情报,凌谦乐于此道,他经常购买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性用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会用在谁身上吧?」
发现艾尔默默攥紧了垂在腿侧的拳头,洛森将军不动声色地火上浇油,「真是过分。当年的凌承云对卫霆做过无耻的事情,现在,轮到他的两个儿子对卫霆的复制人做更过分的事。」
「他是被逼的吗?」如压抑的火山一样久久沉默后,艾尔沉声问。
「谁知道?也许一半是迫于形势,一半也算咎由自取吧。身为无权无势的养子,出卖身体取悦两个弟弟来保住自己在将军家的地位,这种讨好的手段说起来有点令人心酸呢。不过,如果他像卫霆那样不屈地反抗,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不堪的地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爱慕虚荣和贪生怕死的家伙。」
「够了,豪威。」艾尔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直呼弟弟的名字,已经表达了他的不满,「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再三地强调这一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提起这个,洛森将军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是要告诉你,东西已经到手了。」
所谓的「东西」,两人心里都明白,指的是卫霆的记忆档案。
「检查过可用性吗?」艾尔问。
如果把紊乱的记忆数据输入人脑的话,会导致正常人变成疯子的。
「放心吧,这可是军部当年万般小心才从卫霆的尸体上取得的记忆,非常幸运地复原了,可以安全用在另一副适合的躯体上。我特地叫人用仪器检查过,可用性没问题。」
「最后一个月的记忆,截取掉了吗?」
「按你说的,最后一个月的记忆永久性删除。输入后,他不会想起被逮捕和审讯的事,当然,也不会记得自己曾被……」
艾尔森冷的视线,让洛森将军把后面的话默默吞回肚子。
虽然是自己的亲哥哥,但已经习惯了坐在至高无上的宝座上的将军,对于自己被一个年轻少将用眼神警告的事,仍然觉得受到了侮辱。
只是现在,为了整个家族的复兴计划,他只能暂时忍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只等你找到机会,让凌卫接受卫霆的记忆了。你打算怎样……」
「我有自己的做事方式。」
洛森将军滞住,看着艾尔,喉咙抽动了一下。
半晌,他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不过问你的计划。顺便提一句,在嘉奖大会上那一手,非常精彩。看得出来,凌卫的潜记忆已经被激发,没想到卫霆对你那么看重,连他的复制人都能感觉到和你关系匪浅,第一次见面就激动得晕倒在你怀里,这对我们的行动大有帮助。」
晕倒在自己怀里……
艾尔无法控制地再次想起那具充满熟悉感的身体忽然立足不住,如一片优美的落叶一样,倒在自己眼前的一幕。
那一瞬,艾尔几乎热泪盈眶。
把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如此充实,双臂失去这种把爱人抱在怀里的熟悉的感觉,实在太久太久了,同样的重量,同样的温暖,模糊的视野里,是同一张令人无限爱怜的脸,同一种,令人今生今世也无法忘怀的痛彻心扉。
卫霆,我的卫霆……
我绝不容许任何不幸再次降临在你身上。
也绝不允许,那一对卑鄙下流的将军之子,对你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我要,让你脱离他们的魔掌,让他们为自己的无耻欲望,付出全宇宙最惨重的代价!
第十三章
「我很好,妈妈,真的。」凌卫对着凌夫人的三维影像,露出安抚的俊朗笑容,努力露出自己最神采飞扬的一面。
是哪一个这么多嘴,把自己不适晕倒的事情传到远在另一个星球的妈妈耳朵里了?
凌谦和凌涵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担心妈妈身体的爸爸更会只字不提。
八成是那群总爱讨好将军夫人的长舌妇们。
实在太讨厌了,居然让心脏不好的妈妈受这种虚惊。D_A
但是,凌卫在头疼的同时,也一如既往地感到温暖——呵,就算已经毕业,像爸爸一样成为了正式的联邦军人,妈妈还是固执地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对待啊。
「你这孩子,在妈妈面前就不要逞强了,如果一切都很好的话,那在嘉奖大会上晕倒是怎么回事呢?」凌夫人护犊的性格还是没有丝毫改变,一向温婉安静的贵妇人,只要觉得自己的长子受了委屈,就会露出强悍的一面,「那些无情的军官,把刚毕业的新生当奴隶一样使唤,根本不让人好好休息,这种事我早就略有所闻。他们竟敢也这样对待我的孩子吗?」
「妈妈,并没有谁不让我好好休息。」
如果一定要说有谁的话,那也是做恶梦的自己不好。
唉唉。
昨晚又是漫长的一夜,虽然吃了凌涵精心制作的美味饭菜后,又被弟弟们小心翼翼地搂着入睡,但睡着不到半个小时,又从恶梦中惊醒了。
接下来就一夜无眠。
此刻,站在远程通讯台前,一脸轻松笑容的凌卫,其实浑身疲惫。
难得地摆出将军夫人的高姿态,把想象中欺负长子的「长官们」数落一顿后,凌夫人再度强调她要向自己的丈夫亲自谈谈这件事情。
不但如此,台风尾还顺便扫到了两个「不肖子」。
「凌谦不会照顾人,我并不意外,那孩子娇生惯养,只有让别人伺候的份。可是,难道连凌涵也不会对你稍微照顾一下吗?他不是也和你一同服役吗?」凌夫人问,「凌涵到哪去了?也丢下生病的你出门了?」
被母亲点名,一直待在不远处的凌涵才走前两步,出现在三维成像仪下。
「我在这,妈妈。」
「你这孩子……」
「对于这件事,我负全部责任,妈妈,」在凌夫人开始数落他之前,凌涵已经是一副毅然认罪的态度了,非常严肃地说,「哥哥就在身边,我却没有好好照顾他,甚至,让他身体出现状况,还当众晕倒。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原谅我,妈妈,以后我会更加小心照顾哥哥的。」
如此一番诚恳的忏悔,把凌夫人后面要说的话都打消了。
凌夫人怜爱地看着自己最小却最老成的儿子,「刚才……妈妈也太激动了。凌涵,你要答应妈妈,不但要照顾好两个哥哥,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你们每一个,都是妈妈的命根子。」
「请放心,妈妈。」
「虽然被嘉奖是好事,但是,你们也不要太拼命了,刚刚才毕业,要立功有一辈子的时间,要是身体熬坏了……」
凌夫人充满母爱的谆谆叮咛,在两人耐心几乎耗尽之前,总算结束了。
按下三维通话的关闭键,凌卫和凌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吐出一口气。
又感到好笑。
「原来凌涵在妈妈面前会有如此老实的一面。」
「哥哥在妈妈面前非常活泼开朗,像个雄纠纠气昂昂的活力少年。」
没一会,一早就出外的凌谦自己打开电子门走进来。
「我回来了。」凌谦在玄关处胡乱踢开自己的皮鞋,咚咚地跑进来,钻到凌涵和凌卫之间,左右看看,「你们今天早上都待在屋子里没出去吗?忙些什么?」
「一个上午都在接受妈妈爱的教育。对了,妈妈已经知道哥哥晕倒的事了,紧张到不行。」
凌谦吐吐舌头,「幸亏我一早出去了。」
凌卫问他,「你一早出去干什么了?」
「为哥哥打听消息啊。」
「为我?」
「嗯,」凌谦用肩轻轻撞了凌卫的肩膀一下,先咳两下清清嗓子,然后,学着老成持重的口气说,「凌卫舰长,因为你在莱科米克瓶形战役和中森舰队遭遇战中的杰出表现,军部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对你加以表彰,立即晋升你为上尉。」
「你是在开玩笑吗?」凌卫问。
凌谦一脸被冤枉的震惊表情。
「什么?把我辛辛苦苦弄到手的消息当玩笑?真是太过分了,哥哥。这可是人事部刚刚做出的决定,也许现在正以机密文件形式呈报到将军办公室呢,一旦得到将军的签署认可,就会正式通报各人。」
他倒没有说得太夸张。
在军部内部,有关晋升或降级的文件,在未正式通报之前,确实都属于机密消息。
凌卫对于凌谦的能力有所了解,他会这么说的话,也许是真的听到风声了。
「是我错怪你了,抱歉。辛苦了。」
「哥哥好像不怎么兴奋。」
「等接到通报再说吧。」凌卫耸肩。
晚上没有睡好,现在只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再说,在恶梦里,那个男人对自己的称呼,不一直是「上尉」吗?
说起来有点幼稚,但是,竟然有种恶梦正渐渐成真的不祥预感。
这种杯弓蛇影的可笑想法,没必要让弟弟们知道。
「也对,这种晋升也不值得太兴奋。」发现凌卫的反应一般,凌谦反而显得比较高兴,橡皮糖似的黏在凌卫背上。
「嗯?为什么?」
凌卫拧了拧腰杆,想把在自己背后乱吃豆腐的凌谦甩开。
事情当然没这么容易。
凌谦很快又把手绕到前面,情色地抚摸他的大腿内侧,漫不经心地接嘴,「当然了,靠艾尔?洛森那种人哗众取宠得到的晋升,有什么好兴奋的?不愧是哥哥,一眼就看穿他卑鄙的技俩。」
凌卫的脑中,鲜明地想起了那个男人。
很奇怪。
首先浮现的不是面容,也不是他登上嘉奖台的背影,而是……触觉。
在最脆弱的时候,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的,触觉!
凌卫猛然倒抽一口气。
天啊,他缺乏睡眠,理智不清,已经到了会对陌生人想入非非的地步!
「……靠近哥哥,以为可以博得哥哥的好感。哼哼,哥哥才不是那么轻浮的人,会被区区上尉头衔打动,对吧?」
「凌谦!」凌卫骤然低吼,打开弟弟越来越不规矩的手。
大白天的,都摸到什么地方去了?
脸庞被谁冷不防摸了一下,凌卫转过头。
凌涵灼灼的眼睛打量着他,「哥哥刚才走神了?」
「呃呃,没有呀,在听着呢。」
「哥哥,」凌涵忽然问,「你对艾尔?洛森的观感如何?」
低沉的声音,直盯着凌卫,具有穿透力的目光,充满压迫力的无形气场……
凌卫浑身寒毛簌地倒竖起来。
根据以往经验,当凌涵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非常在乎地问问题时,回答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对艾尔?洛森的观感吗?」
「刚刚凌谦提起艾尔?洛森时,哥哥不是想得很入神吗?说说对他的看法吧。」
凌卫思忖答案的时候,凌谦也在一脸严肃地打量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的表情找到和艾尔?洛森有关的蛛丝马迹。
「一个奇怪的陌生人。」凌卫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算太糟的答案。
「为什么用奇怪这样的形容词?」
「因为他没有理由在嘉奖大会上为我说话啊。」
「都说了他是为了利用小恩小惠博得哥哥的友情。」凌谦立即强调。
「可是,他为什么要博得我的友情呢?向来凌家和洛森家的关系都不太好吧。」凌卫也不是那么好哄的。
「因为他想对哥哥下手,说不定还想侵犯哥哥。」
凌谦露骨的话,让凌卫颇为尴尬。
他恼火地瞪了凌谦一眼,「就算我现在和你们在一起,但是,也不至于让一个陌生人见到就知道我……」
……会被男人上吧!
「哥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像艾尔?洛森那种色情狂,纯粹的下半身动物,只要见到长得不错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Ъo起的。」
「什么?」
「我调查得很清楚。他读书的时候就到处乱搞,因为侵犯了好几个平民家的小孩,惹人非议,洛森家族,虽然不担心平民百姓的怨言,但也不想为了一个不肖子孙毁了家族的名誉,在这种情况下,才迫于无奈把他安排到宇宙偏僻的角落反省。这也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露面的原因。」
任何诋毁情敌的机会都不可以放过。
凌谦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根本不存在的「调查结果」。
凌卫则是一脸不可思议。
「哥哥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凌卫毫不迟疑地说。
凌谦和凌涵是他最亲密的弟弟,也是他的战友。D_A
他不可能怀疑凌谦打探到的消息,但是,要把嘉奖大会上亲眼所见的,举手投足看起来都颇为端庄正经的艾尔?洛森,和一个随便侵犯人的色情狂联系起来,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的心里,总觉得艾尔?洛森不是坏人,甚至有可能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哥哥可不要忘记,艾尔?洛森的父亲对卫霆干了什么好事。」
「这个我不会忘记,」凌卫坚定地说,下一句,却接道,「但是,父辈的罪过再大,也没必要把仇恨延续到子孙身上吧。谁都不应该背负着先辈的罪孽生存,我并没有把他视为仇人的打算。」
他是本着公正之心来说这句话的。
可是听在两个弟弟耳里,却不啻引爆了一枚重型离子炮。
在这看似公正的字里行间,藏匿着哥哥对艾尔?洛森本能的庇护。
可恶。
什么没必要延续仇恨?!
什么没有视为仇人的打算?!
哥哥他……只不过在嘉奖大会上见了一面,就开始为那男人说好话了!
可以想象到,接下来的时间,房间沉浸在何等的低气压中。
幸运的是,正当凌卫身边的两座火山快在沉默中爆发时,意想不到的救星却出现了。
通讯器哔哔地响起来。
「啊,是爸爸。」看清楚讯息上闪烁的来源标志,凌卫颇为意外,立即翻看着父亲传递过来的指示,「他要我立即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这也是逃开两个黑着脸的弟弟的良机。
凌卫飞快换好军装,和弟弟们打个招呼,逃也似地离开了。
为他们安排的临时住处离军部大楼相当靠近,两栋大楼之间还随时准备着接驳两处的小型飞艇。
不到五分钟,凌卫就到达军部大楼。
每个人都一脸严肃地忙碌着,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无处不在的凝重,令人不由自主地神经紧张。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无法解释的……熟悉感。
凌卫异常疑惑。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联邦军部的最高指挥中枢,怎么可能会有熟悉感?
而且,这种熟悉感中,掺杂了其他更为复杂凌乱的东西,不屑、疏离,却又隐隐约约和刺激、甜蜜共存……
「凌卫号舰长,少尉凌卫,奉凌承云将军的召见,前来报到。」
要见到握有联邦最高军权的上等将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幸好,他还多了将军家属这一特殊背景,当他报出姓名后,立即有一名秘书官从楼上下来亲自为他引路,除了最基本的随身武器检查外,其他的繁文缛节都一概免了。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将军办公室。
「你是第一次到我的办公室来吧?坐下再谈。」凌承云看着长大成人,英姿飒爽的长子,随和地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凌卫把军帽夹在腋下,才听命坐下。
完美的笔挺坐姿,让向来在教育子嗣方面非常严肃的凌承云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凌卫,今天叫你过来,首先是为了祝贺你。就在刚才,晋升你为上尉的命令已经正式签发下去了。」
「谢谢,长官。」
「没有外人的时候,应该像在家里一样称呼我。」
凌卫有点犹豫,「可是……这里是军部大楼,不是吗?」
在不苟言笑的养父面前,凌卫一直努力露出最好的一面。
对这个位高权重,把自己从孤儿院中领入凌家,给予自己一切的父亲,凌卫充满深深的敬仰和感激。
「你这个孩子。这可是我的办公室,在这里私下无人的时候,我的儿子称呼我一声爸爸,任何人都管不着吧?」
「你这个孩子?这可是妈妈的口头禅。」凌承云轻松温和的态度,让凌卫也放松了一点。
「哦,听惯了,连我也学了她的口气。」凌承云微笑着,「她刚刚才和我结束了远程通话,一直在孩子前孩子后的,抱怨我对你们太疏于照顾了。」
知道连爸爸也「受制」于妈妈的远程指挥,凌卫不禁好笑,「看来妈妈才是我们的最高指挥官。」
「一向如此呀。」凌承云以宠溺的语气说。
凌卫为父母彼此深沉缠绵的爱而感到幸福。
如果不是凌承云领养他的话,成为孤儿的自己怎么可能享受到这种幸福?
至此,父子之间的对话也变得轻松多了。
「对了,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
「我知道你一向很努力,对此也非常欣赏。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凌承云以平日难得的柔和视线,注视着他,「虽然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引用这句话也许不怎么恰当。总之,就算不是我的骨血,你毕竟还是我们夫妇从那么小小的一丁点,一天一天地照顾着,才慢慢长大的。在我们心目中,你和凌谦凌涵并没有区别。」
「爸爸……」心头涌上的感动,让凌卫的鼻子有点发酸。
想说点什么,却无论什么言辞也无法表达此刻的感觉。
一直都知道养父对自己视如己出,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亲耳听见父亲对自己这样表白。
「我这些年忙着公务,确实疏忽了你,就算假日碰巧在一起回家,能说上几句的机会也就在餐桌上了。你不要因为这些,就以为爸爸不在乎你。」
「请不要这样说,爸爸。」
「其实,你在军校时的优秀表现,还有指挥凌卫号以来,种种令人称道的决定,我一清二楚。只是,我不想给人留下偏宠孩子,以权谋私的印象,无法太露骨地为你争取更高的军部嘉奖。不过,在我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孩子的能力和才干。相信爸爸,在适当的时候,爸爸会让你的一切努力有所价值的。」
身为父亲的一番剖白,使凌卫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之所以如此努力,最大的原因,还是想报答养父母的恩情,得到要求严格的父亲的认可。
对于凌卫来说,获得晋升的喜悦,远远比不上爸爸的这几句话。
有这几句话,一切努力就已经有所价值了!
每一滴热血都沸腾着,坐在父亲对面的凌卫,却因为过于激动而拙于口齿,只是五指紧紧捏着军帽的边缘,用泛着泪光的眼睛看着父亲。
「爸爸……」
「你不用说什么感激的话了。你什么都好,就是在父母面前太小心翼翼了,太客气了。父亲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你毕竟是军官了,有什么事的话,可以随时到这里来找我。就算是私事也没问题,只要你觉得应该和自己的父母谈一谈,尽管过来。明白吗?」
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其实已经是给予凌卫随时进入军部大楼的特权了。
第十四章
上等将军的公务非常繁忙,在向养子传达了自己的关怀和慈爱后,凌承云毫不拖泥带水地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会面。
虽然短暂,但也给予了凌卫久久无法平息的震撼。
从将军办公室出来,凌卫还沉浸在五内俱烫的激动中。
「凌卫舰长,是否需要我引领您到一楼?」刚才负责带他上来的秘书官迎上来问。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下去吧。」
秘书官点点头,他已经接到凌承云的指令,知道凌卫从现在开始,拥有随时进出军部大楼的权限,这个命令应该也被传达至一楼的卫兵处了,让凌卫自己下去并不成问题。
况且,秘书官也正有许多事要忙。
「好的,那么,请您自便吧。」
「嗯。」
「顺便说一句,」在离开前,为了保持良好的人脉,秘书官对于这位将军的养子,友善地加了一句,「听说您是第一次过来吧?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妨参观一下。这里有对军官内部开放的联邦军事历史展。」
「我也可以在军部大楼走动吗?」
「只要是没有限制标志的地方就行。你是有进出权限的军官,大楼里的公共区域是可以去的。」
「谢谢。」
和秘书官告辞后,凌卫忍不住好奇,在楼里逛了一下。
军部大楼是军部高官的集中办公地,为了长官们劳逸结合,除了最高级的工作设备和豪华的办公室外,也在楼内精心设计了各种小憩场所,布置风格各异,古地球的珍贵古董雕塑、人工涌泉、悬浮在半空的稀有小型磁星,各种罕见的东西都用上了。
即便是一个普通的拐角,也花费了大量财力,装饰得精美绝伦。
为了配合地点,有一部分景观与军事历史有关,逛了十几分钟后,凌卫在一个角落里惊讶地发现了一辆古人类坦克。
厚厚的金属履带,造型简单的炮筒,充满历史感。
这种武器的攻击力很一般,论穿透力,连现在的离子手枪都比不上,但在古地球时代,它属于常规重型武器。
看起来,上面的舱盖是可以打开的,操纵者应该是从上面钻进坦克内部。
凌卫到底年轻,不由生出很想钻进去探讨一番的冲动,毕竟这种古董级的武器,并不是随处可见的。
但是,他很快又把这个让他心痒痒的想法打消了。
这可是在军部大楼里,钻进摆设品这种做法,是小孩子才会干的事,让人发现的话,首先会让爸爸难堪。
「凌卫?」身后忽然传来一把低沉的声音。
凌卫身子轻震,几秒后,才把身子转过去。
不出所料,声音的主人确实是那位奇怪的陌生人——艾尔?洛森。
居然在这里撞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过来见爸……哦不,是凌承云将军。」凌卫纠正自己的话,为失言感到一丝尴尬。
可恶。
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总会犯一些让对方瞧不起他的错误。
第一次见面就晕倒在人家怀里,第二次见面,一开口就失言。
「真巧,我也是刚刚见过了洛森将军。」
「是吗。」凌卫只是为了礼貌而淡淡接口。
「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凌卫几乎有吐血的冲动。
今天所有的人都要问这个问题吗?
还是全联邦的人都深深记住了他在嘉奖大会晕倒的丑态?!
「我的身体很好,谢谢。」凌卫有点生硬地回答。
艾尔打量了一下他带着隐隐倔强的脸。
「抱歉。」
「什么?」
「我并不是故意提及你晕倒的事,这样问,让你感到自尊受损吧。我向你道歉。」D_A
「不,这并不是你的问题……」惊讶于艾尔对自己情绪的把握,凌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和卫霆直率又老实的脾气,真是太像了。
艾尔心湖里再次泛起悲喜交杂的涟漪,凝视着凌卫,「你现在忙吗?想和你说点正事。」
「正事?和凌卫号有关吗?」
果然,一谈到工作,就认真的模样,和卫霆也是一模一样。
「是的。我现在是凌卫号的支援联络官,所以今天提取了凌卫号的有关资料过来看。」
「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需要找最了解舰艇的人确定一下运行参数,不过,也未必一定要麻烦到你,要是你有其他事要忙……」
「不不,我今天没有别的工作安排。」
「那么,」艾尔人畜无害地一摆头,作出探询的示意,「到我的办公室,可以吗?文件放在那里。」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凌卫当然毫不推辞地点头了。
艾尔的少将办公室也设在军部大楼中,鉴于他是洛森将军公开声明的继承人,军需处的人更乐于奉承,分配给他的办公室比其他少将的更为宽敞,坐落的角度也非常好,从落地窗看出去,景色宜人。
至于艾尔所提出的布置要求,军需处更是第一时间照办。
「请进吧。」
踏进艾尔的办公室,凌卫有些惊讶。
在他想象中,这男人的办公室应该很严肃,充满金属般的冷冽。
但是,现在所见到的,却是简单宜人的开敞风格,办公桌对着的另一面墙角,摆着一大套布质沙发,形成别有风格的温馨格局。
会让人很放松的样子。
看见凌卫朝着沙发瞄了两眼,艾尔笑着说,「一般的军官喜欢真皮沙发,或者硬梆梆材质的椅子,觉得比较硬朗。但是我这里却摆了一套软绵绵的沙发,感觉很古怪吧?」
「哪里,我觉得感觉很好。」
「真的吗?」
「当然。」
艾尔含蓄地微笑。
这套沙发是他从冰冻苏醒后,根据记忆中的样子,特意找人专门制作的款式。
从前卫霆的单身公寓里,曾经有过一套类似的,是卫霆不知从哪家旧货店里买来的。
虽然是别人用旧的东西,卫霆却非常喜欢,当艾尔忍不住提出要送一套新的给卫霆时,卫霆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我喜欢躺在这上面,因为那种软绵绵的感觉,就像躺在妈妈怀里一样。』
『孤儿的心情,像你这种父母双全的人是无法明白的。』
『如果我可以被妈妈温柔的抱着,抚摸着,哪怕只有一秒,我也愿意用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寿命去换。但是,事实上却是,一秒也不可能得到……』
大概是越来越相信艾尔的缘故,自尊心非常强的卫霆,在那个时候,第一次在艾尔面前流露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艾尔也是第一次,冒着被卫霆揍一顿的危险,试探着展开双臂,把卫霆抱在怀里。
青涩的二十年前……好像只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艾尔按捺着回忆带来的激动心情,把文件从抽屉里取出来,平静无波地说,「我们到沙发上坐吧。」
凌卫有点迟疑,「说公事的话,还是在办公桌这边比较适合吧?」
「这迭文件很厚呢,我又是第一次接触,少不了巨细无遗地都要过问,」艾尔扬扬手上的文件,「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办公椅会让我腰酸背痛的。就当你这位舰长大人,体贴我这个新上任的支援联络官吧。」
「您说笑了,洛森少将。」凌卫矜持地笑了笑。
不过,那套沙发对他也有一定的诱惑力。
缺乏睡眠,正对他频频叫嚣的酸痛身体,很想接触看起来柔软舒适的东西。
「好吧,既然长官您这样说。」
两人走过去,艾尔首先泰然自若地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用目光示意凌卫。凌卫也只好不客气地在另一张三人位的长沙发上坐下来。
比爸爸办公室里那张又冷又硬的椅子好坐多了。
当然,这并不是在抱怨什么。
「先从哪里谈起呢?」
「凌卫号的动力能源设备,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
「嗯,我这里有这一型舰艇的通用能源设备参数表,不过每一艘舰艇总有各自的设备特质。这样吧,我先把这个常规参数表读出来,你听见有和凌卫号不同的地方,就向我指明。」
「好的。」
艾尔把文件翻到第一页,开始读起冗长的常规文档。
舰艇使用的常规文档非常繁复,这本来是不必要的过程,提议这样做,只是故意找理由延长和凌卫单独相处的时间罢了。
可是,却产生了连艾尔也意想不到的奇效。
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听着艾尔磁性十足的低沉声音,进入脑子的是催眠曲般的设备数据……
凌卫受过弟弟们再三的严厉叮咛,也知道,在洛森家族的人面前要提高警惕,但是另一方面,身体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
随着艾尔简直可以用温柔形容的喃喃细诵,虽然凌卫竭力要让自己保持神志,神经线却一根接一根,无声无息地加入背叛行列,不听指挥地松弛下来。
背部接触到同样柔软舒适的沙发靠背,瞌睡虫潮水一样地袭击过来。
不能睡……
心里无力地叫着,在经历了漫长的恶梦和失眠后,奇迹般降临的睡意令人无法抗拒。
凌卫的眼睑,终于越垂越下。
「…………正离子第三引擎,转换器编号前两位……」艾尔渐渐降低的音量,终于完全消失了。
他把文件轻轻地放在茶几上,审视着凌卫年轻平静的脸。
勉强保持着坐姿的修长身体,正因为重力的作用而渐渐向一旁歪倒。
真的睡着了吗?
这家伙,不管立下多少军功,不管受到多少人的窥视觊觎,还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人无法放心。
艾尔心里宠溺地叹息。
一边悄悄靠近,在凌卫歪倒在地上之前,扶着他,让他侧躺在沙发上。
以为这个动作也许会惊醒凌卫,但凌卫的困意远远超过艾尔的想象,换了一个姿势,凌卫的反应只是发出几声没有意义的呢喃。
当艾尔引导着,让他靠在自己大腿上时,他居然老实不客气地直接把艾尔的大腿当成了枕头。
「嗯……」
难得的安详睡眠,让凌卫闭着眼睛发出了舒服的鼻音。
艾尔的气息,仿佛一个阳光磁场,屏蔽了那些一直以来骚扰他,让他不断惊醒的恶梦。
是的,没有恶梦,似乎睡在阳光下。
睡在柔软的草地上。
有人轻抚着他的身体,摩挲着他的脸,温柔得令人心醉,使他被幸福包围着。
这么温柔的手,是妈妈吗?
(Сhā图——046.jpg)
是的,一定是的。
妈妈还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一边笑着,一边亲亲。
凌卫睡着的,像小孩子一样毫无戒心的脸上,因为安静祥和的梦境,而覆盖天使般纯洁温暖的淡淡光华。
艾尔低头凝视着他,觉得自己正坐在褪色的历史里。
滚动的时间尘在身边翻滚咆哮,但自己,还有枕在他腿上的这动人的天使,却置身于玄妙的极静中。
轻轻地,摩挲着柔滑的肌肤。
指尖从眉心中间,沿着高挺的鼻梁起伏,落到淡色的唇上,描绘久别二十年的唇的轮廓。
你仍是……这么喜欢你的旧沙发呀。
像打闹之后的猫咪一样,蜷在沙发里,埋头乖乖入睡。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没有谁会把你形容成猫咪吧?
平民军人向往的楷模,屡立奇迹般的战功的年轻将领,联邦耀眼的军事新星,开朗帅气、忠诚正直的舰长……那些人,只知道你光彩夺目的外衣。
他们怎么知道,你只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猫呢?
不断努力,不断作战,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却找不到自己的家。
把别人用旧的沙发,当成想象中的母亲的怀抱,这样的……令人心痛。
我想念你,卫霆。
我会再次把你唤醒,让你永远在我的怀里,感觉我的爱,只要我……
艾尔抬起头,把自己的目光,以一种令人恐惧的冰冷移动到对面的墙壁上,在那堵墙壁后的大型保险箱里,藏着洛森将军给他的记忆档案,和向人脑输入记忆档案时必要的设备。
只要我……杀死眼前的这个凌家养子。
杀死他所有的记忆。
也许是小时候在草地上放风筝的游戏,也许是在军校考试的紧张,也许是毕业时同学们的狂欢,也许,是作战立功的心潮澎湃。
所有的记忆,不管是罪恶的,还是美好的。
包括,你曾经最想要的,最渴望的,家。
包括母亲的拥抱,爱抚,亲吻……
如果我想你回来的话,我首先,必须杀死这一切。
必须这样做。
艾尔深邃的褐色眼睛,掠过一丝狠绝。
「妈妈……」凌卫的梦呓,传进他的耳中。
艾尔蓦然轻震,低头打量他的猎物。
凌卫并没有醒来,他沉浸在自己温暖的梦境中,妈妈的笑声银铃一样回荡在耳中,人却不见了,但是,凌卫一点也不害怕。
他像回到了小时候,正和妈妈玩捉迷藏的游戏。
他想在大树背后找到妈妈,没想到转过去,却找到了两个粉雕玉砌,活泼可爱的弟弟。
呀呀,太可爱了。
等他再转过身,终于发现了妈妈,爸爸正温柔地搂着妈妈走过来,看着三兄弟。
凌卫,你要好好照顾弟弟们哦。
妈妈微笑着,抚摸着他……
凌卫,你为什么出现得这么早?
如果再过几天。
等我把记忆档案拿去再测试一遍,确定无误的时候,你才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我眼皮底下,这有多好。
那样,我就可以直接把你的记忆杀死,让我深爱的卫霆复活了。D_A
虽然这样对你有点残忍,但是,卫霆承受了更大的不幸,他比你更值得拥有灿烂的人生。
可是,在亲自再确定一次记忆档案的安全性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
你是让卫霆复活的唯一希望。
艾尔怀着深沉复杂的心情,抚摸着对他残忍的阴谋一无所知的凌卫。
发觉凌卫对他的抚摸居然感到惬意,还小猫似的可爱地蹭了蹭,艾尔一阵苦涩。
知道吗?
你的记忆,你的灵魂,有一天,会被我全部杀死。
杀死你,夺走你的一切,就像无情的军部,就像你养父凌承云也有份参与的恶行一样,把一个充满光芒的无辜生命,硬生生地折毁。
折毁!
第十五章
「不用问了,一定是艾尔?洛森干的好事!他的办公室就在军部大楼里,一定是趁着哥哥离开爸爸的时候把哥哥劫持了!」
满以为哥哥只是过去和爸爸面谈,想到交谈的对像是爸爸,而且又是在军部大楼里,应该很安全。
没想到问爸爸的时候,却被爸爸告知,和哥哥的谈话早就结束了。
军部大楼的门卫处又没有凌卫离开的登记。
怎样都无法拨通哥哥的通讯器,在楼里又遍寻不着,气急败坏的孪生子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他们共同的情敌——艾尔?洛森。
竟敢在军部大楼里诱拐将军的长子?
胆大包天了!
问清楚洛森少将的办公室所在,凭着凌涵肩上的少将衔章,两兄弟一路杀过去,在任何洛森派系的狗腿子有机会通知艾尔?洛森之前,抵达他的办公室,连敲门的礼仪也省了,直接扭门冲进去。
「哥……」
入目的情景,让凌谦和凌涵眼眶欲裂。
他们心肝宝贝的哥哥,竟然正在艾尔?洛森的凝视下入睡,而且,还把头枕在那混蛋的大腿上!
不过,不管在胸口翻腾的嫉妒愤怒有多么激烈,他们还是不得不注意到,多日以来,让他们想破脑壳都找不出办法解决的困境,似乎不复存在了。
一直被恶梦缠身而无法睡一个好觉的哥哥,现在破天荒地享受着安稳的睡眠。
如果这个时候大吵大嚷的话,那最近一直无法得到休息,甚至虚弱到晕倒的哥哥……
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就发生在眼前。
甚至让他们情不自禁地收住了所有即将破口而出的怒吼。
当然,看向艾尔?洛森那个卑鄙无耻之徒的四道视线,也因为不得已地暂时沉默而加倍充满攻击性。
对于两兄弟的忽然闯入,艾尔?洛森显得非常镇定,抬起头,静静迎着他们盯着卑贱的小偷似的谴责目光。
以为一个瞪视就能让我胆怯吗?真是无知的小鬼。
艾尔在心里冷笑。
他,艾尔?洛森,即使在二十年前亮明叛徒的身分,被士兵拿枪层层包围,被上一代的三位上等将军,包括他的父亲,用最冰冷无情的目光盯着,也未曾胆怯过。
「你对他做了什么?」走过去,凌涵迅速扫一眼凌卫的睡容,咬着牙,用不惊醒凌卫的音量,一字一顿地问。
「和我讨论公事的时候,他就这样睡着了。」
凌谦也走过来,「等我哥哥醒了,再来和你算账。」
恶狠狠的,却明显按捺情绪而压低的声音。
挥开那只胆敢抚摸哥哥的恶心的男人的手,凌谦警告地怒视艾尔一眼,然后,尝试把凌卫的头从艾尔的大腿上移开。
凌涵沉默地表示了不赞同。
「凌涵?」凌谦转头看着用行动阻止他的弟弟,打出询问的眼神。
「不要移动哥哥。」
「可……」
「你还不明白吗?这家伙才是哥哥恶梦的解药。」凌涵一边说话,一边瞥了艾尔一眼,「现在离开他的话,哥哥立即又会做恶梦的。」
「你确定?」
凌谦对弟弟的话,其实也信了九分,因为自己也有这个怀疑。
但是,哥哥在他们身边无法安睡,却在艾尔?洛森这里睡得香香甜甜,还是让他感觉既窝囊又痛苦。
听着孪生兄弟的对话,艾尔保持着坐在沙发上,让凌卫的脸挨在自己腿上的亲昵姿态,脸上露出胜利者的优雅微笑。
「看来,他虽然和你们共同生活了二十年,却还是比较愿意亲近我。」艾尔淡淡地说着让兄弟俩心头滴血的话。
要不是怕吵醒哥哥,凌谦一定会破口大骂。
盛怒之下,俊美的脸扭曲出一丝狰狞。
与他相反,凌涵却因升到最高点的愤怒,反而骤然冷静到零度以下。
「亲近你?你是指,我们的哥哥竟然毫无防备地在你这里睡着了,是吗?不错,这是事实。」似乎由一块巨大冰山雕成的凌涵,浑身散发着阴冷,慢条斯理地问艾尔,「不过,艾尔少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嗯,大概是因为,我和他的关系,远远超过和你们这些所谓的弟弟的肤浅关系吧。」艾尔用和凌涵如出一辙的慢条斯理的音调,讥讽地回答。
「对哥哥来说,你的怀抱,比我们的怀抱温暖,是吗?」
「肯承认这一点,也算你们有自知之明。」
听着他们针锋相对的凌谦,此刻转过头,瞅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作为凌涵的孪生哥哥,他很明白这位老弟的手段,凌涵绝不会在艾尔?洛森面前示弱到底,当退到适当的位置时,就是凌涵必杀一击的时候了。
果然,凌涵越发淡定自若,「我有一个有趣的推论,可以说给你听听吗?」
「请吧。」
「首先,容我先说明一下情况。最近这段日子,哥哥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因为他总是不断梦见被人在审讯室里迫害的情景。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恶梦,我想艾尔少将应该有所了解吧。」
「是吗?」艾尔掩饰着心中的震撼。
他看得出凌卫没什么精神,也估计他睡眠不好。
但是,一直在做被人逼供的恶梦吗?
这些属于卫霆生命中最不堪最痛苦的记忆,已经开始折磨卫霆的复制人了……
「我们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让哥哥不做这些讨厌的恶梦,但是今天,哥哥在你这里,明显没有再做恶梦。说到这个,你真是比我们厉害多了。」
「真是悦耳的奉承,」艾尔微微一笑,「放心吧,如果你们的哥哥以后还想找我解决睡眠问题,我会尽量帮忙的。」
「你真是一个仁慈的人,艾尔少将,当年在审讯室里,你也是这样果断地帮助卫霆吧?直接扣下扳机,在他漂亮的额头上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洞。」凌涵也对他报以犀利的微笑,以刻薄到极点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那位倒楣的上尉,就是在你温暖的怀抱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吧?」
最痛的伤口忽然被人血淋淋地撕开。
艾尔?洛森脸上的微笑完全凝固了,挤碎心脏的悲伤带着腥味狂涌而出,写在脸部每一条扭曲的线条上。
凌谦差点就吹起口哨来了,装模作样地领悟过来,点头说,「哦,怪不得哥哥的恶梦会在你这里终结,确实没错,是你的一颗子弹终结了那一位的恶梦呀。干净俐落。」
艾尔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激烈颤抖起来。
但如果凌家兄弟以为他会被三言两语轻易打倒的话,那就实在太轻敌了。要知道,早在二十年前,他们的情敌就已经获得过军部「勇敢而精于对敌」的高度评价。
当瞬间的激动被强压下去后,艾尔低下头,用令人不安的沉默目光凝视下方熟睡安逸的脸庞,「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的话,会选择谁呢?」
仿佛喃喃自语地轻声叹气,包藏的祸心让孪生子身体骤然僵硬。
凌谦听着胸膛里加快地心跳,用任何人也察觉不出异常的轻松语调问,「哥哥在任何时候都会选择我们,你就不要奢望了。」
「是吗?看起来倒是信心满满的样子,但是,」艾尔冷笑,「你们的哥哥真的这么深爱你们?爱到连尊严和人格都通通不要了?爱到可以无条件接受你们无穷无尽的谎言和欺骗?他还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凌家的试验品吧?」
「哥哥不是什么试验品。」凌谦漂亮的眼睛里射出刺一样的凶光。
「也许对你们来说不是,但是,对凌承云来说,他绝对是一个试验品,当培养成功后,就是一件值钱的工具,可以为凌家争取更大的权势。否则,凌承云为什么会把两个儿子都放在他身边呢?是为了兄弟之情吗?呵,连你们自己也不相信这种可笑的借口吧。我倒很想知道凌卫知道你们的真面目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艾尔的话,像准确犀利的利剑一样,刺在两人最恐惧的软肋上。
如果哥哥知道真相。
一直以来,为了隐瞒一个真相,说出了另一个谎言。
为了掩饰这个谎言,又必须说出更多的谎言。
如果谎言编织出来的完美外衣褪去,祼呈在哥哥眼前的污浊真相,一定会把他们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爱情轻而易举毁掉!
「好啊,那就叫醒他吧。」凌涵说。
凌谦吓了一跳,在旁边拉着凌涵的衣角用力一扯。
凌涵不为所动,盯着艾尔的眼睛,「把他叫醒,把事实都告诉他,让他承受无人可以承受的痛苦,说不定会痛苦到结束自己的生命,然后,所有人都一败涂地,这倒是很符合你的做事风格。如果自己得不到,就干脆毁掉,是吗?难怪可以毫不留情地对卫霆扣动扳机,反正你已经无法拥有他了,不如杀死他。而且,还可以装作情深款款的样子,用让他不再被人折磨的烂理由来安慰自己,真是高明啊,不愧是洛森家的人。」
进攻是最有利的防守。
凌涵回避凌家一直以来对凌卫的隐瞒,转移话题,一次又一次戳挑艾尔最敏感的神经。
三人的视线越发凌厉,在半空中交织出激烈的火光。
艾尔用微笑掩饰情绪,「你们,会为了今天所说的话后悔。」
「你也会为了惹到我们的哥哥而死无葬身之地。」孪生子异口同声地回答,脸上露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冷冽,仿佛保护小崽子的老虎遇上不怀好意的豺狼。
办公室的气氛,凝结到最低点。
如果目光可以使人身亡,他们一定已经同归于尽了。
但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所有争论的焦点,却依然睡得香香甜甜,仿佛卯足了劲要把这些天失去的睡眠通通补回来。
一边头枕着艾尔的大腿,一边接受着弟弟们温柔、充满爱意、并且有故意示威嫌疑的抚摸,凌卫号的年轻舰长,睡相全然的纯洁无辜。
恨不得立即就争个你死我活的三人,偏偏都齐心一致地希望他睡好睡饱,默契地保持着姿势,压低声音说出饱含攻击性的恶毒话语。
这不可思议,极端诡异的一幕,直到凌卫在软沙发上翻了翻身子,发出一声满足地喃喃,睁开迷蒙的眼睛,才告结束。
「哥哥!」
眼睛才睁开一条缝,犹处于懵懂状态,耳里就忽然钻进一声大叫,把凌卫震得立即清醒了。
他仿佛脊背上装了弹簧一样,猛然从沙发上坐起来。
其实,凌谦也并不是叫得很大声,但对于刚刚睡醒的人来说,贴在耳边这么一叫,真的有惊天动地的效果。
「你干什么?」凌卫转头微怒地瞪着凌谦。D_A
但是,不等凌谦回答,他已经发现了站在一边浑身散发低气压的凌涵,并且惊诧地意识到自己此刻并非在临时公寓里。
眼前的装潢和陈设,似乎更像……
凌卫心里霍地一跳,从沙发上跳起来,转身的瞬间,穿着整齐少将军装,静坐在沙发上的艾尔?洛森,跳进眼帘。
天啊!
凌卫在心底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惨呼,他竟然在和艾尔少将谈公事的时候睡着了?
即使是最糟糕的军人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等一下!
刚刚自己是躺在沙发上的,头枕着这边,但是,少将的人也坐在这边,那自己刚才枕着的软中带硬的东西,难道是……
凌卫睡眠后带了一丝微微晕红的脸,立即变成了绝对的青灰色。
「非常抱歉,长官。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我甘领责罚。」巨大的尴尬下,凌卫的声量至少飙高了两分。
相比之下,艾尔的回答则如和风细雨,「凌卫舰长,最近是太劳累了吧。看来,令尊大人和令弟都没有好好照顾你呀。」
立即招来孪生子针一样的视线。
虽然很温和,可是,居然把爸爸和两个弟弟贸然扯入自己的过错中,让凌卫顿觉诧异,下意识地为家人分辩,「不,他们非常关心我,这都是我个人的问题。」
「哥哥,别废话了,我们走吧。」听声音就知道是一肚子不高兴的凌谦。
「凌谦,不可无礼。长官,刚才……」凌卫低声喝斥了弟弟一句后,回过头,想试图对艾尔解释,只说了几个字就停下来了。
手足无措的模样,再次让艾尔褐色的瞳孔骤缩。
像卫霆一样,说起公事一脸的成熟老练,但是,一旦触及暧昧的私事,立即紧张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样的人,真的如豪威所言,已经被凌家的两个纨绔子弟当成性玩具,甚至已经玩弄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吗?
艾尔审视的目光,只能让凌卫进一步想到自己睡着的冒失上。
在这位凌卫号新上任的军部联络军官心目中,凌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被自己毁掉了。
「我……非常惭愧。」
在讨论公事的时候睡到了陌生的少将的大腿上,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提起如此难堪的话题。
绝口不提,似乎更适合一点。
话说到半截的凌卫,把淡色的唇紧闭起来,看看艾尔,然后转头,看看身边两个弟弟。
他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
「他们刚进门而已,」艾尔在凌卫开口前,主动回答他心中的疑问,唇边挂着微笑,「是来找哥哥的吧?」
「是的,刚进门。」凌谦冷冰冰地说。
「原来是这样。」凌卫以为凌谦的不爽是冲着自己来的。
「呵呵,你们兄弟的感情真不错。」
「那是当然。」
勾心斗角的双方毕竟还有一致的弱点,在凌卫面前,谁都不想自己的真面目被暴露。
彼此交换饱含威胁的目光。
空气中传来的丝丝寒气,凌卫打个冷颤,也许……是睡觉后未完全清醒的错觉?
矗立在一位少将和两个弟弟的凝视中,已经犯了一个大错的凌卫感到心神不宁,试图把话题回到自己最能恢复状态的公务上,「那么长官,凌卫号的动力能源设备……」
「下次再谈吧。」
「下次?」
「是呀,我晚上还有一个宴会要参加。」
「是的,很晚了,哥哥应该跟我们回去了。」凌谦忍不住在一旁冷冷地提醒。
凌卫看了看时间,吃了一惊。
自己竟然睡了几个小时?
更加忐忑不安。
「那,下官先告辞了。」
「别啰嗦,走吧。」凌谦几乎是把凌卫拽出了艾尔的办公室,凌涵冷着脸紧跟其后。
两人直接把凌卫夹进了电梯。
「凌谦你真是,太没礼貌了,怎么可以在人家的办公室里……」电梯门关上后,凌卫忍不住数落凌谦。
没有回应。
这一次,不仅仅是凌涵,连凌谦也把脸板起来,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凌卫身旁,抬头看着默默闪动改变的楼层数量,对凌卫的抗议置若罔闻。
凌卫也沉默下来。
虽然口头数落凌谦,其实,他也有点感激凌谦粗暴地结束了办公室那一幕,再在艾尔少将面前尴尬地站下去,那真是一种煎熬。
心里也明白两个弟弟在生气什么。
别说凌谦、凌涵,就是凌卫自己,也对自己非常生气。
不过,越是这种尴尬的误会,却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两个弟弟沟通。
抱歉,因为太困了,所以不小心躺在别人的大腿上睡了几个小时。
这种烂到家的解释,连自己听了都会想揍人吧?
在电梯里的每一寸都快冻结起来时,电梯门终于打开了,凌涵和凌谦一言不发地夹着凌卫出来,那种阵势,就像押解犯人一样。
凌卫经过门卫时,习惯性想靠到左边接受检查,凌谦和凌涵仿佛被牵动了机关似的,骤然一人一只,握住他的手腕。
仿佛上了金属做的紧拘具一般,两边手腕都被捏得阵阵发疼。
「我只是打算站到这边接受检查。」凌卫皱着眉说。
孪生子没有和他交谈的打算,冷冷打量了他一下,心有灵犀地把他同时松开了。
不过,已经没有靠到一边的必要,卫兵已经走过来,亲自拿着仪器对他们做了检查,并表示他们随时可以离开。
以为接下来会回临时公寓,但走到军部大楼外,一艘碟式豪华悬浮房车静悄悄地滑到面前。
公寓和这里距离相当近,如果是回公寓的话,根本用不着这样的代步工具。
车门自动打开。
「我们去哪里?」凌卫问。
凌谦和凌涵不予回答,推着他的背,让他坐到车后座上,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
车门关上,这艘性能一流,有能力做短星距飞行的碟式豪华悬浮房车,立即以最高速度向设定的目的地驰去。
第十六章
行驶中的房车非常平稳,坐在里面没有任何颠簸之感,因此,后座的空间,更多了一种凝结的沉重感。
「看来,你们打算一直这样对我不理不睬了。」忍受着死寂般的气氛,凌卫终于打破沉默,带着和解的意思率先开口。
也知道这次的事情自己有错。
但是,这种冷淡的不理睬的方式,不,不应该说是方式,应该说是惩罚,恰好是凌卫最讨厌,最难以忍受的一种。
骂也好,打也好,都比一言不发地让人神经紧绷要好。
一面是自己在艾尔办公室犯下的暧昧错误,另一面,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弟弟们的冷淡,负罪感之下,凌卫对自己也生出窝囊感。
就算自己有错……如果每次凌谦和凌涵摆出扑克脸,自己就低声下气求饶的话,以后不知道会被箝制到何种地步?
「好吧,既然你们这样打算的话。」凌卫放弃主动和好的打算。
耸耸肩,在孪生子对面的真皮座椅上往后一靠,环起双手,闭目养神。
当然,内心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潇洒。
对面的人有所动作时,凌卫的心不由忐忑急跃几下。
「以为这么容易就算数吗?」沉不住气的那个,果然是凌谦,从对面的座椅上跳起来,以擒拿的姿势把凌卫按住,居高临下地叱问。
原以为哥哥会惊慌失措地解释,没想到,哥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发现冷淡的策略无用,压抑的火山立即爆发了。
「睡在别的男人大腿上,这种事对哥哥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吗?」
虽然受到毫不客气的责问,但可以见到凌谦生龙活虎吃醋的样子,而不是学凌涵的那副死人脸,凌卫暗暗松了一口气。
「什么小菜一碟,我是不小心睡着的。」
「哥哥有想过我们的心情吗?以为你是去见爸爸,却半天没有等到你回来,我和凌涵心急如焚地跑遍各处找你,最后竟然发现你和艾尔?洛森那条色狼待在一起!」
「和爸爸见面之后,就遇见艾尔?洛森少将了,因为要谈凌卫号的……」
「不要狡辩了!」凌谦怒喝。
粗鲁地把凌卫推倒在柔软的后座椅上,占住他的唇。
不想哥哥可爱的唇瓣里,吐出那个让人痛恨的名字。
「唔————」
舌头滑进口腔,暴戾地冲刺、缠卷,像要夺走所有呼吸。
凌卫有些难受地眯着眼睛,把头往后仰,但他不可能逃过凌谦发泄似的强吻。
这样的姿势,凌谦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禁止他移动身体。如果猛然一把强行推开的话,也有可能成功,可是对着凌谦这种受过体能训练的人,无法控制力道,在狭小的空间里搏斗起来的话……
为什么要搏斗呢?
说到底,这不过是小孩子在生气抱怨罢了。
「心不在焉,到底在想什么?」
传来一股疼痛。
被拧着下巴往下挑,凌谦正用恼火的眼神盯着他,「是在想艾尔?洛森吗?」
肺部总算有新鲜空气进来了。
凌卫一边贪婪地呼吸着,一边不自在地说,「不要胡思乱想。我已经解释很多次了。」
「我们也提醒哥哥很多次了!」凌谦冲着他磨牙,「要我们说多少次,哥哥才能记住艾尔?洛森的身分?他杀死了你的亲生父亲,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还是一条下身没节操的色狼!」
「不是的。」
「你竟然还帮他说话?!」
压在身上的力道又重了。
凌谦的一只膝盖正压在他的腹部,内脏在薄薄的腹肌之下,似乎也被压得变形了。
「凌谦,你别太过分了。」感到吃力的凌卫皱起眉。
「哥哥为什么要帮那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给哥哥的感觉就那么好吗?」
坐在对面一直冷眼旁观的凌涵,在听见「感觉」这个词时眉毛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可是不明真相的凌卫,此刻还未了解到这个词所蕴藏的涵义。
「我没有帮他说话,你刚才明明是气糊涂了。杀死我亲生父亲的是他的父亲,我已经说过,不想把上一代的仇恨算在无辜的人身上,就算是仇人的儿子也一样。」
「艾尔?洛森是无辜的人?他根本就是……」
「凌谦!」凌涵发出一声低喝。
他似乎也厌烦了继续呆坐的冷战手段,加入到这场混乱中,冷冷地对凌谦说,「还有一个小时进入常青星大气层,想做什么的话,抓紧时间。」
「常青星?」凌卫不由自主地问。
那不是王宫所在的星球吗?
可是,王宫的宴会应该后天才举行。
这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更引起了弟弟们的满腔怨恨。
「在人家的大腿上枕得太舒服,连通讯器都关了,当然看不到王宫宴会改期的消息。」凌谦恨恨地说,「不行,一定要好好教训哥哥,让哥哥知道和坏男人相处会有什么后果。」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解凌卫军装的银质钮扣。
凌卫下意识地阻止,但凌涵的手从旁边伸过来,老虎钳似的把他的手腕握住了,固定在他的头部上方。
看起来怒气冲冲的凌谦并没有真的失去理智,起码他考虑到等一下要参加的宴会,没有用不顾后果的撕扯动作,而且快速地把军装外套和里面的白衬衣从凌卫身上完整地剥了下来。
「下次再干这种蠢事,就把哥哥剥光了丢到你崇拜的女王陛下面前。」对着凌卫扬扬手里的衣物,凌谦说出无耻的威胁。
然后,转过身,口是心非地把凌卫的衣服平铺在对面的宽座椅上,以免被等一下的激烈运动不慎弄脏。
他可不要自己心爱的哥哥乱七八糟地出现在王宫那些势利眼的面前。
再说,衣衫不整的哥哥,更容易引起某些人的觊觎。
「呜……」
凌涵突入到身体的瞬间,凌卫身体猛然抽动。
对手们今天都心焦气燥,没有预备太多的前戏,凌卫估计,大概是太生气了,连润滑剂也估计减半了吧。
忽然被热硬的异物把粘膜扩张到极大,那种仿佛被针尖挑到神经线的感觉永远也难以平静接受。
这一次,似乎比往常的更痛。
凌卫发出不常见的压抑的喘息,试图用膝盖把身上的重物顶开少许,但膝盖被分得更开了。
「别乱动,哥哥。」凌谦在旁边低声警告,看着凌涵在心爱的哥哥身上用力征伐,把手滑到凌卫腹部,握着已经竖起的花茎上下撸动。
凌卫的呼吸更急促了。
密封的车厢内,连接的地方液体和粘膜神秘的摩擦声,大得令人惊讶。
啧啧作响。
抽动的动作越发激烈,习惯了和弟弟们一起荒唐的身体,渐渐氤氲麻痹般的甜美。
「啊——凌涵……凌涵……」
被狠狠地抱着,被身体里的灼热的凶器,捣弄到大脑完全麻木,凌卫死死咬住的唇里逸出正侵犯着自己的人的名字。
从头到尾没说过什么的凌涵脸上露出一丝几乎快融化的柔情,瞬间又消失了。
用仿佛要Сhā坏这具身体的力量挺动腰杆。
把带着愤怒和委屈的精华射在哥哥体内后,凌涵伏下身体,把嘴凑在哥哥汗津津的脖子上。
「呜!」凌卫发出微微带着痛苦的呻吟。
这一口和刚才的性爱一样,相当用力。
脖子上顿时多了一圈红红的牙印,凹下去的地方几乎渗出血点。
「你这次可把凌涵给气疯了。」沾满淫液的大腿还没有合上,凌谦就挤了上来。
他一直在不耐烦地等着,胯下的器官早就凶狠地充血胀大。
要不是看着凌涵的态度有点吓人,他是不会让凌涵吃头一轮的。
「哥哥永远都是我们的。」
强悍地Сhā入时,凌谦再次强调这句对他而言最宝贵的话。
又一场挥汗如雨的征伐开始了。
封闭式的后车厢里,弥漫着雄性麝香和汗液混合在一起的淫靡气味。
凌卫躺在长座椅上,两条修长的腿滑下来,自然而然地分开,大腿内侧的白浊隐约可见。
已经没有人强按着他的手腕,但他的手腕还是交叉着放在头部上方的坐垫上,失神地看着车顶微微喘气。
凌涵和凌谦的车轮战,消耗了他大部分体能。
孪生子轮番在体内**后,当哥哥的已经连骂人的话都懒得说了。
休息了一下,两人靠近过来,像往常一样帮凌卫做事后工作,并且帮他把没有弄出一丝皱褶的军装一件一件穿回去。
只是……
气氛沉重。
不像过去,激烈万分的性爱后,洋溢着暖洋洋的,令人心花怒放的感觉,两个弟弟满足的笑容和小动物吃到大餐后的讨好谄媚的小动作,通通消失了。
**祼地宣告所有权之后,两兄弟露出的,都是同样的意兴阑珊的表情。
凌谦忽然,把刚刚为凌卫套上的长裤,又拉了下来。
「哥哥,我们再做一次吧。」
「你还不满足吗?」刚刚才恢复了正常呼吸的凌卫,立即又倒抽一口气。
很快就要进入常青星大气层了。
这可不是胡闹的时候。
就算有生理需求,刚才也该解决了吧?
「不满足,我要把哥哥抱得更爽。」
「别说这种不堪入耳的话。」
车厢忽然沉默下来。
凌谦用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幽幽目光盯着他。
「我的话,在哥哥那里,从来都是归入不堪入耳的一类,是吗?」几分钟后,凌谦才冷冷反问。
「凌谦,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明明已经痛快地做过爱,也在体内**了,把自己的身体吻个遍,留下斑斑驳驳的吻痕……都已经吃干抹净,还有什么不满?
「不是说得很明白吗?我要哥哥!」
「你真是太霸……唔……」
不等凌卫的说话完,凌谦已经行动了。
不由分说地探到下方,两根手指很方便地进入被操弄得发软的入口。
刚刚打过车轮战的凌卫,此刻论体力是绝对斗不过他的。
「呀!」
不仅仅是用手指,而是用腕力轻轻翻转,在内部推动翻搅前列腺,凌卫的小腹簌地抽紧了。
「不……住手!」
「凌涵,帮个忙。」
凌涵看了凌谦一眼,只有孪生子之间,才明白彼此心中的伤痛。
看似强大的他们,其实如此恐惧。
珍若性命的宝物,就算握在掌中,也时刻惊慌不安,仿佛它随时会被夺走。
不,也许从来就没有握在掌中。D_A
否则为什么,和他们朝夕相伴的哥哥,每个晚上都激烈**,承受了他们无数**的哥哥,却可以睡在一个他们千叮万嘱绝不可接近的男人的大腿上?
而且,竟是那样的安详、甜蜜。
令他们震惊,刺痛他们每一根神经的安详、甜蜜……
不,哥哥不是卫霆!
不!是!卫!霆!
凌涵清楚地看见,凌谦正用蛮横淫邪的一面,掩饰自己恐慌的事实,企图用身体上更多的温存和占有,确定自己和哥哥的关系。
虽然最终将无济于事。
可是……
「你到底帮不帮忙?」凌谦不耐烦地抬头问。
凌涵靠过来,帮他按住了凌卫被打开的膝盖。
「凌涵,你不要助纣为虐,」凌卫喘息着说,「别干这种小孩子耍任性的事。」
「哥哥,你什么时候才不把我们当小孩子?」凌涵冷漠地问。
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们当情人,当爱人地认真对待?
「…………」凌卫努力扭过头,想看清楚凌涵脸上的表情。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被强迫转移了。
凌谦又回到他的身边,把两根手指探入幽处。
「唔————」
大半截Сhā入到半肿的**里,凌谦摆动手腕,仿佛要把括约肌撬开一样。
看起来不大的动作,对受过反复摩擦的粘膜却带来强烈的刺激,凌卫发出诱人的低吟,为了降低刺激感,不得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臀部。
「哥哥的身体很敏感。」
凌卫听着凌谦开场白似的赞美,英眉微拧,「你……又想怎么样?」
他预感到,凌谦又要做什么让自己吃惊的淫靡的事了。
「不过,这么棒的身体,却有一个不诚实的主人,真是令人讨厌。」
「凌谦?」
「明明被抱得很满足,却满嘴的叫不要,做完之后还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让人超不爽。难道哥哥真的这么厌恶我们吗?」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厌恶你们?」
Сhā入秘道的手指没有停止过作恶,凌卫难以把话一气呵成地说出来。
断断续续地喘着气。
「我已经厌倦每天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哥哥了!憎恨这种,总是心惊胆跳,惴惴不安的感觉!每次**,都好像受了哥哥的恩典,要不然,就要**似的硬来。从头到尾,追逐哥哥的都是我们,而哥哥一直扮演最舒服的被追求和逃避的角色。可笑的是,我们这样苦苦的追逐,说不定还比不上某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敌人。」
忽然,凌卫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果然,还是嫉妒导致了这一切。
一直以来,凌谦和凌涵总是互相吃醋,针锋相对,很少受到来自凌家以外的人的威胁。
没想到,外人的加入,能让他们已经够极端的霸道更上一层楼。
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不是吃醋的小孩子?
「今天一定要让哥哥亲口说出我想听的话。让哥哥亲口求我Сhā入,求我爱抚哥哥身上最羞耻的地方,大声地告诉我,你爱我。」
这就是凌谦的打算。
「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妥协的!」凌卫觉得自己也必须拿出强硬的态度。
堂堂的将军之子,已经晋升为少校了,每次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翻了醋坛子,做出一副受到伤害的可怜的样子,一边让自己内疚,一边又使用种种令自己羞耻到死的不堪手段来找回公道。
说着这句硬气的话的同时,被翻搅的前列腺带来的快感偷袭了他。
小腹优美的肌肉一阵阵性感地抽动。
不管嘴上怎么说,因为被凌谦蹂躏**而渐渐Ъo起的事实无可掩饰。
「什么叫妥协?哥哥对我说出真实的感受,对我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算是妥协吗?」
焦灼的、不耐烦的快感涌到胯下。
为了不丢脸地呻吟出声,凌卫闭紧了双唇,把头扭到一边。
这种姿态,刺痛了凌谦正极度渴望哥哥爱情的心。
哪怕是,一丁点的,言不由衷的表白也好啊。
可恶!
「不要紧,我会帮哥哥的。虽然哥哥很害羞,但是只要让哥哥兴奋到极点,哥哥还是会肯说几句真心真意的话。就用这个来帮哥哥的忙吧。」
看见凌谦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东西,凌卫骤然浑身一冷。
指头大的金属瓶体,这种特殊的光泽,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是什么?」凌卫满怀惧意地问。
「用不着露出这个可怜的样子,只是让哥哥身体更敏感的灵敏剂罢了。不是外面寻常的街边货,这可是军部出品,不会对身体有任何伤害。今早从基地医疗官那里弄了一枝,还打算等哥哥参加王宫宴会后再来一场三人狂欢,现在就当提早庆祝吧。注射了这个后,再给哥哥可爱的小茓里上一点强力**,不到一会,哥哥就会哭着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我抱你了。到时候,哥哥不大声说一百次『我爱你』的话,我绝不会把热热的**赏给哥哥。」
灵敏剂?
在哪里听过这个东西?一定在哪里听过。
凌卫看着凌谦把那瓶药剂放进注射器,朝自己的胳膊贴近,浑身的汗毛竖起来。
「住手!」凌卫大叫,「不要!」
恶梦吗?
这是恶梦吗?!
巨大的恐惧,让他不知从哪找到了力气,将手从凌涵的掌下抽出来,把靠近的凌谦狠狠推开。
没有防备的凌谦被一股大力推得往后一跌,后脑勺撞在两排座椅之间的小型酒吧台上,发出砰的一声。
「哥哥?」凌谦顾不上痛楚,跳起来惊讶地叫着。
他已经发现了凌卫的不对劲,冲上去想抱住凌卫,可是,他手上还拿着的注射器刺激了凌卫。
在凌涵用双臂把他裹住之前,凌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迎着凌谦撞去,抢过了那个散发着恐怖金属光泽的注射器,把它当武器一样翻转着,狠狠挥在凌谦脸上。
硬物着肉的闷响,在车厢内响起。
在凌卫再一次对凌谦挥动他手上的武器时,凌涵把他牢牢地抱紧了。
「哥哥,冷静。」充满力量的熟悉的触感,贴着耳廓发出的沉着声音,好像一盆冰水,把凌卫疯狂的攻击念头给淋灭了。
越收越紧的双臂,把凌卫勒得呼吸困难。
不过,正因此,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安全的怀抱中,他渐渐冷静下来,迷茫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注射器。
金属把手上,泛着一点刺目的殷红。
凌卫把目光移向凌谦惨不忍睹的俊脸。
左边的脸颊上一大块淤紫,靠近颧骨的地方划出一道被注射针打横撕开的伤口,不仅如此,嘴角也打裂了,正往外渗血。
看见自己的杰作,凌卫楞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用了多大的力道打凌谦,其实,事后想起来,凌谦叫着「哥哥」向他靠近时,完全是出于关心的姿态。
他看着凌谦,想和他说点什么。
但又内疚不安地犹豫。
「喂,凌谦,没事吧?」抱着他的凌涵适时的开口。
凌谦完全被打懵了,还站在刚才挨揍的地方,头几乎触到贴了天鹅绒的车顶。
隔了几秒,他才嗯了一声。
「治疗箱,按那个按钮。」
似乎被凌涵提醒,凌谦才想起了自己的伤,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嘴角,看了看指头沾上的血,然后把目光转向凌卫,仿佛不相信这是一向对自己无可奈何地宠溺、原谅自己的哥哥干的。
凌卫也把充满愧疚的目光迎向他,可是,当两人目光相触时,头一次,凌谦首先转开了头。
凌卫怔了一下。
转头,这比凌谦曾经做过的任何一个动作都让凌卫痛苦。
「不错,房车上的治疗箱总算有机会用上了。」凌谦启动治疗箱,苦笑着自嘲。
用微光疗创仪对着脸上和嘴角上的伤口照了几秒,伤口立即止血并且收敛成一条细缝。他把一块消毒毛巾的包装撕开,随便地抹了抹血渍,再拿起一瓶消毒的喷雾型药剂朝脸上喷了几下。
和凌卫上次用这东西来掩盖凌涵留在他脖子上的吻痕一样,这次,它把凌谦脸上的伤痕给掩饰了大半。
虽然不能说瞧不出一丝端倪,但毕竟看得过去了。
凌卫低头穿着凌涵递给自己的衣裤,他以为凌谦至少在到达目的地前不会理会自己。
让他意外的是,凌谦把脸上的伤口很快地处理掉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凑了过来。
他弯下腰,把凌卫掉在地毯上的领带捡起来,默默地和凌卫对视了一眼,把领带系在凌卫脖子上,熟练地打结。
「我自己来吧。」
凌卫话刚出口,就接到凌谦一个哀怨的瞪视。
看起来凶狠,实际上却委屈万分的眼神,让凌卫无法抵挡。
帮凌卫把领带系好,凌谦又任性地抢走了应该属于凌涵的差事,把熨帖笔挺的外套从凌涵手里取走,亲手给凌卫穿上,扣上钮扣。
这一系列动作,执拗、孩子气。
却以一种异常温柔的方式,抚慰了,两颗刚刚经历过风暴而忐忑不安的心灵。
第十七章
到达时,恰好是宾客们陆续进场时分。
等待进入皇宫的各种高级碟形房车乌压压地悬浮在半空,挤占了大量的位置。
凌谦往车窗外观察,许多人的座驾上鲜明炫耀地闪烁着各自的家族标志。
「王室最近对军部频频伸出橄榄枝。」凌谦故意喃喃有声。
凌涵听在耳里,唇边勾起一抹微笑。
等待了十几分钟后,总算轮到他们的车进入检查口,三人分别出示了自己的邀请函,顺利进入。
三人实在是太显眼了,要想不引人注意,实在是不可能。
三大将军家族的新一代子弟。
一个是军部目前最年轻的少将,另一个,则是手腕高超,花花公子之名早就传诸联邦的美男,而被他们左右陪伴着,缓缓步入宴会厅的,正是近期引起高度关注,人气高涨的新一代舰长。
凌家兄弟的露面,引发了一阵注目礼般的安静,宾客们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投向他们,片刻后,才重新和身边的人继续话题,或者窃窃私语。
凌涵和凌谦早就习惯了被人盯着看的场面,落落大方地把凌卫带到靠近古典大圆柱的帷幕的地方。
选择这个地方,是有深意的。
宴会开始之前,他们必须遵循礼仪待在宴会厅里,这个角落起码可以避免不识趣的人过来打搅。
「韩特?菲勒今晚心情不错。」凌涵朝远处扫一眼,发现周旋在人群中,气质高贵如鹤立鸡群的皇太子。
「嗯,最近女王呣子的关系大为好转,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再不成器女王陛下也只能接受了。」
凌谦不以为然的语气,让凌卫忍不住低声提醒他,「凌谦,这可是在王宫里。」
「知道了,哥哥。」因为刚才房车上的事,凌谦作出一副相当乖巧听话的样子。
他对凌卫露出英俊的笑容,目光越过凌卫的肩膀投在别处时,脸却忽然沉了下来。
「真麻烦。」凌谦低咒一句。
「怎么了?」
「我现在都开始讨厌哥哥在联邦的人气了。」
凌卫转过头,立即明白了凌谦的话。
衣香鬓影正向他们接近,为首是一位穿着宝蓝色鱼尾裙的漂亮女孩,脸上洋溢着家世优越的女孩子特有的优雅的骄傲。
凌卫认出了她,克丽丝,洛森将军的娇女。D_A
想起第一次参加王宫宴会时曾经被人误会争风吃醋的事,凌卫就隐隐头疼。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英雄凌卫吗?」美少女军团抵达的瞬间,各种昂贵的香气立即把三兄弟给包围了。
轻纱、蕾丝、时兴的新款披肩,还有挂在头发、耳垂、项颈、胸前、肩上的各种宝石,在灵巧晃动下发出动人的光芒。
「凌卫大英雄,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见到女士连个招呼都不打,可是非常失礼的哦。」克丽丝亭亭玉立地停在凌卫面前。
凌卫楞了一下,「你好,克丽丝小姐。」
一向不怎么和女孩子打交道,又是从战场归来不久的舰长,很难适应这般活色生香。
被一群女人包围的感觉,和被敌舰包围差不多。
「真的是本人哦!」
「你好,我叫玛丽琳。」从克丽丝身边急匆匆钻出来一个圆脸女孩。
「妳好。」凌卫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得到偶像的回应,女孩立即兴奋起来,两手紧张地交叉在胸前,「上一次我生病了,竟然错过了见到活生生的凌卫的机会。听说她们都摸到了你的手,是吗?是吗?」
「当然,玛丽琳,我们没有骗你啦。」
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对她炫耀。
「凌卫很大方地让我们摸他的手。」
「哦!年轻的军人的手真是太温暖了,我看见资料库上你驾驶微型战机的照片了,实在太帅了,在莱科米克那场精彩的大战里,就是这双手握着驾驶杆的吧?」
「我也可以摸一下吗?一下就好!」
「小姐们,我哥哥的职位是舰长,不是战斗员。」凌谦受不了地往前一步,把自己的身体当成护壁,以免这群花痴更接近哥哥,「再说,莱科米克大战中,驾驶微型战机的人是在下我,而不是你们的大英雄凌卫,别搞错了。」
臭屁地说完,他用纨绔子弟特有的忧郁夸张地眼神,看着克丽丝,叹了一口气,「亲爱的克丽丝,你把对我一颗芳心挪到别人身上去了吗?自从你出现,我发现你还没有认真地看过我一眼,真让人伤心。」
克丽丝微笑着说,「不要在我面前装这种悲伤的样子了,听说你最近立了大功,意气风发呀,当了少校了对吗?恭喜。」
「看在我为联邦立功的份上,你什么时候代军部慰劳我一下吧。」凌谦油嘴滑舌地说着,把凌卫往帷幕的方向推。
这个动作,没有逃过眼尖的少女们。
引发一阵娇声抗议。
「凌谦,不许把我们的偶像藏起来。」
「讨厌,人家要和凌卫说话,好不容易才见到呀。」
「你们要调戏我哥哥吗?」凌谦吊儿郎当地挡在前面。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们是女孩子,怎么会调戏男人?」
凌谦充当挡箭牌的时候,凌涵已经把凌卫拉到自己身边,把他夹在自己和帷幕之间。
几个女孩想从凌谦身后绕过去和凌卫攀谈,但是,看见凌涵冷冷的眼神,还有他那套少将级别的威严军装,立即打消了念头。
「我们是慰问啦。」
「资料库上最新消息,说他生病了。还有,在大会上晕倒的事是真的吗?指挥军舰真的这么累呀?」
凌卫还未知道,拜幕后那只优雅的手所赐,他英勇作战的事迹已经被巧妙地传递上全联邦人民都可以查看的资料库,连他晕倒在军部大会上的事,也被绘声绘色地转述为联邦战事过度操劳而生病。
「指挥军舰可是很辛苦的差事,所以我亲爱的母亲大人下令,要我们务必照顾好哥哥。唉,要当孝顺的儿子真不容易呢。不过,各位美丽的小姐,要找人解闷的话,不妨考虑一下在下。」
「哼,你的日程早就排得满满的吧?现在又甜言蜜语到哄骗我们的芳心。」
「还是你哥哥看起来比较可信。」
宴会开始的乐声响起,结束了这场嬉皮笑脸的纠缠。
知道女王即将出现,女孩子们不甘心地各自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静候。
凌谦走回来,拍拍凌涵的肩膀,感慨地说,「真想在这里强吻哥哥,让这群女人知道哥哥早就有主了。」
「别说废话了,准备行礼吧。」
和上一次的宴会一样,女王陛下并没有出现太久,只接受了众人无比恭敬而鸦雀无声地行礼。
当她和侍从们神秘地离开后,欢快的音乐在宴会厅里响起来。
艾尔?洛森穿着崭新的少将军服,颀长身影藏在水晶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无声盯着不远处。
「百感交集,对吗?」
听见身后的声音,艾尔转过头。
一个英俊的金发男人笑着站在那,手里端着两杯酒。
「你是艾尔?洛森少将吧?久仰大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佩堂?修罗。」佩堂把手里的酒递了一杯给他。
「我知道,修罗将军的独生子。」
「你认识我?」
「如此重要的人物,我至少会看看资料和照片。」艾尔打量他身上黑色的军官服,「你已经从征世军校毕业了吗?」
「昨天才拿到毕业证书,提前考试通过了。给你的资料还没有更新这一条吧?我现在已经进入军部了,目前是一名少尉。」
「那么,修罗少尉。」艾尔问,「有何事可以为你效劳呢?为我端这杯酒,应该不是平白无故的吧?」
「呵呵,少将,你待在战场上,可比待在王宫里合适。」
「我只是不想浪费你宝贵的时间,直入正题而已。看起来,修罗少尉,这也符合你的个性。」
「请叫我佩堂。」
「好吧,佩堂。」艾尔问,「有何贵干?」
佩堂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琥珀色酒液沿着水晶边缘转出悠扬的弧度,「修罗和洛森现在是盟友了。如果不是我父亲点头,洛森将军也无法解冻你,并且把你重新带入军部吧?你要承认这一点。嗯,别意外,二十年前的事情,我父亲已经和我统统说了。」
「如果你知道二十年前的事,那么,」艾尔别有深意地说,「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三大将军家族的人都存在一定的威胁。至少,将军们认为我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你还是不要太接近我比较安全。」
「少将,你还真是开诚布公啊。不过,我这个人最喜欢冒险。」
「你还没有说到正题。」
「好吧,那么我们就说正题。」佩堂潇洒地耸了耸肩,「艾尔?洛森少将,只是好奇地打听一下,你对那边那位令人血脉贲张的舰长大人,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艾尔把未沾过唇的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打量着佩堂。
居心叵测的问题,他没必要回答。
「听说你想利用他恢复卫霆的记忆,不过不容易吧,孪生子把他看得紧紧的,就像母狼护着自己的小崽子一样。白天用弟弟的名义寸步不离,至于晚上,那就是你想象不到的刺激了。」佩堂啧啧两声,压低声音说,「王宫里的人告诉我,凌卫的脖子上还带着新鲜的痕迹呢,不知道该称为吻痕还是咬痕,总之,凌谦和凌涵在床上都非常粗暴,那是肯定的。」
艾尔的心脏,像被烧红的铁棍狠狠戳了一下。
在敌友未分的状况下,他保持平静的表情,「你是存心兜圈子吗?如果你是一位美女的话,佩堂,我会以为你是故意向我调情的。」
「嗯,我如果有那个兴致的话,也不会挑你当对象,艾尔。」佩堂把称呼从军衔直接跳到了名字。
朝艾尔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佩堂走前了一步,低声说,「把记忆档案灌入复制人的脑袋,让旧情人重生的念头确实不错,不过,你知道把错乱档案输入活人脑子的后果吗?」
艾尔眯起眼睛,「你在暗示令尊大人给的记忆档案有问题?」
「当然,让洛森家族得到一个新的卫霆,对修罗家族可没什么好处。顺便提一句,你的弟弟,现任洛森将军也参与其中。很明显,他对卫霆复活的事并没有你那么热心。只要可以使你成为他绝佳的继承人,再摆平凌卫,他就心满意足了。」
一切都合乎逻辑。D_A
其实,就算没有佩堂提醒,艾尔也会对记忆档案再亲自检查一次,确定对大脑无副作用才动手。
只不过现在,他对自己背后的小动作更确认无误了。
「多谢提醒。」艾尔对佩堂笑了笑。
「不客气。」
「可是,告诉我这个秘密,不就破坏了令尊大人的大计了吗?」
「没办法,我也不想出卖自己的父亲。不过,如果可以争取到一个不错的盟友,」佩堂慵懒地叹了一口气,「我想还是值得的。」
「盟友?」
「嗯,交换秘密的盟友。」
「聪明的方式,佩堂。看来你看过我的资料,了解我的为人,受了你一个人情,我是不会不还的。你想用这个交换我这边的什么秘密呢?」艾尔一边问着,一边不经意地扫一眼远处。
立即目眦欲裂。
站在艾尔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飘动的帷幕深处,若隐若现的人体轮廓,那个样子,分明是孪生子中的一个,正把他无法不关注的那个人牢牢按在柱子上,正在……
是强吻吗?
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
令人发指!
想起佩堂说的,凌卫脖子上带着新鲜的痕迹,虽然知道那只是卫霆的复制人,艾尔仍然泛起情人被敌人桎梏蹂躏的屈辱和痛恨。
「你不打算过去制止吗?他们可是故意做给你看的。」佩堂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虽然在阴影处,又有帷幕的遮挡,不过他还是轻易猜到那边正在做什么好事。
「没这个必要。」艾尔呼吸有些沉重地回答,目光寒冷。
时机来到的那一天,我会让他们永远、永远,没有机会再触碰他身上任何一寸肌肤。
「看见和自己心爱的人一模一样的身体被人无耻地侵犯,真是万蚁噬心啊。」原本只是想挑起艾尔更多怒火的一句话,说出口时,佩堂却觉得心如刀绞。
小叶……
脸上的微笑扭曲了一下。
不,小叶是独一无二的。
和那个被凌家人按在角落里,玩弄得淫态毕露的复制人,没有一点点关系!
怀着满腹酸意,两人无法再忍受下去似的,把目光转到别处。
胸膛激烈起伏着,好一会,才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在瞬息万变,尔虞我诈的宫廷里,这样感情用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秘密。」
「哦,我想知道的秘密,对你来说很简单。」佩堂用恢复如初的微笑对着艾尔,缓缓地说,「我想知道你对女王陛下的观感。」
「你不惜把自己父亲出卖给我,就为了问这个?」
「是的,希望你可以看在我付出这么大代价的份上,给我一个真实的答案。」
「女王陛下?是一个,极端自私无情的女人。所有王室的人,都不可信任。」艾尔没有经过太久的考虑,就冷冷地给出评价。
「你说的是真实的观感吗?」
「最真实的。」
「嗯,明白了。」佩堂思索着点头,「那么,我该还你清静了。最后再奉劝你一句,就算没有记忆档案,还是不妨想办法把凌卫从孪生子那里抢过来。就当做件好事,看着联邦优秀的军人被人随时随地玩弄糟蹋,真是让人难受呢。你对他,总比凌谦、凌涵两个性爱狂要好一点,对吧?」
说完这番话,佩堂向再度难受起来的艾尔随意地敬了个礼。
离开后,佩堂的大脑快速地转着。
刚才的一番功夫没有白费,他得到最满意的答案。
卫霆的不幸中,女王陛下显然也露出了阴暗面,看来,卫霆为女王蒙难,女王却一心一意自保,对卫霆的遭遇置之不理,这个消息并非空茓来风。
否则,艾尔?洛森何至于对崇高的女王陛下给出如此恶劣而肯定的评价?
呵呵,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在心里暗暗冷笑的佩堂,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下一个目标。
「殿下,」他不引人注意地走到韩特?菲勒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笑着,「可以请您给我几分钟吗?」
「当然,佩堂。」
虽然已经被女王揭破,但皇太子和佩堂的秘密联盟仍未破裂。
皇太子礼貌地打发了正和他攀谈的几位名流,和佩堂走到僻静的休息室,把门关上。
「什么事?」
「想请您帮我一个小忙。您一定也知道,那个惹得所有人垂涎的凌家长子难得地又踏进皇宫了,这可是您最能发挥力量的地方。」
「上次有机会的时候,你畏手畏脚,现在又忍不住了?确实,我现在还记得他肌肤动人的手感,可惜伍德闯进来得太不是时候。」皇太子了然地露出暧昧的微笑,「可是,佩堂,这次我不能帮你。」
「为什么?」
「虽然他的身体很诱人,但是对我而言,他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作用。」
「您是说他的决策力吗?」
皇太子安静了一下,不过,他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现在,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了吧?我看见了那个来历不明的艾尔?洛森,肩膀上别着少将的星章,就是那个当年打死卫霆的人吧。解冻了,他竟然也敢大模大样地参加王宫宴会。还有,凌承云的两个儿子,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宝贝哥哥的身分。什么军部的最高秘密,现在大概人尽皆知了。」皇太子几乎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嗯,除了那个可怜的凌卫外,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既然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你就不该再色眯眯地打他的主意。」皇太子难得正经了一点,提醒佩堂。
「对一件人人欲得之而后快的宝物,怎么可以不打他的主意呢?作为你的盟友,殿下,我建议您积极地去争取凌卫。这也符合王室的利益。」
「怎么争取?」
「女王陛下那种妇人式的怀柔政策非常有效,但是这种方法起效太慢。要使凌卫尽快投入王室的掌中,皇太子殿下,您需要在凌家的伤口上下一点点药。」
「你要我去挑拨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吗?」
「凌卫不可能效忠修罗或者洛森,如果凌卫和凌家的关系破裂,他会毫不犹豫地投向他信任的女王陛下,也等于是投向您,殿下。那个时候,不仅仅是他的决策力,连他的身体您也可以得到。把男性器官Сhā入一个全宇宙最棒的年轻指挥官身体里,那种胜利的感觉可是无法言喻的。二十年前,军部的人有幸品尝到的珍肴,你不想试一试吗?」
最后一句,让人非常心动。D_A
韩特?菲勒沉默片刻。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母亲,近期内不会对凌卫做任何举动。他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关键人物,甚至会左右联邦的未来,不能轻举妄动。以我的身分,出面挑拨凌家兄弟的关系,也不适合。」
佩堂叹了一口气,「如果凌谦凌涵不是这样时时刻刻把凌卫叼在嘴边的话,怎么会需要请您出马呢?我现在是他们的重点警惕对象,在上次的王宫宴会后,我要想在孪生子不知道的情况下接近凌卫,简直不可能。再说,凌卫也不会信任我。但是,您有这样的机会,当女王陛下单独召见凌卫时,他会经过王宫的内室走廊,孪生子没有女王的命令,是无法跟到里面去的,我也不能进入。但是您,殿下,你可以在那里截住他。」
「你是在怂恿我冒险,并且违背我对母亲的承诺。」
「考虑一下,殿下。只要你对他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他以后就归你了。而且,我担保他对您感激涕零。他的身体,现在可是被孪生子用各种花样调教得非常敏感,呻吟应该也很诱人,他会让你觉得物有所值的。」
「说了这么久,」皇太子打量着佩堂的脸,把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慢悠悠地问,「到底是什么无关痛痒的话呢?还能让他对我感激涕零?要知道,他现在和两个弟弟的关系,可是非常牢固的。」
第十八章
「咦?凌卫呢?」
「刚才明明还在附近,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脊背抵着圆柱,正被堵着嘴的凌卫用力往弟弟身上拍了一下,叫他放开自己。
为了躲避那些出身贵族之家,美貌难缠的千金小姐,在女王陛下离开的时候,两个弟弟毫不迟疑地把哥哥推到了帷幕的阴影处,继而大胆地索吻。
不,应该说是强吻。
真不知道凌谦和凌涵的大脑结构到底哪里异于常人,总爱干这种令人心惊肉跳的事。
是刚才女孩子们的热情刺激了他们吗?忽然这么急不可耐。
凌涵缓慢而深刻的长吻后,凌谦顶替了他的位置,是另一种夸张激烈的吻,温软的舌在口腔肆意窜动,触动着上颚和脸庞的内侧。
够了吧?
这可是正举办着宴会的皇宫!
也不知道这里的阴影和帷幕是否可以完全遮蔽别人的目光,而且,如果有不知情的人刚好经过,顺手掀开帷幕的话……想到这个,接受着弟弟唇舌刺激的凌卫感到呼吸更为困难。
「少将,请问您知道您的长兄,凌卫上尉现在何处吗?」又一个询问的声音传入耳里。
感觉很近,也许就站在帷幕外面。
不过,这是一把成熟的男人的声音,和刚才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不同。
「有何贵干呢,莫卡司官?」刚刚才走到帷幕外围把风的凌涵问。
「是这样的,女王陛下召见凌卫上尉,但是很奇怪,我似乎找不到他……」
听见女王陛下召唤,凌卫赶紧推开像橡皮糖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凌谦,匆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
「是女王陛下召见我吗?」凌卫从帷幕里面转出去,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问。
嘴唇有点发麻。
唉,这两个家伙,实在太任性了。
一辈子都改不了。
「原来您在这里啊,凌卫上尉。」
「抱歉,让你辛辛苦苦地到处找。我只是想在人少的地方休息一下。」
莫卡司官平静地瞅了他一眼。
深谙世事,以少管闲事作为行事准则的宫廷司官,即使看出了凌卫的嘴唇色泽过于红润,也没有在脸上露出一丝端倪,「陛下很高兴地听闻了您在战场上为联邦所做的贡献,她希望可以和您单独谈一下,亲自向您祝贺。请跟我来,上尉。」
「好的。」
莫卡司官在前面带路下,凌卫抬脚的同时,凌谦和凌涵也如影随形地跟在身边。
但是,他们也只能跟一小段路而已。
「两位,请在这里止步吧。」
没有被女王陛下召见的兄弟两人,只能在禁区外停下脚步。
在王宫内,王族定下的规则依然至高无上,对于这一点,孪生子亦无可奈何。
不过,他们也相信王室不敢对他们的哥哥怎么样。
在上次的事件发生后,孪生子不但严厉警告了佩堂,同时也严厉警告了居心叵测的皇太子,假如凌卫在王宫里再次出事,他们会立即公布皇太子那段充斥下流言辞和卑鄙技俩的录音。
再说,要是将军的家人在王宫中出现任何意外,那王族真是主动贡献了一个让军部铲除他们的极好借口了。
凌卫独自跟随着莫卡司官走过长廊,并且经过了上次的那个候见室。
「女王陛下不在书房吗?」凌卫发现司官并没有引领自己进去那个有电梯升降功能的豪华休息室,好奇地问。
「不,陛下在花园里等您。」
从长廊的尽头出去,是精致的一道大理石阶梯,两旁林立着形态各异的各星系动物雕像。
走下阶梯,凌卫看见了一大片绿油油的大草坪,小型人造月亮挂在半空,散发优雅迷人的光芒,折射着青草上面还坠着的小水珠。
女王陛下就站在那片草坪之中。
她正用柔和的目光注视他。D_A
凌卫赶紧向前敬礼,「陛下。」
「好一阵不见了,凌卫上尉。上次你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未毕业的军校生,现在却已经是联邦的战争英雄了。」女王微笑着问,「事情的变化速度,真是令人惊讶,不是吗?」
「您过奖了,陛下,我只是尽力而为。」
「你有谦虚的美德。」
女王对他一向和蔼可亲,她领着凌卫走到左边。
在一道潺潺清泉的边上,几株缀着鲜美果实的果树下,摆着一张彩虹石雕刻而成的玫瑰瓣长椅,女王大方地恩赐凌卫和自己同坐。
「上尉,请和我说说莱科米克大战的事吧。」女王的语气,优雅而充满好奇。
「莱科米克大战?」
「那是你在战场上立的首功,对吧?军部对你的态度,我也已经了解到了。但是,那些勾心斗角的人无法掩饰你的光芒,联邦的人民已经把你视为英雄了。而我本人,既然已经把你邀请到自己的面前,当然会很想亲自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
被敬仰的女王陛下如许称赞,凌卫脸都红了,紧张地垂头,「其实,并没有外面所传的那么精彩,我的军舰也是迫于无奈才掺和进去的。」
在女王温柔目光的鼓励下,他把瓶形大战的过程大略讲了一下。
他认为自己在其中只是做了每一个舰长都会做的事,主要的功劳在驾驶微型战机的凌谦身上,并且再一次向女王表示感激,「要不是您,女王陛下,把凌谦从内部审问科救出来,我们是不可能从瓶形力场脱身的。」
女王含笑接受了他的道歉,用思索的语气说,「不过,帝国的敌人也太大胆了,连宇宙空间的力量也敢借用在战争中。」
「是呀,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战略方式。现在想起来,很多军官仍是感到头疼呢。」
「知道是哪个敌方指挥官制定的作战计划吗?韩特告诉我,帝国最著名的前线指挥官,是一个叫西蒙的人,是这个人袭击了莱科米克舰队吗?」
「您知道,我其实是第一次真正对敌,帝国高级军官什么的,是长官们才知道的事。」面对女王陛下,凌卫比对任何人都更为诚恳,「不过,我听伍德准将说,这并不是西蒙的风格。」
「是吗?」
「嗯,而且伍德准将还抓到了一个俘虏,经过审讯后,俘虏招供了一个叫科林的名字。」
「真的是科林?」女王陛下的眼睛仿佛白炽星一样亮得吓人,但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那激烈光芒就像跌入夜幕的夕阳一样闪灭了。
「您听过这个名字吗?」凌卫不禁问。
「前几天在军部送来的一份关于莱科米克大战的文件上看见过,」女王陛下平静地回答,修长指尖缓缓抚摸扶手上雕刻着的玫瑰花蕊,「让人疑惑的陌生名字,文件上只提及了这个名字和莱科米克大战有关,让人摸不着头脑。你知道,虽然军部一直向外界强调,王族也有参与军部事务,实际上,他们给我们的文件,上面没有一件事是写得清楚的,只是在把王族当傻瓜一样糊弄罢了。」露出一丝丝苦笑。
凌卫也只能苦笑。
他的身分是现任军官,并且是掌管军部的上等将军凌承云的家人。
就算对女王陛下和王族受到的刻意排斥感到不平,却无法做出任何对军部不满的表态。
「和你说这些,一定让你很为难吧。」
「不,陛下。」
「你,真是一个体贴的孩子。」
被女王以孩子称呼,让凌卫的心感觉温暖。
他一直都觉得,高贵的女王陛下身上,有着和凌夫人不相上下的慈爱和温柔。
女王沉吟着问,「上尉,对于这位联邦的敌人,这个叫科林的帝国军官,你有什么看法呢?」
「他对联邦是一个重大威胁。」凌卫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为什么?」
「因为他的战略实在太厉害了。」直到现在,凌卫每次回想起庞大的莱科米克舰队竟栽入由一艘联邦军舰所制造出来的困局,仍觉得不可思议,「陛下,这个人无疑是杰出的将才。根据战俘的口供,他现在只是一名少尉,可以想象,如果帝国的皇帝稍微那么一点点识人之明,会很快把他晋升到高位。当他成为帝国最高指挥官的时候,联邦军部可要头疼了。」
「真的如此杰出吗?」女王仿佛受到了震撼,把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苍白的脸颊竟逸出一丝红晕。
凌卫以为她在为联邦的未来担忧,赶紧宽言安慰,「请不要担心,陛下。我和联邦所有军人会誓死保卫您。不管敌人多么强大,联邦是不会被打败的。再说,我保证军部的几位将军,也正竭力寻找办法,在这个可怕的威胁壮大之前,把他扼杀在摇篮里。」
不知为什么,他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女王温婉柔和的脸,像僵硬了一样。
她用震惊的目光盯着一脸忠诚的凌卫,好半天,才幽幽吐出一口气,低声说,「我欣赏你的决心,上尉。我请求你,如果日后有关于这个威胁的消息,任何消息,都尽快通知我。虽然我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女王,但我依然为我的子民日夜担忧,我迫切地希望知道所有可能会伤害到联邦的消息。军部漠视已经签署的王族权力协议,一直架空王族参与军部的权力,甚至剥夺了王族应有的知情权。我希望至少在军部里,能有一个像你这样,对王族带着友好之心的朋友。」
凌卫有几秒的迟疑。
他听过两个弟弟讨论军部和王族的关系,表面相处和睦,暗里争得头破血流。
同情王族的军官,一旦被发觉,会立即被军部视为叛徒,用各种各样的名目处刑,或者派到最恶劣的战场上送死。
自己的父亲卫霆之所以惨死,多半也和这里面的斗争有关系。
但是,联邦军部确实太霸道了,名为军部,其实是另一种世袭制和残忍的独裁。
如果……
如果王族可以发挥自己的作用,对军部的为所欲为进行制衡,无数星球上的联邦人民,是否呼吸到更自由更民主的空气呢?
「我并不想勉强你。如果你为难的话,就当今天的谈话并没有发生过吧。」观察到他的反应,女王陛下叹息了一声。
「陛下。」凌卫咬了咬牙,「现在,我只能向您承诺,我会,做我认为对的事。」
女王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嘴角,低缓地说,「这就足够了,上尉,对我来说,真的足够了。军部中还存在着为心目中对的事情而奋斗的年轻人,这是联邦之幸啊。」
她欣慰地舒了一口气,露出含蓄地微笑,向凌卫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谈话结束。
凌卫立即站起来告退。
莫卡司官不知从哪个角落默默过来,引着凌卫往来路上走。
在经过那道墙上画满精美玫瑰图腾的长廊时,一个声音从左边传过来,「莫卡司官,稍停一下。」
莫卡司官和凌卫同时停下步,调头往后看。
皇太子从打开的休息室门里,风度翩翩地走过来,朝凌卫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莫卡司官,「你刚从母亲身边过来吗?」
皇太子上身只穿着一件袖口缝着蕾丝的衬衣,他的黑色礼服大概丢在休息室里了,无名指上戴着一只毫无瑕疵的红宝石戒指,在光线并不强烈的长廊里,红宝石里流溢着火焰般的光芒。
这种罕见的红宝石产自遥远的凯斯朗特星,价值连城。
「是的,殿下,女王陛下正在月亮泉边的长椅上休息。」
「你在这等一下。」皇太子走进休息室,不一会,拿着一迭透明胶片般的东西出来,「把这个亲自拿过去请母亲过目,王族这个月的资产报告,我已经把重要的列项标明出来了。也许殿下会用到数化转换仪,你应该先为她准备好。」
「遵命,殿下。」莫卡司官接过资产报告,向韩特?菲勒恭恭敬敬地躬了躬身子,然后,礼貌地把脸转向凌卫,「少尉,我会请另一位司官引领您到宴会厅上去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也要去宴会厅去,不妨同路。」
皇太子又一次走进了休息室,片刻后,他穿着裁剪得当的黑色礼服,披着一条精致的白坎肩走了出来。
「和我一道吧,凌卫,让我带路,总不会比一个司官差吧。」
「您说笑了,殿下。」凌卫朝他露出一个笑容。D_A
曾经在王宫里遇上可怕的袭击事件,但皇太子在凌卫面前并没有露出马脚。
凌谦和凌涵确实很不喜欢皇太子,并且三番四次警告凌卫不许和皇太子接触。
可是,凌卫从皇太子那双深邃的、散发着和顺的蓝色眸子里,实在看不出两个弟弟所说的奸险无耻。
在走廊里并肩走着,皇太子不经意地提起了自己听到的新闻,「最近军部的怪事很多,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什么怪事?」凌卫有些不自在。
但愿皇太子说的不是他晕倒在嘉奖大会的事。
那不是怪事,是丑事。
「军官的自杀案,你难道没有听说吗?」
「什么?没听过。」
「哦,那算了吧。也许并没有传到资料库上,我也是从军部送过来的文件里看到的,连军部也没有当成一件大事处理,大概是不想引起大家注意,所以已经悄悄处理掉了。我还以为你的两个弟弟会常常和你聊这些有趣的事。」
「军官自杀,不算什么有趣的事吧。不过,为什么自杀呢?」
「具体原因不清楚,一般来说,都是工作压力的原因吧,或者战争后遗症。听说这个人已经快退休了,真可怜呀,连最后几个月都没有坚持下去。还是一个中将,叫什么泰斯的。」
凌卫猛然停下脚步,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吗?」
「啊,不,没什么?」凌卫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泰斯,这不是恶梦里的人吗?
在梦中,用各种残忍的方法折磨他,把他折磨到奄奄一息的男人,带着无情地微笑,拨弄那些沾着他的鲜血的刑具……
不可能,梦境里面的事。
应该只是碰巧同名的人。
凌卫握紧拳头,掌心出着冷汗,湿漉漉的。
「可以冒昧的问一下吗?那个叫泰斯的中将,是哪个部门的?」
「说起这个,他是很有名的审讯官。军官们如果犯了罪,是宁愿自尽也不想落在他手里的。」
「审讯官?」凌卫的心紧缩起来。
长廊的光线一下子变暗了,两边墙壁上勾画的玫瑰花瓣仿佛染上了血的颜色,花茎上长出吓人的刺。
一切从四面八方朝他沉甸甸地压过来。
梦中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吗?那么,自己所做的恶梦难道……
「凌卫,你没事吧?」看见凌卫用手扶着墙壁,皇太子关切地问。
「我没事。」
凌卫做了几下深呼吸,才勉强地站直身体,努力保持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殿下,关于这个泰斯中将,您还知道一些别的什么事吗?」
「这件事和王族没什么关系,我也只是顺便扫了一眼。不过,你想打听这种消息,再简单不过了。」
「嗯?」
「你的弟弟凌谦,可是人脉很广的人。与其问我,不如叫他帮你查一下更方便。」皇太子轻描淡写地说。
这立即提醒了凌卫。
「是的,我怎么想不起来。」凌卫苦笑着,拍拍自己的脑袋。
这么久以来,凌谦和凌涵都肯定地向自己强调,这些恶梦是压力过大和经历了真实战争的结果,只要调整心态,就能得到纾解。
但是,情况并没有丝毫好转。
他最近唯一睡得算不错的一觉,竟然是在艾尔?洛森少将的办公室里。
现在,居然又跑出一个自杀的审讯官,名字和他梦中的一样。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场接一场的残忍刑讯,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那些恶梦,有其更深的,自己想不到的缘由?
凌卫越想,心情越发烦乱。
脑子里就像被谁忽然塞了一把冰做的荆棘。
不行。
今天回去,就请凌谦调查一下这个人的身分背景。
以凌谦的能力,一定马上可以调查到很多资料,解开这些谜团。
「啊,竟然把答应送修罗家小姐的礼物忘在休息室了。如果她知道我把她要求的苏星蜜果给忘了,一定会向我大发娇嗔的。」知道凌家的孪生子会在禁区线外等待他们的哥哥,皇太子聪明地提前结束和凌卫的同行。
他向凌卫指示方向,「朝那边过去,再拐左,你就能看见通往宴会厅的路了。」
凌卫向他道谢,顺着他说的方向往前走。
往左边拐了弯后,终于离开了那条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长廊,光线从头顶和左右两侧雨点般地倾洒在他身上,让凌卫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哥哥。」
「哥哥。」
两道颀长俊秀的身影矗立在不久前分手的地方,向他挥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分别了几年呢。
凌谦,凌涵……
凌卫看着他们,恶梦在心里投下的乌云,立即被他们脸上阳光般的期待驱散了大半。
是呀。
不是有他们一直在支持自己吗?考试的时候,航行的时候,作战的时候……每次在恶梦中浑身大汗惊醒的时候,他们都陪在身边。
不管那个叫泰斯的审讯官是否就是恶梦中的男人,不管恶梦的实质是什么,就算不仅仅是恶梦也好,哪怕有比恶梦更可怕的事存在也好。
只要有凌谦和凌涵,只要我们三兄弟齐心合力,就不惧怕任何事!
任何事,都没有惧怕的必要。
因为,如果自己无法承受的话,两个优秀的弟弟,也会感到痛苦的。
就算只为了他们,也要坚强起来。
凌卫在心里对自己这样默默地鼓励,然后,露出微笑,向自己最信任的人,大步流星的,迎了上去。
惩罚军服系列第五部《迷色联邦》完
后记
货真价实的十二万字……
各位妹妹,对不起,弄宝宝又爆字数了,呃,不对,是爆了部数。
扳手指,原本的三部,变成四部,五部,现在毫无疑问,即将出现第六部……抱头,你们打我吧,只求不要打脸,我也不想的,我真的想乖的!呜呜呜,原谅爆部数的弄弄吧!
没办法呀,谁让凌卫这么笨,一直不能发现事情的真相呢,两个弟弟也绝对不敢让他发现。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我妈妈忽然有一天告诉我,其实你不是我生的,你是复制了马路上某只阿猫阿狗而来的,我一定会发疯吧。
更不用提,卫霆是那样那样被……惨死……而且,养父凌将军还有参与……
篇幅真的不够我写呀,情节要写,H又不能省。
艾尔和佩堂,我倒是很想省略佩堂的戏份的,但是有人不同意。委屈地嗷呜~~
我会努力尽快写完的,在好好交代整个故事,让故事有一个好结局的前提下。
感谢大家对弄宝宝的支持。
感谢大家对弄宝宝一次又一次爆字数的宽容。
感谢大家。
弄宝宝爱大家!奉上甜蜜蜜的亲吻,一人一个!在此送旧迎新之际,祝所有人幸福、平安、健康。
鞠躬~
知道自己又爆字数非常非常内疚惭愧的肥猫弄弄
迷色联邦特典《幸福》
联邦,偏远的莱亚星基地。
「我要好好休息一下,除非出现一级军情,否则不要打扰我。」向基地的副指挥官做出这样的命令后,莱亚星的总指挥官,准将艾尔?洛森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到位于这座金属堡垒中心地带的独立休息别墅。
把走廊上随处可见的卫兵打发到围墙之外的防守线,艾尔走进主人房,把房门仔细地关上,并且检查了两次。
这是一间豪华宽敞的多功能房间。
他按下控制钮,正前方延伸出一个非常美丽的大露台,透过四周的单面可视防护罩,离此十五光年的开米拉恒星在露台上洒下一层密密麻麻的光网。
温暖的光辉,仿佛等待着即将接受它柔和沐浴的人。
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艾尔年轻的心脏,为压抑不住的期待感霍霍跳动。
根据情报,路经此地的联邦的贰型突击军舰,先锋号,因为需要作战后的舰只修复,十五分钟前已经在基地停靠。
虽然两个月前才在军部的作战会议上匆匆见过一面,但艾尔觉得自己等待这一刻,仿佛已经等待了一辈子。
唉,要想不引起军部的注意而私下见到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实在太难了。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让艾尔煎熬,他盯着跳动的秒针,估算了一下时间,知道自己确实太过心急。
身为舰长,那个人不可能在军舰一抵达基地就离舰,以他的认真,一定非把舰上的事情都处理好,并且谆谆叮嘱留守的下属,直到一切都放心了,才赶来和艾尔相会。
对此,艾尔常有说不出口的不满,相处的时间,如此珍贵呀。
「对不起,又来迟了吧。」
正等得无法忍耐的时候,通往密道的门忽然打开了,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里面快步出来,伴着一个带着歉意的清明的声音。
棱角分明,洋溢着神采的脸庞,在看见艾尔时露出笑容。
满屋的阳光,因他的到来而骤然灿烂了。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军官,浑身充满了强烈的磁力一般,艾尔几乎想伸开双臂狠狠抱住他。
但立即又强行忍住了这股冲动。
艾尔站在原地,打量印象中又增添了英气的人,「我也只等了一会。这次,会在基地待多久?」
「看军舰检修的情况,理想的话,今晚就要离开了。」
「这么快?」
「嗯。防护罩没什么问题,动力系统也正常运转,当然,我已经和基地的修复师说了,希望他能够多给我们四个引擎量子,让我们再把正离子引擎的速率调高一点。还有,两个离子炮口被敌人的中子弹击个正准,完全报废了,要更换才行。」一谈到自己的军舰,卫霆如数家珍。
「卡来米擭娜这一仗打得精彩,你又立功了。」
虽然应对着卫霆的话,但是,他的心神并不在什么军舰和战役上。
说不出口的思念埋藏得太深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把目光从卫霆仿佛会发光的身上挪开。
黑白分明,澄净到令人惊讶的眼眸,军服领口下微露的肌肤、布料紧紧包裹下,优美笔直的小腿,这所有的,无不挑起艾尔埋藏在心底的热情。
顽固的凝视,让卫霆停下了军舰的话题,低头看了一眼,摸摸自己的领口,「不好意思,脏兮兮的。昨天对敌时,被巨型炮击中了好几次,先锋号打了好几个滚呢。提起这个,还要多谢你暗中帮忙,要不然,先锋号也弄不到联邦最强的防护罩。不过,你这么做,万一被洛森将军知道会很糟。」
「你是在暗示我以后不要再帮你的忙吗?」D_A
「军部一直看我不顺眼,你可是很清楚的。上次要不是你私下告诉我右十区的情报,也许我已经被敌舰干掉了。我不想连累你……」
手臂忽然被男人牢牢抓住,扯到和男人的眼睛相距不到一个拳头的位置。
艾尔啡色的眼睛,生了气似的燃烧着不满。
「再说这种可恶的话,我就要强吻你了。当作不信任我的惩罚。」变得有几分沙哑的声音,让威胁听起来十分真实。
卫霆惊讶地看着他。
心被猛然烫了一下,一缕嫣红从肌肤下透出来。
「战友之间开这种奇怪的玩笑,并不适合吧。」刚刚立下战功的舰长,露出他极为可爱的局促的一面,把手从艾尔的手里不露痕迹地挣开,「对了,想借用你的浴室洗个澡,可以吗?军舰的热水系统也故障了,希望离开的时候可以修好,不然在到达下一个防守星前都不能洗澡,我可能会臭掉。」轻车熟路地走向浴室的方向。
又在逃避了。
在战场上如战神一样的存在,频频立下不可思议的战功,在军人中威望日盛,可是,每次遇到示爱,就会不知所措。
简直比初上情场的女孩子更羞涩。
遇上这样的人,艾尔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作为将军之位的继承人,他一直在暗中和军部对着干,不顾一切地帮助卫霆,除了小心地透过自己的私人关系为卫霆争取更多战斗资源,还常常向卫霆泄露自己可以查到的军事绝密,以让卫霆在前线得到更安全的保障。
正因为如此,艾尔不想让卫霆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为卫霆做的一切,是心甘情愿的,而不是对卫霆的要胁。
只是,忍耐得太痛苦了,胸膛熔岩般的热情,快把他给烧成灰烬了。
「艾尔,」浴室的门忽然又打开了,卫霆从门缝里探出湿淋淋的半边身子,「这是给你的,接着。」
光溜溜的手臂一扬,一个拳头大的东西在半空呈拋物线路径朝艾尔飞来。
艾尔接住。
六角形,毛茸茸的绿色外皮。
是用普通军官三年俸禄也买不起的钻石果。
艾尔拿着这颗果子,满脑子晃动卫霆刚才探出半边身子的一幕,总是被藏在军装下的,精致纤细锁骨露出来,带着水珠的肌肤光泽晶莹。
引人犯罪的小鬼。
他真的要憋疯了。
一会,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停止了,浴室门打开,一股水蒸气从里面散出来。
卫霆一边往阳光充沛的大露台走,一边自然地甩着头发上的水珠。
「不好意思,穿了你的睡衣。你的浴室里有自动熨洗机,我想把我的军装……」
「没关系,尽管用吧。」
「谢谢。」
卫霆在艾尔的身边坐下来。
几缕碎发带着湿意,乖巧地贴在额头上。
沐浴后的身体散发微微热气,艾尔闻到卫霆独有的清新气味。
「哪弄来的钻石果?」
「上个月在椰林星补给时偷偷摘的,差点被看守抓到,幸亏我跑得快。伍德也摘了一个,藏在舰上的冰库里,说要送给他亲爱的未婚妻。我没有未婚妻,又没有家人,就想着,不如拿来给你。」卫霆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
发现艾尔嘴角勾起别有深意的微笑,卫霆涌出一种被揶揄的尴尬。
「只是稀罕一点的水果而已,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卫霆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
「我也没有说它有什么含意呀。」
被艾尔凝视着,卫霆窘迫起来,假装不在意地用五指当成梳子一样在头上乱梳,「我应该把头发再剪短一点。」
「再剪就不好看了。」
「军人只要模样精神就好,管他好不好看。」
艾尔对他这样糟蹋自己的头发看不下去,把一条干净毛巾取来,蒙在卫霆头上,帮他慢慢地揉干。
「辛苦你了。」
卫霆老实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接受艾尔的体贴照顾。
这本来很寻常的事,在他想起艾尔注视自己的眼神时,变得充满了让人心弦微颤的嗳昧。
身体,似乎比刚刚从浴室里出来时更热了。
「那个鑚石果,也不知道为什么,摘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变黄,总是青色的。我见过资料库里的图片,成熟的果子是深黄色的,据说那才是最好吃的。难道,那玩意摘下来就无法自行成熟了吗?那可太可惜了。」
说这些没意义的话,只是为了消除突如其来的紧张罢了。
「品种不同。」
「嗯?有不同品种的钻石果?」
「深黄色的是飞光星系的钻石果,非常甜,并且有着独特的露水一样的清冽,是钻石果中的上品。椰林果的这种也很好吃,不过比起飞行星系的那种,略逊一筹。」
「听你这么说,你早就品尝过了?也对,将军家的人,怎么可能没吃过钻石果?」卫霆有点失望。
「说的也是。」
艾尔高高在上,显得有些蔑视的话,让卫霆诧异。
一向厌恶纨绔子弟的卫霆,正是因为艾尔与其他贵族子弟不同的宽容和磊落,才和艾尔成为了朋友。
并不是一开始就接受艾尔的友谊,而是在经历了一件又一件的事后,认同艾尔的为人才伸出了橄榄枝。
卫霆的语气变得有点生硬,「确实,我也拿不出让你这种世家子弟看得入眼的礼物。时间差不多了,我看看自动熨洗机里的军服干了没有。」
破坏了纯友情性质的和睦气氛,莫名其妙地,却忽然给了艾尔孤注一掷的勇气。
「是不愿意给吧。」他一把握住站起来的卫霆的胳膊。
「什么?」
「明明有全宇宙最好吃的东西,却只肯扔给我一个青涩的果子。你是存心的。」
「什么?」
「别装傻了。」
「我怎么可能有全宇宙最好吃的东西?」
「明明有,还留着罪证,」艾尔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几乎和卫霆的贴在一起,凝视着他,「嘴角带着这样的甜味,你一定是,刚刚才吃过全宇宙最好吃的东西,是不是?」所有的勇气凝聚在指尖,温柔的逾越了所谓的朋友的界限,抚摸卫霆优美的唇角。
卫霆瞪大眼睛,吃惊到忘记避开的程度。
如此接近的距离,两人都听见彼此怦怦的心跳。
「没有啊……」好久,卫霆才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没有什么?」D_A
「没有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接过吻吗?」
「啊?」受到的惊吓更厉害了,卫霆不知所措地看看周围,似乎打算找个方向逃跑,「干嘛忽然问这个?这和我吃了什么没关系吧?」
「我真是受够了。」艾尔叹了一口气,用微笑般的语调说了一句。
卫霆察觉到什么似的往后退了一步,但艾尔不再让他逃避了,这么久以来,他总是狡猾地逃避、逃避、逃避,一脸的无辜,把艾尔逗得像憋了一肚子闷气的狮子。
艾尔在阳光倾洒的露台上截住他,用双臂把他困在柱子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对于自己受困的处境,卫霆并没有太大的反抗,而是微微抬着头,漂亮的眸子充满困惑。
「我该回舰上了。」
「正式地说一句,卫霆,我想吻你。」艾尔把鼻子挨近他的颈项,认真地说,「不过,要是你拒绝的话,我会放开你。」
卫霆不知为什么紧张起来,他睁大眼睛看着艾尔。
缺氧似的,胸口起伏变得激烈。
「我已经说了,如果不愿意就拒绝我。我也就死心了。」
「…………」
「不放心我这个将军之子吗?那么,我答应你,就算你拒绝我的话,我以后还是会继续帮先锋号的忙。」
「…………」
「到底,怎么样呢?」艾尔温柔地用指尖碰碰卫霆的下巴。
发现卫霆并没有厌恶的意思,也没有逃避自己的目光,艾尔更深沉地倾述衷肠。
「同意,或者是拒绝,起码给个回答。这样躲避,让我很痛苦,不知道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在狡猾地敷衍。」
「…………」
「我知道你讨厌被人强迫,也讨厌被人要胁,所以,我一直都很小心地隐瞒自己的感觉。但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艾尔即使心态再成熟,也快被这人的迟钝和沉默逼到崩溃了。
每一个细胞都吶喊着要他靠近,靠近。
不顾一切地强吻眼前色泽淡雅诱人的双唇。
把他吻到断气好了!
「你难道就打算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说吗?」艾尔的声音格外低沉。
又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呢?」卫霆终于非常疑惑地开口,微微蹙双眉,「我没有说任何拒绝的话,还在这站了半天,你还要我说什么?」
艾尔一怔。
下一秒,不可置信的狂喜涌上他啡色的眼眸。
他贴上卫霆的唇,深深地吻到里面,舌头缠卷。
唾液和粘膜发出濡湿的神秘声音,艾尔从舌尖上吮吸卫霆迷人的香甜。
长吻结束之后,红晕从睡衣领口下可见的锁骨往上,蔓延到卫霆的双颊。
因为不知道怎么在接吻中换气,胸口激烈起伏着,仿佛刚刚结束了三千米长跑,看着艾尔的眸子,也像蒙了一层水雾,令人心动。
艾尔依然把他困在自己的双臂和柱子间。
「这是你的初吻吧。」
「是的,不过,这看来绝对不是你的初吻。」卫霆一边喘气,一边不甘示弱地回望他。
就算没经验,但艾尔让人晕乎乎的技巧,用唇舌引导,挑逗的熟练,绝对比自己高出很多级。
艾尔用温柔的笑容和纵容的目光应对。
他的指尖又抚上卫霆的唇角,轻轻绕着圈,仿佛这样可以让卫霆的唇角往上扬起。
「卫霆还是处子吧。」
「这算什么烂问题?」卫霆打个寒颤,瞪他一眼。
「问一下而已。」
「真是得陇望蜀,我才不会随便和将军的儿子上床。」
「嗯,再接一次吻吧。」
原以为卫霆会躲开。
但是,艾尔惊喜地发现,揭开彼此那层薄薄的友情外衣后,对这份感情憧憬已久的,似乎不仅仅只有他一人。
刚刚接过人生第一个吻的卫霆,对着他微微抬起脸,像有意方便他似的。
因为激动而透出粉红色泽的脸上,写满了赧然,勇敢、和期待。
黑白分明的眼睛信任地看着他。
「别吻到我喘不了气。」
「这个,我可不能保证。」
唇又贴在一起了,舌头缓缓扫过牙床,柔软地触碰上颚和舌根。
卫霆大着胆子,主动舔了舔艾尔伸过来的舌尖,让艾尔心中的欲望轰然失控。深深地侵入到口腔,吻到卫霆胸口发紧,艾尔身子往后退了退,抓住卫霆站立不住的身躯,推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在卫霆坐起来之前,高大的身子压下去,和卫霆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
再一次夺走卫霆的唇,缠绵深吻。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神魂颠倒之际,万恶的通讯器忽然尖叫起来。
「嗯……」
「别管他。」被热情灼烧全身的艾尔抱怨一声,按停卫霆手腕上的通讯器,埋头继续啃咬世上最好吃的唇。
只安静了四五秒,通讯器又疯了似的叫起来。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D_A
「应该是伍德。」卫霆把艾尔推开,从沙发上坐起来,接通了对话,「喂?……嗯?是吗?……好吧。」
简短的通话后,卫霆关了通讯器,把头转向艾尔。
「立即要出发吗?」艾尔简直想痛殴军部的那些混蛋一顿。
卫霆点头,「军部急令,刚刚发下来的任务。是第一级别的机密行动,和王室有关。」
「王室?」
「嗯,公主殿下似乎失踪了。」
「真可恶,凡是这种棘手的事都丢给你。」
「办砸了的话,就可以把我开除军籍,流放到荒星了吧。」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有什么情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卫霆走进浴室,很快换了干净熨贴的军装出来。
「那么,我走了。」
「就这么无情地说一句就走了吗?连个告别吻也没有?」非常自然地开情人之间的玩笑。
刚刚才开始新一段的关系,但奇怪的是,在两人心里,这段关系早就存在很久了似的。
「刚才不是才吻过吗?」
「这个不一样。」
「可是,我要立即赶回先锋号,他们正到处找舰长呢。」卫霆看看时间,「下次吧,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向你好好讨教,嗯,接吻的方法。」
艾尔盯着他有些微肿的可爱的唇轻笑,「下次我会更努力教你。」
「一言为定。」丢下这一句话,精神奕奕的卫霆就在通往密道的门里消失了。
艾尔无奈地叹一口气。
沉默片刻,拿起茶几上的钻石果,感受毛茸茸的果皮在掌心滚动的触感,心中想起的,却是在怀里被吻得气喘吁吁的卫霆。
实在太好了。
一直担心暴露自己的心情,会让小心维持的友情破裂,现在,一切都向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卫霆的初吻。
还是处子,纯洁无暇的卫霆。
下一次,要吻得卫霆在自己的怀里融化。
下一次,和卫霆做更多,更多甜蜜而美好的事。
下一次,一定要先把卫霆的通讯器彻底关了才行……
艾尔脸上浮起对未来的憧憬,他正想着卫霆的心,流溢着比手上的钻石果更甜的蜜汁。
那天,开米拉恒星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温暖,密密洒于露台,见证这段恋曲奏响。
年轻有为的莱亚基地总指挥官,把玩着心上人送给他的钻石果,在阳光下露出期待的微笑。
二十年后,每当艾尔?洛森站在高高的军部大楼上眺望远处,最绝望、最绝望的时候,他都会命令自己,
努力去回想这一天。
这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
每一分,每一秒。
告诉自己,
自己曾经,如此,如此,如此地,
接近过,幸福。
惩罚军服系列之六 魅惑星际 BY 风弄
作者:风弄
文案:
联邦新一代偶像,处处引人注目的凌卫舰长,最近诸事不顺。
两个弟弟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令人疑惑,好像在隐瞒什么;
在特训测试中,自己又竟然因为做噩梦的问题,而面临被取消登舰资格的危险。
为了重回凌卫号,凌卫决心接受治疗,
只是没料到,治疗官竟然会是那位、越来越咄咄逼人的艾尔少将。
「如果你觉得我会为了登舰而随便和男人上床,那你就错了!」
对于莫名其妙的挑衅,凌卫以军人的硬朗方式予以坚定反抗,
可他远远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是怎样危险复杂的陷阱……
楔子
一辆蝶形豪华悬浮房车以放肆惊人的速度从高空狂飙而来,发出一声刺耳声音,急刹在圣玛登星际医院不允许任何外来运输工具停泊的大门前。
不理会其他人的侧目,三道修长矫健的身影从车上下来,急匆匆闯进医院,直上四十五层的高级单人病房。
军靴在宁静的走廊敲出心急如焚的节奏。
「妈妈!」
「凌谦?」躺在病床上的凌夫人转过头。
凌谦第一个到达床前,在他身后,凌卫和凌涵也一脸紧张地大步走进来。
穿着帅气军装的三人,身影几乎居高临下地笼罩住了床头。
「妈妈,好点了吗?」
「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们三个小时前接到了马菲尔医师的通知。医师说妈妈忽然晕厥了,是真的吗?」凌卫回答,担忧地看着凌夫人苍白的脸。
对长子的问题,凌夫人露出儿子们所熟悉的温柔恬静的笑容。
「马菲尔医师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小小的不舒服而已,就用上晕厥这样吓人的词。我已经叮嘱他不要通知你们,可是,他一点都不把我的叮嘱放在心上。」
「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呢?」
「就是胸口有点闷吧。」不知道为什么,凌夫人轻描淡写的话,反而让儿子们更不安起来。
凌谦回头,迅速和凌涵对视了一眼。
孪生子的这个动作,被凌卫看在眼里,心里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猛然抽紧了。
反而是凌夫人,把肩膀挨在柔软的靠枕上,仰起头,若无其事地和他们闲聊:「真是紧张兮兮的小孩子。我才刚刚在这里躺下,你们就来了。嗯?从常胜星来三个小时就能到达吗?现在的交通工具也太发达了。」
「知道妈妈生病,做儿子的当然会用全宇宙最快的速度飞奔过来。」凌谦嘴里好像涂了蜜一样。
其实,是因为凌卫这个舰长执行下一次远航前,要先去另一个军事星接受一次短期训练,孪生子当然不愿被丢下,不容分说到挤上了凌卫乘搭的星级航行房车里。
当接到马菲尔医师的通知时,三人正巧航行在离圣玛登医院的星球不远的地方。
凌谦立即重新调整了航线,三小时左右就抵达了。
「呵呵,看你们,跑得一身大汗的,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都是被妈妈吓的。」
「吓你们的可不是我,而是马菲尔医师。不过,可以看见我的三个宝贝儿子,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从这一点上说,我可要感谢他了。」
确实,执行了上一次的任务回到军部,接着就是嘉奖大会,王宫宴会,临时特训,三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回家和凌夫人团聚的机会。
没想到,这一次见面会是在医院里。
想到丈夫常年待在军部大楼,三个儿子又都是必须执行远途任务的军人,病弱的凌夫人一人守在家里,凌卫的心里就不期然冒出一股愧疚感。
和凌夫人轻松地谈笑一阵后,趁着护士为凌夫人检查的空档,三人悄悄退出病房,在办公室里找到马菲尔医师。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凌家的家庭医师。
当然,凌家的人一向身体健康,尤其是三个男孩,最需要细致照顾的,无疑是体质最羸弱的凌夫人。
「马菲尔医师,妈妈的身体状况到底怎样?」
「很严重吗?」
「我们只想听实话。」
马菲尔医师抬起半白花发的头,沉默了一下。
「以凌夫人目前的状况来看,我觉得,」马菲尔医师以专业的语气对他们说:「立即进行移植是最保险的方法。」
「移植?」凌卫惊讶地扬了扬眉,「可是,妈妈三年前不是才进行过心脏移植吗?而且那一次的手术也很成功。」
三年前,他还在军校里上课,知道妈妈动手术的消息后一直牵肠挂肚,但是没有批准,军校生不许离校。
妈妈也不允许他为了自己的事不顾学业。
无奈地一边上课一边揪心地等待手术的结果,凌卫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种滋味。
幸亏后来就接到了妈妈手术成功的消息。
「那一次心脏移植虽然成功,但凌夫人是先天性的遗传疾病,器官上的衰竭无法避免。」
「这么说,是要再进行一次移植?」凌涵问。
「不错,而且这一次肾脏也严重衰竭了。不但需要移植心脏,也需要同时移植肾脏。以圣玛登医院的设备,同时做两者移植完全没有问题。」
「那还等什么?」柔弱的妈妈身体不佳,让凌谦显得比平时略为焦躁,「就请你尽快安排手术吧。」
马菲尔医师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
凌卫虽然也同样的焦急,却比凌谦更懂得这里头的规矩,体谅地说:「这种和妈妈性命攸关的事,需要等爸爸确定,医师才能正式动作,是吗?我想医师也已经通知爸爸尽快赶来了,不过因为我们离这里近,所以比爸爸先赶到。」
「马菲尔医师,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问题要和爸爸商榷?」精于观察的凌涵,发现了医师的苦笑下的一丝隐情,忽然犀利地开口,冷冷地说:「如果有的话,希望你不要瞒着我们。」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引起凌卫和凌谦的注意。
果然,在他们的逼视下,医师脸上出现一丝被看穿的狼狈。
「既然……好吧,毕竟你们是凌夫人的儿子,也有权利知道内情。」马菲尔医师扫视了三人一番,脸上的曲线绷直,变得严肃而谨慎,「这一次的手术,会存在一定的风险。」
三兄弟的脸色一变。
「怎么会?移植手术的技术不是已经发展得非常好了吗?」
「手术设备和技术毋庸置疑。但我所担心的,是移植体的成熟度。」
听到这个,站在办公桌前,面对着医师的三个年轻军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凝重的表情。
凌卫单纯的是为妈妈担心。
而凌谦和凌涵却不仅如此。
心跳不为人知地加快,因为他们都明白,医师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在三年前的那次心脏移植手术中,凌夫人的复制人已经被使用掉了。」
听见「复制人」这个词,凌谦和凌涵就像被人揭了伤疤一样地痛,但这种痛苦,是绝对不能在哥哥面前泄露出来的。
只能做贼心虚地掩藏着。
「妈妈那一次手术用的是复制人的心脏?」凌卫感到诧异。
没有人和他提过这一点。
他一直顺理成章地以为,妈妈是像其他病患一样,使用了死亡者的心脏替代。
从前在军校的时候,爱八卦的叶子豪曾经问过他一次,将军家的人是不是都养着自己的复制人,准备在病危或者重伤的时候取复制人的器官做移植。这种事凌卫在家里从来没有听爸爸妈妈提起过,当时就一笑置之了。
现在想起来,却觉得也有道理。
听媒体上说,联邦的复制人技术在不断取得进展。
移植的话,当然是用自己相同DNA的器官比较保险。
假如真的有从复制人身上摘取器官来维持生命的措施,作为上等将军家族的凌家无疑是享受这种特殊治疗的对象之一。
虽然对可怜的复制人来说,活生生被取走器官,非常残忍,但凌卫只要想到这是为了病榻上虚弱的妈妈,又感到可以接受了。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只有他最温柔最美丽的妈妈。
「这么说,妈妈这一次做移植手术就无法从复制人身上找到合适的器官了吗?心脏上一次手术时已经被摘取了,对吗?」凌卫满怀焦虑地问。
他对复制人的了解只来自一些报导,完全是一知半解。
马菲尔医师咳嗽一声,「看来你以为复制人没了心脏也能生存呀。怎么会呢?复制人虽然是附属品,但从身体结构上来说,和人类是一样的。凌夫人的第一个复制人,在三年前被摘走心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那么……」
「请不要着急。鉴于夫人的身体状况,当时我们就决定了为夫人再培养一个新的复制人,以应不时之需。我们对这个新培养的复制人使用了加速培养液,经过三年的时间,她的外形已经成长到了十六岁左右。」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问题在于,用加速培养液培养的复制人,外形和内脏的成长度会有差别。我担心她的心脏和肾脏还没有健康成熟到足以被用于移植。」
「不可以测试器官的成熟度和健康度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测试的过程中也存在器官被损坏的风险……」
「咳咳咳!」似乎无法忍受凌卫和医师这样就复制人的事交谈下去,凌谦忽然大声地咳嗽,打断他们的话,「这些事情,我们之中无论谁都不能做主。马菲尔医师,还是等爸爸到了再和他讨论吧。」
「相信爸爸会做出对妈妈最好的决定。」凌涵冷冷地说。
祭出凌将军的名字,凌卫即使再想和医师继续,也只能无奈地停止追问。
毕竟凌谦和凌涵说得对,这样的大事,只有一家之主可以决定,何况,自己不过是一个深受凌家恩泽的养子而已。
担心归担心,并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我们不要打扰医师了,先出去吧。」
离开之前,凌卫忽然又想到了别的事。
「医师,那个复制人,可以让我见一见吗?」
不等马菲尔医师回答,凌谦已经旋风一样转过身,「哥哥搞什么?复制人有什么好见的?!」
「也没什么。不过,妈妈的复制人,应该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吧?而且是十六岁时的妈妈。」凌卫只是有些好奇。
这种好奇,是孩子对于母亲另一种面目的本能的好奇罢了。
「妈妈正躺在病房里,和躺在培养皿里的那个根本不是一回事!」
凌卫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
凌谦松了一口气。
「不过,」凌卫说:「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明明是哥哥莫名其妙。」凌谦抱怨地说。
不想和弟弟斗嘴,凌卫把脸转向医师那一边,「马菲尔医师,会痛苦吗?」
「你的意思是……?」
「如果爸爸决定让妈妈接受手术,那么就要从复制人身上摘取心脏和肾脏了。」凌卫想到这一幕,总感到脊背有一股悲凉的寒意,情不自禁地问:「那个复制人会感到痛苦吗?」
医师明了地点头,「哦,哦,这个嘛,放心吧。复制人放在培养皿里,从来没有苏醒过,她是没有意识的,被摘走器官,或者被杀死,都不会有任何痛苦。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作为病人需要的器官培养的,如果让她拥有自主意识,然后又让她知道自己只是另一个人的复制品,随时会被剥夺器官和生命,那会是很可怜的事。」
「嗯,一直沉睡着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如果苏醒过来,还有自我意识的话,对复制人来说,真是太残忍了。」凌卫认同地说。
他的话,让房门处的两个弟弟同时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一章
高级军事课室的左侧,展览般陈设着联邦近年来研发的各种舰艇模型,旁边附有专业术语性非常强的参数词,但现在并没有人关注它们。
维尔福中将高大的体型矗立在讲台上,如同一座威严的高山。
他正用沉得像拉大提琴的声音在讲解空间战术。
此人以坏脾气和严厉著称,据说他曾经为了一件小事,把麾下一名少将训斥得当着众同僚的面失声痛哭,最后竟因羞愧难当而不得不提前退役,由此看来,这真是一个从不留情面的暴君。
「……敌舰在数量上的优势,并不意味着胜利。每一个联邦军人,尤其是对舰艇有指挥权的军官,必须了解到一个最重要的事实,空间作战最大的敌人往往不是帝国,而是宇宙本身。但如果可以有效地利用这些资源,尤其是大型速移乱石群……凌卫!」
维尔福中将恶狠狠的一声大吼,把下面听课的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被点名的凌卫也猛然一震,下意识地霍然站起来,「长官!」
维尔福中将犀利的眼神盯在那张充满英气的年轻脸庞上,「舰艇遇到速移乱石群时,应该执行什么指令?」
在联邦军部中有着令人肃然起敬的实战经验,并且晋升为中将的维尔福,当然不会是镇帝军校那一流的教官。
要想得到他的教导并不容易。
只有在这种军部为一部分军官特别设定的内部课程里,维尔福中将才会走上讲台,传授他的宝贵经验。
今天这一堂课,下面的学员清一色是一舰之长,年龄相差很大,有的已经发鬓微白,胸前悬挂少将徽章。
而凌卫,则是其中最年轻,而且军衔最低的一个。
「视当时情况而定,长官。在非战区执行R3545,在战区则执行F6633,如果是中间地带,则按照战区情况处置。」凌卫挺直胸膛,目视正前方,一刻也没有犹豫地流利回答了。
「中间地带为什么不执行Z5267?」
「因为Z5267标准已经在一月前更新的执行标准中取消,更正为按战区情况处置,长官。」
「F6633执行的后续考量?」中将的脸色依然严厉,不让他有一点喘息地不断发问。
「以得到的数据,预算本舰最强武器击碎乱石,打穿强行通道的距离比,这是小型军舰在战区时的标准规定,以预防敌舰的忽然攻击,长官。」
明确利落的回答,让在场的其他学友都为凌卫轻轻松了一口气。
维尔福中将轻轻地哼了一声,「别以为回答了几个问题就洋洋得意,再在我的课上走神,立即就给我滚到外面去,明白吗?」
「明白,长官。」凌卫脸上一红,顿了一下,尴尬地加了一句,「非常抱歉,长官。」
这无异是当面承认了他刚才是在走神。
对于他的老实,周围的人都感到诧异,虽然有些笨,但又觉得不失为这年轻人可爱的一面。
「坐下吧。」
「是,长官。」
「大型速移乱石群有三个特性,应该说是危险特性……」维尔福中将低沉的声音,又开始震动大家的耳膜了。
凌卫走到军部安排的临时公寓的门前,才刚刚掏出密码卡,房门就猛地打开了。
凌谦俊美的脸从门缝里钻出来。
「哥哥回来了。」
他把门打开,殷勤地把凌卫手里厚厚的书本和资料页接过来拿着,跟在凌卫身后往公寓里走,一边关心地问:「真想和哥哥一起上特训课,但是军部竟然规定只有舰长才能听。哥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在课堂上被人欺负了吧?」
凌卫有点愕然地微微停了停脚步,很快又觉得理所当然,「你耳朵真长,下课还不到半个小时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和我同班的那一批舰长里,有你认识的人是不是?」一路走进装修华丽的大厅,解着军装外套的钮扣。
「我可是相识满天下的凌谦啊。还没有下课的时候就得到消息了,如果维尔福再作威作福的话,我就过去救哥哥呢。幸亏那老家伙算知道好歹。」
「凌谦,对长官尊敬一点。他可是这次特殊集训的教官,再说,他指责我也无可厚非。」
「哥哥上课真的走神了?」
凌卫把脱下的军装外套小心地铺在沙发靠背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心神不安地问:「妈妈那一边,还没有消息吗?」
「手术正在做,有消息的话凌涵会告诉我们。」
凌谦心里其实也惴惴不安。
妈妈的体质非常特殊和脆弱,难以使用其他人的器官,移植手术唯一的对象只能是她同源DNA的复制人。
爸爸赶到后,很快做出了决定,也和凌涵他们预想的一样,从那个刚成长到十六岁的复制人身上取出心脏和肾脏。
尽管无法确定复制人的内脏已经和外形一样成熟……
这也意味着,即使使用联邦目前最先进的设备,并且是最好的医师主持,手术仍有一定风险。
等待也成了一种煎熬。
「要是没有这次临时集训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守在妈妈身边了。」凌卫叹了一声。
总是努力做出长兄模样的凌卫,甚少在人前,尤其是弟弟面前露出这种带着一点埋怨的神情,这种神情让他显得比往常多了一丝大孩子气。
凌谦挤进他身边的沙发里,把手绕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爸爸也是为哥哥好,才坚持要哥哥立即来参加军部的集训,这对哥哥将来的事业很重要,可以参加维尔福中将亲自教授的课程,这对军人来说也算一种特殊资历。再说,在这里担心,和站在手术室外担心,有什么区别呢?不要埋怨爸爸了。」
在凌谦心中,其实对凌将军的做法非常赞同。
知道内情的凌家人,都在极力避免凌卫留在用复制人做手术的地方。
「我没有埋怨爸爸,只是想起妈妈面临着重要的手术而我却在为自己……」凌卫脸上掠过一丝自责。
「妈妈和哥哥都在为自己而勇敢奋斗,这有什么不对吗?」
忽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两个人从沙发上猛然跳起来。
穿着少将军服的凌涵器宇轩昂,正走进大厅的入口。
「凌涵!」
「妈妈的手术……」
「非常成功。」凌涵冷静简洁地回答。
凌卫骤然把肺里的一口长气吐出来。
喜悦骤然把心底的担忧给通通挤走了,凌谦发出一声欢呼,兴奋地探过头来亲他的脸蛋,凌卫毫不抗拒地让他亲了好几下。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凌涵又说了一些医院里的情况和父亲的嘱咐。
手术后的凌夫人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凌将军已经向军部告假,在医院陪伴爱妻。
凌将军也透过凌涵叮嘱凌卫和凌谦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因为现在即使赶到医院,手术后待在密集监护室的凌夫人也无法和他们见面。
不过,医师对她的身体恢复情况预期乐观,半个月后应该就可以从密集监护室出来了。
得到了好消息,客厅的气氛也为之一变。
从不安转为轻松。
「哥哥,这下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明天上课的时候留点神,不要再被维尔福那老家伙骂了。」
「哥哥上课走神了吗?」凌涵问。
似乎在孪生子心中,做事一丝不苟的凌卫会上课走神,真是非常稀罕的事。
「嗯。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凌卫有点尴尬,好像给弟弟们做了坏榜样似的。
「凌涵,哥哥也是因为太担心妈妈的手术,所以才会这样。」凌谦非常贴心地帮凌卫向凌涵解释。
可实际上,在凌涵面前提起凌卫这件糗事的人,正是凌谦自己。
当然,凌涵并没有打算借此取笑凌卫的意思,发觉凌卫的尴尬,他立即就停止了这个凌卫不喜欢的话题。
「没人做晚饭吗?」凌涵转头往饭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凌卫茫然地摇头。
他刚刚下课回来,根本没有想到准备晚饭的事。
「那么,还是我来吧。」凌涵唇边逸出宠溺的笑意,站起来,准备脱下军装外套去厨房做饭。
「我来!」凌谦比他动作更快,走进厨房不到一分钟,凌谦就从里面端着两个碟子出来了。
「凌谦你做了晚饭吗?」
凌卫和凌涵走到饭厅,看着摆在饭桌上的晚餐。
宽宽的面条被少许乳白色汤汁浸着,散发着一股蕈类熬煮后的香味,少许青葱漂在汤面上,碟子的一边,很漂亮地摆着几块冒着热气的小牛排。
似乎真的很不错。
「哥哥,我的厨艺也不错吧。」凌谦绅士地帮凌卫拉开椅子。
「怎么只有两碟?」凌卫奇怪地问。
凌涵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凌谦身上扫过。
凌谦做个无辜的鬼脸。
「做饭的时候谁知道凌涵会赶回来吃饭?妈妈手术成功的消息,直接用通讯器告诉我们不是更快吗?还要亲自赶过来。原本想着和哥哥二人世界,只做了两份。这样吧,哥哥先吃着,我再帮凌涵另做一份好了。」
「不用麻烦了。我和凌涵吃一份吧。」
「呃?」凌谦一愣。
「碟子这么大,面条份量好多,两个人吃应该也够。」
「可是哥哥……」
不等凌谦反对,凌涵已经拉开凌卫身边的椅子,拿起筷子,心安理得地在凌卫的碟子里夹了一筷子面条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
「那干脆我和凌涵吃一份好了。」
「不,你晚上吃得多,我晚上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和凌涵分一份就够了。」
「谢谢哥哥。」凌涵朝凌卫微笑。
「不过是一份面条,用不着这么客气。」
看见两人共享一个碟子里的食物,凌谦一副吃瘪的样子,只能在对面拉开椅子,砰地坐下,埋头在自己的那一碟面条中。
香喷喷的牛肉和美味的蕈汤,现在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了。
凌涵却吃得很满意,用勺子一点点勺着碟底奶白色的热汤,一边和凌卫闲聊。
「集训还有几天结束?」
「三天。军部对我的指令,是集训结束后要回常胜星报到。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的时候绕道去看看妈妈。」
「应该可以吧。哥哥回常胜星后,军部大概要告诉哥哥凌卫号下一项任务的内容了。」
「嗯,我猜也是。」凌卫点头。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凌谦。」凌卫把脸转向对面的凌谦。
「什么事?」正闷闷不乐的凌谦从面条里抬起头。
「我上次不是和你们说过我做过的噩梦吗?在梦里,有一个叫泰斯的男人,是审讯官。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见这个男人。」
提及凌卫的噩梦,刚才小小的争风吃醋立即被抹平了似的。
孪生子露出重视的神情。
「哥哥又开始做噩梦了?」
「嗯,这两天又开始了。」
凌涵迅速在心里计算,然后皱起眉。
自从凌卫在艾尔·洛森的身边睡过一觉后,睡眠质量大有好转,他本以为事情会渐有转机,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凌卫的噩梦又再次降临。
这意味着他只有在艾尔·洛森身边才能缓解导致身体崩溃的噩梦?
如果是这样,事情可真的非常糟糕。
凌涵看向凌谦,发现凌谦也正用阴郁的眼神瞧着自己,明白到,这个孪生哥哥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哥哥放心,我会尽快帮哥哥找到解决噩梦的方法,动用所有的关系去找最好的医师。」凌谦拍胸口保证。
「也许我找到了方法。」凌卫不太确定地说。
「什么?」凌谦和凌涵都感到惊讶,「什么方法。」
「我仔细地想过,这些噩梦,会不会真的在哪个地方发生过呢?」
从凌卫嘴里冒出的这句疑惑,使孪生子觉得浑身一冷。
就像从夏天忽然掉进冰窟窿一样。
半晌,凌涵才低沉地问:「哥哥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想法呢?」
「我也不知道,」凌卫沉默了一刻,似乎觉得自己想得不太对,充满不解地摇了摇头,「可总是梦见同一个男人在审讯我,这是怎么回事呢?别人都说梦里的人是模糊的,但我清楚地记得他每一个表情,还有他说话的语调,尖刻的笑声,这一切太逼真了。所以,我想……」
凌谦和凌涵都揪着一颗心在听着他的话,发觉他忽然停住了,不约而同地追问:「想什么?」
同时说出口后,彼此对视一眼。
都察觉自己紧张得露出痕迹了。
幸亏,对他们毫无怀疑的凌卫,还以为这是因为弟弟们太关心自己的身体,不禁感到一阵暖意。
「我在想,能不能请凌谦帮我调查一下。」
「调查?」凌谦愣了愣。
「是的,调查一下军部里是不是曾经有一个叫泰斯的军人。」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凌卫早就知道了。
因为皇太子已经说得很清楚,军部里就有这么一个叫泰斯的军官。
但是,皇宫里的事,凌卫无法如实相告,要是和孪生子贸然提起泰斯的事,他们说不定会追问这个军部内部消息的来源,到那时,凌卫就不得不说出和皇太子私下交谈过的事实。
凌谦和凌涵一直强调不许凌卫和皇太子接触。
如果让他们知道皇太子和自己有过私下接触,两个弟弟一定会发狂。
这两个小子,总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大发雷霆,让人神经紧张。
为了避免冲突,凌卫觉得还是保守自己这一点点小秘密好了。
「调查叫泰斯的军人……」凌谦不置可否,「军部那么大,只知道叫泰斯,也许会找出几千几万个同名的家伙。」
「但是在军部里,叫泰斯又当过审讯官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吧。再说,在梦里我听见自己叫他做泰斯上校,那就是说,他的军衔应该是上校,当然,如果真的有这个人,又有升官的话,也许是上校以上了。按照这几个条件去找,也许可以找到这个人。只要找到这个人,也许就可以解释我的噩梦了。」
以凌谦的能力,要探听到这个人的存在简直轻而易举。
只要凌谦找到了这个人,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
「你会帮我这个忙,对吗?凌谦。」
面对着凌卫信任的目光,凌谦心里一颤。
不管做什么坏事都毫无心理负担的人,面对最心爱的哥哥时,也难免感到做贼心虚的愧疚。
「这个啊……」
「不能帮忙吗?」
「当然不是,哥哥的要求,不管怎样我都会答应的。不过……」
「不过什么?」
「哥哥要我找的,是梦里的人啊。梦里的幻觉怎么可能在军部真的存在呢?如果我找不到的话,哥哥不要说我没用哦。」
「嗯,放心吧。」你一定会找到的。
「哥哥,面条冷了。」
「哦,都快点吃吧。晚上我要好好复习今天的内容,维尔福中将说明天也许会来个突击测验。凌涵,你还要吗?」
「我吃饱了。」
凌卫拿起筷子,把剩下的一点面条吃了,还喝光了碟子底下剩下的一点汤,笑着夸了凌谦一句,「味道真的很好。」
凌谦努力挤出一个洋洋得意的笑容。
在凌卫看不见的地方,心已经被秘密即将遭到揭穿的危机压得沉甸甸的了。
第二章
尽管凌卫一再强调要为明天的突击测验做准备,但实际上,预备的电脑文件还没有打开就被凌谦用耍赖的手段强行关闭了,两兄弟合伙把哥哥抱进了浴室,在把浴室弄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水渍后,又把哥哥从浴室抱到了大床上。
莋爱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每一次Gao潮后,就迫不及待地改变体位,寻求可以更深入的方式。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唔————」
「只是想认真的爱哥哥。」
孪生兄弟心情罕见的完全一致,行动起来也采取了可以归为异类的激烈手法,狂野地释放欲望的同时,亦纠结于自首和谎言之间。
也许再激烈一点,体力完全被榨干了,哥哥就不会做噩梦了。
不要梦见残忍的、被刑讯的场面,当然,也不许梦见艾尔·洛森。
另一方面,却又心情沉重的明白,不过是又一晚的徒劳无功。
凌卫闭上眼睛前,氤氲着热情、迷乱、沉溺、疲倦,和纵容又无可奈何的眸子,在两人身上缓慢扫过,那视线像带着轻微电流的鞭子抽打于祼露的肌肤,难以言喻的温暖和疼痛使思绪变得更为凌乱复杂。
结束后,卧房忽然变得如墓茓一样安静。
顷刻前的热情和呻吟竟然能在瞬间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
这让凌涵和凌谦同时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惊。
这个时候,只有鼻尖嗅到的男性独有的微腥和床上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的哥哥赤祼美丽的身体,才能让他们找回真实感。
一丝不挂的凌谦坐在床边,举起手挥了挥,把半空中悬浮的带荷叶形小灯罩的夜光灯移到一边,以免它的光芒影响凌卫的睡眠。
凌卫的脸落入阴影里,轮廓看起来更为柔和。
「我们都是……笨蛋。」凌谦望着哥哥的脸,抽着嘴角苦笑。
凌卫呼吸很均匀,小麦色的胸膛微微起伏,令人联想到里面年轻强壮的跳动的鲜红心脏,凌谦伸出手,似乎想通过那薄而结实的胸肌感觉哥哥的心。
但在他触碰前,凌涵毫不犹豫地把被子拉起来,把凌卫肩膀以下的地方都盖住了。
「别把哥哥吵醒了。」
「你简直,就是一台机器。」凌谦瞪着他的弟弟。
「不,」凌涵锁起的眉心里藏着痛苦,「我和你一样,都是笨蛋。」
不知为何,士气低落的凌谦,忽然和凌涵有了同仇敌忾的感觉。
「到外面谈吧。」凌谦站起来,随手把房里的灯关了。
两人随便地披着临时房间衣柜里提供的宽大睡袍,走到和客厅相连的大露台上。在这里,可以饱览训练基地的夜景。
凌涵刚刚把透明的密封隔绝门关上,凌谦说:「等一下。」
他打开隔绝门,跑到了客厅,不一会就回来了。
凌涵发现,他手里拿着一盒烟。
「小心变成烟鬼。妈妈如果发现你抽烟的话,她可不会高兴。」
「有心事的时候才抽。」
由强化玻璃制成的密封门重新关上,晚风阵阵的露台变成了可以讨论秘密的地方。
凌谦抽出一根烟,老练地点燃。
「泰斯的死,查到一点什么了吗?」
「你猜得不错,泰斯并不是自杀那么简单。虽然现场布置得很完美,但我可以肯定是他杀。」凌谦一边抽着烟,一边沉着脸说。
两兄弟一直在秘密调查卫霆的事情,也透过关系查到了当年的审讯官的资料。
没想到,还没有任何动作就传来了泰斯的死讯。
「谋杀一位中将,还成功地布置为自杀案件。」凌涵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低沉地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这一点,你也可以猜到吧?」凌谦瞥凌涵一眼。
两人的心中,同时出现的名字,就是艾尔·洛森。
「其实,被杀的应该不仅仅是泰斯中将。」
「这话怎么说?」
「在泰斯所谓的自杀前十二天,他刚满二十岁的独生子在一次星际旅游中死亡。据说是航空呼吸气囊出了问题,确实,有时候是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儿子在飞船着陆时启动呼吸气囊,里面的氧气失压发生爆炸,所在房间炸成粉碎,连尸体也找不到。」
「独生子死了,这对泰斯的打击一定很大。他的妻子呢?」
凌谦露出一抹冷笑,「这个老东西,从前做了太多残忍的事,现世报吧。他没有什么亲戚,妻子十几年前就死了,留下一个儿子。现在儿子也死了,剩下他孤零零一人。所以,军部综合现场看到的证据,再根据他的状况,要给出一个自杀的结论也无可厚非。」
「很好地利用了看起来无可挑剔的合理性,凶手很高明。」凌涵颇有深意地说。
「经过这段时间的秘密调查,再经过分析,我对这次的事件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凌谦问:「想不想听听?」
凌涵做了一个请他继续的示意。
凌谦把已经吸到一半的烟掐灭,「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泰斯独生子的死不可能这么凑巧,一定与泰斯的死有关,那么,为什么要把泰斯的独生子扯进这件事呢?如果只是为了让泰斯的自杀显得较为合理,似乎不值得花这么大工夫。泰斯作孽太多,为人孤僻,工作压力很大,听说军部最近对他也屡有责备,就算他独生子没有死,只要现场布置得好,也是可以得出自杀的结论。相对来说,在星际旅行中要制造一起意外,还要躲过意外调查团的精密调查,难度很高。」
凌涵似乎听出凌谦的意思了,吐出一口气,「你是说,最爱的人?」
「不错,」凌谦点头,「泰斯的人生里,他就只剩一个儿子,那是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人。这让你想起了什么?」
凌涵棱角分明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郁。
还能想起什么?
除了二十年前奄奄一息的卫霆,和闯入审讯室的艾尔·洛森。
「你刚才说,所在房间炸成粉碎,连尸体也找不到。」
「你也想到了,」凌谦丢给弟弟一个我们想法一致的眼神,接着说:「很有可能在那次意外中,泰斯的儿子并没有死,而是被艾尔·洛森用不知什么方法绑架了。然后……」
「然后,他重演了当年的一幕。」凌涵冷冽无比的语气说。
在某个阴冷恐怖的地方,把当年残酷地折磨过卫霆的审讯官秘密约出来。
手上有泰斯的独生子做人质,就算如今身为中将的泰斯也不得不受其要胁。
在见面地点控制了泰斯后,当着泰斯的面,将诸般痛苦加诸泰斯的儿子身上,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泰斯尝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那个时候,泰斯是否会跪下向艾尔·洛森求饶,为当年对卫霆所做的事忏悔?
泰斯会如何苦苦哀求艾尔·洛森,结束他唯一的儿子的痛苦?
也许,像二十年前一样,用一颗轻巧的子弹。
也许,艾尔·洛森会把枪交给泰斯,让他亲自动手。
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这一切,你有证据吗?」凌涵沉声问。
得到的回答,是凌谦一声充满挫败感的叹气,不甘心地说:「如果我有足够的证据,早就把艾尔·洛森送上军事法庭了,恶意制造飞船意外,杀死一名中将,够他死个十次八次的。可目前的情况是,这家伙手脚太干净。我找到的一点小东西,并不足以入罪,真的上法庭,他只要请个好一点的律师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忘了告诉你,我接到消息,泰斯所在的星球上发现了一具不知来路的尸体,致命伤是太阳茓上子弹穿透,但叫验尸官大吃一惊的是他的身体上满布伤痕,叫人不寒而栗,连见多识广的验尸官看了晚上都做噩梦。我直觉那就是泰斯儿子的尸体,但尸体的脸被毁了,牙齿、指纹等能找出身份的东西都毁了,全身被注射了破坏DNA的药物。反正,就是不能称之为证据的证据。」
「也就是说,调查了这么多,到头来,什么有用的证据都没有,只能算是推论。」
「什么推论?前后联系起来看,分明是斩钉截铁的事实,看看艾尔·洛森苏醒的时间,他一定是醒过来后就已经着手他的复仇计划,真是一点工夫都不耽搁。可恨的是我们没有证据向军部揭发他。」
「当着泰斯的面,把泰斯的儿子折磨到奄奄一息,然后让泰斯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再杀死泰斯,制造自杀假象。你真的觉得艾尔·洛森会这么做?」
「当然会。老实说,如果哥哥像卫霆一样被酷刑折磨到奄奄一息,还被男人们肆意弓虽.暴棱辱,我……」
「不许!」凌涵声音骤然严厉到了极点,恶狠狠地像毒蛇一样用血红的眼睛盯着凌谦,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后面的话,「拿哥哥当假设的对象。」
凌谦骤然沉默。
在凌涵冰冷的视线里,他找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恐惧。
胸膛激烈地起伏,好像露台的氧气忽然不够了。
凌谦低下头,从烟盒里掏烟,却被人很凶狠地一把夺走了烟盒。
他诧异地看着凌涵把香烟点着,放到嘴边,阴沉着脸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把一根烟吸完了,凌涵才沉声说:「泰斯只是一个审讯官,受命于军部。如果艾尔·洛森对他都要用这种可怕的报复手段,那么,别的人,他更不会放过。」
「当年下令迫害卫霆的,是三位上等将军,包括艾尔·洛森自己的父亲。而且,这三个人现在已经作古了。」
「你别忘记,」凌涵语调比冰还冷,「当年弓虽.暴过卫霆的人,现在很多还活着。」
凌谦感到身上发冷。
仿佛他们现在脚下站的不是景致迷人的露台,而是古冰原的中心点,只有让人顷刻窒息的稀薄空气,和足以刮去皮肉的阵阵寒风。
当年弓虽.暴过卫霆的人,现在还活着的,已经是联邦军部中执掌大权的人。
包括,他们的亲生父亲。
凌承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艾尔·洛森是打算报复整个联邦军部了?哼,大概联邦几十亿穿着军装的人里面,他唯一不憎恨的人就只有哥哥了。」
凌谦说着这话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抓的力道大得惊人。
凌谦疼得皱眉,看向自己的孪生弟弟。
「凌谦,给我搞清楚!艾尔·洛森这一切,不是为了哥哥,而是为了卫霆而做。听到吗?」凌涵咬着细白密实的牙齿,无比郑重地警告,「这个人心中充满了可怕的仇恨,让他得到哥哥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毁掉哥哥。如果你以为,他会对哥哥手下留情的话,那你会犯下很可怕、很可怕的错误。」
天际无数的繁星似乎失去了光辉,带着险恶的灰暗要朝着这小小的露台压下来。
战场上的血腥味尖利地涌进鼻尖,浸透现实。
咚、咚。
感觉到心跳都快沉重得将近停止时,不知哪里传来有节奏的几下敲击,打破死寂般的沉默,凌谦和凌涵转过身,骤然浑身巨震。
他们看见了凌卫的脸,就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巨大的惊恐笼罩了孪生子,几乎要背过气去,但下一刻,他们忽然记起了他们有关闭隔绝门。
咚!咚!咚咚!
透明门另一端的凌卫又开始曲起指头在门上敲了敲,嘴里开阖着,但什么也听不见。
发现门的隔音功能确实很好,心怀鬼胎的两人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凌谦启动解锁,隔断客厅和露台的屏障被打开了。
「哥哥怎么醒了?才睡不久吧?」
「睡不好,醒了之后又发现你们都不见了。」凌卫也披着和他们同一款式的长睡袍,走到露台上,「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他忽然发现了凌涵手里的烟盒,皱起眉头,把烟盒从凌涵手里拿过来。
「真是的,居然跑到露台上鬼鬼祟祟地抽烟。这是凌谦才会做的事,没想到凌涵你也这样。」凌卫失望地看着凌涵。
凌谦委屈地叫起来,「凭什么呀?哥哥总是把我想得很坏,把凌涵想得很老实。太不公平了!」
「只是觉得凌涵不会做太多无聊的事而已。」
「哥哥就是个偏心鬼……」
「不好意思,这盒香烟,我没收。」凌卫把香烟丢进角落的垃圾处理器入口,「妈妈早就说了,要我监督你们,不要染上军中的坏习惯。抽烟,喝酒,还有女人什么的。」
「哈,我们才不要和女人厮混。」
「哥哥又做噩梦了?」对于香烟被凌卫拿走销毁,凌涵没有任何意见,他在意的是凌卫受到的困扰。
「嗯,不提这个了,在露台上站一站,吹点晚风,也许有助睡眠。」不想又向弟弟们述说梦里自己的惨况,连累得凌谦和凌涵都不能睡好觉,凌卫略过这个话题,挨着露台的护栏,凝望远处星罗密布的灯火。
凌谦和凌涵很自然的学了他的样子,一左一右贴着他的肩膀,和他远眺同一个方向。
「站在露台上看星星和繁灯,感觉世界上的一切都好宁静,」凌谦低低地叹了一声,「这种时候,哥哥心里在想什么呢?」
「我吗?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是真的。」
凌卫的语气有些为难,「可是,我要是说实话,可能又会让你讨厌。因为我的回答,估计不是你想要的回答。」
「不会!」凌谦连忙发誓,「不管哥哥怎么样的回答,我都不讨厌。哥哥对我说心里的想法,本来就很让人高兴了,是不是,凌涵?」
凌涵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凌卫想了一下,才说:「那好吧。我在想,明天维尔福中将的突击测试,不知道会不会出联邦战争史标准教程以外的题目,特殊培训的话,考试的涉及面也会比较大吧。」
凌涵脸上忽然浮现淡淡的一笑,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讨厌!哥哥太讨厌啦!」
在露台上大叫讨厌的人,不用问,自然凌谦了。
第三章
如凌卫所料,维尔福中将的突击测试,题目范围远远超出联邦战争史标准教程,这让大部分的学员吃不消。要知道,联邦和帝国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而在数百年未形成两极局势之前的各联盟大战,更有数不清的战役。整个宇宙的发展史,俨然是一部以世纪计算的战争史,谁又可以把这一切了解透彻呢?
测试的成绩当场给出。
在所有人里面,凌卫的成绩已经遥遥领先。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把昨晚失眠而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了预备测试上,也要归功于他在闲暇之余总爱挑战争史之类的书看。
这是他天性里带来的兴趣。
对于战争,凌卫总有一种打从心底产生的好奇和不解——真如书上所说,正是人类的贪欲和嗜血,才造就了人类发达的文明吗?
「真是一塌糊涂,你们这种水平,竟然能够担当一舰之长,军部真是够呛!」维尔福中将对着众人难看的测试成绩破口大骂,并且宣布,「明天还会有一次测试,还是不及格的人,会受到严厉惩罚。」
下面响起一阵轻微的鼓噪。
被维尔福中将用恶狠狠的目光一扫,顿时归于安静。
「下面,由另一位教官给你们讲一堂实战课例,给我好好地听课!这也会纳入明天的测试内容!」
维尔福中将说话时,教室的自动门应声而开。
一个笔挺端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凌卫在座位上抬起头,视线和一双沉着的啡色眼睛不期而遇,不禁一怔。
「这一位是艾尔·洛森少将,会为你们讲解伟塔罗娜战役。」维尔福中将简单地介绍了一句,就把讲台让了出来。
众人都感到奇怪。
像伟塔罗娜这样著名的联邦战役,在军校的教科书上都有详细讲解,根本没必要在特训中再格外讲一次。
不过,既然是上头的意思,也只好炒冷饭一样地重温了。
艾尔·洛森虽然比下面的一些学员还年轻,态度却异常沉稳,泰然自若地步上讲台,「各位,首先,请看显示板,这是伟塔罗娜战役在两军未遭遇前的示意图……」
艾尔·洛森的讲解有条不紊,栩栩如生,这并不奇怪,凌卫已经在嘉奖大会上领教过他杰出的口才。
让凌卫惊讶的是,艾尔·洛森对伟塔罗娜战役别具一格的看法,还有他那撼动人心的叙述,仿佛他曾经亲历其境的一般。
这没有道理。
伟塔罗娜战役发生在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即使艾尔·洛森已经出生,也只可能是一个刚学步的孩子。
难道他曾经听他的父亲说过这次战役,从而留下深刻印象?
想到这里,凌卫的心蒙上一层阴影。
他的父亲,那一个老艾尔·洛森,正是杀害他亲生父亲卫霆的凶手。
凶手……
「长官,」在凌卫的左边,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叫比尔的少校忽然举起手,向讲台上的教官发问:「您刚才说,联邦军队使用了负离子破击炮,直接命中了敌军的指挥舰?」
「是的。」
「可是,伟塔罗娜战役,至少过去了二十年。在二十年前,负离子破击炮需要精准定位,才可能命中目标呀。」
几个学员都在暗暗点头,这是大家都感到疑惑的地方。
艾尔·洛森用温和而执着的目光扫视一圈,唇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你们心有疑虑,是因为我刚才所叙述的,和课本上写的有相当大的差别,对吗?」
没有人回答。
不过学员们的表情,已经明显回答了这个问题。
「各位,对你们来说,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因为你们对军部的忠诚,和你们获得的战绩,军部对你们另眼相看。这次的特训里,你们会知道某些战役的真相,而不仅仅是外面课本上的针对那些可怜的军校生的宣传。不过,知道真相的代价,就是必须学会保守秘密。想必你们在到这里的第一堂课上已经得到了警告,对特训过程中的任何事都不许外传,是吗?」
可以成为舰长的人,都非愚钝之辈,当艾尔·洛森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很多人都明白过来了。
确实,真正的历史,怎么可能简单如教科书上所描述的那样美好呢?
在课本上,军部获得的永远是胜利,假如偶有一场无可避免的小败,那么翻开下一页,必然是紧随而来的一场令人心潮澎湃的大胜。
对联邦军部的评价永远是正面的,在那上面,只能看到军部英明无比的决策,上等将军们显赫的战功。
可事实上,有谁能永不犯错?
「可是,长官,关于定位的问题……」比尔又把手举了举。
「你的提问非常好,比尔舰长。」艾尔·洛森毫不犹豫地回答,「当时的负离子破击炮确实需要精准定位,所以在发动总攻击之前,我军在敌军指挥舰的外壁放置了定位器。炮弹就是追踪定位器而直接命中的。」
台下一片震动。
有人不禁发言,「长宫,这不合理,敌军的指挥舰应该在护卫舰的重重保护中吧,像伟塔罗娜这样的战役,敌军的兵力多达四个兵团,那也就是说,指挥舰也许有三四百艘的护卫舰,我军怎么可能在敌人的指挥舰外壁上放置定位器呢?」
艾尔·洛森点头,「是的。护卫舰数量惊人,实际上是五百多艘,而且,即使要靠近那些护卫舰,还必须首先突破前沿的一队联邦攻击战舰。要悄悄接近对方的指挥舰虽然困难重重,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还是成功做到了。」
学员们变得非常安静,都盯着艾尔·洛森。
他们的好奇心已经被他煽动,脸上写满了要他说下去的急切。
说句不厚道的话,听这位年轻教官的课,比听维尔福中将的课有意思多了。
在一片寂静中,艾尔·洛森唇瓣轻轻打开,吐出三个字,「漂流人。」
台下一阵屏息,随之哗然。
连学员们中年纪最大,资历最老,平日总是要保持老资格者从容不迫风度的莱克舰长也忍不住叫起来,「漂流人计划?在两军对阵的情况下把独立尖兵投射到敌营的中心点?这怎么可能?!漂流人计划,不是在五年前才第一次成功吗?而且那一次也只是把人投射到没有防备的自动检测舰而已。」
「不,漂流人计划在二十多年已经制定,并且正是在伟塔罗娜战役中因地制宜地制定出来的,应该说,这是针对伟塔罗娜当时的情况而专门设计出来的作战方案,因此才获得了不可思议的成功。你们,都仔细看看联邦发动总攻击前的形势图。」
随着艾尔·洛森的话,所有的视线都转向上方投影的硕大军用形势图。
「总攻击前的零星战役,在对阵空间中遗留下不少战争碎片,爆炸后的舰艇残片,还有士兵残余的尸体,都随着宇宙尘流和爆炸后的震动波漂移,而伟塔罗娜这一带,还常有小陨石群出现,对于这些小东西,指挥舰这样的庞然大物是一点也不怕的,也不会在意。就算侦测到这些体积不值一提的宇宙碎片靠近,敌人也不会起防备之心。我军派出的漂流人,就是穿着了个人宇宙行动设备,混在这些碎片和尸体中,做无意识状态漂流,突破敌人前沿防线和重重护卫舰,靠近了我军最重要的目标——帝国指挥舰。」
人们沉浸在震撼中。
那一役中,帝国损失了他们的前线总指挥官和大量精英战将,当场被毁的战舰达到两千艘,据说帝国大败退时,因为不堪重伤而无法回家的亡者和弃舰,丢满了伟塔罗娜星到尾罗星系一路。
谁可以想像,战役的成败关键,竟系于一个不可思议的漂流人计划。
比尔舰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长宫,请问一下,当时派出了多少个漂流人呢?」
「一个。」
「什么?一个?!」好几个人惊叫起来。
「这……这不可能吧?」
稍微有军事航行经验的人都知道,两军对阵时,指挥舰的侦测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也意味着漂流人身上不能携带大功率的宇宙航行设备,否则会立即被敌人察觉。
没有航行设备,将难以控制自己的移动方向,漂流人被投射出机舱后,剩下能做的事情就不多了,也就是只能随机漂流。
即使把当时的气流和爆炸波计算得再精确,在如此大空间的战役中,投射一个物体出去,要漂流到目的地,那简直是不可能。
「你说不可能吗?尼亚舰长。」艾尔·洛森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冽,「这堂课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让你们了解一个过去的战役,更重要的,是让你们知道,宇宙战争中,没有不可能这个字眼!明白吗?」
被他盯着的每一个人,都陡然背上一寒。
「是的,各位,伟塔罗娜战役的胜利果实,就是从敌人指挥舰被击破的那一瞬间落入我军手中,而敌人指挥舰之所以被毁,源于一个虚无缥缈,看起来不可能成功的漂流人计划。这个战役告诉我们,在这个宇宙里,奇迹无处不在,只要你有适当的胆子。另外,我可以再告诉你们,把自己投射入敌营,在指挥舰上安装了定位器,立下此奇功的漂流人,也正是漂流人计划的制定者本身。」
「他的名字呢?」凌卫忍不住问。
艾尔·洛森停下说话,把视线转向凌卫。
他的目光像一道铺天盖地的光网,把凌卫紧紧笼罩住了。
刹那间,凌卫觉得胸口被巨石压住一样。
「刚才是你在发问?」
「是的,长官,」凌卫回答,「我想知道那个人的名字。那个漂流者,和计划的制定者,您不是说,他立下奇功吗?但是,在我们从前知道的伟塔罗娜战的种种记录中,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艾尔·洛森嘴唇逸出一丝微笑,那本应该使他的脸庞变得柔和,但是,那双啡色眼眸深处凝结得无坚不摧的冷意,把一切暖色调的东西都赶走了。
那一丝微笑,只能让人感觉极其难受。
「他的名字,你们没必要知道。」艾尔·洛森说。
大家都感到不解。
在听了他对伟塔罗娜战役精彩万分的叙述后,所有人都对那建立奇功的军人充满了好奇心。
虽然事情过了二十多年,也许这位英雄已经离开战斗岗位,甚至已经死在某场战役里了,不过,有过如此精彩的一役,作为军人来说,也算不枉此生吧。
「为什么?那可是立了很大的军功的英雄啊。」
「别提这种小孩子的问题!这是军部特训,不是平民的自由课堂。」艾尔·洛森充满威严地看向提问者,「在官方记录中,漂流人计划并没有在伟塔罗娜战役中实施,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立下军功,没有所谓的英雄。你们要学习的,只是将来在面临敌人时,充满胆略和野心,敢于实施攻敌于心脏的手段,为联邦军部取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这,才是我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在他不算非常严厉,但是充满压迫感的训斥下,没有人再提出反驳。
在军中待得越久的人,越能体会到军部权威的不可挑战性。
即使这种权威,有时候建立在无数被掩盖的历史真相之上。
「好了,我的课已经讲完了。维尔福中将有和你们说明吗?上完我的课后,所有人请查看自己的通讯器,上面有给你们的通知。你们要在指示时间内去见基地的米娜医师,完成登舰前的心理素质测试……」
砰!
在艾尔·洛森说话的时候,课室的自动门忽然打开了,还发出一声巨响,仿佛哪个不耐烦的人嫌它打开的速度太慢,竟然在上面踹了一脚。
大家情不自禁都转过头去看着门口。
凌卫吃了一惊,一脸凶狠地闯进来的人竟然是凌谦。
看见凌谦大步朝讲台上走去,凌卫下意识地跳起来,冲上去拉住他,「凌谦,你想干什么?」
「混蛋!就知道你会耍花样!临时跑来当教官,以为这样就可以绕过我们吗?」
艾尔·洛森看着朝他嚷嚷的凌谦,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凌谦少校,你还没有资格到这个课室来吧?这可是舰长们才能允许参加的课程。」
「你……」
「凌谦!」凌卫用两手把凌谦往后拉,隔在他和艾尔·洛森中间,「不要再发疯了!」
凌卫生气地瞪着凌谦。
然后,转身向艾尔·洛森道歉,「对不起,长官,我保证他不会再冒犯您。请您原谅他这一次。」
「我才不要他原谅!」
「你给我闭嘴!」
笨蛋!闯入集训课堂,辱骂讲课的长宫,而且是一位比你高级的少将。
想被开除军籍吗?
艾尔·洛森的目光,从凌卫脸上,缓缓滑到凌谦铁青的俊脸上,他注视凌谦的视线似乎不怀好意,让凌卫心里充满不安,担心他要追究到底。
没想到……
「反正,我的课已经讲完了。受特训基地邀请,我也只是讲这一节课而已。」艾尔·洛森把视线倏地收回来,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微笑地说。
「啊?太谢谢您了,长官。」
艾尔·洛森笑着看了凌卫一眼,转过身,面对着讲台下的学员们,点了点头,「嗯,下课吧。」
课堂上发生的一幕,让凌卫对凌谦很不满意。
用膝盖也可以猜到,凌谦一定是接到哪个安排在特训班中的眼线的通知,知道艾尔·洛森出现,而醋意大发的跑过来闹事。
把凌谦拉到走廊外训斥几句,命令他立即离开集训大楼,凌卫接下来还必须接受下午的心理素质测试。
当一切终于完成后,凌卫踏着带有倦意的步子回到临时住处。
讨厌的失眠在常胜星似乎得到缓解,但很不幸,离开常胜星后,这种缓解的效果似乎慢慢消失了,连续的特训和失眠造成双重压力,让他情绪抵达负面。
走进房间后,首先跳进眼帘的,是凌谦那张板起来,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臭脸。
凌卫忽然感到一股火气。
明明自己没道理,还要摆脸色。
委屈也好,臭脸也好,我这一次绝对不会理你。
凌卫心里窝火地想着,仿佛没看见凌谦似的调头走进浴室。
打算上锁的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了。
「哥哥!」凌谦从外面把身子挤进来,悻悻地问:「为什么关门?」
「回来换衣服关门,有什么奇怪的?让开啦。」
「好端端的为什么对我生气?」
「谁说我生气了?」
「臭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还说没有生气?」
凌谦先发制人的责问,令凌卫不知好气还是好笑。
一见面摆出臭脸的,分明是你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把凌谦娇纵成今日这副样子的,除了妈妈,可能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我为什么生气,你心里很清楚。」凌卫刚毅的脸板起来。
「因为我破坏了哥哥和艾尔·洛森的好事,是吗?」
「胡说!」
「既然哥哥和那家伙没什么好事,那么,不如我和哥哥来做点好事吧。」原本黑着脸的凌谦,忽然露出了小狐狸似的微笑,兴奋地黏上来。
这忽然的变化让凌卫措手不及。
凌谦就像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戴了无数面具,凌卫真不明白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上面的每一根神经,让同一张脸出现截然不同的表情。
「在搞什么?我还在生气呀!」
「不要紧,我会让哥哥高兴起来的。」
「会因为这种事高兴的人是你吧?凌谦,手摸哪里了?」
「哥哥不是要换衣服吗?我在帮忙啊。」
「你真是胡搅蛮缠。」
刚刚还下了决心,如果凌谦敢凑过来,一定痛斥到他狗血淋头,但对着这张怎么吼都嬉皮笑脸的牛皮糖,浮上心头的只能是无从下手的挫败感。
把凌谦强行推到浴室门外,自己换了衣服,但从浴室出来后,凌谦就像等着骨头汤的饥肠辘辘的小狗一样窜了过来。
被纠缠着,唇和唇贴在一起,亲昵地接吻时,凌卫就已经明白,他又被凌谦轻而易举地摆平了。
这小混蛋,每次做坏事,都用相同的伎俩对付自己。
真是可恶透顶……
在晚上凌涵赶回来做晚饭前,凌谦已经占了一番小小的便宜,浑身散发快乐的香味。八点,三兄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凌涵做的热炒饭,其乐融融。
谁也没有提起小小的不愉快事件。
白天艾尔·洛森忽然出现讲课的事,凌涵也许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的话,就不会允许凌谦这样冲动地跑去教室捣乱了。
凌谦任性的脾气,真是永远都改不了。
凌卫一边咀嚼鹅肝酱和软硬适中的饭粒混合的美味,一边不经意地想着。
他决定不提起那个名字。
没必要为了一个洛森家的人,闹得兄弟间不愉快。
「哥哥。」
「嗯?」凌卫转过头。
凌涵从厨房里端出一锅汤,勺了一碗熟热的,「鲜鹿肉汤,喝一碗。抱歉,今天回来晚了,现在才炖好。炒饭都快吃完了呢。」
凌卫道了一声谢,接过他递过来的汤,香气飘入鼻尖,勾得已经饱了八成的肠胃又蠢蠢欲动起来。
凌谦又从旁边把脑袋蹭过来,「可以喝一口吗?」
「给你装一碗好了。」
「不用了,多谢,小弟。」凌谦笑得别有居心,「我和哥哥喝一碗就好。哥哥应该不会那么小气,不肯给我喝吧?就喝一小口。」
他已经把嘴直接凑到碗边,如果忽然拿开的话,热汤可能会烫到他。凌卫无可奈何地端着碗,还要提醒他小心不要烫到,摇着头说:「真是没度量又爱计较的小孩子。」
凌涵端着给自己的汤,拉开椅子坐下。
一边慢慢喝着汤,一边打量桌对面的凌卫和凌谦,低声说:「哥哥,小孩子嘛,总是可以占到不少便宜的。」
一瞬间,凌卫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秘密被凌涵看穿了。
很奇怪,在从前,一旦被凌涵的目光刺穿,总有一种脊背发凉的寒意,但最近,这种寒意却朝另一个极端变化。
这一刻的凝视,是带着温暖的。
即使有什么被窥破了,或者如捅一层薄薄的纸一样捅破了,那也不过是一个私昵的游戏。
让凌卫欣慰的是,被凌涵看穿的时候,他仿佛也同时看穿了凌涵的某处秘密,就算凌涵把他的心情藏得很深,很深,但自己仍可以轻而易举地感觉到。
和凌卫的目光对视片刻,凌涵站起来,上身横过桌子,挑起他的下巴。
吻住他的唇。
贴合在一起的唇瓣,热度恰到好处,舌头从另一边灵巧地探过来,轻轻试了一下,很快滑进牙关,在牙床、下颚、口腔内侧酥痒地游走。
警惕心已经解除了。
就像冬天里浸在温泉里一样,舒适宜人,心跳慢慢加速,血液渐渐涌动,都只是因为愉悦。
凌卫享受着美食后浓浓的温柔的吻,当这个吻结束时,他发现手里端着的汤碗已经不见了,身上只剩一件解开钮扣的衬衣。
他躺在平实洁净的餐桌上,成了另一道美食……
第四章
艾尔·洛森出现在特训讲台上的小风暴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集训乏善可陈,除了接受体力训练和模拟操作训练,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维尔福中将的怒吼训斥下度过。
不过,没有人敢对维尔福中将抱怨。
他是这次特训最重要的教官,当特训结束后,每个参加者的记录上都会留下他的评语。这种重要的教官评语,不但会影响被评者相当一段时间内的任命和调遣,而且将一辈子保存在个人档案上。
对此,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在特训的最后一天,每个人都将得到自己的一份考核表,这就相当于军校生的毕业成绩一样。
紧张的心情下,学员们趁着维尔福中将未出现,不禁讨论起等一下就要揭晓的,有可能左右自己前程的这份东西。
「听说每次特训,都是早就设定了淘汰率的。就是不管全体参与者有多么优秀,总有一定的名额被淘汰。似乎是为了保持军部的竞争力。」
「什么?那如果被淘汰呢?会有什么后果?」
「很难说,也许会降职吧。」
「这不成立。我掌管的来福穆尔号是有四千工作人员的专项技术探测舰,如果临时把我撤换了,到哪里去找一个可以管理它的舰长呢?呵呵,完全不可能。」
「不知道维尔福中将会在考核表上写什么刻薄的话,」比尔笑着说:「他平时上课总是骂我们笨蛋、蠢材、连童书都看不懂的白痴……如果这些评语写到个人记录上,那可真的很丢脸。」
周围的人都不禁笑起来。
不错,那老头子真够呛的。
骂起人来不分男女老少,只要一个问题答不上,立即在他嘴里变得一文不值。
果然是出了名的嘴巴坏。
「他也不是每个人都骂,对于凌卫舰长,不是就挺和颜悦色的吗?」
安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凌卫,本来没有参与讨论,忽然听见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不禁把脸转了过去,「我吗?这不会吧,莱克舰长。我也是经常挨骂的一员,和大家没什么区别。」
「凌卫舰长,你就不用自谦了。维尔福中将对你可是另眼相看,长官青睐某人时,那种微妙的区别对待,我这种老家伙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同样为特训的学员,但是莱克舰长的年龄大概是凌卫的两倍了,说话的时候,很容易流露出倚老卖老的口气。
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凌卫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
在军校的时候,他就不喜欢自己无缘无故地成为话题。
上等将军的养子,这种敏感身份,稍一不留神,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看来大家对他的兴趣已经被挑起来了。
「莱克舰长,就算维尔福教官对凌卫舰长宽厚一点,也无可厚非。要知道,凌卫舰长在每次突击测试中的成绩都很不错呀。」
「嗯,不愧是凌承云将军的长子。」
果然,身世又一次被提起。
「教官就是喜欢这种恭敬乖巧又肯用功的学生吧。」
三大将军家族掌权的军部里,这些已经成为舰长的军人无疑是将军们招揽的对象。
他们大概都各有效忠的家族吧。
当初军校里同学们对自己的讨论,也许还多半是嘴碎和八卦,茶余饭后的消遣,可以一笑置之。
现在面对的,却是无形而复杂的斗争绊索。
「那当然,凌承云上等将军教子有方,凌卫舰长可是所有学员里年纪最轻的,听说一毕业就已经成为了一舰之长,而且连军舰也以凌卫来命名。」
「这么年轻就可以来参加这种高级特训,真是太幸运了。」
同样一句话,可以视为赞美,却也可能是别有居心的影射。
「您,太客气了。」很久,凌卫平静地回了一句。
他转过身,保持笔挺的端坐的姿势,抬起手腕看了看通讯器上的时间,希望维尔福中将快点来,他已经不想再听这些啰啰嗦嗦的酸气扑鼻的话了。
幸亏凌谦和凌涵不在。
否则,又有得闹的。
或者,这些人根本就没机会和自己说上片言只字。
想起王宫宴会时,孪生兄弟把自己牢牢围住,生恐被人抢去的万分警惕的样子,凌卫不禁唇角微扬。
不对。
这样也不好。
总是被两个弟弟看守起来,像什么样子?
希望以后也能历练出凌谦的口才,和凌涵慑人的气势。
呵,这样会不会太贪心了,不但想超越,还想集两家之长。
自动门打开的时候,嗡嗡作响的课室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闭上嘴,以最快速利落的行动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维尔福中将一脸严肃地站上讲台,用他那低沉大提琴似的嗓门开始说话,「今天是特训结束的日子,很好,因为我也受够你们这群一塌糊涂的家伙了!估计,你们也烦腻了我这个整天唠叨,骂你们是白痴的教官。不用否认,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不过,在你们离开之前,我还是必须做好军部要求我做的事,给你们一个考核表。」
他扬了扬手上一叠文件。
「这就是你们的考核表。我提醒你们,不管成绩好坏,评价如何,都没必要当真。因为战场不是课堂。谁如果把战场当成了课堂,谁就完蛋!彻底完蛋!」
大家平心静气地听着他的咆哮,反正今天过后,听他咆哮的机会就不多了。
现在,期待的只有那张考核评价表而已。
当维尔福中将结束谈话,并且开始派发考核表时,所有人都紧张兴奋起来。
考核表显示在一张极其薄的电子纸张上,重量和普通的一张纤维纸差不多,但里面嵌入微型电脑系统,上面的内容与电脑室的主机相连,这样一来,学员们的考核记录都能自动入档而且不会失真。
每个人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张考核表,都忙不迭地低头细看。
愠怒、尴尬、惊喜、恼火、欣慰……人人表情不一。
莱克舰长看着考核表上面「降一级」的决定,脸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隔壁的李澣舰长看完了自己的考核表,松了一口气,出于好奇探头过来,想瞧瞧隔壁的情况,立即被莱克舰长狠狠地瞪了一眼。
「怎么了?」李澣舰长奇怪地小声问。
但他没有得到一个字的回答。
莱克舰长没有当场爆发,作为一个老资历的舰长,他可不像年轻人那么冲动。他把那张极具韧性的电子纸张紧紧揉在掌心里,像雕像一样坐在位置上,当维尔福中将说「解散」后,他霍地站起来,大步走出了教室。
不能就这么算数!
当了整整十七年的舰长,现在居然因为一门新军备技术测试不过关就要降他一级,绝对不接受!
去他的维尔福这个兔崽子!
我要找顶头上司阿瑟中将,不,直接越级,找修罗将军申诉!
也有一些在考核中得到不错的评语,或者担心无法过关却勉强过关的舰长们,都显得表情轻松,有些关系好的朋友,还彼此握手致意和勉励。
「顺利通过特训,在档案上也算光鲜的一笔履历了。」
「其实,维尔福中将讲的空间战略还是很让人学到东西的。」
「是吗?不过我觉得最精彩有趣的一课,还是讲伟塔罗娜战役……」
其他人的言谈,凌卫完全没有听见。
他沉浸在极大的震惊中,视线僵硬地盯着自己的考核表。
半晌,他努力眨了眨眼睛,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但是没有,上面的显示非常清晰,依旧是那四个让他不敢置信的红字——禁止登舰。
禁止登舰……
这是对一名舰长最严厉的惩罚!
这种由军部指定的秘密特训,级别相当高。
最终得到的考核评语,对一名军人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一旦被登记入档案,他有可能会终身被禁止登上军舰。
为什么?!
凌卫悲愤莫名,他到底做了什么导致这样严重的惩罚?
触摸着电子纸张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抬起头,正好捕捉到维尔福中将离开的背影。他猛然站起来,不假思索地追上去。
「长官!」
「有什么事吗?」维尔福中将在走廊里停下脚步。
「长官,这个,」凌卫走到他面前,把考核表递到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请问,这个评价,为什么?」
「你是说禁止登舰?」
「正是!」凌卫黑白分明的眼睛,大胆直视长官的脸。
让他意外的是,一向给人印象凶恶的维尔福中将,却叹了一口气,目光中逸出一丝同情,「这个评语,令你难以接受吧。在这一批的舰长学员里,你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各方面成绩也过得去,确实是一个肯用功的人。」
「那为什么……」
「就算我觉得惋惜也没有用,你根本不满足登舰的基本条件。禁止你登舰是有道理的,那也是为了你和舰艇上的其他人员安全着想。」
维尔福中将斩钉截铁的话,让凌卫心里一沉。
但是,涉及到自己是否能登舰,是否能再次带领凌卫号出发的问题,无论如何,都要问个仔细。
「长宫,请您解释清楚。根本不满足登舰的基本条件,指的是什么?我的笔试测试成绩,和模拟测试成绩,体能……」
「光是这些方面优秀没用,凌卫舰长,你是唯一一个没有通过心理素质测试的人!」维尔福中将提高了声调,截断凌卫的话,目光严厉,「你最近一直状态不佳,是吗?不断的失眠,无缘无故的噩梦,对现实感到困惑,常常产生挣扎感,这些都是有的吧?」
凌卫仿佛被闪电劈中了。
脸上血色褪尽,变得苍白。
这些都是他奉命去进行心理素质测试时对医师说的话,出于军人必须坦诚的想法,他对自己的失眠没有多加隐瞒。
而且,那位受过专业训练的温柔亲切的米娜医师,再三承诺绝对保密,不会对任何人泄漏。
没想到,她不但立即向维尔福中将汇报,还在失眠的基础上添加了这么多没有丝毫道理的负面揣测。
自己真是个蠢材!
「米娜医师是基地的一级心理师,负责监察执行特殊任务的军人的心理状况,她给你的评价,是年纪过轻就接受了舰长之位,无法承受如此大的责任,导致你的失眠和心理问题。你至少要在其他部门历练三年,三年后再接受测试,看你那个时候是否可以承受压力。通过的话,会考虑让你再次登舰。毕竟,你在其他方面来说是一个不错的舰上人员。就这样吧。」
三年?
他必须离开凌卫号三年?!三年之后才有再一次测试!
维尔福中将说完,转头继续往前走。
还在发怔的凌卫骤然一震,急忙追上去,「长宫,我最近确实有失眠的现象,但这并不能说明我无法承担舰长的责任……」
「不用再说了!连好好睡觉都做不到,还怎么统领自己的下属?在茫茫宇宙中要带领一艘军舰执行任务,所有人的生死系于你的一念之间。即使是普通的舰队成员,心理素质不过关都会被禁止登舰,何况你是一舰之长?!」
面对维尔福中将的责问,凌卫一时露出无言以对的痛苦,但是,迟疑了片刻,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长官,就因为是一舰之长,所以才无法轻易舍弃自己的舰艇和下属。虽然我的资历很浅,带领他们进行过的实际宇宙航行也只有一次,但是……」
他似乎不知如何继续下去,沉默着,然后,乌黑的眼睛执着地盯着维尔福中将。
「我恳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长官。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克服问题,不,失眠这件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解决的!」
维尔福中将用冰冷的脸对着他。
但或许,他的内心已经被凌卫的诚恳和决然打动了。
和凌卫倔强的目光对峙几分钟后,维尔福中将别开了视线,喃喃地叹气,「如果不给你机会的话,看来你会一直不服气。不过,就算是我这个主教官,也不能无视心理监测官的结论。这样吧,明天允许你再去见米娜医师一次。」
「谢谢长官!」凌卫眼中顿时闪耀出喜悦和感激,阖拢双脚,军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举手向维尔福中将敬礼致谢。
「别高兴得太早。如果你不能使米娜医师在和你的会面中改变她原来的决定,那么一切不会有任何改变。」
维尔福中将说完这句泼冷水的话,转身迈着笔直的步子离开了。
出人意料的考核结果让许多人措手不及。
但时间仍然走得不徐不疾。
子星太阳落入地平线后,夜色覆盖这悠远广大的高度戒备中的特训基地,一排排的警示灯逐次亮起,将基地描绘成一幅很有数学模型味道的黑白画。
这是藏在角落处的黑手最喜欢的时刻,各种不欲人知的活动,各种努力的争取都从此开端。
一切静谧之下,隐藏着无数条负载成功和陨落的暗流。
基地的专业心理治疗师,同时也担任军内人员心理监测官这一要职的米娜医师,坐在柔软的白色沙发中央,聆听着房中徐徐响起的小提琴独奏曲。
「最能治疗心灵的,是音乐。这是你从前对我说的吧。」和小提琴一样充满感性的优雅男声以恰到好处的音量传来。
随着他的出现,一杯晶莹剔透的鹤舞果酒出现在米娜医师眼前。
「还是像从前一样喜欢鹤舞果酒吗?」
「我可不是从前那个刚从军校毕业的傻女孩,会因为一杯鹤舞果酒而忘乎所以。即使这杯酒是你递给我的,艾尔。」即使说出这样带着讥讽的话,米娜医师却还是从他手里接过酒,放到唇边,享受地啜了一口。
艾尔宠溺地注视着她,端起另一杯酒,坐到她身边,「我知道欠了你一个很大的人情,米娜。我总是欠你的情,对吗?」
「这种甜言蜜语就不要说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半老徐娘,而你,还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的年轻军官。再说了,就算在二十年前,你也没有爱过我吧?」
「我可不会介意无聊的年龄差距,需要我现在对你认真表白吗?我一直……」
「不,」米娜医师竖起一根手指,抵住艾尔开阖的唇。她刚刚度过了四十二岁生日,脸上虽然没有出现难看的皱纹,但却已无法再现当年少女独有的娇憨,不过,当她注视着人的双眸时,那直接而充满感情的目光,仿佛能在一秒间使人泄露秘密。她苦涩地低声笑了笑,「你没必要这样做,艾尔。我已经是资深心理医师,可以轻而易举看透男人的心,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军人的心。所以,我们还是做老朋友比较好,老朋友之间总是可以互相帮忙的,你说对吧。」
艾尔充满歉意地看着她。
米娜医师仰头把整杯鹤舞果酒倒下喉咙,然后从艾尔手中取走了他的那一杯,动作十分洒脱。
「凌家兄弟今晚来见过你?米娜。」
「当然,为他们的哥哥求情。两个可爱的小毛孩,他们让我想起二十年前的你了,艾尔。为了达到目的,像小孩子一样花样百出,拉拢、许诺、威胁、利诱,呵呵,在他们搞清楚军部的游戏规则之前,还需要再多学习几年。」
「我从前是这样的吗?像小孩子一样花样百出?」
「你当年,」米娜斜身边年轻俊朗的少将一眼,「就是一个花样百出的小坏蛋,只是看起来比较老实罢了。」
艾尔呵呵地轻笑起来。
「那个凌家的长子,明天会来见我。估计他今晚又要失眠了吧,作为一名舰长,特训的结局却是无法登舰,真是太可怜了。凌家也应该受点教训,就算是上等将军的家人,太过分也让人无法容忍,一个刚毕业的军校生就拥有了舰只命名权和设备测试权,简直岂有此理。军部中很多老派将领对此都看不惯。」
「包括你的父亲?」
「我父亲……可不想公开和凌承云将军作对。」米娜用带笑的眸子看向艾尔,把酒杯搁在茶几上,「告诉我,艾尔,你对凌家的长子,到底有怎样的打算?」
「我正在考虑。」艾尔伸出指头,好整以暇地旋转着桌面上剩着一小半的酒杯,让残余的美丽液体在杯子里转动出完美的弧形,「嗯,根据你的专业判断,他的心理状态到底如何?」
「对于他的失眠,他有向我透露,这和一些噩梦有关,但噩梦的内容他只字不提。失眠让他困扰,这是肯定的。不过,目前还没到不能登舰的程度。」
「你认为他有受到胁迫吗?」
「胁迫?来自哪方面的?」
「他的养父母,兄弟。」
「不,他和他们的关系显然非常亲密。」
「包括凌谦和凌涵?」
艾尔的问题,让米娜把目光专注地投到他脸上,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艾尔。就当这是一个学术讨论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他和他的弟弟们,就是凌家的那对孪生子,有着比兄弟更亲密的关系,我指的是莋爱。而且这里面并没有胁迫的成分,至少在我和凌卫的交谈里,他对他的家人没有逃避感。如果被胁迫,他会流露出逃避和厌恶。」
听见「莋爱」这个字眼,艾尔的脸庞覆盖上一层无法掩饰的憎恶。
米娜的判断毋庸置疑,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没有胁迫,只是自甘堕落。
想起和卫霆毫无二致的身体,心甘情愿地躺在凌家兄弟的怀里,让那些肮脏的手抚摸最私密的地方,接纳他们卑鄙的器官,享受无耻的激烈快感……
艾尔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继而愤怒。
米娜问:「决定好了吗?明天的见面,让他再受一次打击?经过我这个心理监测官的二次严厉结论,保证他在三年内无法靠近任何舰艇,就算上去洗地板也没他的份。即使凌承云也无法公然推翻专家给出的意见,毕竟凌卫失眠是铁一般的事实。」
「我决定,」对上米娜询问的目光,艾尔唇边逸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让凌卫得到一个小小的,惊喜。」
第五章
「哥哥,情况怎么样?」
看见凌卫从大楼里出来,一早陪凌卫过来的,却被安排在外面等候的孪生子飞快地迎上去。
不过,在接近凌卫之前,他们已经看见凌卫黑眸中微笑的光芒了。
「还算顺利。」
「哥哥成功让米娜医师改变看法了吗?」是一个好消息,但凌涵却不禁追问了一句,和凌谦相视一眼。
兄弟俩心里都有些疑惑。
昨天晚上去找米娜医师谈话的时候,感觉到她并没有被触动,而且,心理医师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判断的。
难道,那女人也被哥哥的魅力给征服了,所以忍不住网开一面?
不管怎样,这毕竟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还是被禁止登舰,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舰长的哥哥,一定会非常伤心。
「我们应该好好庆祝。听说这基地的高级餐厅里有新鲜的乌比鱼,还很奢侈的用钻石果当饭后甜点。不过,必须要少将级以上的人才可以享用。凌涵,今天你出面,我出钱,尽情地吃一顿好料吧。」凌谦高兴地为凌卫拉开车门。
三兄弟都上了车。
设定目的地后,悬浮房车向餐厅的方向平滑驶去。
「哥哥是怎么说服米娜医师的?啧啧,你的风度和阳光笑容一定让那个女人晕头转向了,对吧?希望她没有对你毛手毛脚。」
对弟弟偏于轻薄的调侃,凌卫现在已经比较能接受了,只是横了凌谦一眼,「你以为全军部的人都像你一样整天想着无聊的事吗?米娜医师是一名专业人士,我和她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后,她经过考虑,决定让我接受睡眠治疗。」
「什么?」凌谦惊讶地问了一声。
在他的身边,凌涵也露出关注的表情。
「哥哥刚才说的顺利,不是指得到登舰许可吗?」
「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但是已经很有进展了。米娜医师的意思是,从明天开始,只要我接受为期三天的睡眠治疗,失眠状况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的话,就会重新批准我的登舰申请。其余的后续治疗,应该可以在航行中进行。」凌卫对此欣然接受,「本来我就打算寻找治疗的方法,还想着特训结束后着手的,这一次倒是军部主动提供给我了,还是请了非常有资历的米娜医师。她有这么多军中治疗经验,相信很快就可以对症下药,让我的情况好转。」
「可是……」
「治疗的时候,我们在旁边陪着。」不等凌谦说完,凌涵截住他的话,飞快地做了决定。
但是,凌卫却摇头。
「不行。」
「为什么?」凌涵挑起眉。
熟悉他脾气的人明白,这是他不高兴的前兆。
「这是封闭式心理治疗。」
也就是说,家属不可以陪伴在病人身边,而且在疗程结束前,也不能和外界接触。
「有这个必要吗?」
「军部常规的睡眠治疗,不就是这样的吗?在疗养院老老实实待上三天,听从医师的指示做各种运动,使用仪器进行心理舒缓,改善睡眠?」这些都是米娜医师在提及治疗时对凌卫说的。
「不过是失眠的小问题,有封闭治疗的必要吗?」一想到要和哥哥失去三天的联系,凌谦就一肚子不高兴。
凌卫转过头,露出郑重的表情,「都已经影响到是否可以登舰了,还是小问题吗?别说只是三天的治疗,就算更严厉的措施,必要的话,我也会采取。我已经对维尔福中将表示过,只要可以重新登上凌卫号,我愿意做任何事。还有,米娜医师对我说了,昨天晚上你们两个一起去找过她,还语带威胁?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威胁给我做心理评鉴的心理监测官,想让我被逐出军部吗?」
上门威胁这件事,米娜医师已经承诺不会追究,凌卫本来不想提的,但是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顿时,车厢里一片令人不愉快的沉默。
「重新登上凌卫号,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尊重我的选择,不要再对这次的治疗横加干预。」
「…………」
「凌谦,凌涵,我知道你们非常关心我。但是,我也是一名军人,集训和测试之类的事,我希望可以按照普通军人的方式解决。让你们出面,或者利用凌家的背景给对方施加压力,这种行为会让我感到自己很没用。」
凌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片刻后,他动了动嘴唇,「明白了,哥哥。」
「凌谦?」凌卫看向另一边。
凌谦扯着坐垫边缘精致的流苏,漂亮的眉皱着。
「凌谦?」凌卫又叫了一声。
「知道了。」凌谦从嘴里吐气似的说了三个字,垮下肩膀。
即使是将军之子,也不能和军部的明文规定公然作对,对付米娜医师这件事,算是彻底失败了,还被人家利用当成把柄。
很呕气。
得到两人的回答,凌卫松了一口气。
实在不想出现转机的事情又因为他们的Сhā手而导致恶化,光是威胁的事,米娜医师没有勃然大怒,从而斩钉截铁地维持原来不许登舰的结论,已经是一个惊喜了。
因为这个,凌卫决定不再计较她前面对自己心理评鉴的添油加醋。
「不要垂头丧气啦,短短三天很快过去,退一步想,我可以再次登舰,我们三兄弟才有更多一起并肩作战的机会,不是吗?」刚才和乐融融的气氛,似乎被自己破坏了,凌卫也感到不安,努力微笑着鼓舞两个弟弟,「这样吧,我的薪水一直没有机会花,今天的午餐就让我请客吧。像凌谦说的,不管是乌比鱼还是钻石果,随便你们点好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凌涵却在车厢壁的控制板上快速地点了几下。
行驶中的悬浮房车中止了移动,徐徐往下,停泊在最接近的停车位上。
「干什么?就算你们生哥哥的气,也用不着连饭也不吃。」凌卫不禁皱眉。
「哥哥,」凌谦挨在他的左边,手从肩膀上绕过去,勾住凌卫的脸庞,「如果真要封闭式治疗三天的话,那我们就真的需要吃一顿饱的了。」
「什么?」
「昨天晚上哥哥为了有一个好状态去见心理专家,根本就没让我们碰你一根头发。」
凌卫还在瞪着凌谦,身后两只手伸过来,果断地压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往后倒在坐垫上。
咿——
房车感应到压力点的变化,座椅自动延伸,展开成相当于旅程用小型床的状态。
「怎么可以在这里……」
「这里有什么不好吗?」凌涵在他耳边低声说,探出一只手在控制板上点了一下,车窗无声无息地打开。
忽然射进来的阳光,让凌卫吃了一惊。
「凌涵,关上窗户!」凌卫拔高了声调。
但是,得到的只是凌涵淡淡的微笑。
凌卫感到毛骨悚然。
他感到后悔,不该在去吃饭的路上就把事情全盘托出。还是低估了两个弟弟的疯狂反应。
真糟糕。
「这里是基地,不是可以乱来的地方。」
「怕谁会看到吗?放心好了,这种私人的事不会影响哥哥的心理测试分数的。」耳边传来的声音带着热气,吹得耳朵痒痒的。
凌谦把他从展开的带着弹性的「床」上翻过去,凌卫立即给予相反的力道,打算让自己坐直。
凌谦没怎么使劲,几乎是笑着让他如愿所偿,但坐起来的下一刻,凌卫发现自己被俩兄弟合伙抱住了。
「哥哥开始害羞了吗?」
「不要胡闹!」
「语气里面透着紧张呀,真诱人。」
双手被反抓在背后,一条柔软但是充满韧性的东西很快裹住手腕,打了几个圈,紧度刚好是无法挣脱的那种。
凌卫猜想他们大概是把军式领带解下来当手铐使用了。
凌谦发出低低的笑声,让凌卫坐在自己腿上。
「要是维尔福中将现在刚好经过,他的脸色可就有趣了。」
想到弟弟提的这个场面,凌卫觉得头皮发麻。
「凌谦!放开!」
手在后面缚着,加上挣扎,无法控制平衡,凌卫差点从凌谦膝盖上摔下来,凌谦双手握住他的腰,亲昵地舔他的后颈,「哥哥,和我们做吧。」
「不要!」
「为什么?」
「混蛋,原因还要我说吗?」凌卫斜了一眼窗外,谢天谢地,并没有任何人经过。这个时间,基地的人都在忙吧,但再过一会,到了换班时间就说不定了,「不要闹了,凌谦。凌涵,你也……」
脚踝被舌头舔上的濡湿感,让凌卫腰杆蓦然发颤。
凌涵脱掉了他的军靴和袜子,正握着他的左脚举到嘴边,舌尖在圆润踝骨上盘旋,斜上方似笑非笑的暧昧视线,投到凌卫惊诧的脸上。
凌卫忽然找不到呼吸。
淫靡的邀欢所带来的感官震撼,非言语所能形容。
「和我们做吧,哥哥。」后颈敏感的肌肤也一片湿热,凌谦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然后要确定似的,用舌头在上面品尝哥哥的味道。
温度一定上升了很多。
即使开着窗户,车厢里还是热度惊人。
通过接触凌谦结实大腿的臀部,能察觉到凌谦身上的某个部位正渐渐变硬,开始显示攻击性。
「哥哥也有感觉了吧?」
听见凌谦的话后,正亲吻他脚踝的凌涵停止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把手探进凌卫的两腿之间。
「嗯……」被抓住要命的地方,凌卫咬牙抑住声音。
「哥哥Ъo起了吗?」
凌涵点头。
凌谦发出高兴的低笑,让凌卫越发狼狈。
「开车窗的主意不错,哥哥变得很敏感,被舔几下就Ъo起了。」凌谦修长的指头轻轻按在凌卫脸颊上,「既然都这样了,我们就做吧,哥哥。」
才不要!
感到口干舌燥的凌卫,用力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哥哥不是也很高兴吗?」凌谦奇怪地问。
「我……哪里高兴了?」凌卫努力反驳,嘴里却不争气地吐出潮热的气息。
荫.经被凌涵隔着布料温柔抚摸,快乐从鼠蹊部奇异地蔓延到整个下半身,令人迷乱的甘美铺展开来。
「呵。」凌涵也发出了短促的、悦耳低沉的笑声。
他小心地抚摸着,注视着凌卫的军裤慢慢撑起小帐篷,传进耳里的凌卫越来越紊乱的呼吸似乎取悦了他。
凌涵抬起头,用带笑的眼眸瞧着凌卫,让凌卫看着自己银色的皮带扣被解开。
「不要。」反对的语气相当无力。
可能被经过的人看见自己和弟弟们茭欢丑态的担心,和沉溺于快感的放纵,在跳得越来越快的心里痛苦拉锯着。
军装和衬衣的上面两颗钮扣都被解开了。
凌谦的手钻到里面,摸索到微妙的凸点。
「要被分开三天啊,想想我们多可怜,哥哥。何况,哥哥也是年轻人,欲望也很旺盛。嗯,就让凌涵帮哥哥舔肉木奉好了,让一个少将跪在自己脚下舔自己的雄性,连哥哥这么正经的人也会觉得刺激,是不是?」
凌卫迟疑地看着凌涵。
凌涵确实跪在脚下,衣冠整齐得令凌卫充满罪恶感,胸口少将徽章反射窗外投入的阳光,正威严的澄澄发亮。
他正抬头看着凌卫,仿佛等着凌卫的回答。
假如点头的话,他就真的会用那张总是说出锋芒言辞的性感的唇含住自己……仅仅这样想而已,被暴露在车厢的昂扬,好像又胀大了一点,上面的血管突突迸动。
不行!
这样太邪恶了,自己一定是被两个弟弟带坏了,在基地的停车场,在房车里,还开着车窗!
凌卫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脑子里浮现的淫靡画面。
我被热糊涂了。
「想好了吗?哥哥。」
随着声音传来,凌谦的手指也调皮地动着,仿佛要挤压什么似的,一下接一下抵着胸前敏感的果实。
这种感觉,真让人受不了。
羞耻感煎熬之下,快感似乎也倍增了,凌卫窘迫万分地发现自己变得更加兴奋,这样很不应该,但是想到脚下的是凌涵……而且……臀部接触到的坚硬,是凌谦身上的某一部分……
无数个夜里被他们用指尖、舌头、或者别的部位,缓慢而毫不容情地爱抚的回忆,仿佛都苏醒了。
「凌涵,看哥哥的样子,好像不反对了。这样,我们就当哥哥默许了吧。」
不知为何,听见凌谦这句有些无赖的话,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把我的手腕解开。」
「为什么?哥哥被绑起来的样子很性感,我都忍不住了。快点开动吧。」
凌谦把哥哥的臀部托起一点,迅速解开自己的皮带扣。
灼热的凶器抵住入口。
「哥哥,我不会弄伤你的。凌涵,不要愣着,快点让哥哥高兴吧。中午我先占头位,晚上的话就让你先抱哥哥好了。」
「别弄太过分,哥哥还没吃午饭呢。」
「哦,也对。这样吧,等一下的午餐还是我请客好了,晚上那一顿就用你的薪水付款。」
「你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呀?!
想吼的话没能冲出喉咙,被一阵急促的喘息代替了。
用坐姿接纳凌谦的硕大很有难度。
伞状部侵入一点,左右摇摆,再侵入,强烈的扩张让凌卫扬起脖子,绷紧肌肉。
粗度惊人的异物慢慢Сhā入肠道,产生的摩擦感难以忽略。
浑身处于极端敏感的情况下,正埋头做着口舌伺奉的凌涵,忽然像要享受美丽的人体线条似的,一边吸吮着,一边用指尖从大腿内侧勾勒到中央,滑过饱满的圆球,指腹狠狠擦拭根部表面敏感的神经。
「呜————」正竭力保持平衡的凌卫,被他这百上加斤的刺激弄得失去控制,身不由己往后坐实。
「啊!」
翘挺臀部和凌谦的身体彻底贴合。
体内被巨大的压倒性的东西胀得满满。
「哥哥!你真是……」凌谦也忍不住轻叫一声,但立即又笑出来,「这么迫不及待呀,啧啧。」
抱住他的腰,上下颠荡。
凌卫无法控制身体的颤动,坐在弟弟膝盖上,他觉得自己像狂澜中的一叶小舟,身体结合处的坚硬就如栓柱,牢牢维系着他们彼此。
潮湿的撞击声充斥车厢。
从秘处到体内,到前面竖直的即将崩溃的分身,整个下半身都沉溺于半麻痹的快感。
没有理智容身的地方。
腰被抱高,放开,身体自然地落下,野兽一般激烈的撞击抽动带来鞭打内黏膜般的痛苦,凌卫闭着眼睛,发出轻轻的呻吟。
痉挛般的抽痛。
但是,同样也是充实的快感。
「……检修引擎……官吩咐明天一早……」
不经意飘进耳的交谈声,像在耳边打了一个巨雷。
几乎忘乎所以的凌卫倏地睁开眼睛,惊恐地看向窗外,侧前方离房车二十来步的地方,两个军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正朝他们走过来,只要偶尔抬起眼瞄一下,也许就能窥见车厢里下流的景致。
天啊!
冰冷的恐惧把凌卫从头淋到脚,全身肌肉骤然缩进,括约肌狠狠吸附膨胀到极点的热物。
正努力抱着他的凌谦发出一个闷声迸射出来的同时,凌卫自己也羞耻万分地爆发了。
「没事的,哥哥。」在凌卫可以发出任何声音之前,跪在他脚下的凌涵一边吞咽来自他的精华,一边伸出长臂,几乎一眨眼工夫就按上控制键。
行动力令人叫绝。
咿。
车窗迅速无声地关上。
隔绝外人可能投射过来的视线,凌卫绷紧的神经顿时松下来。
眼睛无法适应忽然变暗的环境,一时连人的脸都无法看清。
但是,肢体上亲密的接触,让人很是安心。
「没人看到你啦,哥哥。真是个薄脸皮的家伙。」
性器从体内抽出去后,应该是凌谦的手指,探进去抚摸还残存麻痹感的内侧。
湿润黏糊的体液,被翻搅出啧啧的令人羞耻的声音。
「够了吧,不要这么弄……」凌卫用沙哑诱人的声音说,摇晃着臀部躲避。
「哥哥在撒娇呢,好可爱。」
「混蛋……下次再做这种打开窗户的事,我会很生气的。」刚刚接纳了弟弟凶器的身体,实在难以显出长兄的气势。
不过凌卫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严肃。
「不可能啦。我们一直都在一心二用,观察周围情况。」
「嗯?啊!凌谦!」
探入体内的指头忽然增加了,足足有三根。
借助里面犹热的男性留下的精华,很轻巧滑腻地玩弄搔刮内壁。
「哥哥,下次还是信任我们吧。」
「………………」凌乱的呼吸。
不知凌涵开始是怎么设定的,车内温度自动调节系统没有打开吗?关了车窗后,好像更加热了。
沿着肌肉滑下的汗水,痒痒的,令人心乱。
「确实,我们有时候会胡闹,但会真正伤害到哥哥的事,我们不会做。虽然让别人看见我们疼爱哥哥的一幕肯定很刺激,可是,我们不会这样不顾哥哥的感受。」
心里霎时觉得,温暖。
忽然有一种想抚摸弟弟们脸庞的冲动,凌卫动了动,才记起自己的两只手腕还被领带绑着。
这两只……嚣张跋扈的狂妄小子。
「哥哥,我爱你。」
茭欢后汗湿的肢体交缠,有人用指尖在解自己剩下的上衣扣子,凌卫迷失在强悍的爱和温柔中,提不起抗拒的意识。
也许,这本来就不该是一场对抗。
唇忽然被热热的覆盖了。
深深的吻着。
随着眼睛对光线的适应,渐渐看清近处凌涵英伟的脸庞。
「哥哥,」凌涵挑逗他的舌根和牙床,浓烈地吻着,笑着问:「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第六章
位于基地西南部的治疗大楼,是一栋呈正三角形的高大建筑。
花费如此巨大的资源,当然并不仅是为了给军人们享受良好的福利,军事基地附属的治疗大楼里往往会进行军部的秘密试验。
类似的试验往往保密度非常高,因此,作为相应的保全措施,在主建筑每个侧面上空,各有一个日夜悬浮的瞭望台,上面除了有反监视装备外,也储藏一定量体积小而攻击性强的武器。
可想而知,这里的警戒级别,要远远高于特训时上课的教学大楼了。
「凌卫舰长,请往这边走。」治疗大楼内,浑身素白的女护士脸带微笑在前面领路,频频回头看着身后的男性军官,心里暗暗兴奋。
真人比相片上的更帅哦。
修长优美的身形,端正英俊的脸庞,坦荡大方的态度,就像资料库中粉丝们所倾慕的那样——举手投足都是阳光军人的气质!
啊,真是太帅了。
在不能随便进出的治疗大楼里工作,护士们最热衷的娱乐就是登入资料库,从一年前开始,凌卫就已经是网上的大红人了,得知今天自己要接待的人是这炙手可热的偶像,女护士激动得差点失声尖叫。
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才让自己镇定下来,保持医务人员必须的完美端庄的仪态出现在凌卫面前,为他领路。
「米娜医师说,因为要对症治疗,所以关于你的情况,请你在见到治疗师的时候……」
「见到治疗师的时候?这么说,米娜医师不是我的治疗师喽?」凌卫有些诧异。
「据我所知,应该不是的。」听见偶像的问题,护士转过身,放慢脚步微笑着回答,「米娜医师今天一早就离开了,临行前,她清楚地告诉我,凌卫舰长的治疗师会在TY122治疗室等待凌卫舰长。需要我和米娜医师联系一下,再次确认吗?」
不知不觉地拉近距离。
好像闻到他身上带着青草的淡淡香味哦。
原来和偶像接触是这么迷人的事。
「不用了,既然是米娜医师的安排。」凌卫说着,忽然轻轻拧了一下眉。
「是哪里不舒服吗?」护士关心地问。
这一行做久了,对于他人的不适都会变得相当敏感。
「没什么。」凌卫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请继续带路吧,让治疗师久等会很不好意思。」
咬咬牙,忍着双腿之间异样的感觉,用潇洒有力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发泄不尽的精力。
昨天中午的荒唐后,只隔了一顿午饭,没消停一会就又开始了,几乎是要敲骨吸髓一样,好像不是要分开三天,而是分开三年。
原本不具备茭欢功能的部位,不管做了多少次,要接纳那么大的东西仍会带来不适感,尤其是到最后,居然还要求同时进入,这两个家伙,难道不知道自己那个地方的尺寸光是单独来算都很惊人吗?
而且真的毫无道理,不管怎么筋疲力尽都好,睡着之后,噩梦还是像预约好了似的按时到访……
此刻的凌卫把腰挺得笔直,努力抖擞精神,其实在暗里,正被纵欲后的腰酸背痛和噩梦血腥痛苦的内容所烦扰。
「就是这里,TY122。」护士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暗暗懊恼,这段距离真是太短了,还没有和这位联邦的偶像说上几句话呢。
果然,和资料库上说的一样,正直又腼腆,没有纨绔子弟的气习,也不像平常来这里接受治疗的那些年轻军官,见到漂亮的女护士就忙不迭地搭讪。
听其他的粉丝在资料库上留言说,他参加王宫宴会的时候还常常躲在角落里以防被贵族小姐们包围。
真是好可爱的优质男人。
「凌卫舰长,顺便说一句,我叫安琪儿,如果你需要什么的话,请随时告诉我。按房间遥控器上的医务呼叫就可以了。」
「谢谢,我会尽量不麻烦你们的。」
「不!一定要!哦……我是说,请你千万不要客气,照顾患者是我们的责任。如果治疗时觉得无聊,我那里有许多最新一期的电子杂志,嗯,除了女性杂志外,我也看军事杂志哦。都可以借给你看。」
「呃,非常感谢。」
护士用热情的双眸注视了他片刻,才为他扭开门把,「请进吧,治疗师在里面等着你了。」
凌卫走进治疗室。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了。
治疗室面积很大,其实称它为治疗套房更为合适,在相当于客厅的地方,摆着一组软沙发和茶几。在沙发后面,一个纯白的医疗布屏挡住了视线,只可以看见布屏后面露出来的家具的一角,看形状大概是一张医疗床。
侧边是通道之类的地方,连接着三扇门,不知道会不会是供病人临时住宿的睡房或者盥洗室之类的地方。
正打量着的时候,三扇门最左边的一扇忽然打开了,一名军官从里面走出来。
「艾尔·洛森少将?」凌卫挑起眉。
「哦,原来你已经来了。坐在沙发上吧。」
凌卫站着没动,疑惑地问:「可是,米娜医师的留言不是说,我是过来见我的治疗师吗?」
「没错,那就是我的。」
「长官?」
「觉得很惊讶?我是凌卫号的支援联络官,对凌卫号指挥官的状态有督查之权,而且,我还有军部核发的心理监测官资格。你想看书面证明的话,我可以出示。」
「不,不必了,长官。」凌卫摇摇头。
对在外太空航行的军舰而言,军部指派的支援联络官拥有很大权限,以艾尔·洛森这个身份,亲自过来向心理状态不稳定的凌卫号舰长做监测和治疗,这完全说得过去。
凌卫只是觉得尴尬。
不知为什么,自己的丢脸事似乎总被这位艾尔·洛森少将第一时间知悉。
艾尔以非常自在的姿态在沙发上坐下,对凌卫打个手势。
凌卫遵命坐下,两腿并拢,双手搭在膝盖上,腰背挺直,平视着他。
艾尔发出悦耳的低笑,「不要这么严肃,凌卫。你应该把我视为你的治疗师,当然,最好是视为朋友,这样我们才可以轻松的谈话。嗯,失眠通常是由于压力造成,先缓解压力,才可以让你好转,对吗?如果你把紧绷的神经稍稍放开一点,情况会变好的。你愿意配合我吗?为了你的治疗效果。」
「我愿意,长官。」
「不要叫长官了,这又不是在谈公务。从现在开始,叫我艾尔吧。」艾尔把身子往后靠在沙发又厚又软的靠背上,翘起二郎腿。
这让凌卫不禁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少将拥有一双形状很不错而且修长的小腿,黑色的长筒军靴,显出一股内敛的威严。
这种翘二郎腿的姿态,好像在哪里见过。
忽然,那种熟悉、亲切,同时也万分迷惘的感觉又回来了,凌卫脑壳发疼地回忆,到底是什么呢?如同一幅被浸湿的画,墨色晕染后模糊了画中人的脸,但却呼之欲出。
「凌卫?」
凌卫猛地回过神来,「抱歉,我刚刚……」
「昨天又失眠了吗?」
「是的。」
「究竟,是失眠,还是做了噩梦呢?」
凌卫眼皮一颤,看向艾尔。
艾尔正温和关心地凝视着他,那目光,也让凌卫产生异常的感觉,被凝视着,好像血管里被缓缓注入了温暖,心灵的某个角落为之欣喜而笑。
「嗯,正确的说,是噩梦。因为总是做噩梦,所以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会发展成失眠。」
「原来是这样,那么,噩梦的内容是什么?」
内容?
凌卫咬了咬下唇。
目光不曾离开他的脸的艾尔,啡色眸子深处蓦然精芒一掠。
这个表情……
这是卫霆的表情!
遇到觉得尴尬的事,因为自尊心而不肯宣之于口,在艾尔面前,倔强的卫霆会咬住下唇,微微敛眉,然后……黑白分明的眸子缓缓移动,把视线投向艾尔……
艾尔隐藏着自己的表情,紧紧盯着凌卫。
当凌卫轻咬着下唇,抬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看向艾尔时,他对面的少将,因为这仿佛情人再度出现面前的震撼而浑身激动地微颤。
「真的有点尴尬。噩梦的内容,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让人觉得很可笑。」
「你相信我吗?凌卫。」艾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
凌卫立即点头,「相信。」
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这回答真是不假思索。
凌涵和凌谦多次说过,不可以信任艾尔·洛森,为什么自己心里总是无缘无故地对这个人充满好感呢?
如此看来,也许弟弟们的警惕是对的。
对陌生人,自己一向保持一定距离,但是这个艾尔·洛森,却似乎有令人莫名其妙亲近的魔力。
「既然相信我的话,就告诉我做了什么噩梦,这样我才能帮你。」艾尔用温柔的声音说。
「是的,对治疗师应该坦白,米娜医师提醒过我。」凌卫垂下浓密的睫毛,考虑了一会,决定开诚布公,「我总是梦见一间审讯室,我是审讯室的犯人,有一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审讯官,他一直在审问我,如果我不配合的话。嗯,在梦里我很不配合,所以,只要他不满意的话,他就会……用各种方法折磨我……」
凌卫尽量说得缓慢,平淡。
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可怜兮兮,令人同情,尤其是在艾尔·洛森面前。
但噩梦里的记忆异常鲜明,血色模糊视线,令人歇斯底里的巨大痛苦撕扯最敏感的神经,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恐惧像罗网一样紧紧缠绕他的四肢身躯。
「……为了逼我说出不存在的事实,用刑具进行刑求,有时候,在用刑前为了令我更痛苦,会在我身上注射……」
不知不觉,凌卫搭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用力到关节发白。
「别怕,」艾尔的心一下子刺痛了,探过身把他紧攥的双拳包入自己掌心里,「不要怕,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用生命向你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有着薄茧的双手,无比怜惜地揉着爱人的双拳,把曲在一起的五指扳开。因为握得太大力,掌心被指甲刺出明显的痕迹,艾尔用指尖轻轻呵护那一个个印迹。
卫霆。
这是卫霆的习惯!
从不肯承认自己在害怕,不管面对多大的风险,多可怕的处境,总是迎风而立,倔强得像一块石头。只有艾尔知道,卫霆无助的时候,会紧紧攥起拳头,越害怕,拳头就攥得越紧。
这是……卫霆的习惯……
艾尔心中的血泪淌成江河,眼眶却仍是一片干涩。
「唔……」凌卫痛苦地发出一声低吟。
头好疼。
连日来的噩梦所累积的痛苦,仿佛在今天结出妖艳之果,躯体内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在缠斗拼杀。
眼前的陌生男人正握着自己的手,这种暧昧的事不应发生在军队的上下级之间,不应发生在此时此刻,何况他还有两个吃醋狂的弟弟。
推开他,正襟危坐地继续,才是合理的。
但是,凌卫找不到推开男人的力量。
「长官……」
「不要叫我长官,叫我艾尔。」
男人的目光,男人越来越靠近的气息,男人的手的温度,是他,不,不是他,而是他身体里另一股力量,仿佛寻找了几个轮回的终点。
凌卫努力挣扎,却发觉自己陷入流沙一样无能为力。
多日的睡眠不足削弱了凌卫的精神,神经中枢的某一块位置被麻醉了,或者被占据了,就像他正置身于一场另一种形势的噩梦,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和四肢。
「艾尔。」凌卫听见自己在深情地呼唤这个名字。
男人抱住了他,热唇覆盖上来。
不不,不应该这样。
我只要凌谦和凌涵,我的两个弟弟……
凌卫在心里虚弱地大叫。
少将的舌头激动地探入牙关,探索口腔内每一寸敏感神经,被撬开的唇瓣半张着,在男人传递过来的热和湿润中,尝到微咸的味道。
那是男人热吻时,从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一直垫起脚尖,颤巍巍走在钢丝上的凌卫,跌入脚下万丈深的迷雾。
像一杯冻成冰块的酸到极点的柠檬汁倒入烧红的辣椒油锅,震惊、酸涩、期待、抗拒、痛心,在最冷和最热间交融,耳边,还幻觉一般回荡也许发生在前世的呢喃……
『卫霆还是处子吧。』
『这算什么烂问题?』
不不!这一切都是错的!
这一切都是荒谬的!
这个吻,还有这些甜蜜的呢喃,不过是另一场噩梦!
『我才不会随便和将军的儿子上床。』
『嗯,再接一次吻吧。』
艾尔·洛森,杀父仇人的儿子,凌卫号的支援联络官,弟弟们一直提醒自己警惕的敌人。
他滑入唇间的舌头,正和自己的舌头疯狂起舞,彼此交换津液的淫靡。
不,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男人一边深深吻着,一边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如绝世珍宝,又紧得仿佛想把他嵌入胸口,凌卫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停了。
他闭上眼睛,放弃徒劳无功地挣扎,让黑暗如一床软被,覆盖失去力气的自己。
这只是一场噩梦。
醒来后,一切将不复存在。
和哥哥分开三天是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但已经做了军官,心里也明白很多事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
唯一能任性的时候,只有在哥哥面前。那个时候,可以挥霍积攒的精力,尽情享受浓烈迷人的爱。
而军部的事情,充满陷阱和诡诈,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送别凌卫后,凌谦和凌涵都匆匆赶去忙自己的事情,将军之子是一个辉煌的光圈,也隐藏随时能要人性命的电流,如果工作上出现疏忽的话,很容易被爸爸的政敌抓住把柄。
兄弟俩都很明白,从出生那一天起,他们就注定生活在刻薄的放大镜下。
「会议开完了吗?」办完了事,脸上露出疲色的凌谦和弟弟在房车上碰头,「真羡慕你,少将这种高级别的人,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开会就好了,吹着凉爽的人造风,喝着香槟,动动嘴皮子。我却要钻进坏掉的引擎下来调节线路板,差点没热死在那。」
按出控制板,直接把冷气调到最大。
凌涵一点也不同情他,「不是你主动要求去的吗?说是为了精进驾驶术要实地研究引擎内部,不是你的身份特别,这种涉及军备设计机密的地方,还不是你这个等级可以进去的。」
「谁知道里面会这么热啊?」凌谦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房车使用高级的温控设备,冷气迅速充满车厢,连凌谦也感到有点脊背发寒,赶紧又把温度调上去了。
「泰斯的事,怎么答复哥哥,你想好了吗?」凌涵脸无表情地问。
「你有什么建议?」
「最简单的,莫过于否认此人的存在,但泰斯毕竟是一名中将,哥哥以后从别的地方听说到他的大名的话,我们会露出马脚。」
「可是如果现在告诉哥哥,他梦见的那个泰斯真实存在,那对哥哥意味着什么?他会开始怀疑噩梦的真实性,甚至顺藤摸瓜地追查到自己这些回忆究竟来自谁。而且,泰斯的死和艾尔·洛森有关,假如哥哥调查泰斯的死,很可能刚好落入那家伙设下的陷阱。」凌谦深思熟虑后,还是摇了摇头,「风险太大了。相比起来,还是先以找不到人来搪塞过去比较好,至少先度过眼前的危机。」
凌涵沉默着。
凌谦漂亮得令人惊叹的眸子里,流露出矛盾和无奈,「我也不想欺骗哥哥,但实言相告会有什么后果?最叫人为难的,不仅仅是哥哥复制人的身份,而是他的DNA来源。别的难言之处,想必你也明白。」
和撒谎一样,实话也有以一带十的效应。
就算说出凌卫复制人的身份,疑惑并不会就此停止,他只会追查更深的真相。
DNA的本源——卫霆,为什么会惨死?
军部为什么要用如此巨大的力量去对付一个小小的上尉?
为什么用尽酷刑,却迟迟没有处死他?
为什么要制造他的复制人?
………………
说出一个实话,就必须说出更多的实话。
到最后揭露的,却是一个谁也不堪面对,极端丑陋的真相——贪婪、利用、迫害、酷刑,和——轮暴!
而作恶者之一,正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凌承云将军。
这种事,即使是他们这样不在乎道德规范的人也,难以启齿……
「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凌涵伸过手,在凌谦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说点别的吧。米娜医师的背景资料,查过了吗?」
提起情报收集,凌谦精神恢复过来,流利地说:「她算是很有背景的大小姐,父亲是资深军官,属于世家级的老牌将领,这种人你也知道,立场一向在三大家族间摇摆不定,左右逢源,实力不可小觑,爸爸一般也不会轻易开罪他们。米娜本人在对军官的心理检测方面出过几本书,也是很有资历的人。」
「这么说,是中立派?」
「本来应该可以这么说,不过情报显示,米娜和艾尔·洛森都来自征世军校,而且是同一届。」
凌涵的眼睛蒙上一层令人心惊的哑淡,「同学,是吗?」
凌谦耸了耸肩,「在校生禁止恋爱,就算有交往也一定瞒得很紧,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很难追查。暂时还不清楚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还是有别的更深的关系。不过,如果哥哥在治疗三天后,这女人还是给出对哥哥不利的结论的话,那就直接把她划入洛森派系,视为敌人对待。」
顿了一下,又烦恼地喃喃,「米娜颇有实力,而且她父亲也有一定的力量,要对付她还真的要动动脑筋。」
「这件事,」凌涵动动唇角,冷淡一笑,「交给我好了。」
第七章
长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浑身通泰。
没有噩梦骚扰的睡眠,实在是太美好了,连腰背的酸痛也一扫而空。
凌卫发出满足的呻吟,慢慢睁开眼睛。
阳光带着一圈金边,斜照进窗户,但凌卫的脸,却被一道抑郁的阴影覆盖了。
艾尔·洛森坐在床边,高大身影挡住了余夕,正凝视着床上的凌卫。
「啊,长官。」看清对方的脸,凌卫困窘地猛然坐起上身。
但下一刻,他就敏感地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男人握在掌中,肌肤间微微有汗液滑腻的感觉,仿佛在沉睡的过程中,就一直这么握着了。
凌卫下意识地把手抽回来。
「恭喜,你睡得很好,很厉害呢,从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没有做噩梦吧?看起来,治疗很有效果。」艾尔·洛森微笑着说。
「多谢长官。不过,昨天……」凌卫的话忽然卡住。
俊脸微红。
昨天那个吻,估计是做梦吧。
现实中不可能会有那么荒谬的事,现实中的自己,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和一个陌生男人接吻!
「你是说昨天的接吻吗?」
「什么?那是真的发生了吗?」当时的感觉,明明是身在梦中不听使唤的感觉呀。
「嗯,是真的。」
「为什么?!」……会接吻?
而且很奇怪,当时,好像还听见了不可思议的呢哝。
仿佛是一对情人的私语,幽远,甜蜜。
『卫霆……还是处子吧……』
『这算什么烂问题……』
卫霆,这不是父亲的名字吗?不可思议!
「就当是治疗的需要吧。最重要的是你可以继续放松,恢复睡眠,从而达到登舰的标准,不是吗?」啡色眸子里,浮现一层让人不由微微战栗的色彩。
凌卫的目光,从震惊转为愕然,然后化为冷淡。
看来凌谦说的是实话。
看起来威严沉稳的艾尔·洛森少将,其实表里不一。对于随便和正接受治疗的下级军官接吻这种事,竟然轻描淡写到这种地步。
「饿了吗?我叫人把饭菜送到治疗室里来。吃完饭,我们可以继续治疗。」艾尔·洛森站起来,向凌卫居高临下地伸出手。
避开他的手,凌卫故意从另一个方向下床,和他保持距离。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睡袍。
「我的军装呢?」
「你总不能穿着军装睡觉吧?」
「是谁脱的呢?」
「是我,」艾尔·洛森回答,「睡袍也是我帮你换的。不用客气。」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凌卫脸上的线条绷紧了。
「下次,请不要擅作主张。」他一字一字地沉声说。
他一向尊敬长官,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服从任何不合理的命令。
再说,随便和下级亲吻,问也不问就脱了下级军装的,算什么长官?!
一想到平常只有弟弟们有特权对自己的事,竟然莫名其妙让一个外人做了,凌卫就感到一阵窝火。
凌卫反感的语气,让艾尔收敛微笑,半眯起眼睛。
「你这是在责怪我吗?」他用低沉冷静的声音问。
「下官不敢。可是,就算在不省人事的状态下,换衣服这种事,不是也应该让护士来做吗?而不是治疗师,或者长官。」
「我也是为了你和凌家着想。」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让护士看见你身上那些糟糕的痕迹,对你和凌家都不太好吧。」
凌卫好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倏然抬头,又惊又气地瞪着艾尔。
但是,艾尔嘴角上也并没有那种抓到对方把柄的刻薄笑意,他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不必感到羞愧,凌卫。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那些痕迹,也许是被人强迫的……」
「不!」凌卫截住他的话,胀红着脸说:「没有强迫的事。这些痕迹……这是我的个人隐私。军官的隐私权也受到联邦宪法保护,长官。」
没有强迫。
这四个字的通奸罪证,像烧红的烙铁印在艾尔的心上。
他沉郁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上尉。
相同的脸庞,相同的身体,但是,灵魂……
拥有着卫霆的身体,卫霆明亮的眼睛,卫霆端正刚毅的脸庞,甚至,卫霆珍贵无比的灵觉,却愿意臣服于纨绔子弟的权势之下,让他们任意蹂躏、践踏、侵犯!
该死!
造成这一切的所有人,都该死!
借着对墙上的遥控器点击传唤饭菜的工夫,艾尔·洛森转过身,苦苦掩藏眸底的悲愤和心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重新转过身面对凌卫。
「抱歉,不应贸然谈及你的个人隐私。我以后会注意的了。不过,治疗还是有必要继续,否则你就无法获得登舰批准了。我们昨天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所以,为了你和凌卫号,就算不愿意,也请你好好配合。」艾尔恢复了微笑。
「你指的配合是?」
「面对我的时候,放松一点。」
凌卫疑惑地打量他,带着一点警惕,「如果长官您所说的放松,是指昨天那个错误……」
「奇怪,昨天接吻的时候,你的感觉明明也很好。紧抱着我不放,还主动伸出舌头回应的,难道不是你吗?和我亲密合作并没有让你感到困难的地方。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可以再次登上凌卫号。」
「我昨天根本就是昏了头!那是噩梦……和失眠,让我失去了控制!就像做梦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没想过的轻薄言辞,居然从艾尔的嘴里说出来,凌卫被触怒了,「如果不是头太疼,让我脑子乱七八糟的话,我是,不可能和你接吻的!绝不可能!」
对凌卫激烈的言辞,艾尔没有显示出被冒犯威严的愤怒。
若有所思的,喃喃地重复,「噩梦和失眠,让你失去了控制,像做梦一样……」
「就是这样!那并不是我本人的意愿。」
「呵。」
看见艾尔·洛森脸上浮现的不知所以然的笑容,凌卫直觉地认为对方在讥讽自己的辩解。
凌卫露出正色,「总之,对昨天的事,我由衷地感到后悔,也由衷地希望长官你和我一样,忘记这件不应该发生的事。」
「你的神志清醒了,对吗?」
「嗯?」凌卫一时难以明白对方问题的涵义。
「你不是说因为噩梦睡不好,失去自制力才和我接吻吗?那么,也就是说,因为昨晚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恢复了元气,你现在完全清醒过来,也就对我失去感觉了,对吧?」
「抱歉,对于长官,我从来就没有任何感觉。」凌卫脸上,有着明显说谎的痕迹。
艾尔·洛森用令人脊背微微发冷的啡色眸子瞅着他。
门铃声响起。
「饭菜送来了,一起出去吃吧。」艾尔转身往外走,丢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建议你在见那些疯狂迷恋你的护士之前,先把睡袍的领口扎紧一点。昨晚帮你换衣服的时候顺便也擦拭了一下,脖子上被喷雾型药剂遮盖的咬痕,现在非常明显。」
正打算移动的凌卫猛然站住脚,往墙壁上悬挂的直身镜里面看去。
脖子上淡红一块肌肤,是凌涵留下的印记。
凌卫满脸困窘,刚才对话时,这块明显沾染着淫靡气息的印记,原来一直落入艾尔眼中。
唉。
艾尔·洛森。
对于这位少将,忽然不知该如何定义了。
晚饭吃得仿佛是贴着脊梁下去的。
并不是饭菜不可口,但同桌吃饭的人是艾尔·洛森,凌卫只觉得饭桌四周一直浮动着吊诡的空气。
居然……和这个男人接吻了。
还被他看见了身体上和弟弟们欢爱后的不堪瘀痕……
从哪个方面来想这件事,都只会产生不知所措的尴尬。
而令凌卫更不满的是,这似乎只是他单方面的感觉,在他对面斯文地咀嚼着涂着香草汁的深海鱼排的少将不动声色,从容自如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吃饱了。」把面前吃了小半的餐碟轻轻推开,凌卫站起来,礼貌性地说了一句。
艾尔·洛森毫不表露情绪地抬眼扫了他一下,「来一杯饭后咖啡?」
「不用了。」
凌卫有点担心他会用治疗的借口要自己留下,这样会令他难以拒绝,毕竟良好的治疗效果,是以后是否可以得到米娜医师承认的重要依据。
可是,艾尔·洛森显然没有任何要胁的打算。
他一点也不在意地答应了凌卫想早点休息的要求,虽然彼此都明白,凌卫刚刚才睡了很好的一觉醒来。
凌卫顺利地离开了治疗室的主客厅,走进浴室,他翻了一下壁柜,在里面发现了自己显然被洗干净的军服,它和一套少将军服比邻而挂,不用问,少将军服是预备给艾尔·洛森换洗用的。两套军服的旁边,还挂着两套干净的男式睡袍。
凌卫锁上门,在莲蓬头下匆匆洗了一个澡,他一直避免目光扫到镜子,那只能提醒他身上的痕迹有多么明显,而这些都曾经落入艾尔·洛森的眼底。
想起这个就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即使艾尔·洛森什么也没有说,但凌卫能察觉他目光后隐藏的责备,仿佛凌卫和弟弟们所做的一切是令人不齿的。
就算和弟弟上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所有人都知道,养子和亲子之间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凌卫在心底默默反驳。
用毛巾擦拭身体时,他不小心瞥了下面一眼,大腿内侧的淤青刺眼地跳入眼帘,凌卫赶紧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讨厌的家伙,每次都把那里当成目标疯狂地吸吮。
又任性又专制。
不过,如果知道昨天自己和艾尔·洛森接吻的话……
凌卫打个冷颤,不敢往下想。
绝对不能让凌谦和凌涵知道,而且,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当时情不自禁地配合呢?完全解释不过去……
凌卫烦恼地叹气,取了一件新睡袍套在身上,顺便把另一件睡袍挂在了两套军装中间,好像这样可以让他和艾尔·洛森之间划分开适当的距离。
他走出浴室,躺在今天醒来的那张床上,闭上眼睛,努力安抚烦躁的内心,寻找昨晚睡着的那安宁静谧。
但隔了半个钟头,他还是无法入睡。
拜托,快点睡着吧。
凌卫倔强地保持同一个侧睡的姿势。身体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慢慢产生空虚感,他忽然领会到入睡时被抚摸的触感是多么令人安心,那一刻,出奇地想念凌谦和凌涵。
不管他们在莋爱时多么为所欲为,但每一次结束后都会给予足够的爱抚。
嗒。
黑暗中,一个很轻的声音引起凌卫的注意。
神经忽然紧绷起来。
他清楚的记得上床前自己按下了门锁,可是现在,显然有人拥有这房间的开锁密码。
房门一点声音也没有的被推开了,凌卫没有动弹,集中耳力,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不过他知道有人已经走了进来,并且就站在床边。
艾尔·洛森。
他到底,想干什么?
床垫往下压了一下,凌卫感觉到少将在自己床边坐下了,脑中警铃大作。他紧张地考虑,要不要立即坐起来,义正言辞地责问对方,就在考虑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叹息。
不。
与其说是叹息,不如说,像是有着说不出的痛苦,和挣扎的悲鸣。
凌卫大惑不解。
为什么,艾尔·洛森少将会发出这样的悲鸣?
出身将军家族,享受着人人羡慕的特权,又是洛森将军承认的家族继承人,二十多岁就被提拔为少将,这几乎是联邦所有年轻人羡慕嫉妒的完美人生。
凌卫感觉到耳边空气的流动,像是有人伸手靠近自己的脸,但最后又改变主意缩回去了。
男人在他身边坐了很久,整段漫长的时间里,他只发出了一声叹息,其他时候,则宛如幽魂似的沉默,凝视着凌卫的脸庞——凌卫不用睁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视线。
终于,艾尔·洛森站起来,和刚才进来时一样,完全没有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凌卫松了一口气,刚才长时间地保持同一个睡姿还要绷紧神经,放松之后,睡意悄然来临。
又是一个没有噩梦的夜晚。
「在科学范畴尚无定论,这也是在复制人技术上一个老难题,」外出工作归来,半夜被吵醒后开门接待了老朋友的米娜医师,穿着性感的蕾丝睡衣,一双长腿优美地蜷在沙发上,「DNA是DNA,灵魂是灵魂。复制人,到底算不算一个完整的人呢?复制人和本源人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科学无法解释的联系?唉,首要的问题是,灵魂这玩意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存在,又待在哪里?越解释问题越多,所以联邦宪法明文禁止制造有自我意识的复制人,可是当然啦,对军部来说,联邦宪法算不了什么。」
她耸肩。
「我过来可不是打算和你讨论纠缠了几万年的灵魂命题,我只想知道,我刚才说的,你觉得有可能吗?」
「艾尔,你说的话我一向都觉得有道理。」
「米娜。」艾尔·洛森的声音稍微高了一点,仍不失温柔。
米娜发出呵呵的悦耳笑声,然后,露出正经的脸,「好吧,从你告诉我的那些,我们推想一下。也许凌卫身上,存在着卫霆的意识,或者残存意识。」
「一定有。」
「当凌卫不断的做噩梦,精神被削弱时,卫霆的残存意识就能得到体现,那种时候,凌卫无法抗拒和你亲近的冲动,所以,他和你接吻了。嗯,你们真的就这样接吻了吗?」
艾尔·洛森用他蕴含着神秘力量的啡色眸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打消了她继续挖掘八卦的想法。
「而当凌卫睡了一个好觉,精神恢复良好状态时,卫霆的残存意识就无法与之抗争了,他会变成一个,让我想一下用词,对了,一个彻底的凌卫。毕竟凌卫才是这具身体的主意识。」米娜皱眉思索,「不过,让他得到良好睡眠,恢复状态的人,不正是你吗?是你帮助他掌握主动权,压制了他身上隐约体现的卫霆意识。」
「现实就是这样让人两难。让他继续失眠,迟早会损及身体,但是帮助他安眠,等于扼杀卫霆可能再出现的机会。」艾尔·洛森沉声说。
「不再考虑一下灌入记忆的方式?」米娜问。
卫霆的记忆档案被保存下来的消息,是刚才从艾尔口里听来的。
「我亲自测试过了,记忆档案里有损坏,强行灌入的话,很可能会让凌卫神经中枢损伤而变成疯子。」
「可是,也有成功的机率吧,虽然机率很小。洛森将军不是一直在催促你利用这三天对凌卫灌入记忆吗?」
「你觉得我应该听命于他?」
「不,艾尔,」米娜欣然,「我知道你不会听命于任何人。」
艾尔·洛森对她露出一个充满男性魅力的微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说回现实的话题,艾尔。明天晚上封闭式治疗就结束了,基于你说的两难的境况,有什么打算?让他继续做他的噩梦,还是帮助他打压体内的卫霆意识?」
「米娜,我半夜三更过来敲你的门,不是为了回答问题,而是问了寻求专业建议。」
「你的目的?」
「我要卫霆在凌卫的身上活过来,」艾尔·洛森的眼里精芒闪烁,「我相信,除了灌入记忆档案,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让卫霆重生。」
米娜沉吟片刻,喃喃地说:「也许有。」
「例如,逼迫,你觉得可行吗?」
「嗯,逼迫也许管用。如果一个身体内,有凌卫的主意识和卫霆的残存意识的话,就相当于两方在一个狭小的战场里打仗,我们也许可以帮助其中一方,打败另一方。」
艾尔·洛森脸上逸出慑人的神采,「这正是我的想法。不断逼迫凌卫的主意识,让他陷入痛苦和混乱中,让他属于凌卫的那部分意识逐步被削弱,直到他的身体被卫霆的意识占领。卫霆最终会在凌卫身上重生。」
「那凌卫的意识呢?如果你真的达到目的,凌卫的意识只能被处死了。」
艾尔·洛森陷入沉默。
他转过身,在米娜的客厅里如主人一样打开酒柜,取出一瓶上面标着69字样的艾伯特素,旋转瓶塞,放在嘴边灌了一大口。
入喉的烈酒顺着食道往下,像他对军部和凌家的刻骨仇恨一样,在胃部猛烈地燃烧起来。
「凌卫是必要的牺牲,」艾尔·洛森冷淡如冰地说:「为卫霆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体,是凌承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他的这份盛情,我就笑纳了。」
第八章
凌卫在床上满足地醒来。
他在军校养成良好的习惯,只要身体不处于很极端的状况,一般在早上六点钟左右,他就会自动睁开眼睛。
而昨晚这一觉,和前晚一样质量上乘。
噩梦仿佛彻底消失了。
明明没有接受什么专业的治疗,想像中的药物和治疗仪器连影子都不见,但无法解释的是,治疗却似乎真的起效了,连续两晚的良好睡眠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种情况下,本来应该很高兴地对治疗师道谢。可是,现在艾尔·洛森少将在凌卫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和蔼可亲、温厚沉稳的长官,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
漱洗后换上熨好的笔挺军装,走出房间。
发现治疗室内不见艾尔·洛森的踪影,凌卫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凌卫舰长,你已经起来了?」
听见房门被电子匙开启的嘀声,凌卫转过身,看见推着小推车的护士正往里面探头,她看见凌卫,露出灿烂笑脸,「我还担心会吵醒你呢。这是你的早餐,希望你喜欢莱卡布星的米熊排和香草汁。等一下用餐完毕,请你按这个铃叫我。今天你会很忙的。」
最后一句吸引了凌卫的注意力。
「今天我会很忙?是治疗吗?」
「是呀,根据给出的指示,今天你要进行多项身体测试,包括心率、体力和负重力。所以,我给你准备的早餐是双人份哦,你要吃饱了才能应付今天这么多事吧。」
「谁的指示?米娜医师吗?」
「嗯。」
知道不是来自艾尔·洛森的意思,凌卫心里轻松了一点。
「另外,需要穿着宽松的衣服,」安琪儿瞄了穿上军服后显得更英伟的凌卫一眼,口气暗含遗憾,「要请你脱下军装了。这里有为你准备的衣服,等一下请换上。」
「谢谢。」凌卫接过了白色的看起来像是病人穿的宽松服。
过了今天,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以看见总是黑着脸的凌涵,和调皮捣蛋的凌谦。
奇怪,从前一年到头不见一面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是隔了两天,就好像分开了很久。
基地的医疗餐不错,米熊排浇上热热的香草汁,激发食欲。同一个推车送过来的一大杯热饮,好像是某种新鲜果汁,味道微酸,入口软滑,让喉咙很舒服。凌卫说不上这是什么水果,不过这也不奇怪,在培养合成技术日新月异,而新开拓星系不断出现的宇宙时代,水果的种类实在是太多了。
每一年都会有新的品种出现,也许连植物学家都在头疼如何才能把它们都记住。
可是,依然怀念凌涵的手艺,什么也比不上凌涵煮的鱼汤、面条、或者……炒饭……
凌卫真没想过自己会有被惯到挑嘴的一天。
吃完早饭,护士又出现了,把他请到位于另一层楼的测试中心,按照米娜医师的指示开始一项项测试,有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助理,也过来帮忙记录数据。
简短的常规问答后,是安琪儿已经有提示过的体能测试。
在跑步机上长距离跑步,在失重仪上360度高速旋转,负重攀爬……这对凌卫来说没有任何一点困难。
让他头疼的是别的,不断有其他的女性护士出现。
实在是出现得太频繁了。
装作经过也好,进来和安琪儿嘱咐什么也好,说是需要取测试室内的某件工具也好,哪怕正和那位记录数据的男助理说话,目光也会瞄向凌卫。
做心肺检查时,为了方便接上仪器,凌卫配合地把上衣脱了,祼露出肌肉紧实的上身,就这么短短十来分钟的工夫,竟然有七八个护士过来敲门,问安琪儿蛋白千分仪在哪。
「喂!你们也太过分了吧。」连安琪儿都不得不摇头,好笑又好气地说:「不知道会让人家很尴尬吗?」
「真的等着蛋白千分仪急用呀。讨厌,安琪儿你摊上了美差,就一本正经的教训人了。」探头进来的护士一边这样说,一边用几乎要尖叫的兴奋视线贪婪地盯着凌卫猛瞅。
「蛋白千分仪就在溶血室,不是说急用吗?快点去吧。」
「身体锻炼得好棒,上身曲线好漂亮啊……」窥探者离开后,啧啧声从走廊隐约飘入门缝。
这一刻,凌卫前所未有地怀念凌谦和凌涵。
这两个弟弟的占有欲虽然强得令人吃不消,但毋庸置疑,他们滴水不漏的保护网还是帮他免除了不少被女性围观的窘迫。
「抱歉,真是太失礼了。」安琪儿向他道歉,可是,她的视线似乎也黏在凌卫身上了。
「没什么,希望快点完成。」
「可能没那么快哦。嗯,我看看,还有十四项测试要做。」安琪儿翻看手上的电子板,「你也辛苦了,吃了午饭,我们再继续,可以吗?」
午饭之后,又接着测试。
可能因为明天就要结束封闭式治疗了吧,米娜医师为了抓紧时间,把所有测试都集中在一天。想到明天就可以和弟弟们重聚,凌卫对此毫无怨言。
但是,一天这样连续下来,体能消耗很大,当终于完成所有医嘱的测试后,凌卫回到治疗室,连晚餐也没吃,匆匆把汗津津的身子冲洗一下,出来就直接倒在床上了。
好累。
四肢,腰腿,包括指尖,都沉得像里面灌满了铅。
身上的任何一块肌肉都不想动。
闭上眼,就这样睡到天亮,再好不过了。
极度的疲倦,让凌卫根本没注意门锁被人从外面启动的声音。
「这么早就睡了?听说你今天做了很多项测试。」
听见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凌卫倏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凌卫的眉头一下子拧紧了,看着站在他床边,正一脸理所当然地解着黑色领带的艾尔。
「我今晚睡这里。」
「睡这?」虽然浑身酸痛无力,凌卫还是猛地坐起了上身,「你弄错了吧?」
艾尔似乎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强烈反对,把领带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有条不紊地开始解上装的银色钮扣。
「艾尔·洛森少将?!」
「这是治疗的一部分,如果你不愿意接受,那么很遗憾,我明天只能在你的治疗报告上面,写上你最不想见到的几个字了。别忘记,我是你的治疗师,有权评价你的治疗结果。」
「你……」
「你显得很生气啊,」艾尔用烟一样淡而缓慢的语气吐字,居高临下地审视凌卫,「如果不是维尔福中将为你说好话,保证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只求再次登舰,米娜医师才不会大发同情心。你想浪费这个唯一的机会的话,那随便你。」
凌卫浑身僵了一下,随即愤怒地瞪着艾尔,字从牙齿缝里坚定地蹦出来,「如果你觉得我会为了登舰而随便和男人上床,那你就错了!」
好像听见有趣的笑话一样,艾尔忽然呵呵地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你难道就不为自己的行动觉得可耻吗?」
「你真是个自大狂,凌卫上尉。」艾尔停下笑声,唇边逸出不可思议的感叹,「你一定以为整个联邦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见到你就发疯的想和你上床吧。抱歉,虽然你在资料库中的高人气,还有联邦年轻一代对你的痴迷,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可不是你的仰慕者之一,也没兴趣和你做你想像中的那种事。应该说,如果我从前对你还抱有些许好感的话,在听完你说刚刚的那句话后,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居然被倒打一耙。
措手不及的凌卫完全没有足够威力的反驳之语。
艾尔冷淡地说:「作为治疗官,我的职责是治疗你的失眠。不管你相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认为我和你的接触可以缓解你失眠的症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决定过来和你同睡一张床,也希望就近观察你今晚的睡眠状况。同睡一张床,懂吗?这里面只有治疗师和病患的关系,绝对没有任何现在浮现在你大脑中的涩情涵义。」
呆了半晌,完全被搞糊涂了的凌卫才迟疑地开口,「你是说我误会了吗?」
「误会?不,你侮辱了我,凌卫舰长。你侮辱了一名少将,凌卫号的支援联络官,你的治疗师。而且这个男人,还一心想帮助你重新登上你的舰只。」即使艾尔的语气平静,但是,这仍是相当严厉的指责。
「我……」凌卫喉咙一片干涩。
应该道歉吗?
在对方没说清楚之前,贸然指责对方要胁自己满足肉欲,确实不应该。
可是这也情有可原,不是吗?
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还有,走进来就解领带,脱上衣,不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还是自己真的太自以为是了,被凌涵和凌谦这两只小色狼围攻的次数太多,今天又一直被护士们用奇怪的目光偷看,所以很容易就想到那个方面……
艾尔的啡色眼眸深处,映着凌卫脸上的每一丝微妙变化。
在他印象中,卫霆很少被说得哑口无言,卫霆的口才不是最好的,却有越挫越勇的特性,当他被人用言辞攻击时,会激发斗志不懈争辩。
可是……如果卫霆也有怀疑自己的决定不正确,或者担心自己是否做错的时候……卫霆会不会也露出这种迷惑又可爱的表情呢?
就像眼前的凌卫一样,微锁着眉头,一副努力想把事情弄清楚的样子。
就算陷入烦恼之中,却依然散发着令人忍不住想亲近的,阳光的气息。
「虽然我对你的侮辱感到愤怒,可我并不是一个公报私仇的人,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尽全力治好你的失眠,是我给米娜医师和维尔福中将的保证。」
艾尔一边说,一边继续脱着身上的衣服。凌卫下意识把脸别到一边,听见他的话再转回来时,他已经换上了一条宽松的居家裤。
男人赤祼的上身比穿着军装时显得更为强壮,肌肉感很强,但是并没有难看的一团团纠结起来。
打量艾尔上身的时候,刚好撞上艾尔扫过来的具有威严感的目光,凌卫像被人抓到自己偷窥似的,感到一阵窘迫,立即移开视线。
幸好,少将并没有抓住这一点穷追猛打,继续用平缓而充满力量的声音继续前面的话题,「所以,今晚我还是会睡在这里。至于你,上尉,离开还是留下,由你自己决定。你说我要胁也好,卑鄙也好,我的行事准则不会以你的言语为转移。你接受还是拒绝了治疗,我将如实记录在案。」
「如果我离开,你就会记录我拒绝治疗,让我失去登舰的资格,对吗?」沉默很久后,凌卫沉声问。
「是的。」
「这么说,我就是没有选择。」
「凌卫,你在正规军校毕业,是一艘军舰的舰长,在你的下属中,大部分是男性成员。在战争中,你们将遇上各种状况,如果战舰不幸被击落,你们可能会挤在空间极其狭小的逃生舱里一直漂浮到遇上救援,或者降落在荒无人烟的星球上艰难求存。」艾尔语气严肃而冷冽,「如果,你对于和自己的治疗师同睡一张床这种任何军人都会接受的小事耿耿于怀,甚至无端臆测,你期待我给你一个怎样的评价?像你这样,宁愿冒着不能登舰的危险也不愿意尝试治疗的舰长,我能相信你的判断力吗?在物质有限的情况下,你是否可以和战友一起共享洗澡的水源,躺一个被窝,啃最后一罐军粮?战场上真正需要的是军人,不是斤斤计较,总以为自己被觊觎的大小姐。」
艾尔在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进去。
只占了半边床,仰面朝上,很标准化的规矩睡姿,和他脸上的从容淡然相得益彰。
他似乎不打算理会凌卫会做出哪种反应,说完他想说的话,坚定地闭上了眼睛。
凌卫转头看着已经躺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床上的艾尔,脸上浮现挣扎。
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光明正大,还是……
说是说得义正言辞。
确实,在军队里,随时会和同性有接触,在这方面别别扭扭,杯弓蛇影的话,心态显然不对劲。
如果现在离开,这个人一定毫不迟疑在自己的治疗记录上写下不好的话,而且,自己连责怪他的立场都没有。
接受音控的灯光,在两人对话中断的十分钟后自动熄灭。
四周陷入黑暗的静谧,进入夜的状态。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能听见艾尔·洛森平缓悠长的呼吸。
而凌卫却被这入睡的男人丢上抉择的十字路口。
同睡一张床也是治疗行为?
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每次和艾尔·洛森少将接触后,好像真的睡眠得到改善。凌卫心里知道,这一点是无法作假的,就算不愿意,他也只能诚实的承认。
只要没有别的暧昧意思,和男性共享一张大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如果被弟弟们知道的话……
凌卫站在床边,如一具被赋予了迟疑和挣扎内蕴的铜像。
很久,他缓缓掀开被子,躺在了男人留给自己的另一半床上。
抱歉,凌谦,凌涵。
这只是没有任何涵义的同床,每一个军人都能接受的尺度。
今晚,只是为了,再次登上凌卫号,为了,和你们继续并肩作战。
别生哥哥的气。
凌卫在心里轻轻叹气,闭上了眼睛。
原以为会整晚都睡不着,可是躺上床后,软绵绵的床垫、枕头像具有良好的催眠作用,白天的疲累开闸潮水似的涌来,不过片刻,凌卫就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终于睡着了?
大量体力测试和放入食物里的药剂,他能撑到现在,还真的不容易呀。
听见凌卫的呼吸,从别扭的屏息,到放松,再慢慢变得均匀悠长,艾尔·洛森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缓缓转过头。
侧睡的姿势,用背对着他,蜷缩四肢,是防备的姿态。
刚刚感觉被子被掀了一下,以为凌卫进了被窝,可实际上,凌卫只是把被子掀到了一边,空出地方,自己什么也不盖地躺在床上。
是不愿意和自己同盖一床被子吧,倔强的家伙。
可是,不管怎么倔强,最终还是和自己讨厌的人「同床」了,不是吗?
艾尔假装了一个翻身动作,观察凌卫的动静。发现凌卫没有任何反应后,他才慢慢向凌卫贴近。
手贴上凌卫的腰,隔着单薄的布料,一点点滑动,移到胸口。悠长呼吸的起伏之下,是年轻的心脏有节奏的跳动。
这生命如此鲜活。
卫霆毫无防备的睡颜和此刻眼前的身影重叠,艾尔恨不得一把搂住他,狠狠地把他嵌入怀里。
却只能死死压抑这股冲动,静静地感受着他心脏美好的搏动。
我是……如此,如此的……想你……
想你。
想你。
旧日记忆如一匹发狂的马儿嘶叫踏蹄,不论艾尔多么想随心所欲,让卫霆重生的计划却像一道保险闸,逼迫他冷静自持。
让凌卫崩溃。
让他陷入困惑、迷惘、挣扎,然后,再让他凌乱、痛苦,直至失去自我。
这,就是计划。
应该让他继续被噩梦缠绕,艾尔用力咬牙,命令自己把手从凌卫的胸口移开,那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卫霆如出一辙的滑腻肌肤仿佛具有吸力,吸着他的指头。艾尔闭上眼,定了定神,然后,默默地把手往后抽离。
「唔……」仿佛感觉到胸口热热的东西消失了,沉睡中的凌卫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呻吟,在床上翻了个身。
床上的两人顿时变成了面对面,凌卫的一只胳膊在翻身时随着惯性,甩过来搭在艾尔的腰上。
距离之近,使凌卫的呼吸轻轻喷在艾尔脸上。
啡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卫霆,是你吗?
把手搭在我的身上,渴望着我的爱抚的,一定是你吧?
已经没有力量再把面前的人的手挪开了,没有力量再置之不顾。爱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一样的热度,一样的轻柔,艾尔感觉身体里的什么忽然绷断了,以理智为基石的高塔轰然倒塌。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在意识发挥作用之前,已经吻上了凌卫的唇。
带着青草味的唇让他疯狂,沉睡中的人儿如此温顺,就像当日的卫霆,乖巧而羞涩地接受他给予的初吻。
撬开柔软的双唇,探到最里面,虽然丁香没有缠绵的迎合,依然迷人,依然让他忍不住狠狠吸吮香甜的津液。
长吻狂烈深沉。
被骚扰睡眠的凌卫发出一阵迷糊的抗议,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这不但因为白天的体力消耗,更因为他早餐和午餐的饮料中,都添加了他所不知的药物。
艾尔肆意地吻着怀里的人,他身上每一处都如此完美,爱抚肌肤的触感宛如天堂。他一直,一直期待和卫霆的第一次亲密,无数次梦想着把卫霆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他身上每一寸肌肤。
这腰肢和大腿,比想像中更迷人,更有弹性。
和所有将军之子一样,在认识卫霆之前,他有过一段放纵的日子,但卫霆的存在,让他明白了只有肉体茭欢而没有爱是如何的苍白无聊。为了卫霆,他变得节制自律。
这个世界上,只有卫霆值得他冲动。
所有的亢奋和ji情,只属于卫霆。
现在,拥抱着来自卫霆的另一个身体,艾尔体内压抑已久的欲望像油库里被人丢进了一点火星,无法控制地熊熊燃烧,烧红了整个宇宙。
卫霆,我思念你。
我爱你……
手钻进衣料之下,触摸两腿间温驯的器官,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战栗。
我想要你。
只想要你。
最敏感的地方被男人抚摸,似乎让凌卫感到不适,在深沉的睡眠中,发出含混的呢喃。
这呢喃仿佛一声来自情人的抗议,让艾尔骤然停止了动作。
呼吸在黑暗中格外沉重。
不可以,这样做……
在他没有办法自主的情况下,占有他的身体。
不可以像那些军部的畜生一样,对待卫霆。
脑海浮现自己赶到审讯室后,目睹的最残忍邪恶的一幕,想起爱人被棱辱时绝望的眼神,如一桶冰水淋在头上。
艾尔别过头,在自己手臂上狠狠一咬。
剧痛和弥漫在口里的血腥味,让他清醒过来。
不可以。
多渴望,多痛苦,都不能对卫霆做这种事。
已经承受了可怕的遭遇,被那些无耻之徒深深伤害过的卫霆,不能再受到这样的对待。
啡色眸子蒙上的狂乱,渐渐被心疼和悔恨取代。
艾尔伸开双臂,把爱人怜惜地搂在怀里。
睡吧,我的爱。
我会让你在凌卫身上复活,然后,我们将水乳茭融,直到——这宇宙的消亡。
第九章
凌卫从温柔的黑暗海洋深处浮上来,嗅入鼻尖的空气,带着清晨独有的湿润。
他侧躺着,半边脸贴在枕头上,在即将醒来的朦胧中呢哝着赞了医疗室的专用枕头一声。
软中带硬,绸缎般的触感,还有微微暖意,是温控的新式枕头?
也许是治疗失眠的专用枕。
凌卫愉快地舒出一口气,惬意地活动脖子,脸颊擦过枕头那应该是特殊绸制的布料面。
「没想到,」艾尔嗓门里带着晨醒时的一丝慵懒,低头看着把自己的胸膛当成枕头的凌卫,「你睡着的时候还真不规矩。」
嗯?
凌卫打开眼睛。
下一秒,微睁的黑眼睛瞪成了猫一样的圆形。
「还没有躺够吗?上尉。」两张脸距离靠得太近,艾尔嘴角扬起的弧度在凌卫眼底放大,露出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淡笑。
凌卫反应过来,霍地在床上坐起上身,「这是怎么回事?」
「对我问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了。昨晚睡着睡着就蹭到同床的男人身上,把别人的胸膛当成枕头的人可不是我。」
凌卫一怔。
蹭到艾尔少将身上,还主动把脸贴到他胸膛上?
不可能。
是对方的恶作剧吧!
但是……如果是对方造成的状况,自己在他动手时一定会惊醒——即使睡着,凌卫自信自己也不会迷糊到被人翻动身体却毫无感觉的程度。
既然如此,就只能承认少将的说法是真实的了。
睡着时无意识地对同床的男人作出如此暧昧的举动,想到这个,凌卫顿感狼狈。
「如果不是米娜医师的报告,真不敢相信你患有失眠症。昨晚睡得也太沉了,推你好几下,你都没醒,就算把你的头移到枕头上,不到一会你又靠过来了。是体温还是皮肤的接触吸引了你吧。」艾尔一边用叙述的口气说着,一边移动修长的双腿。
他下了床。
房内控制系统感应到地面的压力变化,窗户分成上下两扇自动打开。
橘黄色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赤祼着精壮上身的艾尔沐浴其中,仿佛罩了一圈淡淡光环。
「你似乎习惯和同床的男人做肢体接触,是吗?」
「这只是人睡着后毫无意识的动作。」凌卫脸颊好像被火烧着了。
「让人受不了的自我中心主义者。」艾尔喃喃了一句。
「什么?」
「就算是睡着后毫无意识的动作,也应该说一声抱歉。这是基本礼貌。」仿佛是吃了大亏,却依然宽宏大度的平淡语气,可是实际上,却正隐约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压制着对方,「我的责任只是帮你治疗失眠症,并不包括当你的抱枕。说好了只是治疗性质的同床,却无缘无故地被你骚扰了一个晚上,换了你站在我这个角度的话,也会觉得不满吧?」
「…………」
「用沉默表示反对?算了,不管多理亏也不道歉,也是凌家传统作风之一。看来是我不该对你抱任何期待,凌卫上尉。」
艾尔说完,走向房门。
「等一下。」
艾尔停下脚步,转过身,扬起眉毛等着凌卫开口。
五官端正的脸上线条绷紧,显示着内心的纠结。
这正是艾尔所期待的效果。
把无意中服用了药物,陷入昏睡状态的凌卫拉到身边,制造凌卫主动亲近自己的假象,并且让凌卫产生愧疚感。
只要可以在凌卫和孪生子亲密的关系中撕开一道微小的裂缝,终有一天,他可以让这道裂缝扩大,并把涂上毒液的匕首从这里Сhā进敌人的心脏。
「昨晚的事……」挣扎的凌卫终于开口,低沉地说:「我很抱歉。」
「就这样?」艾尔发出一个轻微的鼻音。
「但是,我并不是故意的。这件事请你务必……」
「保守秘密,是吗?」艾尔截住他的话。
「治疗师对病人的情况保密,这是职业道德,不是吗?所以,请你对其他人保密。」
「所谓的其他人,指的是你养父的两个亲生儿子吧。」
两人的视线,隔着半个房间在半空中相遇。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正从橘黄色转为白黄色,光线渐渐炽热,床、沙发、墙壁仿佛都被赋予了新一天的活力。
但凌卫的心情,却无法与之同步。
「我们亲吻的事呢?」
「为什么忽然又提起这个?」不安被艾尔恶意地牵动,凌卫察觉到危险似的瞪着艾尔。
「也要为你保密吗?」
「当然,那个吻根本只是一个错误。」
「啧啧,」艾尔缓缓地打量他,「凌卫上尉,你需要别人保守的秘密还真多。」
「那么……」
「那么,治疗结束了。」艾尔再一次从容地打断了凌卫的话。
和凌卫的对话,他掌握着充分的主动权。
作为有心理学执照的治疗师,和征世军校指挥系当年第一名的毕业生,他一直在使用种种策略压制凌卫的心灵。
和凌涵如出一辙的手法。
但是,比凌涵更炉火纯青。
凌卫不知不觉中,被他牵着鼻子走了,「那治疗结果……」
「我会把治疗结果如实写在报告上,让米娜医师作出决定。」
「你会怎么写呢?」凌卫显得很关切。
「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我会如实地写。」艾尔操纵脸上的每一根神经,精准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凌卫无法在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不知道自己的治疗报告会被琢磨不透的治疗师写上何等评断,凌卫冷静的眼神中隐藏了不安。
艾尔不打算继续交谈,自顾自地走进浴室,脱掉长睡裤,换上少将军装。
对着镜子熟练地打领带时,艾尔忽然停止了动作,静静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深邃的眼睛。
薄唇。
高鼻梁……
『鼻梁高,自负狂妄。』
『嘴唇薄,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典型的自我主义。』
卫霆给予自己的评语,从回忆中苏醒。
字字铿锵有力。
『尤其是眼睛,这种颜色,一看就知道是冷血无情。』
和卫霆的第一次见面,彼此都看不顺眼。
出身背景的巨大反差,同样鲜明的个性,还互为两校交流竞赛的有力对手……命运的种种安排,仿佛是刻意让他们先知悉彼此最糟糕的一面。
大部分时候,都由艾尔充当挑起是非的一方。
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对方是将军之子,卫霆在遭到挑衅时从不示弱,有招必接。
风华正茂,英气四溢,令艾尔目眩神迷。
时光,如白驹过隙。
幼稚的口角,已经过去二十多年。
如今,即使是曾经把自己气得吐血的攻击性话语,只要出自卫霆之口,也酿成了值得珍藏的甘美。
「这种颜色的眼睛,原来代表着冷血无情,你还真是一矢中的……」艾尔对着镜子,苦涩地喃喃。
的确。
镜中的啡色眸子,冻结着二十年的冰霜,已经找不到当初的一丝暖意。
只剩人类猎捕时的冷静与无情。
他的猎物,和他只有一墙之隔,就在他刚刚离开的房间里。
像刚出生的小鹿,无法抗拒地一步步走进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换回军装,刚刚走出医疗大楼的大门,凌卫就听见了很不正经的口哨声。
「哥哥!」
房车的门打开,凌谦的脸从里面探出来,但是,有着如此俊美高贵的脸,却在基地里像勾搭女人似的大吹口哨,真是太可惜了。
凌卫向房车走过来,往里面扫了一眼,「凌涵呢?」
「他忙着开会。」
车门关上后,凌谦迫不及待地狠狠吻了他。
「失眠治疗得怎么样?」
「不错。」
「真的吗?」
「嗯,这三天都睡得很好,一个噩梦也没有做。」
「那哥哥想隐瞒的是什么呢?」
「啊?」凌卫仿佛被人识穿了秘密,不由紧张起来。
「哥哥刚才的表情很不自然,在医疗大楼里有什么事想瞒着不告诉我,对吧。」凌谦笑着打量他,「快点坦白。不然等凌涵来了,他拷问的手段会比我严厉很多哦。」
虽然是说笑,凌卫却感到脊梁冒出一股寒气。
不会是凌谦已经听见什么风声了吧?和艾尔·洛森亲吻、同床的事,一定会让两个弟弟怒不可遏。
要是让凌涵来审问自己的话……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大事,那就是有小事喽。是不是米娜医师在治疗哥哥时趁机吃豆腐?」
听见这句话,凌卫松了一口气。
如果凌谦以为米娜医师在这三天中治疗自己的话,那就是说,凌谦并不知道艾尔才是治疗师这件事。
吊到半空的心稍微放下一点。
「不要这样说米娜医师,她是一名专业的心理专家。如果不是她,我也不可能连续睡上三天好觉。」凌卫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没有失眠的人,不会明白可以安安稳稳的睡觉是何等珍贵的礼物。
「那哥哥到底在隐瞒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进行体能测试时,遇到了尴尬的事。」虽然很丢脸,可是,似乎只能拿这个出来搪塞了。
「嗯?」
「很多护士小姐冒了出来。」
「哦,明白了,是哥哥的仰慕者来偷窥哥哥。你确定都是护士小姐吗?没有护士先生?如果全是女人,我还放心一点。」
「这话什么意思。」
「哥哥的身体已经被我调教到只愿意接受男人的肉木奉了啊。女人的身体对哥哥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优美的唇里忽然冒出这么低级的话,真让人吃不消。
「真是口不择言。」
「我说的是事实。难道哥哥现在还能对着赤祼的女人Ъo起吗?没有我这双手的爱抚,或者Сhā进哥哥身体里的大东西,哥哥根本就硬不起来吧。」
「不要再说了。」被下流话调戏得脸红耳赤,反而让凌卫不再露出有所隐瞒的破绽。
凌谦发出悦耳的笑声。
三天的分离,和哥哥坐在房车里,尽情地和哥哥调情,看哥哥诱人的赧然表情,真是令人愉快。
唉。
如果不是答应了凌涵,要三人在一起时才开动大餐,真想现在就单独和哥哥尽情地做上几次,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哥哥迷人的ⅿi洞。
凌涵那家伙,真是个爱计较的小气鬼。
「什么时候会收到哥哥可以登舰的通知?」
「离开时护士转告我,米娜医师会在今天给出结果。是否可以登舰,还是要看她的意思。」
「不是说三天治疗很成功吗?怎么听哥哥的意思很不确定?」凌谦把手探入凌卫的衬衣下,享受三日来深深思念的肌肤触感。
「我个人觉得治疗很成功。可是,治疗师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敢保证。那些拿了心理学学位的人,心思都很难猜测。」凌卫的脑海里,浮现艾尔那张无论如何也无法看透的脸。
比凌涵还难猜测的家伙。
「这么说,现在只能等结果了。」
「嗯。」
以为要到晚上才会接到通知,没想到和凌谦在餐厅吃午饭时,凌卫的通讯器就响起来了,大概是一名基地联络官,在通讯器中通知凌卫去维尔福中将的办公室报到。
知道这一定和凌卫的心理诊断结果有关,他们丢下吃到一半的半桌菜,匆匆赶去基地办公大楼。
登舰资格是军部处理的事,军人应该单独面对。
因此到了军部大楼门口,凌卫表示了不需要凌谦跟来的意思,可是,凌谦坚持要和哥哥一起面对结果。
「和哥哥有关的大事,怎么可以把我排除在外?如果是凌涵要和哥哥一起去维尔福那老头子的办公室,哥哥一定不会拒绝。哥哥是嫌我官职小,只是个少校,对这次的事情不会有帮助,所以才不让我去,是吗?别看不起人。」
「扯到哪里去了?这和官职大小有什么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反正我要和哥哥一起。」
「这是我应该单独面对的结果,带上你的话好像变成家务私事了。凌谦,你就不能听哥哥的话吗?」
「我是少校,哥哥是上尉。哥哥就不能听长官的话吗?」
「…………」
原来刚才提起的官职大小还是有关系的。
身为长兄,有两个能力卓越的弟弟压在上面,还真是处处受制。
完全拿任性的弟弟没办法。
两人到达,发现维尔福中将和米娜医师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候他们了。
敬礼后,维尔福中将示意他们坐在办公桌前放置的两张椅子上。
「凌卫,为期三天的失眠治疗已经结束。」维尔福中将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桌面放着一份电子文件,脸上仍是那一副千年不变的军官的严厉表情,「我刚刚接到了米娜医师亲自呈递的相关报告。」
他用手指指自己面前的电子文件。
米娜医师坐在办公室另一头的沙发里,轻松地享用着水果茶,没有理会凌谦一瞬间扫过去的犀利目光。
向维尔福中将递交报告后,她完全可以离开,把剩下的事交给维尔福中将处理,可是她还是决定了留在这里,亲自确认艾尔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维尔福中将的风格一向干净利落,对紧盯着桌上的电子文件,一脸紧张的凌卫说:「没必要把上面的专业术语长篇大论地给你念一遍,想看的话就自己拿去看吧。」
他把电子文件递给凌卫,口头说了一下重点。
「三天的失眠治疗很成功,治疗师对此作了充分肯定。既然你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善自己的睡眠状况,显示你良好的自制力,那我也没理由禁止一名年轻有为的舰长重新登上自己的舰艇。」
「谢谢长官!」凌卫惊喜交集,在椅子上把脊背板得笔直,大声道谢。
凌谦露出微笑的同时,目光又迅速扫过米娜医师。
这个女人无缘无故搞了这么多事,让哥哥紧张到死,到最后却轻轻松松地放过。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有一个你必须接受的附加条件。」
听见维尔福中将的话,凌谦把视线从米娜医师那里转回来。
维尔福中将说:「米娜医师在报告中提出,失眠症在环境改变的情况下容易复发,为了保证全舰的安全,她强烈要求在你下一次登舰进行太空航行的时候,有相关的监测官随行,让其考察你的状态是否适合指挥军舰。我认同她的看法。」
凌卫点点头。
对此他毫无异议。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舰长的状态是否良好,关系全舰人员的安危,维尔福中将小心一点也没错。
反正,知道了可以登舰这个好消息后,凌卫早已心满意足。
只要可以重返凌卫号,就算再派十个监测官来考察他的状态也无所谓。
「艾尔·洛森少将已经表示接受邀请,担任你的监测官。」
凌卫猛然僵硬了一下。
他看着维尔福中将平板的脸,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
「长官刚才说的是艾尔·洛森少将?」凌卫皱起眉。
经过三天治疗期,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让凌卫很难再自如地面对这个男人。而且还是在凌卫号如此有限的空间里相处。
「仅此一次航行而已,毕竟艾尔·洛森少将肩上也负着其他的重要责任。」
「没有别的人选吗?」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玩游戏吗?」维尔福中将不可思议地看着凌卫,用大提琴一样的低沉声音喝斥,「竟然对自己的监测官挑三拣四!艾尔·洛森是凌卫号的后方支援联络官,这个职位的人做舰艇指挥者的状态监察再合适不过。难道你对这还有什么意见不成?」
一时之间,很难找出适当的借口。
只是,又无法欣然接受。
「没什么意见,只是他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混账!身为舰长,却不能和本舰艇的后方支援联络官好好相处,我真应该立即向军部递交报告,革去你舰长一职!」
「果然,是洛森家喜欢耍的贱招。」耳边传来凌谦的冷笑。
知道艾尔·洛森要参加下一次航行,他没有立即跳起来大发雷霆,而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令凌卫感到惊讶。
凌卫转过头。
凌谦正在低头摆弄手腕上的通讯器,嘴角带着不屑的讥笑。
「凌谦少校,你对这个安排有异议?」维尔福中将眸中神光炯然,令人不敢逼视。
让凌谦留在办公室,纯粹是给凌家,或者说,是给具有卓越指挥才能的舰长凌卫一点面子。
但是,如果凌谦这个小小的少校,以为自己是将军之子,就可以擅自干涉特训基地的重要事务的话,那就太不自量力了。
「特训基地的事情由你做主,长官。我就算有异议也无权改变你的决定。」凌谦用下级不该有的轻佻语气,懒洋洋地说。
「明白就好。」
「不过,如果长官你做出的决定不合情理,我应该有权向军部投诉吧?」
「你说什么?」维尔福中将像被燎了毛的雄狮一样,露出爆发前的可怕气势,「我的决定怎么不合情理了?讲清楚,凌谦少校!」
凌谦竖起一根指头,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这个缺乏敬意的,儿戏一般的动作,更把维尔福中将惹火了,就在他打算按下按钮,呼来两个卫兵把凌谦从自己的办公室丢出去时,凌谦的手腕上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嘀」的一声。
似乎有什么讯息传到了他的通讯器上。
不知为何,凌卫直觉地感到给凌谦发来消息的是凌涵。
空气中充满诡异的气流,似乎一场无声的斗争正在眼前展开。
凌谦在扫过通讯器的荧幕后,抬起头来看着维尔福中将,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维尔福中将,用不着考虑派谁上凌卫号当我哥哥的心理监测官了。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狂妄的小子,你以为在我的办公室里你有权下这种决定吗?就算你是凌承云将军的儿子,也必须遵守军部的制度。」
「要谈制度吗?求之不得。」凌谦在椅子上挺直上身,吊儿郎当的气息完全消失了,显得沉着严肃,「到目前为止,长官所作出的决定,不管是要我哥哥参加三天封闭治疗,还是让艾尔·洛森登上凌卫号监测凌卫舰长的状态,这一切,完全建立在米娜医师的建议的基础上。」
「不错!」
「根据军部制度,如果没有心理监测官的专业意见,就算你是特训基地的最高长官,也无权作出对参加特训的学员进行心理监测的决定,更不能以心理方面的原因禁止一名舰长登舰。」
「米娜医师的意见相当清楚,你在报告上不是看见了吗?」
「意见虽然清楚,但根本没必要花时间去看。写这些乱七八糟意见的人,并没有心理监测官的资质,也根本没资格对凌卫舰长进行心理状况的判断。」
凌谦的话,让办公室的空气猛然凝滞了。
原本悠闲地在沙发上喝茶的米娜医师,把瓷杯放到了桌面上,转过头来看着凌谦的侧脸。
维尔福中将反而哑然失笑,「凌谦少校,你被基地太阳晒昏了头吧?米娜医师是军部屈指可数的最高级心理监测官之一,这些年来她给无数军官做过准确的心理评鉴。质疑她的资格,简直是宇宙中最荒谬的事。」
凌谦冷笑着说:「照你这么说,长官,军部心理委员会干了宇宙中最荒谬的事,因为他们刚刚通过决议,取消米娜医师的监测官资格。」
「这不可能!」米娜医师从沙发上霍然站起来。
「决定很快会上传到军部资料库,维尔福中将可以在电脑上查询具体情况。不过米娜医师,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心理监测官,把你撤下来的时候,委员会好歹也该给点面子,单独发你一个撤职通知吧?」
凌谦话音刚落,嘀的一声传进众人的耳中,虽然轻微,却猛然击中心脏似的感受强烈。
米娜医师不敢置信地看向手腕上闪动亮光的通讯器荧幕。
瞬间,脸上的血色褪尽。
看够了好戏似的,凌谦站起来,伸个懒腰,居高临下地看着维尔福中将,「凌卫舰长在特训期间各项成绩优秀,只有心理测试的评分过低,不过,既然为他做测试的是一名没有资质的人,这个评分完全可以忽略,你说对吧?长官。」
维尔福中将被这小子嚣张的态度刺激到了,砰地站起来,两手抵在桌面,和他隔着办公桌对峙,「不管心理医师的资质如何,失眠是确有其事吧。」
「即使确有其事,也轮不到你管,维尔福中将。特训已经结束,凌卫舰长不再是你的学员,不需要再听你啰嗦,更不用接受你安排的任何心理测试。」
维尔福中将被气得一滞。
但是,凌谦说的确实是实情。
一旦特训结束,教官对学员就不再拥有制约权。
「走吧,哥哥。」
「凌谦……」凌卫完全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弄糊涂了。
「我中午还没有吃饱呢,应该开一瓶酒,庆祝一下。今天让哥哥请客吧!」
凌谦把凌卫从椅子里拽起来,向房门走去。
经过脸色极为难看的米娜医师时,凌谦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第十章
凌卫对事情的发展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不明白在军中资历如此辉煌的米娜医师为什么会忽然失去监测官资格。
不管怎么问凌谦,凌谦都嘻嘻笑着不肯直言相告。
「让凌涵告诉哥哥吧,不然那个小气鬼会怪我抢他的功劳的。」
凌谦执意要吊他的胃口,凌卫也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说,看现在的样子,估计是不会再遇到不能登舰的刁难了,而且艾尔·洛森应该也不会被派到凌卫号上随行对他监察。
事情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就是,似乎对米娜医师打击太大了点……凌卫在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禁又对女医师生出一丝同情。
凌谦倒是兴高采烈,把房车开到餐厅,一口气点了五六道最昂贵的菜,要了一瓶产自西环星的高级梅桃酒。
梅桃酒入喉顺滑,带有一丝清幽的梅桃芬芳。
凌卫抵不住弟弟的劝酒,喝了一点。
饭后两人回到临时住处,发现凌涵已经在客厅里等候多时。
「到哪去了?」
「吃午饭。」凌谦脱下军装外套,随便地丢在沙发上。
扯松脖子上的领带。
「午饭吃到下午三四点?」
「嗯,吃到一半就被维尔福那老家伙叫去了办公室,事情办完了,就再去吃回来啊。」
凌卫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微闭着眼睛。
酒精让他的太阳茓突突直跳,不过,头并不痛。
「哥哥喝酒了?」同坐一个长沙发的凌涵靠近过来。
「喝了一些梅桃酒。」
「喝了多少?」
「七八杯的样子吧。」凌卫睁开眼睛,看了看凌涵的脸色。
在他的潜意识中,总对这个弟弟存着一点敬畏。
凌涵在某种时候,就是一个大家长似的存在,而凌卫和凌谦就是被他管束的小孩子。
这种颠倒的关系,似乎从一开始就建立了。
凌涵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凌卫绯红的面颊,「哥哥酒量很糟。」
「脸上红了吗?可能有点吧。不过,我没有醉。」凌卫双手在脸上揉了一下,仿佛想驱散上面的酒意,「米娜医师的事,你是怎么做到的?」忽然想起了这个。
没有得到答案之前,好奇心总是无法驱散。
「撤销她的心理监测官资格的事吗?」
「嗯。」
「呵。」凌涵发出轻笑。
在他回答前,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浴室换了家居服的凌谦又回到了客厅,惊讶地问:「你们还待在这里呀?」
「怎么了?」凌卫问:「晚上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当然有重要的事。」
看着凌谦别有涵义的微笑,凌卫顿时明白所谓重要的事是什么。
「才刚刚吃完饭……」凌卫说着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子离开了沙发。
是身边的凌涵不做声地把他打横抱起来了。
移动的方向,明显是摆着大床的睡房。
「凌涵!不要和凌谦一起胡闹!」
「我也想和哥哥做。」凌涵气定神闲地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抗拒心立即变弱了。
似乎孪生子齐心一致提出要求的时候,只有满足他们才是唯一的正确选择——凌卫还弥漫着梅桃酒芬芳的脑里默默地想。
这虽然有点不合逻辑,可是,却是最真实的想法。
感情也许从来都是不合逻辑的。
尤其是,他们这样发展起来的,奇特的感情。
「真以为我拿你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无可奈何又满是惯纵的语气,让两个弟弟都忍不住笑了。
「哥哥说话的样子,简直就是另一个妈妈。」
把凌卫放到床上,孪生子用很享受的方式,慢慢把凌卫身上的军装脱掉。
穿着威严军装,器宇轩昂的哥哥,在他们的意愿下,慢慢露出美妙羞涩的身体,一想到很快就可以领略哥哥迷人的濡湿窒热,令他们胸膛发烫。
足够的爱抚和亲吻后,一向在床上废话不多的凌涵动着腰杆挺入。
「呜————!」
体内紧紧包裹住男性炽热的真实感,让凌卫脑际一阵晕眩。
「赤背和卡来米获娜的舰队,军部已经确认全军覆灭了。」
处于被滚烫硬物埋入身体的极端状态,足足好几秒,凌卫无法把听见的话和当前境况联系起来,只是喘息着,看着头顶上方凌涵眼中促狭的笑意。
「一边莋爱,一边谈公事,不是很好吗?」凌涵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
凌谦哼了一声,「只有你才会做这么扫兴的事,凌涵少将。」双手把玩着凌卫两腿间的器官,发出畏亵湿润的声音。
前端近乎残酷的摩擦点燃了欲望,凌卫情不自禁攀住凌涵的肩膀。
「凌涵……」低低的,吐气似的发出声音。
热硬进到最深处后就不动了,悬停的感觉,像被逼到边缘,却又被什么勒住似的。
因为这样,扩张感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帝国的新任指挥官科林确实很厉害,联邦三大防守星的强大舰队,被他一日之间毁了两支,如果不是哥哥及时出现,莱科米克舰队也难以保全。」凌涵冷静的阐述。
无法想像,男人在抱着心爱的人时,居然还能保持如此从容的语调。
一边说着军部的公务,一边保持深埋入凌卫身体的姿势,强烈的对比,诱发极度的淫靡感。
「你……到底要说什么?」
「舰队全军覆没,舰队指挥官责任无可推脱。米娜医师的事,谜底我已经说出一大半了,接下来的,看哥哥的分析能力。」
分析能力?
凌卫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上方高深莫测的凌涵。
「分析得正确的话,就用这里,好好疼爱哥哥。」凌涵轻轻摆动腰杆。
热块在体内最深处极微妙地挺入了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而已。
摩擦的快感才出现了一秒就遏然而止。
像小孩子才摸了一下渴望的玩具就立即被夺走了,被郁闷的欲望煎熬,凌卫琉璃般黑眸蒙上了雾气。
很想,有更强而有力的摩擦。
「想要奖励吗?想要的话,就用心分析。」
被小自己三岁的弟弟用性感的声音逗弄着,凌卫后仰着头,露出苦闷的表情。
这种时候,谁……有分析的脑容量啊!
「凌涵,你不要磨磨蹭蹭。我还在等着呢。」一旁的凌谦也抗议了。
胯下的器官已经硬到一阵阵发疼,排头位的凌涵居然还企图拖延时间,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是你没力气动的话,就让我来疼爱哥哥好了。」
「你一定要扫我的兴吗?凌谦。」
「扫兴的人是你吧。」
孪生子你来我往的时间里,凌卫心里泛起欲哭无泪之感。
被玩弄着下体,秘道艰难地吞着男性硕大的火热,这两个人,竟然在争论这些有的没有的。
是故意的吗?!
不想再忍受这样的状态,凌卫举起手,想把身上的凌涵推开。
这个动作,把孪生子的注意力立即吸引过来了。
「你看,哥哥都不耐烦了。」凌谦得到证据似的对凌涵说。
「是吗?」凌涵的回应,只是淡淡的两个字。
本来想和哥哥玩一种新游戏的,现在气氛都被凌谦破坏了。
不过,考虑到凌谦和自己一样憋了三天,会叫唤也属情有可原。
既然如此,先把情趣的想法先放到一边吧。
他低头亲了亲凌卫微湿的眼角。
「哥哥想要了。」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抽出。
移动时摩擦内壁的快感似的疼痛,让凌卫脊背一阵栗然。
不是抽出大部分,而是完全抽离体内,接着,用前端轻轻触碰因为紧张而不断收缩的入口。
伞状的顶尖有黏黏的感觉,也许是顶端分泌的体液,也许是刚才埋在体内时沾到的肠液。
凌涵的动作,像在用这些淫靡的液体涂抹入口似的。
那是一种撩人的,又令人无法忍耐的愉悦。
凌卫发出闷闷的鼻息。
「你快点好不好?是不是阳痿了?不行的话就不要占住位置。」在一旁口不择言的,是等到快吐血的凌谦。
光是抚摸哥哥的身体,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拖延时间的人,没有兄弟爱!
凌涵没有理会凌谦,他的目光停留在凌卫脸上,寻找上面被他诱发的每一点渴望和焦灼。
慢慢地,唇角逸出一丝像纵容小孩子似的温和的笑容。
「那就,给哥哥吧。」温柔的声音,如同水滴落入湖泊的中央。
凌涵挺动腰杆,再次侵犯到深处。
不管是外面还是内部,所有的褶皱都被彻底展开到极限。
「啊!」
骤然被撑到最大的入口传来疼痛,下腹被凌涵炽热的硬物完全填满了。
欲望没有被击退,反而浇了油似的狂烧起来。
再,再用力一点……
「三天没有做,哥哥又变紧了。」
听见凌涵平静的调侃,羞耻感油然而生。
五脏不听使唤地一阵阵发热。
「唔……嗯……」随着热物在身体里的运动,凌卫微张的双唇里逸出轻轻的声音。
对自己的呻吟感到赧然,但根本无法压抑。
每当凌涵挺动腰杆,热烫仿佛从下面一直贯穿到喉间。
动作并不快,按照某种固定的频率进行,每一个来回都充满力量。
「凌涵……嗯———凌涵……呜————!」凌卫只是毫无意识地叫着弟弟的名字。
双腿缠住凌涵结实的身体。
有热热的东西靠近嘴唇,他迷迷糊糊地知道那是凌谦的唇,把头往后仰。
一边接受肉木奉的摩碾,一边浓浓的接吻,淫邪的香味如魔咒一般,意识覆盖上一层目眩神迷的无碍。
脑袋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只剩下陶醉。
和被人肆意拥抱的快感。
「哥哥看起来好诱人。」
凌谦低沉的笑声里,掺杂着接吻的啧啧声,身体茭欢时碰撞的沉闷声,硕大在秘道里摩擦带动的濡湿声。
脸发烧似的感到热烫,心脏怦怦乱跳。
大概是那七八杯梅桃酒的缘故。
人类所能做出的最激烈的身体接触中,却有一缕很清淡的幽幽的甜蜜在游动。
舌头被舌头爱抚着。
身体,不管是胸膛、腹部,还是两腿间敏感的要害,被爱抚着。
体内,身体最里面的地方,也承受着蹂躏般的爱抚。
「越来越喜欢和我们莋爱了吧。」
「哪……哪有……」端正的脸庞扭曲着,写满快感和苦闷。
无法忍受下腹积蓄的热流,凌卫收紧臀部。
被柔软的内壁忽然裹紧的凌涵发出一声惬意低叹,如在天堂。
像受到鼓励似的,猛地加快冲刺。
「啊!啊啊——!」
如此强烈的贯穿,超过了人可以承受的程度。
身体和灵魂,都被击穿了。
摇晃的背部被凌谦紧紧抱住。
发烫的脸被人用手扳到一边,覆上来,用仿佛对待珍宝的方式,从鼻梁细碎地吻到唇角的,应该也是凌谦。
而在身体里释放着雄性欲望,让他呜咽喘息的,是凌涵。
「哥哥,不要太激动啦,要留点精力给我。」凌谦贪婪地吻着已经被啃咬得又红又肿的唇。
「唔……唔……啊啊——!」
像强力射击水管Сhā进体内,然后把阀门开到最大,倾洒进来的快感,深刻到令人疼痛。
吞咽硕大的褶皱剧烈地收缩。
肉壁和性器在紧密贴合间的摩擦,侵犯和被侵犯的双方,都跌入深不见底的欢愉地狱。
「准备好了吗?哥哥。」凌涵低沉问着。
声音犹如从天堂的边缘传来,在耳道中徘徊回荡,久久不散。凌卫空白的思绪也像被吹皱的水面,随之酥麻荡漾。
几乎受着魔鬼的驱使,他不顾羞耻的点了点头。
凌涵用力地挺身……
「呜————!」
热流在身体深处激散,散落每一寸。
有如窒息般的Gao潮感,让凌卫眼眸上笼罩的雾气骤然变浓,凝结为一颗晶莹露珠,滑落眼角。
「哥哥。」
耳垂被热热地咬住。
凌卫喘息着转过头,在朦胧的视野中看见凌谦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
肢体汗湿地纠缠。
大腿被慢慢分开,热硬靠近因体液而滑腻的秘处。
「啊!」凌卫发出遭到撞击的短促声音,黑发在半空中甩动。
天与地的激烈战栗,又开始了……
第十一章
特训的最终结果应该说不错。
第二天大概中午的时候,特训基地在资料库中更新了有关学员凌卫的资料,把心理测试一栏的内容全部删除,禁止登舰的意见也消失不见了。
更新一出来,三兄弟就接到来自联络器的消息了。
电子页面的最下方,是维尔福中将的亲手签名。不知道他签署这份文件时脸色如何,不过孪生子并不在意。
要在军部竞争,竖敌是家常便饭。
按照凌谦的说法,敌人太多的话,加把劲消灭就是了。
「我想,可能是这样吗?」午饭后三兄弟在客厅里惬意地喝着热红茶,凌卫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说了一句。
「可能什么?」
「凌涵问我的关于米娜医师的事,我好像想到了一点。」
凌谦咋舌,「老天,哥哥你脑子里的回路是怎么构成的,当时不是正被凌涵抱着吗?居然能记住那些无聊的军部的事?凌涵,你抱人的技术太糟了,看,哥哥在你怀里还会走神想公务。」转过头去看凌涵。
凌卫非常窘迫。
昨晚被一边Сhā入,一边听凌涵说起公务。
被崩溃的欲望折磨到发狂,后来还急切点头表示想要灼热贯穿菗揷的自己,淫靡无耻得令人惊讶。
整夜在两个弟弟胯下来来去去,最后到底是谁在他体内射了最后一击?
还是两个都挤进来了?
因为痛感和快感都有加倍……
「哥哥想到什么了?」凌涵若无其事地问。
「啊?」凌卫像被他看穿什么似的露出一丝紧张,很快又镇定下来,「你说米娜医师的事,和全军覆灭的两支舰队的指挥官有关。所以,我就从指挥官和米娜医师的联系为切入点去想了。」
「然后呢?」
「为了保证联邦军队的战斗力,舰队指挥官每年都要接受各方面的常规测试,应该也包括心理测试吧?」
「嗯。」凌涵给了凌卫一个继续说下去的淡淡眼神。
「那么,为赤背舰队和卡来米获娜的指挥官做心理测试的,是不是米娜医师呢?如果是她的话,我估计她在这两位指挥官的报告上都做了相当正面的评价。她认同了他们的能力,让军部放心地交予他们指挥权,可是最后舰队却全军覆没,因此米娜医师被追究了连带责任。」凌卫说出自己思索出来的答案。
「哥哥猜得八九不离十啊。」凌谦眸底逸出一丝欣赏。
「真是这样吗?」得到凌谦的认同,凌卫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
反而脸色有点难看。
「这样的话……」
防守星舰队的舰只数目往往以千为单位,这样庞大的兵力被敌人摧毁,而且一次失去两支,是联邦无法忍受的惨重损失。
不管米娜医师在军部任职多少年,积累了多少资历,一旦在如此重大事件上被追究责任,绝对麻烦很大。
「被牵涉到这种事情上,可能不止是取消心理监测官的资质这么简单。后面也许还会有其他的处罚。」
「处罚?正确的词应该是判决才对。取消她的权限只是第一步,现在委员会正在调查她的渎职,一旦确定,会送她上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其实,我倒更乐意看她流放到冰极星做苦役。」凌谦像谈论天气一样轻松地说。
凌卫震惊地盯着凌谦。
让一名服务军部多年的资深专家被判处极刑,对他的弟弟来说,仿佛只是捏死一只蚂蚁。
他忽然想起了同为镇帝军校毕业生第一名的帕克学长,为联邦屡立战功的优秀军人,却年纪轻轻就被害死。
杀死他的不是帝国的枪炮,而是军部里看他不顺眼的人下达的一道命令。
对军部里高高在上,手握重权的人而言,在前线奋不顾身抛洒鲜血的军人,应该只是炮灰一样毫无价值的存在吧?
征世军校里的下一代将军们,从小就被灌输这样的理念,即使只是刚刚从军校毕业,也能漫不经心地把对手置之死地。
凌卫的脊背,有点发寒。
隔了几秒,他才用干涩的嗓音说:「这说得过去吗?心理监测只是衡量指挥官状态的指标之一,最终看的还是指挥官个人的指挥能力。军部应该明白,把两支舰队覆灭的责任算在一个心理监测官头上是很荒谬的。」
「虽然荒谬,但事情都是这样处理的。」
「我不明白。」
「目前暂时封锁了消息,但是,损失两支大舰队的不利消息总有一天要对全联邦公布。两位指挥官已经战死,和他们同行的其他军官也尸骨无存,谁可以当替罪羊呢?没有替罪羊,人民怒火的发泄对象就变成整个军部了。为了稳定人心,必须找替罪羊。我们要做的只是提供他们一个合适的对象。」
凌谦说完,目光斜扫了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凌涵一眼。
要向军部提供替罪羊也并非易事。
败仗是全联邦的耻辱,但往往也是军部各方势力扭转形势的契机,每个人都想利用这样的机会整垮对手。
是否可以达到目的,就要看各自的手腕了。
凌涵可以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打通心理委员会的内部关系,让他们决定对米娜医师进行调查,确实很不简单。
和凌谦一样,凌卫的目光也移向凌涵。
他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凌谦的长项在于收集情报,要完成这种军部高层的事,不用问也知道是已经晋升为少将的凌涵达成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凌卫声音低沉,「在我的心理测试上,她是有所刁难,但是,你们太过分了,米娜医师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她禁止哥哥登舰,就不过分?」
「起码她没有想要我的性命。」
「哥哥确定吗?」凌涵反问:「你以为自己落到凌家的敌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冷冽的语气,让客厅的温度骤然下降。
凌卫猛地静默下来。
「米娜利用禁止登舰让哥哥恐慌不已,然后给哥哥一丝希望,让哥哥进行几天治疗,最后,以退为进,逼迫哥哥接受附加条件,让艾尔·洛森登上凌卫号。这一切,根本就是针对哥哥的阴谋。如此用心险恶,就像一条藏在被窝里的毒蛇,哥哥现在是在责怪我们除掉她?」
「就算这是她的阴谋,顶多也只是让艾尔少将成为了我的心理监测官。」
「一个对你只做过一次心理测试的女人就可以做这么多事,让洛森家的继承人进入你指挥的凌卫号,他又可以对每天都能见到的你做出什么惊人的伤害?艾尔·洛森的手段比米娜高明多少,你知道吗?」
虽然没有大声喝斥,只是冷静地说话,但凌涵慑人的压迫力已经让周围的空气凝结成冰块了。
锋利的言辞,俨然长官在教训下属一样。
凌卫倔强地紧紧抿唇。
凌涵的话有凌涵的道理,米娜医师蓄意针对他,逼他在无法登舰和接纳艾尔·洛森两者之中抉择,如果不是凌涵凌厉反击,自己只能像掉进陷阱一样任凭发落。
可是,这并不表示凌涵的做法就是对的。
军部阴险毒辣的斗争中,自己两个亲密的弟弟也是参与者,甚至可以说是制造者,这种认知让凌卫心里相当不舒服。
「好啦,」凌谦忽然咳了一声,把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时间差不多了。」他站起来,把军装外套穿起来。
凌卫看看时间。
还差十分钟到两点。
他们要乘坐小型星际飞船离开特训基地返回常胜星向军部报告,三兄弟已经商量好了,途中绕一点路去圣玛登星探望刚刚做完手术的妈妈。
虽然身体虚弱的妈妈目前还无法离开高度监护室,但只要得到医师的允许,他们应该可以进去和妈妈说上几句的。
凌谦整理好自己的装束后,低头向坐在沙发中冷着脸的凌涵使个眼神。
「走吧,哥哥。」凌谦笑着走过来,两手提着军装展开的前襟,让凌卫伸着胳膊穿上外套,然后轻轻推着他的肩,催促他出发。
两个哥哥在前面走,凌涵提着装了三兄弟几件衣物的小型行李箱尾随其后,登上了正专候他们的小型星际飞船。
乘坐的SMT星际飞船,属于小型飞船,但引擎速率高,设备先进。在一切都以职衔为衡量标准,尊卑分明的军部,这种高级飞船只供准将级以上军官使用。
当然,从飞船的燃料到飞船内准备的食物和用品,一切都是免费的。
军部每年从联邦人民头上征收军费,所得金额之巨大令人咋舌,军部提供给高级军官们的福利和待遇,也随时水涨船高。
维护费高昂的高级飞船任其使用。
不但如此,为了让高级军官们更满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飞船内,还配备堪称奢华的娱乐设备。
只是,此刻,这艘已经逸出特训基地星大气层的SMT星际飞船的乘客,没有享受飞船上任何一样高级设备的心情。
出门前的交谈,还残留着令人郁卒的影响。
就像心脏上被人撒了一层微尘,虽然尘粒细小得肉眼不可见,但你知道,它们是存在的。
凌卫坐在贴着舱边的长形宽沙发上,侧着头,透过圆形舱窗注视外面。
太空深邃而神秘。
如同一幅把整艘飞船包裹起来的立体绸缎,黑暗中镶嵌着无数光点。这些在遥远光年外的恒星,此时看起来是如此可爱、迷人,但一旦缩短彼此间的距离,这种以惊人方式向太空释放热和光芒的星体,能够把飞船和飞船里的人瞬间气化。
连宇宙也这样吗?
充斥着美丽的假象。
实际上,却是吞噬,和被吞噬的关系……
凌卫用眼角余光悄然无声地瞥过去。
凌涵坐在同一张宽沙发的另一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
有着充满阳刚气的脸,穿着威严军装的男人沉浸在工作中,平静而认真的表情,宛如一幅静谧悦目的油画。
本来只打算瞧一眼,观察凌涵是否因为出门前的口角不悦,凌卫却忽然舍不得移开视线。
年轻脸庞所显示的实际年龄,和深沉凝重的目光形成反差。
认真的凌涵有一种令人心疼的魅力。
看见这样的画面,不管刚刚那股郁卒为何而起,或是心里正被模糊的不安缠绕,反正,所有负面的东西,就默默淡化了。
仿佛谁的手,把覆盖在心脏上的微尘无声无息地抹去。
很玄妙的感觉。
明明什么也没有,言语的对话,甚至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只是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人,温柔就成了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
情不自禁地,唇角微微上扬了。
「凌涵,哥哥在偷窥你。」
忽然听见凌谦从酒柜那边发出的调侃,凌卫一怔。
「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嘛,哥哥。只要是哥哥想看,就算让凌涵脱光了让哥哥欣赏,他也心甘情愿。是吗?凌涵。」凌谦呵呵笑着。
凌卫双颊微烫地咳嗽一声,「我只是在奇怪他的工作量到底有多少。」
正说着的时候,凌涵抬起头,把目光从文件移向凌卫。
「哥哥睡一会吧。」
「嗯?」
「到圣玛登星还有五个小时。和我们从昨晚一直做到今天凌晨,中午又要起来准备出发,哥哥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吧?趁着旅程的时间补眠再好不过。」
被提醒昨天荒唐糜乱的狂欢,凌卫显出一丝窘迫。
尤其是凌涵脸上的表情,还那么一本正经。
不过,从某一方面来说,他的建议又确实非常体贴。
「现在睡不着吧。我感觉自己精神很足。」
「不要逞强了。闭上眼睛很快就会睡着。」
凌卫考虑一下。
去见妈妈之前,应该养足精神,最好神采飞扬。
不然,稍微露出一点疲色的话,一定会被细心的妈妈发现,到时候又让她担心。
「好吧。」他转头用目光寻找,「哪一个是睡床的启动键?」一直专注于战斗型军舰的凌卫,对这种袖珍享受型的SMT飞船的操作并不熟悉。
「不需要睡床,沙发就很好。又宽又舒服。」
「沙发?」
「至于枕头,」凌涵把文件放到一边,移坐过来,「这个可以吗?」他拍拍自己的大腿。
即使坐着,军服依然平整笔挺地贴在他匀称的肢体上。
黑色军裤包裹下,呈现出常年锻炼的男性大腿迷人的肌肉线条。
凌卫一阵狼狈。
「我还是用睡床好了。」他从凌涵的大腿上匆匆移开目光,继续在控制板上寻找要的钮。
「哥哥要和我冷战吗?」
「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想和我保持距离?」
「把头压在你的大腿,会影响你的血液循环。」
「哥哥拒绝我的话,那就不是影响血液循环,而是让我的血液冻结了。」
凌卫下意识把头转回来。
跳入眼帘的,是凌涵表情平淡的脸。
那种覆盖在激烈、认真的情绪上的平淡,就像初冬时河面结的薄冰,假如以为很安全,贸然踏足试探,立即会踏碎冰面,被冰下的暗流吞没。
「喂喂,这种小事,你们也打算吵一架吗?」凌谦从酒柜里翻出了一瓶两百年的冰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懒洋洋地用看热闹的口气说。
顿一下,勾起唇角,「哥哥不想和凌涵接触的话,换我好了。我也愿意把大腿给哥哥当枕头。」
说这种话,很容易让凌涵误会呀!
凌卫懊恼地瞪凌谦一眼,故意捣乱的小子。
在一起这么久,凌涵对哪些事特别在意和执着,凌卫已经知道了七八分。
「瞪我干什么呀,我可是一片好心。」
「不想和你们废话。」凌卫低声抱怨一句。
脱了长筒军靴,在沙发上伸展长腿。
飞船上的高级沙发造价高昂,柔软地承托身体,躺下去时,头刚好枕在凌涵的腿上。
隔着军裤的布料,可以感觉到凌涵异常结实的肌肉。
眼前忽然一黑。
凌涵的手掌落在他眼睛上,轻轻往下抚着眼睑,「睡吧。」
温柔的动作,像爱抚猫咪似的。
身为长兄,居然总是被当成小孩子看……凌卫心里叹了一句。不过,也没有在这时候去争论的必要,这个弟弟有多强势,他是很清楚的。
凌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枕在凌涵的腿上,暧昧尴尬的接触令人心情紧张,估计很难入睡。
想是这么想,但是,睡神很奇妙的降临了。
沙发的柔软包容感和凌涵大腿的肌肉弹性,脸颊上被爱抚的熟悉的温柔,配合在一起,天衣无缝。
凌卫的身体四肢渐渐放松。
不一会,呼吸变得悠长平缓。
凌谦喝完了那杯极为昂贵的两百年醇酿,走到沙发前伏身窥探哥哥的睡容。
「哥哥睡得很香。」不想吵醒凌卫,他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昨晚也睡得很好。」
「不知道用了什么治疗法,居然如此灵验。」
「对于这一点,我和你一样好奇。」凌涵总是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眯了起来,「哥哥有事瞒着我们。」
「你看出来了。」凌谦毫不意外。
「是你去医疗大楼接哥哥的,为什么不问清楚他在隐瞒什么?」
「我?我来逼问哥哥?」
「在征世军校里课程都是自学的吗?我记得你的成绩也不错吧。尤其是心理诱审。」
「抱歉,做不到。」
「你说什么?」
「我们不是也有事情瞒着他吗?凭什么要他对我们完全坦诚?」凌谦忽然显得心烦,口气恶劣地反问。
兄弟俩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凌卫,充满警惕地打量。
恬静的表情,呼吸悠长均匀,可以肯定他正沉浸在香甜的睡眠中。
让人不得不再次惊叹三天治疗的奇效。
即使知道哥哥睡得很沉,孪生子还是心有灵犀的同时站起来,走到酒柜的后面,才继续压低嗓子交谈。
「虽然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你的做法还是让人恼火。」
「因为我对隐瞒哥哥感到难受。」
「因为你故意把难题丢给我。」凌涵的视线,像冰做成的剑一样刺向凌谦,「知道我会看出端倪,让我逼问哥哥,让我充当不光彩的角色。这就是你的做法,是吗?哥哥。」
被凌涵当面揭开自己的阴暗面,凌谦却是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
凌谦耸肩,「你可以和我一样,不过问。让哥哥保留一点自己的小秘密,而我们保守我们的秘密,这样做,对彼此都算公平。」
凌涵静默了数秒。
他转身,把凌谦刚刚搁在小酒吧上的那瓶两百年的冰红酒的盖子旋开,瓶口抵在唇上,仰头灌了一口。
冰冷的酒液入喉。
凌涵闭上总是射出慑人光芒的眼睛,默默体会酒精在身体里如烟雾般弥漫开。
在此刻双足踏着的厚厚舱板下,是没有边际的宇宙深黑。
凌谦知道他在思索极为重要的事,体贴地保持沉默。
片刻后,凌涵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凌谦。
眸中闪烁着奇异的火焰。
凌涵沉声问:「泰斯的事,决定好了吗?」
一瞬间,凌谦似乎察觉到他想说什么了。
「你打算改变做法?」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不断向哥哥强调要彼此信任,可是,我们是否值得哥哥信任呢?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哥哥更不可能找到答案。」凌涵压低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要哥哥对我们无所隐瞒,首先要我们对哥哥无所隐瞒。」
否则,建立在不对等基础上的关系,终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这是孪生子最不想看到的事。
「那么,就用泰斯的事作为撕开真相的入口。我会告诉哥哥,泰斯确有其人,而且把泰斯曾经是军部大名鼎鼎的审讯官这件事也说出来。让哥哥自己展开对梦见的事情的调查。第一步先进行到这里,怎么样?」凌谦斟酌着说。
「不。不要浪费哥哥的时间。」凌涵沉着而大胆,「把卫霆的死,和哥哥的真实来历,都告诉哥哥。」
凌谦有些吃惊地看着凌涵。
「全部吗?」
「是的,全部。」
「告诉哥哥,他是卫霆的复制人?」
「就是这样。一定要让哥哥明白,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对他的感觉,永远不会改变。」
「如果哥哥不明白呢?」
飞行舱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凌卫细微的呼吸在沉默中变得清晰,令人联想起他缓缓起伏的温暖胸膛。
凌谦和凌涵不由自主地倾听。
在他们耳里,简单的呼吸声也有着难以言喻的美好,悠长的气息,像手掌在心田轻抚。
慢慢的,神经从刹那间绷紧的状态,一点点放松了。
「就按你说的做吧。」凌谦下了决心似的说。
相信哥哥对自己的感情。
把真相坦言相告。
然后,等待冥冥之神的判决。
凌涵点了点头。
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的感受。
对于从小就被教育要掌控一切的将军之子来说,主动亮出自己的底牌,等待别人的决定,是最应该避免的事。
但是,要成为真正的军人,必须有面对现实的勇气。
「爸爸对卫霆做过的事,也要告诉哥哥吗?」凌谦俊秀的脸上充满苦闷。
凌涵半晌没有说话。
这是最令人头疼的事。
一旦哥哥知道自己是卫霆的复制人,对卫霆的遭遇会有更为强烈的感同身受。
假如爸爸的形象在哥哥心中崩塌,等于凌家在哥哥心中多年来的光明形象也宣告崩塌。
沉思良久,凌涵决定,「爸爸当时的行为,也是迫于军部的严令,不得已才遵命。等哥哥接受了自己是复制人的事后,我们必须把爸爸对卫霆做过的事也说出来。如果哥哥不是从我们这里知道,而是自己查出真相,那才是真正的后果难料。」
想到哥哥知道真相时会露出的表情,凌谦心里一阵乱糟糟的难受。
可凌涵的考虑,确实是最实在的。
沉思中,沙发那一边,传来仿佛是有人在翻身的声音。
兄弟俩下意识地一起转头,恰好看见凌卫撑着沙发缓缓坐起上身。
「睡醒了吗?」
「嗯……」凌卫发出一个充满磁性的慵懒单音。
微微地伸懒腰,举手揉眼睛。
简单的动作,看在孪生子眼里,出奇地可爱诱人。
情不自禁地都跑到沙发前和他亲近。
「哥哥有做什么好梦吗?睡着的时候嘴角好像带着笑哦。」
「你们在偷偷喝酒?」被凌涵唇对唇的吻了,凌卫注意到从弟弟嘴里传过来的香醇佳酿的味道,不赞同地皱眉。
「只喝了一点。」
「明知道要去见妈妈,还不老实一点。」
「不愧是哥哥啊,醒过来就教训起我们来了。衬衣睡皱了,脱下来换一件吧,飞船上有备用的。」凌谦修长的手指在衬衣钮扣上灵巧地活动。
「我自己解,麻烦你帮我取一件新衬衣过来吧。」
被凌卫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凌谦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舱口的方向,乖乖拿了一件被飞船的自动熨衣机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衣过来。
「多谢。」凌卫动作迅速地换上,然后问凌谦,「你喝了多少?」
「就是哥哥睡觉前看见的那一杯啊。」
「我睡着之后呢?」
「一滴也没有。」
「站在酒柜旁边滴酒不沾,真不像你啊。」
「我们只是站在酒柜旁边讨论事情而已。」
「讨论什么?」凌卫不经意地问。
电光火石间,凌谦和凌涵互相望了一眼。
传递了眸底的决然。
「哥哥,」凌涵沉声说:「有一些事,我们想告诉你。」
正在为自己套上军装外套的凌卫,动作停滞了一下。
他看看凌涵,又看看凌谦。
从两个弟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可是,他嗅到了空气中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气味。
「怎么了?」凌卫疑惑地问。
凌谦咳嗽一声,「哥哥,我们还是坐下再说吧。」
凌卫和凌涵在长沙发上坐下,凌谦移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两个哥哥对面。
「说吧。」
「哥哥前一阵子,请我去调查一个叫泰斯的军官的事,」凌谦开始说话,因为思考得很多,可以说是字斟句酌,语速比平时慢很多,也显得沉稳了很多,「现在……」
叮!叮!
蓦地,清脆的铃声打断了凌谦的话。
三人的头都转向左边。
铃声过后,飞行舱东边的墙壁逸出淡黄色光芒,控制屏在半空中浮现出飞船状态图。
一把悦耳的女声响起来,「请注意,飞船即将进入圣玛登星大气层。飞船测得圣玛登目前参数——氧气纯洁度,97PPT;光照度,23F;辐射度,低。生存综合指数,优秀。请为着陆做好准备。」
像SMT这样性能优越的飞船,进入非恶劣态的大气层时一般不会颠簸。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三兄弟还是按照航行规定,转移到各自驾驶座上,迅速束好安全带。
「开启安全着陆模式。十分钟后着陆,目标地,圣玛登医院。」
凌谦调整好面前的控制板参数,瞥过脸,和凌涵对看一眼。
看来,还是等探望了妈妈之后再说吧。
第十二章
乘坐独立电梯进入圣玛登医院最顶一层,三兄弟俊朗修长的身影引得走廊上的护士频频回头。
没有人敢随意搭讪。
能够住在这一层的病人,无不是位高权重者或他们的家属,会来探望病人的自然也属龙子凤孙之列,即使没有这个考量,凌涵不怒自威的沉敛气势和凌谦过于俊美的容貌,也叫人不敢唐突。
相对于两个弟弟,凌卫的魅力在于他阳光般的亲和力,以及正直气质。「妈妈,我们看你来了。」
靠近高度监护室,三位年轻军官不约而同把脚步放轻,唯恐军靴敲在地板上铿锵有力的声音惊扰到母亲的休息。
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温柔小心。
凌夫人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充满期待地睁开了眼,看见儿子们令她骄傲的身影,脸上绽放笑容。
「三个都来了吗?真好。」
凌卫抢前一步,扶着打算坐起来的凌夫人。
「医师说了妈妈可以坐吗?还是躺着保险一点?刚刚手术没几天。」凌卫满脸不放心地问。
「真是傻孩子,你以为现在还是古地球时代的落后医疗技术吗?伤口已经愈合。我前两天还试着下床沿着走廊走了几分钟呢,你们的爸爸扶着我。要不是马菲尔医师太谨慎小心,我想我现在就可以搬出这古板的高度监护室,转到种植着牡丹和钻石果绿苗的单独套房。」
凌卫微笑着听着凌夫人的话,调整病床角度,让凌夫人舒服地坐起上身和他们聊天。
「怎么不见爸爸?他这几天请了假,都在医院陪着妈妈吧。」
「一直在的,刚刚才走开。大概在走廊外面做他的遥控指挥去了,军部的假期就是这样,说是放假,通讯器一直响个不停。」这是每个将军夫人老生常谈的抱怨,很快,凌夫人的注意力转到心爱的大儿子身上了,「特训结束了吗?」
「是的,妈妈。」
「成绩不错吧?」
「不是不错,而是相当好啦。二十一项测试中,有十二项拿了本届学员中的第一。」不像凌卫那样端来椅子规规矩矩地坐下,凌谦一ρi股坐在凌夫人床边,「哥哥这么出色,应该有什么奖品吧?妈妈。」
贼笑的样子,仿佛得到好成绩的人是他,而不是凌卫。
「当然会有奖品。妈妈最喜欢努力的孩子。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凌卫。」
「谢谢妈妈,我什么也不缺了。」
「妈妈,送哥哥一艘最新的银碟悬浮房车怎么样?」
前几天才开始发售的全联邦最高端的奢华车系列,就算是花得起大价钱的高级军官,也需要排队订购。
「嗯,是个好建议。可是,这是买给你哥哥的,不许你擅自拿出去炫耀。」
「偶尔借来开开总行吧。」
听起来似乎真的要买这么奢侈的东西给自己,凌卫尝试表示用不着时,被凌夫人嗔怪地瞪了一眼,「做妈妈的就不能送一辆车给自己的孩子吗?」
「可是,银碟悬浮房车,也太贵了呀。」
「就是因为你从来不向妈妈要求礼物,所以才一定要挑贵的买。如果是凌谦,总是缠着妈妈买各种昂贵的玩意,高级房车也给他买了好几台了,他想要这个的话,是不会答应的。」
「妈妈,你说这些话,就不怕我伤心吗?」凌谦苦着脸说。
「你呀,和你们的爸爸,还有凌涵一样,都是不顾家的男人,热情只会留在家门之外。不同的是凌涵的热情都给了工作,而凌谦呢,你的热情恐怕都给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小姐们了。花花公子的名声,妈妈也有所耳闻哦。啧,亏妈妈辛辛苦苦地把你生得和妈妈一样漂亮,都被用去招蜂引蝶了。」
「应该是我抗议妈妈给了我太漂亮的脸才对吧。」
「幸亏,妈妈还有凌卫,」凌夫人转过头,欣喜注视坐在她右边的凌卫,「你可是妈妈的好孩子。千万不要变成你爸爸和弟弟那样,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军部,剩给家人的时间少得可怜。不管有多忙,都要记住妈妈在想着你。有烦恼的时候,也要和妈妈说。」
「摆明是偏心!」凌谦在旁边不甘心地叫起来。
「这是妈妈心里的真实感觉呀。说实话也有错吗?」
「就算是实话,也会深深伤害到听闻者的心灵呀。」
纯粹只是想让凌夫人开心的故意撒娇,但话一出口,说话者自己的心仿佛被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似乎是一个不祥之兆。
眼角不经意地挑起来,瞥向凌涵。
凌涵唇角带着柔和的微笑,但笑意只停留在表面,眸中覆盖警惕和深思。
显然,他也产生了类似的联想。
凌夫人和凌卫没有注意到善于掩饰情绪的孪生子的心理变化,愉快地享受着天伦之乐。
「胸前已经挂着少校徽章了,居然还像小孩子一样对妈妈撒娇。」
「对呀,我也觉得凌谦一辈子也不会长大。」
「所以你做哥哥的,请好好照顾他们。」
「嗯,一定!」
聊天时,凌涵提出想去见马菲尔医师问问康复状况。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凌卫打算站起来。
「不用了,」凌谦敏捷地跳起来,按着凌卫的双肩,「我和凌涵去就够了。哥哥陪妈妈在这里聊天,反正,只有哥哥才是妈妈心爱的儿子。」
「你在吃醋吗?」儿子们在自己面前争宠,让凌夫人份外满足。
「我可不能吃醋,否则对不起胸前挂着的少校徽章啊。」凌谦在凌夫人脸颊上亲一口,和凌涵走出高度监护室。
走进马菲尔医院的办公室,矗立在办公桌前的,却是非常熟悉的背影。
「爸爸?」
凌承云正垂眼看着腕上的通讯器屏幕,听见儿子的声音,他低下手腕,转过身来。
「从高度监护室过来?」
「嗯,想问问马菲尔医师妈妈的康复情况。」
「不用担心,康复出乎意料的顺利,下个月回家应该是没问题的。医师的办公室现在搬到走廊尽头去了。我请假在这里陪你们的妈妈,还需要处理一些公务,这一间暂时征做我的办公室。」凌承云随意地在办公桌前坐下,看着两个俊秀挺拔的儿子,「凌卫呢?」
「哥哥在陪妈妈聊天。」
凌谦和凌涵彼此对看了一眼,没有离开,反而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选择椅子而非另一边舒适的沙发,摆出来的,是打算认真交谈的姿态。
短暂的沉默了几秒钟,凌谦开口,「爸爸,我们决定把真相告诉哥哥。」
父亲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咄咄逼人,很快,又转为冷静沉着。
他缓缓移动视线,审视继承自己骨血的两个儿子,「什么真相?」凌承云问。
「全部。」凌涵迎接着逼视,沉声回答,「军部对卫霆的迫害,卫霆的死亡过程,哥哥是卫霆的复制人,哥哥拥有灵族的决策力。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会说出来。」
凌承云的瞳孔蓦然收缩。
「灵族?」他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越发低哑,「灵族和决策力这两个词,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们有我们的方法。」
「把你们查到的事,都说出来。」
「根据我们的调查,卫霆很可能来自一个叫灵族的种族,这个种族有一种奇异的特质,被军部称为决策力。卫霆的DNA极难培养,除了哥哥,其他的复制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残缺,军部在这些不完美的复制人身上做大量测试,最根本的目的是为了研究灵族的决策力。」凌涵说。
「凌家当初收养哥哥,除了是要安慰流产的妈妈外,也对决策力有一定的期待吧。」凌谦低缓的,以带点挑衅的语气补充。
以凌承云数十年养成的内敛涵养,还不至于因为儿子的语气而恼火。
「你们考虑过凌卫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吗?」
「我们认真考虑过。」
「哥哥开始也许会难以接受,但经过一段沉淀期,他会想清楚,并且再度靠近我们。」
他看着两个至少看起来信心十足的儿子。
「在你们看来,凌卫最难以接受的真相是什么呢?」凌承云问。
「当然是复制人的存在和……」凌谦像刹车似的,猛地停滞一下,不过,很快又说了出来,「爸爸当年对卫霆的弓虽.暴。」
「这两件事,就算难以接受,我们也必须对哥哥坦白。我们相信,哥哥是爱我们的。任何事都不会改变我们彼此的关系。」
「好吧。」
凌谦惊讶地问:「爸爸也支持我们的做法?」
「军部已经进入又一次的新旧权力交替期,你们坚持的话,就让你们自己做出决定好了。」
「谢谢爸爸!」
听着儿子们喜出望外的感谢,将军脸上所呈现的,却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
「既然你们要做主,那就听我把其他的真相告诉你们好了。」
凌承云的语调和神色和往日如此不同。
凌谦和凌涵的心里,不知为何,蓦然泛起一股险恶的浓密疑云。
四道目光紧紧盯在父亲熟悉的脸上。
「还有……其他的真相?」
「是的。」
「到底是什么?」
「军部和灵族的恩怨,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单纯,仅仅以对卫霆的迫害为开端。」
灵族,又是这个军部竭力想抹杀的名字!
「爸爸刚才所说的真相……」
「真相是,三大将军家族的发迹来源于灵族的决策力。」凌承云以冷淡得令人心里发凉的语调,低沉清晰地说:「而三百年前,发出摧毁灵族所在星球,把灵族完全灭绝的命令的人,正是凌家、修罗、洛森的先祖。」
每个字,仿佛都是一颗冰冻弹。
凌涵和凌谦,骤然觉得全身僵硬了。
感觉不到呼吸的存在。
只有凌承云的声音,如荒野上游荡的阴暗鬼魂,幽唱出掠过发际的寒风。
「复制人,弓虽.暴,相比之下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们和凌卫之间存在的——是灭族之恨。」
「你们必须衡量,凌卫对你们的感情,是否真的这么强大。强大到,让他忘却灭族之恨。」
「眼下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自己做主的时刻,这种滋味,未必如你们想像的那么快意,或者说,是一种你们无法想像的痛苦。但是,却是必须忍受的痛苦。」
「因为我相信,修罗和洛森家族的继承人,也正在经历你们所经历的试炼。」
「作为将军之子,必须通过试炼。」
「否则,你们将成为军部斗争下的灰烬。」
「世世代代受到诅咒,一脚踏入不见底的深渊。」凌承云冷漠而沉重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刚刚踏上人生最美好年华的两位军官,「这就是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将军家族。」
今天可以说是顺利的一天。
看见正在康复的妈妈,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回到常胜星向军部报到后,估计很快会接到新任务,再次登上凌卫号带领大家出发。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米娜医师接下来的遭遇让人担忧,但凌卫尽量把这个藏在心里。
不管做得多过分,凌涵和凌谦都是在保护自己,他无法为此对两个弟弟疾言厉色。
只有默默关注事态发展。
必要的时候,尽一己之力吧。
难得一家团聚,兴致高昂的凌夫人坚持留下儿子们吃饭,如果不是马菲尔医师再三劝阻,她甚至想借用医院的厨房亲自给他们做一点好吃的。
高度监护室里加摆了一张华丽餐桌。
丈夫,妻子,和英俊轩昂的三个孩子,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丰盛晚餐。
享用饭后茶点,又聊了半个钟头,凌夫人才依依不舍地答应让他们离开,并且再三叮咛未必要多来探望,任务太多而不能抽身的时候,至少也通一下视频。
因此,SMT飞船再度出发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设定新的航线,发动引擎,迎着漫天璀璨星光冲出大气层,融入宇宙无边无际的怀抱。
叮。
航行稳定信号灯在舱壁上亮起,三兄弟打开身上扣着的安全带,从驾驶座上起身走入舒适的休息室。
「对了,那件事,到底怎么样?」把脱下的军装外套挂进附带自动熨洗功能的小衣柜里,凌卫按下按钮,让小衣柜缩回舱壁里,转过身来对着凌谦问。
「什么事?」
「那个叫泰斯的军官,快到达圣玛登星的时候你不是正要和我说什么吗?后来打断了。」
「哦,是那个。」凌谦嘴上漫不经心地回应,目光霍然一挑,在凌卫没注意的瞬间,和凌涵闪电似的碰了碰。
复制人、卫霆的惨死、弓虽.暴。
还有,灭族之恨……
坦白和隐瞒,像两个黑幽幽的,里面可能藏着毒蛇的洞口,静静地等着他把手伸进去。
哪一个洞口里藏着最毒的毒蛇?
令人欲哭无泪,无法面对的残酷真相,还是懵懂却快乐的不知情?
也许,两个洞口里,都藏着阴险的毒蛇。
「有点醉了吗?」凌卫看着反应似乎没有平日敏捷的弟弟,用关心又责怪的口气说:「已经提醒你不要继续喝,就算是清淡的果子酒,喝多了也是会醉的。不要站着了,到这边坐下。」
凌谦走过去和他挤在同一张沙发里。
头抵在凌卫的颈窝里,蹭了蹭。
「喝醉了就撒娇吗?」凌卫不禁笑了。
「哥哥。」
「嗯。」
凌谦的脸埋在凌卫结实的肩上,这样,就不用面对哥哥充满信任的视线了。
闷闷地说:「抱歉,哥哥。查不到你要的东西。」
凌涵像鬼魂一样沉默地待在一边,保持着一向的冷漠表情。
听见凌谦的回答,他忽然感到极度干渴似的,走到机柜旁随手拿起一瓶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水晶杯,无声地往嘴里倒。
「凌谦,你是说泰斯的资料?」凌卫问。
「嗯。我调查过了,叫泰斯的人很多,但没有军衔是上校或者上校以上,又当过审讯官的。没有一个符合哥哥的描述。」
凌卫感到惊讶。
皇太子说了,军部有一位著名的审讯官,泰斯中将,而且他最近死了。虽然是自杀,不过中将死亡这么重大的事,军部不可能没有存档。
凌谦手中的情报网极其庞大。
即使有军官自杀是军部要隐藏的负面新闻,但自杀的事件可以遮掩,一个中将的存在,总不可能遮掩吧。
以凌谦的本事,不可能连这个都查不到。
「或者,你再问问别的人?」凌卫说:「当审讯官的人,如果成功审讯了俘虏,为军部拷问出有效情报,会升迁得很快。也许他现在已经是少将或者中将之类的大人物了。」
「哥哥不相信我的调查结果?」
「我只是希望你再问一问,毕竟每个人都有疏忽的时候。」
「那好吧。」
如果没有通过皇太子确认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凌卫一定会全盘相信凌谦的回答。
但是现在,心中疑云陡起。
他在弟弟们面前,就像一张一目了然的纸,就算偶有隐瞒,只要被追问两句,就会暴露无遗。
可是,凌涵和凌谦的事,自己又知道多少?
思索的时候,背后忽然被人吹了一口热气,猝不及防的凌卫猛然回头,对上凌涵深邃迷人的眼睛。
「我给哥哥留的记号,好像变浅了。」
指尖轻轻抚着脖子上那特殊的一处,总被用各种方法留下痕迹的那一块肌肤,现在只要被轻轻触碰,就回忆起痛和快感交融的刺激。
令人酥麻的电流,从凌涵的指尖传递过来。
凌卫扬起的脖子,随着漂亮的指头的动作,微微战栗。
「你也喝醉了吗?」从凌涵的呼吸里,嗅到糅合了他独有男性气息的淡淡酒味。
「凌谦醉了,我也醉了,哥哥不醉,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今晚的弟弟,似乎与往日不同。
撒娇,耍赖,都不能说是第一次对自己使用的手段,但是……就是觉得里面多了点什么。
凌卫知道自己不够敏锐,如果他有凌涵的分析能力,说不定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从一种莫名其妙的本能上萌发的直觉来说,他不想追究下去。
孩子一样的凌谦,和很少遇见的喝醉酒的凌涵,都是他乐于相处,可以放宽心拥抱的对象。
像兄弟,又像情人。
可以彼此依偎,抚摸和亲吻。
在这段关系开始前,他从来没有梦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在上等将军家里充当养子,刻苦学习,获得最优秀的成绩,不给养父母丢脸,长大后再忠心耿耿地辅助凌家,做一个此志不渝的家臣的角色,这是凌卫从前单纯的打算。
心里很明白,不管凌夫人怎么疼爱自己,自己真正的身份,只是一个在战争时代一抓一大把的军人遗孤而已。
凌家的养育之恩已经无法还,再进一步的感情,像此刻这样,血肉交融,能够不经思索就决定把性命交付彼此,而且绝不后悔的感情,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想都不敢去想的奢望,却被凌谦和凌涵,主动的,甚至是充满强迫性的实现了。
「来一杯吧,哥哥。」
装了大半琥珀色液体的酒杯被递到手里。
凌卫垂下睫毛,看了一眼,默默地放到唇边。
水晶杯传递天然的冰冷触感,像低调的恶魔穿上雪之舞衣在无声引诱。
他喝下一口,立即皱起了眉。
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火。
「哥哥,这可是烈酒。」凌谦的唇划过耳廓。
眼前出现两条长腿,手上的酒杯被不打招呼地取走,凌卫抬起眼睑,发现凌涵已经从后面走到他面前。
凌涵扬起脖子,把杯子里的酒全送到嘴里,凌卫以为他只是酒兴大发,下一秒,凌涵弯下身子,唇覆盖上唇。
烈焰般香醇的液体,送入口腔,舌尖趁机侵犯进来激烈翻搅。
「唔……」
四片唇贴在一起,价格惊人的琥珀酒液从唇角流出,沿着下巴滴到凌卫一尘不染的白衬衣上。
从喉咙一直往下,蔓延到胃部,火焰在每一寸捻起,像烟火被点着引线迸射光芒,目眩神迷地充斥原本一片空白的脑袋。
「到达常胜星之前,还有很多时间。」
被涌来的庞大力道往后一推,凌卫情不自禁仰倒。
以为后脑会重重撞到沙发后方的硬物,但接触到的是软绵绵的布料,看来有人启动了睡床功能。
手指灵巧地在皮带扣上一挑。
凌涵解开皮带,手钻到布料下,在两腿之间熟练爱抚。
「嗯……」凌卫小声喘息。
酒精使他变得敏感,弟弟指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在脑海里放大镜似的呈现。
「喝了酒的哥哥,被男人玩肉木奉的表情非常棒。」从道貌岸然的凌涵的嘴里,居然听见如此邪恶的赞美。
浓烈的羞耻感,和令脊背战栗的快乐互不相容,宛如饮下最淫靡的瑃药。
先揉捏根部,然后,像握住飞行操纵杆,调整速率似的上下滑动,等感觉手中的花茎仿佛准备开放似的一点点胀大,凌涵微笑着,用手指包住整个性器,激烈地揉搓起来。
「啊!」凌卫发出受不了的声音,腰杆猛地反弹一下,被凌涵的另一只手按住了。
「漏出来了。」凌涵把手从军裤下抽出来,指头在凌卫眼皮下晃了晃。
性器顶端分泌的黏稠透明液体,沾在优美的指尖上,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光芒。
看着自己银荡的罪证,凌卫脸红耳赤地扭过头。
可是,像注射器的尖锐针头直接Сhā在心脏上,被强行注入地遭到蹂躏的快感,无从逃避。
「凌涵,别只顾着自己好吗?」凌谦在一旁说了一句,动手拉下拉链,把凌卫的军裤连着雪白内裤剥了下来,丢在地毯上。
下体忽然感到一阵凉意,凌卫下意识阖拢双腿。
下一刻,两只脚踝落入凌谦手里,抓着往凌卫胸口左右两边压。
「疼!」凌卫闷哼一声。
膝盖直接触及床单,身体几乎折成两半,如果不是长期受到各种身体训练,寻常人是吃不消的。
这个姿势,让Ъo起的分身和隐藏在翘臀间的诱人肉茓,同时暴露在孪生子眼前。
凌谦趴跪在打开的两腿间,低下高贵的头。
舌头滑过括约肌的蛇一样的触感,让凌卫惊叫出声。
「哥哥很喜欢被人舔这里。」
才不是!
凌卫在心里大声辩驳。
可是湿热的舌头探入花朵般入口,舔舐褶皱内侧的动作,让胯下的器官越发坚挺。
「唔——不、不要舔了……呜————!」
「快感太强烈了吗?可是,用手指和肉木奉弄过太多次了,偶尔用嘴也不错。哥哥颤抖得真厉害,爽翻了吧?」
听着凌谦舔着那个地方发出的啧啧声,凌卫羞愧窘迫到极点。
想把脚放回原处,但凌涵也开始帮忙,用一只手压着他的小腿,另一只手,触碰他坚硬的疼痛中心。
「啊!」
后茓被下流地舔着,分身被长有薄茧的手把玩,两种刺激截然不同,却又互相疯狂催化。
所有感觉,都集中到下半身。
手指和舌头在前后的可怕触感,仿佛透过肌肤,直接碰到神经和内脏,让人恐惧战栗,另一方面,又令人难以自拔地感到舒服。
凌卫柔软的黑发抵在床单上,被热汗沾湿。
「不要想别的,好好享受。」对胯下持续爱抚的动作,凌涵伏下身舔舔他的唇角,脸上微笑邪魅慑人。
凌卫抬起眼看着他。
浓密睫毛微微颤颤,氤氲一层水雾,难以分辨是汗水还是泪水。
前后夹攻的挑逗更加激烈,呼吸也开始断断续续,偶尔倒抽气到了尽头似的猛然屏住,然后紊乱地大口喘息,双唇里逸出崩坏似的啜泣。
「爱有时候,是一件让人不知如何的东西,就像哥哥一样。」
指腹重重擦过Ъo起顶端,凌卫背脊发麻。
舌尖竭尽全力探进最深处,像带有麻醉性毒液的蛇一样,扫舔脆弱的黏膜。
「哥哥有时候,也会让我们不知如何是好。就算受过再多的训练,有的东西,依然不可算计。怎样才可以确保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没办法,我们没有像哥哥那种的本领。我们拥有的,可能只是继承自将军血统的种种人类劣性。」
凌卫拼命后仰脖子,嘴里吐出灼热难耐的气息。
无法动弹。
以下流的姿势,接受着两个弟弟近乎变态的讨好和玩弄。
所有的,所有的热流,都涌向被他们触碰的地方。
一切都在燃烧。
「爱,既然有伟大阳光的正面,那么,翻过来看,如果有卑鄙阴险的另一面,也不足为奇。是吗,哥哥?」凌涵喃喃低声说着,低头和他缠绵深吻,卷着无法逃走的丁香,狠狠吮吸他想夺取的津液。
在优美身体上弹响的疯狂双重奏,进入最激烈最激荡人心的终章。
「呜!」凌卫背部一阵痉挛,意识陷入空白。
射出的白色混浊,把凌涵的掌心沾得湿漉漉。
绷紧的身躯瞬间瘫软。
凌卫放松四肢,仰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舱壁失神,感受Gao潮后残留在体内一波一波的余韵。
凌谦像四足类的小动物一样,悄悄爬过来,伏在他肩上,「哥哥,让我做吧。」
凌卫轻轻喘息。
隔了几秒,他才意识到凌谦在等自己的答复。
斜看一眼,凌谦的军裤已经顶起,勾勒出藏在下面的勇猛之物的轮廓。
凌卫怔忪地点了点头。
显然,刚才喝下肚的酒精让他思考的空间和时间都缩短了不少。
身体被翻过去,不一会又翻回来,大概是想要更多肌肤接触,凌谦扯开他身上唯一剩下的白衬衣,扯掉的钮扣蹦到床上和地毯上。
失去衬衣遮掩的刹那,上身有一点凉意,但马上更热的身体抱紧了他。
热硬凶狠地刺入体内。
「唔……慢一点……」凌卫吃疼似的呻吟。
凌谦就着Сhā入的姿势,抱着他在床上转身,换成让他在上方。
另一只手覆上臀部,抚摸两具身体茭欢的连接处。
凌卫以为那是凌谦,但很快就知道不对,凌谦正紧紧握着他汗淋淋的腰,促使他上下颠动。
抚摸那里的,必定是凌涵无疑。
而且,抚摸的动作,很快就变得激烈了,沿着凌谦Сhā入身体的根部,两根长长的手指往里探索,Сhā到里面。
「啊!呜————」
已经被凌谦的凶器扩张到极限的入口,因为手指的加入而进一步撑开。
凌卫紊乱地喘息,扭动腰肢,想挣脱可怕的扩张感,但这样无济于事,只是让凌谦在他体内的坚挺又胀了一圈。
终于,手指抽了出去。
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凌卫感到肩膀被凌涵从后面紧紧抓住了。
像老虎钳似的凶猛力道,抓得肩膀一阵发疼。
凌涵压着他的肩膀往下,让他不得不把上身靠近凌谦胸膛,热物在体内穿刺的角度骤然改变,引发潮水般的快感。
察觉另一根火热轻轻接触臀部,终于反应过来的凌卫断断续续地说:「不……等,等一下,我……还没有准备好……呜!」猛然发出悲鸣。
第二根凶器,不容商量地挤进半红肿的秘处。
同时接受孪生子的性器,入口和里面敏感的黏膜,被强行撑开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内脏都要被挤碎的辛辣痛楚,携带奇异的充实感,让脑袋发晕。
视野一片模糊。
「啊啊……呜————好疼!啊——呼————」
「哥哥。爱,本来就是又美好又疼的呀。」
天和地都在摇晃,耳里嗡嗡乱响,根本分不清说出这句话的人,到底是凌谦还是凌涵。
最鲜明的,只有体内凶狠抽动的两根滚烫硕大。
能在兄长的身体里做这种程度的可怕的冲刺,这样的人,身上一定存在着可怕的兽性吧?
但是,接受着他们,而且还为之兴奋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凌卫模模糊糊地感慨,在摇动不定的视野里,捕捉凌谦俊美的脸庞。
这糅合甘美和邪恶的淫靡,既虚无,又充实。
身体深处,此起彼伏,难以言喻的贯穿菗揷正在进行,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出双手,紧紧的,拥抱眼前正侵犯他的人……
第十三章
飞船在预计时间内到达常胜星。
向军部呈交这段时间个人的状况报告后,在基地等待了十几天。
这十几天里,兄弟三人还是像往常一样使用同一个豪华套房,凌谦和凌涵变得更为忙碌,一大早起床,然后整个白天不见人影。晚上多半都会按时回来,匆匆吃饭,然后抱着兄长上床。
在孪生子眼里,激烈的xing爱似乎是维系彼此关系的重要一环。
凌卫也有自己的事。
尽量学多点和舰艇指挥有关的知识外,还必须借此修整期,和自己的下属进行更多沟通。
凌卫请赫尔提副参谋官喝了两次酒,微微有些醉意的时候,大家聊起凌卫号上的人们的个性特点。
年轻美丽的飞行官莎莉·洛森是不可避免的话题。
「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甘心待在一艘试验舰上。」赫尔提思索着说:「以她的背景,完全可以到更好的地方去。」
停顿一会后,他又真心地补充了一句,「当然,由舰长指挥的凌卫号,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地方了。」
「这是夸张的说法。」
「不,你是可以创造奇迹的指挥官。我只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事实。」虽然拿着酒杯,但是,赫尔提的神色是认真的。
从副参谋官那里,凌卫有很深的领悟。
和军部高高在上的将军们不同,真正参与到战争中的军人们所在乎的,是浮华面纱下的现实。
另外,带领凌卫号进行了第一次航行后,主动和他联系的人也多了。
叶子豪经常从莱科米克基地给他打远程视频电话,按叶子豪的说法,不执勤的时候,就应该把时间都花在电话上。
叶子豪联络的人就那么几个,除了家里人和他心爱的远在土仰星的女孩,就是凌卫这个老朋友。
他常常把基地上的趣事告诉凌卫,连伍德准将今天教训了哪个军官都要报告一遍。
凌卫很高兴看见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开朗加八卦。
令人惊讶的是,伍德准将也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没什么实质内容,简单地问了一下凌卫的近况就挂了,让人摸不着头绪。
防卫星基地的最高长官事务繁忙,给一个距离隔了很远,彼此又没有太多公务联系的上尉打电话,只是问一下平安,实在没道理。
晚上,凌卫说起这件事。
凌谦说:「大概是想讨好哥哥。」
「我有什么值得他讨好的吗?」
「哥哥是凌家的长子,这个身份军部的任何人都想讨好。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和没必要的人接触。」
凌卫对凌谦这种说法不太接受。
伍德准将并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再说,如果要讨好的话,对象应该是凌谦和凌涵,毕竟他们才是将来会继承上等将军一职的人。
伍德准将对他的关心,可能是因为他的父亲卫霆的关系吧。
另一个和凌卫进行视频通话的高级军官,是中森基地的总指挥官米朗中将,这是一个气氛严肃,非常正规的公务通话。
身材高大的米朗中将,留着满脸络腮胡子,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他向凌卫郑重表达了对凌卫号冒险支援中森舰队第二十二战斗分队的感激之情,通过屏幕,可以看见两位分舰队的指挥官,埃蒙斯和王悦中校军服笔挺地站在米朗中将身后。
可以猜想,两位在他们的上司面前,给予了凌卫很高的评价。
在繁忙中度过十几天后,终于接到军部下达的新指令。
凌卫号要再度出航了!
新任务是另一项军备测试,和舰艇的宇宙滑翔有关,按照科学部的预计,整个航行从出发到返回常胜星,大概需要两个半月。
凌谦成为凌卫号正式拥有权限的一级飞行官,和莎莉·洛森并驾齐驱。
凌涵依然以军部特派长官的身份随舰。
三兄弟和上次一样,将一起乘坐凌卫号进入太空航行,但是,凌卫心里明白,这个看似没有任何变化的结果,其实经历了一番尔虞我诈的艰辛斗争。
否则,和他们一起列于登舰人员名单的,会多出一个艾尔·洛森。
艾尔·洛森为什么想登上凌卫号呢?
不惜动用米娜医师的力量,使这么多手段。
凌卫感到莫名其妙。
这毕竟只是一艘试验舰,要争权夺力的话,待在军部大楼不是更有优势吗?
有那么片刻,凌卫猜想艾尔·洛森想要的不是权力,而是自己,但他随即否定了这种自以为是的猜测。
他并不是什么万人迷,一个普通的军人而已。
被两个条件优秀,心高气傲的弟弟爱上,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自己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吸引艾尔·洛森的类型啊。
「哥哥,好了吗?」凌谦把盥洗室的门敲得咚咚作响。
「行了。」
凌卫扣好上尉军服的最后一颗钮扣,走过去把门打开。
穿好军服后,禁欲的洁净气质越发明显,阳刚味十足的脸庞和淡色双唇诱人心动。
凌谦盯着他,眼睛狼一般地发亮,「哥哥太帅了,军服就要像哥哥这样穿着才够味。」
「不是每天都穿吗?你也该看够了吧。」
「不会看够。像莋爱一样,每天做,还是感到不够。」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凌卫瞥他一眼,大步走出客厅。
早就换好军服的凌涵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红茶满啜,听见动静,抬头看向凌卫的方向,「真是精神奕奕啊,哥哥。」眸里逸出欣赏的光芒。
「你的精神看起来也不错。」
「不过,有点美中不足。」
「嗯?」
凌涵放下茶杯,像草丛里漫步的优雅的豹一样接近,鼻子几乎彼此快碰上的时候,才停下。
「这里,不够好。」
「领带吗?」明明有对着镜子认真地打。
凌卫转头,想对着镜子照一下,也许穿外套的时候不小心扯歪了领带。身为舰长,他不允许自己仪容不整地出现在下属面前。
凌涵两根手指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把视线调回来。
「一点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仿佛是无奈地叹了一声。
指尖滑过喉结,灵巧地解开凌卫的领带。
「呃,我可以自己来。」
正说着的时候,凌涵已经把领带从他脖子上抽走,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地解开白衬衣最上面的钮扣。
凌卫一怔,明白过来。
根本就不是领带的问题。
「干什么?一大早的不要胡闹!」
喝斥也没用。
凌涵掠开白衬衣的领子,像吸血鬼一样咬在露出的修长项颈上。
那是他留所有物烙印的专用地。
「呜……凌涵!」
「哥哥,乱动的话,舰长军服会弄皱的。」
「……你……真是太可恶了。」
带来刺痛感的噬咬后,湿漉漉的舌头扫过被蹂躏的肌肤,像被细微的电流刺激一样麻麻痒痒。
不想肢体冲撞起来,把仪容弄得一团糟,凌卫只能站在原地,微微仰着脖子,压抑渐渐粗重的呼吸。
没想到……
被凌涵两手轻轻握着腰,用唇齿和舌头逗弄颈部,也会产生这么强烈的感觉。
这家伙,简直就是一只最高等级的贵族吸血鬼。
「咳咳!」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凌谦在身后大声咳嗽。
凌涵松开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帮凌卫把白衬衣的钮扣扣上,一丝不苟地系上领带,低声说:「不用喷遮掩的东西了,不会被人看到的,哥哥。舰长军服是竖领。」
「再不出发,哥哥就要在他的下属面前迟到丢脸了。」
出现这种Сhā曲,两个弟弟一脸正常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
最窘迫的反而是凌卫本人。
很想像他们一样,摆出什么事也没有的表情,可是根本做不到。也对,凌谦和凌涵就是想看脸红耳燥的自己。
心态恶劣的小孩子。
「走吧。」
走进电梯,看着楼层灯迅速闪过,凌谦凑到耳边,「哥哥刚才让凌涵满足了,那么今晚我要第一个抱哥哥。」不容反对的语调。
凌卫不禁为新航行头疼。
听他们的语气,是笃定要照上一次那样,睡在他的舰长休息室里没日没夜地胡闹了。
一起睡没问题。
可是,要应付凌谦和凌涵仿佛野兽般的无穷无尽的欲望……
看来登舰后,有必要和他们好好谈一谈,至少定个限制,不能穷奢极欲。
大门外停泊了一排专门接送舰艇人员到各舰艇的衔接式小飞车。
三人随便挑了一辆坐上去。
就在凌谦准备在驾驶目的地上输入凌卫号的坐标时,三人手腕上的通讯器,忽然同时响起来。
猛烈的震动和飙高的铃声,显示这是来自军部的紧急消息。
他们下意思地各自抬起手腕查看,扫过屏幕上的几行字后,霍然抬头,面面相觑。
彼此都看见对面脸上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你们接到的消息,和我是一样的吗?」几秒后,凌卫沉声问。
「应该一样。」
凌涵把自己的通讯器递到凌卫眼底,让他看上面的消息。
上面写着:
【中森基地遭帝国敌军突袭,舰队损失百分之八十。】
总指挥官米朗中将,殉职!
吱!
衔接式小飞车疾驰到军部大楼,高速状态下的刹车,使气垫和接驳停泊位的接触面发出刺耳声音。
车门打开。
车里的人迅速跳下车,快步向大门走去。
军靴急促敲打在一楼大堂光滑如镜的金曜石地面上。
「我们五分钟前接到军部召令。」凌涵对守卫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在检测仪上按下自己的指纹。
上面的人大概是立即就从监视器中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反应相当快。
当凌谦和凌卫也要执行这个进入军部大楼的例行手续时,直搭电梯的门忽然打开,凌承云将军的秘书官从里面匆匆出来。
「不必检查了,将军正在等他们。」
秘书官向守卫打个招呼,走到凌家兄弟面前,「三位请跟我到会议室,现在就等你们了。」
点头示意后,转身带领他们走入电梯。
电梯门无声无息关上,电梯快速上行。
被金属包围而封闭的沉默空间里,气压明显偏低。
凌卫等人脸上都保持肃容,默默思考着这次紧急召唤令的意义何在。接到中森基地被袭击的消息后,只隔了十几分钟,通讯器上就传来了军部的命令,要他们立即到军部大楼报到。
这是不容分秒耽搁的急令。
如此一来,凌卫号的登舰时间是必定要后延了。
电梯在到达最顶一层后打开了门。
跟随秘书官,三人通过长长的走廊,凌卫曾经来过一次,依稀记得路径,这个方向好像并不通往养父凌承云的办公室。
难道召唤他们的另有其人?
秘书官把他们领到走廊的尽头,在一扇镂金大门前停下。大门前站着四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墙壁上方的离子光网闪烁着,覆盖附近十米的地方,形成磁波隔绝带,以防止一切远近距离的窃听举动。
显然,这里执行的是相当高等级的保密标准。
「凌涵少将,凌谦少校,凌卫上尉。」秘书官向门口的警卫通报三人姓名。
离子光网隔绝所有通讯器,无法像平常一样使用通讯器,一名警卫敲门,得到允许后打开门进去通报。
很快,警卫返回,「请三位进去。」
四名警卫侧身让开入口。
凌家兄弟走进门,领他们来的秘书官留在门外,没有跟他们一起进入。
身后卡的一声,镂金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并且上了锁。
肃静压抑的气氛,光洁冷艳的会议桌……凌卫扫视周围,骤然明白过来。
全身一凛。
他现在所身处的,就是对于全联邦军部来说,最神圣的将军会议厅,也就是三位上等将军举行最高级别绝对机密会议的地方。
联邦军部最重要的决定,绝大部分在这里议定。
「就等你们了,过来吧。」坐在桌后的凌承云将军沉声对他们说。
为了符合这次会议的类型,会议桌已经从标志三家权力均衡的等边三角形,变成了一字型。豪威·洛森,登·修罗,凌承云,三位代表了联邦军部最高权力的人,正襟危坐在桌后,宛如三名严厉的考官。
有两名考生比他们更早到达,已经站在会议桌前,也是一身笔挺威严的军服。
佩堂·修罗,还有艾尔·洛森。
将军们,将军们的第二代,今天在这里一个不缺地集合了!对于全联邦来说,这是极为重大的事。
「帝国对我们挥出的剑,已经让我们鲜血飞溅。」
缓缓扫视过站在眼前的英武强健,器宇轩昂的第二代们,登·修罗将军的语气低郁沉重。
「三大防守星,除了莱科米克舰队幸免,其余两支舰队全军覆没。帝国几乎在一日之间,摧毁了联邦军部耗费数十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前线防守线。」
「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就在刚才,帝国舰队突袭中森基地。仅此二役,联邦损失战舰多达三千艘,还失去了多名有资历的指挥官。」
他所陈述的,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但仍闻之心悸。
「帝国敌人从保守型,急剧转变为进攻型。不,应该说是,闪电般的致命进攻型。对此,军部必须做出快速反应。」
将军的话变得如铁石撞击般有力。
「根据伍德准将生擒的俘虏的口供,指挥这一切行动的人,是一个名为科林的军官。此人并没有在前线现身,而是隐匿在幕后,藏在帝国王宫里,受到帝国罗丹王子的严密保护。他得到罗丹的信任,并策划一系列令人难以置信的行动计划,在军事上狠狠打击了联邦防线,这是毋庸置疑的。」
「对联邦来说,科林是必须铲除的心腹大患。」
「这,也是今天召集你们的目的。」
短暂的停顿。
气氛拉紧到令人屏息的最高点。
「经过严谨商议,我们一致决定,成立专门应对此危机的小组。此小组秘密代码为逆刺,目的——不择手段铲除帝国幕后军事指挥官科林!」
「该小组将获得我三人授予的极高权力,包括调动各基地舰队和发布R级军事命令。小组成员为凌涵、凌谦、佩堂·修罗、艾尔·洛森。」
洛森将军说出成员的名字后,被念到名字的四个人,几乎同时下意识地移动视线,投向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凌卫。
「凌卫上尉不在小组成员名单内?」抢先在凌谦之前沉声发问的,居然是佩堂。
「小组只有四名正式成员。」登·修罗冷冷扫了儿子一眼。
「对于小组而言,凌卫处于辅助性地位。」
遮掩其居心似的,将军稍带感情地附加了一句好听的话,「我们并没有忘记凌卫曾为联邦立下的卓越战功,所以,他有资格参加这一次极为重要的会议,并且在日后,也有资格参与逆刺小组的绝对机密计划。」
「即使不是组员之一,凌卫上尉的作用也非常重要。在某些情况下,逆刺小组会向凌卫上尉提供情报和必要的帮助,使凌卫上尉更机动地处理前线事务,在这方面,希望凌卫上尉和逆刺小组衷诚合作。」洛森将军看向凌卫,如嘱托重任一般,向他颔首,「凌卫,拜托你了。」
凌卫肃然点头。
在他心目中,这安排并无不合理之处。
建立针对帝国指挥官的专案小组,极可能是对将军继承人能力的考验,如果成功,会为几位继承人争取极大声望,以后继承大权也实至名归。
因此,被钦点入逆刺小组的,都是真正的将军家族血脉。
作为一个养子,他被排除在外是很正常的现象。
反正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凌谦凌涵他们争夺什么。
凌家给自己的已经够多了。
现在被放在一个辅助性的位置,能够帮助两个弟弟,正是自己最乐意的。
「以上就是我们的决定,从现在开始,逆刺小组的权限立即生效。小组的决定,只有三位上等将军联合决议才可以否决,其他军官无权置疑。如何对付帝国的科林,就交给你们了。联邦军部的未来在你们手中,明白吗?」
「还有别的问题吗?」登·修罗将军问。
脸色已经极为难看的凌谦双唇轻微的动了一下,几乎是同一刻,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的父亲凌承云,把目光像冰冷的剑一样刺入他双眸。
喉咙里的话,被生生逼了回去。
「既然没有问题,那就散会。」
三位将军站起来,几位表情各异的年轻一代霍然立正,军靴后跟发出整齐一致的响亮撞击,昂然敬礼。
关系联邦军部未来的重要会议,就此结束。
如小兽跟随老兽的脚步一样理所当然,佩堂在他父亲离开后,立即走向大门,不见了身影,艾尔则和洛森将军选择同路。
他们离开后,会议室的气氛没有放松,反而更为压抑。
孪生子心中,积聚了无法形容的被算计的愤怒。
兴师问罪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刺向自己的亲生父亲。
「有话到我的办公室说。」凌承云丢下这一句极有气势的话,转身走出会议室。
「哥哥,请到一楼等我们。」
「我觉得我也应该……」
「没必要。放心吧,很快就下来和哥哥会合。」配合凌涵的意思,凌谦不容商量地截断凌卫的话。
有很多事,无法当着哥哥的面和爸爸摊开来讲。
藏在心里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无视秘书官要通报的要求,孪生子直接推开门,大步迈进凌承云的办公室。
房门反锁。
亲生子和父亲之间的空气,弥漫一点即爆的火药味。
「我们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不管你们接不接受,这是军部最高指令。还是你们觉得可以违抗上等将军的联合决议?」
凌谦一脸不甘,「把哥哥排除在逆刺小组成员之外,却又让哥哥参与计划。这样一来,不管哥哥在前线立下什么战功,最终的光环都会戴在逆刺小组的头上。这根本就是赤祼祼的利用!」
「小组要对付的是科林。不管利用谁,目的都是为了铲除敌人,保护军部。军部存在,将军家族才存在,凌家才能继续存在。」
「这么说,」凌涵盯着自己的父亲,低沉缓慢地问:「这个决议,爸爸也是同意的,对吗?虽然修罗和洛森两家联手,但如果爸爸坚决反对,他们也没有这么容易实施。」
「是的,我没有反对。」
「在战场上,将军们一开始就打算借助哥哥的决策力?」
「这是最好的办法。帝国新指挥官的作战决策出类拔萃,不过,让凌卫对抗,绝对不会输给对方。」
「爸爸!难道爸爸对哥哥的利益一点都不关心吗?」凌谦不敢置信地说:「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你也是亲眼看着哥哥长大的,至少会有一点感情吧?设立逆刺小组,把哥哥置于辅助者的位置,让哥哥主导前线指挥。这等于在哥哥头上加了四位上司。如果赢了,功劳都归于小组,如果出错,罪名却可以栽在哥哥指挥不力的头上。修罗和洛森两家对哥哥是怎样的敌视,爸爸心里也该明白!战况稍有不利,他们一定会趁机陷害哥哥。」
「所以,你们三个必须同心协力,确保前线战况。」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凌谦义愤填膺,胸口激烈起伏。
心爱的哥哥被军部如此对待,让人不能容忍。
一只手伸过来,在他的肩膀上,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
凌谦侧过头,看见孪生弟弟绷紧的阴沉俊脸。
看得出来,凌涵和他有同样的感觉,只是正在努力压抑,没有正面爆发而已。
「目前,是真的只能如此吗?」令人窒息的十几秒沉默后,凌涵张口。
「目前而言,这是最好的决定。」
面对儿子慑人的逼视,凌承云如荒漠中久经风霜的古老石雕一样,不曾有一丝改变。
「这也算是最好的决定?」
「是的。对联邦、对军部、对凌家,包括对凌卫而言,都是最好的决定。」
「我不相信。这对哥哥而言怎么可能有好处?」凌谦拒绝接受。
「你们猜想的没错,我故意通过决议,让凌卫处于被利用的艰难环境。不管凌卫的决策力让他立下多少功劳,这一切荣耀将归三个将军家族共享。」
「爸爸……」
「正因为有利可图,修罗和洛森会暂时按捺对凌卫的杀心,容凌卫多活一些时日。这个计划,既是利用他,同时也保全他的性命。」
「这么说,爸爸是在帮助哥哥喽?」
「我不希望自己养大的孩子被人害死,如果现实允许的话,我会希望他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凌承云以铁一样的坚硬态度,冷冷地说:「但是,假如有朝一日,凌卫的声望凌驾于整个军部,重现卫霆当日的影响力,再度威胁将军家族的存亡,那就是他的死期。」
军部上层是一个极端冷酷无情的战场。
功高震主的人,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要躲过看不见的涂满毒药的冷箭,就要甘愿牺牲,甚至拱手送出立下的大功,韬光养晦。
这,才是当下最明智的保命之法。
第十四章
被弟弟们丢在会议室,凌卫无奈之下,独自走过长廊,进入西面电梯。
那两个家伙,风风火火地去找爸爸,可能是要抗议自己没有被列为小组成员之一的事吧?
实在没这个必要。
他并不在乎这个,只是……
呵,看凌谦和凌涵对自己的利益这么在乎,心里暖洋洋的,所以,刚才并没有竭力阻止他们。
反正,以爸爸的能力和威严,要说服他们肯定没问题。
等他们从爸爸办公室出来时,多半就会心平气和了。
沉思中的凌卫,在听见铃声时才发现电梯停了。以为已经到达一楼,但目光扫过楼层显示幕,才发现是停在十三楼,再看向从左右两边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骤然愣住。
艾尔·洛森的脸跳入眼帘。
这种情况下想躲避是完全不可能的,凌卫心里闪过不得不和这个古怪的家伙同乘一个电梯的烦恼时,艾尔少将却做出令人震惊的举动。
大步跨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后,按下控制板上的停用键。
运行中的电梯猛然卡停。
电梯中的人产生瞬间的凝滞感。
「你……」
凌卫的抗议还没有说出口,骤然涌来的大力把他推向后方。
砰!
后脑勺重重撞在混凝玻璃墙上。
身体被夹在墙和男人高大强壮的身体之间,艾尔愠怒的脸在眼前放大。
「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在将军会议室这样神圣的地方,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我说的是这个!」大掌伸向凌卫的项颈,将黑色军用领带用力一把抽下。
剧烈摩擦让脖子一阵火辣辣地疼。
少将扯开白衬衫的衣领,露出项颈上大片肌肤。
凌涵吻吮噬咬的淫靡痕迹历历在目。
「这是刚刚才弄上去的吧?完全是新鲜的痕迹。联邦被死敌严重打击,你居然还有心思做这种下流事。」
「放手!我的私事和你无关!」
「你不是这样的!」
卫霆,不是这样的!
即使对军部的独裁有所不满,但卫霆却深深悲悯着战场上的联邦军人,他不会在联邦受到重创时,只顾着和别的男人风流。
卫霆,也不会让那些无耻的纨绔子弟在身上留下如此淫邪可恨的痕迹!
艾尔知道自己不该冲动,但他已经忍无可忍。
凌家那两个罪该万死的孪生子,在他看到或看不到的地方,随时随地,肆无忌惮地亲吻抚摸他的爱人。
他万般怜惜心疼的完美身体,竟甘心接受男人们的玩弄,允许他们用丑陋性器进行无耻的侵犯。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也一再对自己说,凌卫并非卫霆;和那些男人背德霪乿的,并非卫霆。
但嫉妒怨毒仍如野马般疯狂,践踏血肉模糊的心。
无法忍受。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如果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容忍到计划结束,那么三天治疗期中的亲吻,拥抱着甜蜜的酣睡,已经改变了一切!
眼前的双唇浅浅诱人,这本来就是,卫霆才会有的淡淡甜味。
「这是军部电梯,随时会有警卫发现异常过来检查,你如果……呜!」热唇充满侵略性的覆盖下来,封住舰长义正言辞的话。
凌卫骤然瞪大眼睛。
这家伙疯了吗?
上次见面还冷嘲热讽,讥笑自己自以为是,表明对自己不屑一顾。
现在呢?又算什么?
所有的将军继承人都这么自负、善变、为所欲为吗!
手掌牢牢握住后脑勺,灵巧的舌头钻进口腔,不顾凌卫的反抗,缠住逃窜的舌头激烈翻搅,狂野吸吮。
「呜!」
凌卫毫不犹豫地咬下。
趁着男人吃疼的瞬间,山洪爆发般的力量集中到拳头。
狠狠一拳打在那张可恶的脸上。
年轻军官久经训练的搏击术非同小可,何况是近距离命中,艾尔骤然后退,趔趄着撞到对面的电梯控制板。
嘴角被打裂了。
鲜血潺潺从伤口流出,蜿蜒到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淌。
艾尔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
他直起身,用一种令人惊讶的,非常受伤的目光,深深看着凌卫。
对上他的目光,凌卫在片刻诧异后,心悸地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动弹不得的恐怖境地。
最理智的做法,当然是打退艾尔后,迅速把电梯调整到启用状态,让电梯门尽快打开,不再和男人待在一个封闭空间里。
可是,无法解释的诡异的事,又再次发生了!
理应伸向控制板的手,却不听使唤地改变方向。
缓缓地,落在艾尔被打得相当难看的左脸上。
温柔地、心疼地,轻抚。
「疼吗?」
怜惜、无奈的语调。
「对不起……」
凌卫简直不敢相信,明明是自己的唇舌,怎么会吐出自己绝不会吐出的道歉。
到底怎么搞的?
他怎么可能像情人一样含情脉脉地爱抚粗鲁强吻他的男人,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正当防卫而说对不起?
艾尔和他一样震惊地面对这忽如其来的改变,但艾尔很快就坦然接受,啡色双眸惊喜交加,爱意狂涌。
「卫霆。」他低声呼唤,张开双臂,把凌卫抱在怀里。
亲吻。
用鼻子和唇,亲昵地蹭过爱人熟悉的脸,修长的项颈。
不可能愿意被弟弟以外的人亲近,但是,凌卫惊讶地察觉到,被艾尔靠近时,从心底涌起的一股由衷的快乐。
卫霆?
为什么他总叫我卫霆?
无法反抗地接受着陌生的男人的深情拥抱,凌卫被疑惑的毒蔓缠绕。
和上次一样,四肢身躯仿佛都不属于自己了,就算想推开对方,空荡荡的血管里找不到一丝力气。
可恶!
这种情况到底要发生多少次才够!
「这些恶心的痕迹,你一定也很讨厌。」艾尔喃喃里带着安抚小猫似的温柔,「我会帮你去掉的。」
热唇停留在项颈那一片被凌涵珍视的肌肤上。
好像存心要抹去凌涵的气息,先用舌头温柔地舔舔,然后,忽然用令人心惊胆战的力度狠狠吸吮起来。
住手!
凌卫在心里大叫。
那是……那是弟弟给我的!
愤怒,和擅自改变身体痕迹的羞耻感,宛如一股强大飓风,猛然冲破看不见的篱藩。
不知从哪里找回来力气,凌卫一下子把正沉浸在甜蜜中的艾尔大力推开。
「就算是将军继承人,为所欲为也该有个底线!」
凌卫拉好被扯开的衬衣领口,弯腰捡起自己的领带,一边急急忙忙整理身上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军装,一边沉下脸,恶狠狠地瞪着艾尔。
「请你弄明白,我是凌卫,并不是你口口声声叫着的卫霆!即使是我父亲的名字,也请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假装很熟的提起。你父亲对他做过的残忍的事,我一清二楚!」
很少对别人这样疾言厉色。
可是,这男人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了。
从一楼的电梯门里匆匆走出来,凌卫把艾尔·洛森丢在后方。
幸好,军部大楼的大堂一如既往地肃静,不远处的监测岗上警卫人员目光移过来,很快又转开了。
凌卫已经来过军部大楼两次,在电脑系统中属于有权限自由进去的军官,所以,很方便地就通过检查。
来时乘坐的衔接式小飞车还停在军部大楼外,凌卫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开衬衣领口,通过车上的反向镜,查看脖子上被那男人放肆侵犯过的地方。
可恶,根本看不出来。
肌肤上紫红斑驳,令人羞愧难当,可是,这些到底是凌涵,还是艾尔制造的呢?
或者两者有份?
「讨厌的家伙!」凌卫在车厢里忍不住痛骂。
不仅是生气,同时也有一丝难过。
弟弟们虽然任性放肆,总做一些令人尴尬的事,但是他们对自己留在哥哥身体上的印记有多重视、多珍惜,凌卫非常清楚。
艾尔的行为,就像强行Сhā入了他和凌谦凌涵之间,仿佛在一杯蜂蜜水里,恶意地滴了一滴墨汁。
还有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得逞?
不争气。
是感到胆怯,所以对上那家伙就四肢无力,动弹不得吗?
凌卫绝不相信自己会没用到这种程度,只是,根本找不出别的合理的原因。
他盯着镜子。
脖子上那块吻迹,异常刺目。
擦掉好了。
把那莫名其妙的男人,故意沾在自己身上的味道统统擦掉!然后,凌涵喜欢的话,要亲多久都没关系。
一旦出现外敌,对弟弟的宠溺度,忽然就无限放宽了。
凌卫按下按钮,把厢壁里的医药箱调出来,拿了一块纱布缠指上,沾上一点酒精。
被陌生人碰过的地方,还是消毒比较干净。
砰。
纱布触碰项颈的时候,车门忽然被人拉开了。
「我们来了,哥哥等急了吧。」凌谦钻进来,挤到凌卫身边,「嗯?怎么一股酒精味?」高挺的鼻子嗅了嗅,微微皱了一下。
凌涵在凌谦之后也挤上了车。
「走吧。」
三兄弟都坐上来后,接到命令的小飞车开始自动驾驶。
「都和哥哥说了,领子会挡住,不用在意这么一点痕迹。没有人会发现。」
才不是。
明明就被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发现了。
一半是想息事宁人,一半也算做贼心虚,凌卫并不打算把电梯里的事说出来,改变话题地问:「你们去找爸爸谈什么?」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他身边坐着的两位,也正因为某种复杂的原因,不敢全盘托出。
「就是逆刺小组的事。」
「开会的时候不是都说好了吗?」
「嗯,想问得具体一点。毕竟是关系联邦生死的重要任务,要铲除帝国的指挥官可不是什么小事。」
回答含糊其辞。
就算听出弟弟们有不想坦白的地方,凌卫对此也不怎么在意。
逆刺小组涉及的是联邦最高机密,由将军继承人们暗中掌握。自己只是处于辅助位置的话,还是老老实实负责自己的范围就好了。
在权力方面,凌卫从来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他现在反而比较关心自己的舰艇。
「爸爸有提到凌卫号的事吗?是继续原任务,还是配合小组的行动,改变计划?我的下属还在凌卫号的停泊地等待我的指令。」
「这会在小组第一次讨论会议上决定。」
「什么时候开会?」
凌卫话音未落,通讯器的滴滴声就响起来了。
三人的通讯器都在响,传递了同一条消息——十五分钟后,逆刺小组集合,讨论会议。
地点,科学部NH346房。
科学部的NH346房,看来被临时征用为这个将军第二代高度机密小组的会议室了。
军部中,将军部、军备部、科学部,是极为重要的部门,等级也相当高。
居然可以随便征用科学部的东西,可见小组的权限真如将军们所言的,是目前可以授权给予的最高级别了。
不久前才在将军会议室中见过面的五位年轻将官,十五分钟后在这里又碰头了,少了三位上等将军的参与,气氛一点也没有变得轻松。
凌谦和凌涵处于保护的目的,分别坐在凌卫的左右,这也恰好迫使凌卫坐在了佩堂和艾尔的对面。
看见艾尔那张明明唇角挂着伤,神态却无比自如的冷静脸庞,凌卫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
凌谦当然不会放过讥讽艾尔的机会。
「才几分钟不见啊,就挨揍了?可见洛森家得罪的人不少。」
听见凌谦的取笑,凌卫脸颊微微一抽。
如果凌谦知道艾尔脸上伤口的来龙去脉,还有艾尔在电梯里强吻了他的话,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今天开会是讨论和联邦命运有所关联的大事,想说废话的话,先把正事做完。」这是艾尔对凌谦的充满魄力的沉着回答。
各位将军继承人之间充满新仇旧恨,不过,既然出现了科林这个巨大的外来目标,受到将军们精心调教的新一代们,表现出的务实精神令人赞叹。
会议迅速进入正题。
「要铲除科林,我们需要帝国内部情报。」
「你指的是帝国王宫?」
「这个很困难。帝国采取古老的侍从官制度,又建立严格的血统审查程序,严密地保护了他们的王族,这样的王宫,极难渗透。」
「不错。联邦军部在最近的一百年里想尽办法,也无法安Сhā进一个有用的内奸。」
「这个任务,我会尽全力完成。」
佩堂的发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敌人王宫的情报工作,无疑是整个小组最难取得进展的部分,他竟然主动承担下来。
即使是家族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佩堂非常果敢。
「好,这个就看你了,修罗家的。」
「小组对外联络和资源紧急调用,交给我处理。」艾尔提出。
听起来似乎是一句话的事,但这意味着处理错综复杂的联邦内部关系。
凌谦皱眉,「联络和资源调用的事,我也可以处理。」
「不,艾尔处理更妥当。」凌涵驳回自己孪生哥哥的话,「他本来就是凌卫号的后方支援联络官,这样可以保证在关键时候不会发生官僚制度滞后,导致我们错失战机。」
理由非常实在。
凌谦不再争执。
「我们要抓紧时间,不惜一切代价收集科林的相关情报,定出铲除科林的有效计划。」
「在此之前,必须有人应对科林带领帝国军队发动的军事攻击。」
「那就是我们凌家的事了。」
凌涵说这句话的时候,凌卫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有那么一刹那,凌卫几乎以为这句话是从爸爸嘴里说出来的。
音调不高。
但是,每个字都充满了令人动容的奇异的力量。
「有情报显示,帝国另一支舰队正逼近正T极一号防线,兵力为两个宇宙战舰军团。科林这次不知道又会出什么花招,你们好自为之。」
「还是凌卫舰长主导战役?」艾尔犀利目光扫过凌卫。
「当然。」凌谦点头。
凌卫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自己是……听错了吧!
「等一下!」凌卫叫道,「你们刚刚说的是帝国两个军团的兵力是吗?」
「是的,怎么了?」
「由我主导战役?」
「你也听到我们的决定了。」
「两个帝国军团,至少是四千艘战舰的作战单位!我所指挥的凌卫号,只是一艘试验级舰。」
「对了,说到这个。」凌卫号的后方联络官,也就是刚刚才在电梯里按着他肆意轻薄了一番的艾尔少将,用相当严谨沉着的态度,抽出一张电子文件递到他面前,「我已经帮凌卫舰长申请了一艘新凌卫号,获三位上等将军签字批准。」
看见电子文件上耀眼的型号标识,凌卫觉得艾尔一定是疯了。
「黑刺级速能舰,是比目前的凌卫号规模大一百倍的超级军舰啊!」
「确切的说,是目前凌卫号的一百三十一倍。新舰艇相关资料我会传给你,凌卫舰长,你只有很短的时间去学习如何使用它,请务必抓紧每一秒钟,因为你很快就要用它和敌人对阵了。」
「你在开玩笑吧。」凌卫重重地吐出这句话。
但对面两个人,佩堂,和艾尔,脸上没有任何说笑的痕迹。
他蓦然转头,看看坐在自己左右的凌谦和凌涵。
心脏好像忽然被谁握在了掌心里,收紧的压力让血液一下子冲向头部。
「你们不可能是认真的吧?要我指挥一艘黑刺级速能舰去抵抗敌人?」
「开玩笑,当然不可能,敌舰起码有几千艘。」
「可恶!那就别开这种无聊的玩……」
「哥哥的新凌卫号是旗舰,哥哥会坐在这艘威风的旗舰上,指挥联邦数千艘军舰回击该死的帝国军团。」
「凌谦,连你也疯了吗?」
「逆刺小组的成立本来就很疯狂,所制定的计划疯狂也算合乎初衷。」
以黑刺级速能舰作为旗舰,指挥联邦以千为计算单位的宇宙级星际战,这是在军部历练了几十年的资深将官也未必可能获得的权力。
一瞬间,凌卫哑然。
他发现自己真的无法理解军部的掌权者。
不过,他已经知道面前的人是认真的。
而且,逆刺小组拥有极大权限,这是从上等将军口里说出来的不容置疑的话。
这种情况,就像把脆弱而价值连城,关系亿亿万人性命的珍宝,交给了几个刚学步,还会互相打架的小孩子。
「如此重任……」过度的激动和不敢置信,使血色从凌卫端正的脸庞褪去,「我恐怕……无法承担。毕竟,我只是一个刚从军校毕业没多久的,一个没什么资历的区区上尉而已。」
「军衔只是小问题。我们会尽快把你提拔到上校的位置。」
「上校这个街头也太低了吧?我哥哥要指挥的可是关系联邦生死的战役。」
「小组的计划属于绝对机密,无端迅速提拔,又不能解释,没法对外面交代。」
「让一名上校指挥如此重要战役,才没法对外面交代吧?至少也要是少将才般配。」
「不,」佩堂站在了艾尔一边,「不能和小组中最高衔的人平级,不然以后难以调配。」
小组成员中,最高官阶是凌涵和艾尔。
两人都是少将。
「那至少是准将。这已经是我们让步的极限,不同意的话,让你们洛森和修罗家派将军去打好了。」
「好吧。」
凌谦露出得胜似的笑容,把头歪到凌卫那边,「哥哥,一下子从上尉跳到准将,也算不错吧?记得答谢我哦。」
答谢什么?
根本就不是头衔的问题啊!
凌卫像被人塞了十个马蜂窝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指挥多艘军舰对敌战役,他连哪怕一次的实战经验都没有!
全军覆没的话,谁来负责?
「别担心,哥哥。」凌涵对他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我和凌谦会一直在你身边,协助你居中指挥。」
哥哥心中一定充满了重任和重权同时压面而来的惶恐和不知所措。
但是,反对也没有用。
至少,对凌谦、凌涵、佩堂、艾尔来说,在将军会议室里听到一半时,就已经猜到老头子们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授予凌卫重要军权,让他去为联邦军部冲锋陷阵,对付帝国,这是局势的必然走向。
不管小组各成员究竟打从心底赞成,还是反对,逆刺小组的另一个隐性任务,就是牢牢控制被授予军权的凌卫。
一切昭然若揭。
唯一不明白,并且为之震惊,不敢置信的,只有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决策力的拥有者——凌卫。
「爸爸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其他的两个将军也知道吗?」
「当然。」
「包括让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指挥如此关键的大战役?对付两个军团兵力?」
「哥哥你一定行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军官。」
「已经说好让哥哥当准将了呀。」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不好!」
凌卫向凌谦气急败坏地大吼的一幕,落在坐在对面的艾尔眼底。
艾尔静静注视。
凌卫惊慌失措的煞白的脸,现在,因为激动而泛上红晕,漂亮得令人不忍错过每一秒。
激烈生动的脸部表情,扭转脖子的动作,甚至被人扭曲原意时的可爱恼怒,都……一模一样。
即使用精密度最高的摄像仪录下来,慢镜头播放,也不可能找出不一样的地方。
卫霆。
活脱脱的卫霆。
那个,像小兽一样活力四射的,年轻英伟的军官。曾经对艾尔激动地挥舞拳头,大嚷——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不好!
熟悉的声音,就回荡在耳边。
所有褪色的过去,仿佛只隔了,一秒而已……
『卫霆,如果不再当军人的话,你会做什么?』
『我吗?开一所学校吧。』
『嗯,真不错的想法。』
『艾尔也这样认为吗?你难得认同我的想法。』
『那当然。开学校的话,可以收很多美丽可爱的女学生,发展几段浪漫的师生恋也不错。』
『你……艾尔·洛森!』
『我说错了吗?』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不好!』
『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要开学校?是要传授你特有的取胜之道?』
『不,我痛恨战争。』
第十五章
凌卫对会议内容深受震撼。
这让他花了好一会工夫,使尽所有的力量才冷静下来,想起军人在这种时刻应有的态度。
事实摆在眼前,逆刺小组的决定不管多么匪夷所思,他都只有接受的份。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小组握有全联邦军部仅次于将军委员会的权力,除非他当面抗拒军令,或者直接当逃兵,否则,这一次的指挥官他是当定了。
宇宙之神啊……
这到底是怎样混乱而危险的宇宙?
无数人的安危,仅系于一人之肩。
在知道无法改变现实的无可奈何下,凌卫只能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负面想法,努力面对即将到来的大事。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凌卫号的人员。
他的下属们还一无所知地,痴痴等着他们的舰长带领他们登舰,开始另一次试验任务。
为此,凌卫向逆刺小组提出要求——换舰不换人。
「从试验舰移到黑刺级速能舰,我会尽量适应。但是,希望原本凌卫号上的人员可以一同转移,大战在即,没时间再和新人建立关系,我想和熟悉的人并肩作战。」
「那些人里,有的只有试验舰操作经验,忽然在大型旗舰上工作,也许会手忙脚乱。要在短短时间内,熟悉黑刺级速能舰的性能,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需要的话,我可以从军部抽调最有经验的人供你指挥。」
「不能适应的人,我会撤换下来。起码给他们一个机会。」凌卫冷冷地看着艾尔,「再说,我不也是只有试验舰指挥经验吗?在短短时间里,我也必须学习如何指挥一艘黑刺级速能舰和上千艘战舰,不是吗?」
佩堂在一旁看着两人对峙,轻笑起来,低声说:「嗯,我也觉得,让凌卫决定自己的舰上工作人员好了。毕竟,要带领大家上战场的人是他。」
一直以来,对佩堂都不抱有任何好印象,现在他的这番话,虽说有支持凌卫的意思,同时也透着袖手旁观的轻松。
凌卫不禁转过头,以冷淡的目光盯了他一下。
他对艾尔和佩堂的硬朗态度,让在他身旁的凌谦和凌涵都感到惊讶。
不过,哥哥讨厌佩堂,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事情就这么商定。
命令也即刻下达。
很快,仍在基地等待舰长的凌卫号工作人员,几乎同时从自己手腕上的通讯器收到了类似的讯息。惊诧之后,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家脸上都绽放了极为惊讶的兴奋笑容。
别的不说,可以在联邦最高级的黑刺级速能舰工作,本来就是一项荣耀。而且命令还说明了如果可以在规定时间内熟悉自己新的工作职责,那每个人的工作岗位将维持不变。
这简直就是另一种迅速提拔!
试验舰和黑刺级速能舰上是不同数量级的战舰,即使是同一个工作岗位,在性质和权利上也是天差地别。这就好比中央公园委员会的委员长,和联邦军部设备委员会的委员长之间的区别。
通常情况下,这种无法解释的调令是不可能出现的,但军人就有这种好处,只要确定了命令的真实性,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接受,而不是去置疑。
凌卫号上的工作人员也是如此。
「有机会上黑刺级速能舰了!运气真不错。」
「当初申请调到凌卫号上执行任务,是我当兵以来最正确的选择。我的另一位同僚和我相反,申请到中森基地,他觉得在那里会比较快获得晋升。唉,可怜埃德曼,祝他安息。」
大家多多少少猜到事情和他们那位年轻却充满神奇力量的凌卫舰长有关,对凌卫的仰慕和好感进一步增加。
拥有凌卫这样高人气,受联邦年轻一代爱戴,并且还能常常给属下带来升迁好处的指挥官,是一般军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接下来,所有人都收到了适应新凌卫号时要学习的资料。
凌卫在会议结束后,也收到了类似的资料,唯一的不同是,他收到的资料量比他的下属们大多了。和他想像的一样,要指挥一艘黑刺级速能舰并不是说着玩的。
光是旗舰庞大的空间设计,让人眼花缭乱的功能分层就够瞧的了,更别提它比原来的凌卫号多出来的几十种宇宙功能性武器各有不同的性质、攻击系数、能源耗量等等。
密密麻麻的资料蜂拥而来,差点把凌卫给研磨,而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对这一切了如指掌,才能有效地进行指挥。
看见凌卫焦头烂额的模样,凌谦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也不是所有的都要记住,哥哥重点看指挥官的那一部分好了,舰艇设备什么的让下属头疼吧,你只要嘴皮子动动,说一下,发射,攻击,撤退之类的话。」
「如果不是你们荒谬的决定,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哥哥太紧张了。」凌谦的笑容比俊美的阿波罗还灿烂,从某一方面而言,他真心实意地为凌卫有机会指挥一场大战役而高兴。其实任何让凌卫意气风发的事,他都会充满自豪感。「个人驾驶型的空间战斗,由我负责。指挥舰队配合,统一行动方面,凌涵会帮哥哥处理的。」
「别说得这么轻松。」
「我们可是征世军校指挥系的高材生啊。」
凌卫没好气地扫了笑嘻嘻的凌谦一眼。
不过,想到面对帝国庞大的舰队时,有两个弟弟在身旁,确实踏实多了。
时间无多。
会议上已经说了,军部已经调派了一艘黑刺级速能舰前往常胜星,这艘即将成为新凌卫号的巨大军舰到达后,经过最后一番检查,凌卫就要带领其他人登上它,出发前往赤背防守星。
那是最靠近正T极一号防线的防守星。
「从现在开始,到我们登上新凌卫号的这段时间,我要抓紧每一秒,让自己成为合格的黑刺级速能舰指挥官。」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都给我老实一点。现在是联邦生死存亡的关头,虽然你们不负责任地把指挥权丢给我这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但是,我必须负起责任,至少要让听从我指挥,跟着我出征的同僚们可以活着回来……唔!……凌涵,我不是正在说这个吗?」
忽然,受到突袭的凌卫用手抵着凌涵的肩膀,抗议似的叫起来。
凌涵一脸平静地把手搭在他腰上。
「这是为了哥哥好。」
「什么?」
「大战来临前,舰长必须保持状态,过于紧张或者过于放松,都不行。」
「…………」凌卫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忽然觉得有时候他比凌谦还邪恶。
凌谦噗嗤一声笑出来。
「放心吧,我们会帮哥哥调整状态,保证不松不紧。在这方面,只有我和凌涵最了解哥哥的身体,也最知道该做到什么程度。」
一对二就是这么无能为力。
凌卫明白,如果不惜撕破脸的激烈反抗的话,也许真的能让孪生子知难而退,但其后而来的冷战和各种狡猾技俩,会耗去他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与其如此,不如就像凌涵所教的那样,策略性妥协好了。
「哥哥的这里,什么时候都好像蜂蜜一样香甜。」
「不要做得太过分……」断断续续的警告,在喘息中变得含混。
「唔——!」
「就这样把哥哥吸干好了。」
凌谦和凌涵都很聪明,分别和凌卫做了一次,就很有自制力地停止了。不过,因为知道只能做一次,力气也用得特别大,仿佛储藏在身体里的力量要统统释放出来,时间也耗得比一般的久。
结束后,清洗好身体的凌卫在床上又抱着资料认真地看起来。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在次数上非常节制,但激烈深入的莋爱外,凌卫全部的心神都用在学习如何接掌黑刺级速能舰上,他无暇去理会身边的事。
凌谦和凌涵体贴地照顾他的生活,同时也忙着熟悉自己新接任的工作。
三兄弟的生活节奏紧张,充满条理。
这个过程中,他们接到了凌夫人的远程电话,看见妈妈恢复良好的立体投影,听见妈妈快活的笑声,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这次的试验要去很远的地方吗?你们的爸爸说,似乎要执行半年?外星植物样品的采摘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真是的,科学部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呀?」
凌卫一怔之下,扫了扫两个弟弟优哉游哉的脸。
立即明白过来。
「嗯,是啊。科学部做研究的时候,需要不少新的植物样品。有的品种,只有特殊的某个星球才能生存。」他努力轻松地对着妈妈撒谎。
这种大规模的对敌战,凌夫人迟早会得到消息。不过,可能的话,尽量瞒到自己踏上征途之后吧。
知道自己的三个儿子都要去最危险的前线,凌卫真无法想像妈妈的脸会变成什么表情。
不敢面对知道真相的妈妈,那么,就只能选择和爸爸、弟弟们一样的做法——隐瞒了。
「采植物样品也不算什么机密任务吧?为什么任务过程中,家属不能联络呢?」
「妈妈,」凌谦咳了一声,「这是科学部的要求。他们大概在研究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吧。」
凌夫人温婉地微笑,「说得也是,科学部有哪些东西是可以让人知道的呢?其实,这个任务挺好,不危险,又轻松,就当你们做一次星际旅行好了。」
「是啊。」
听完凌夫人事无钜细的叮咛,回答了无数个「是」后,凌谦关掉了通话器,朝凌卫吐了吐舌头。
「妈妈正在静养,」凌涵沉声说:「她身边的人不会乱说话。」
「新闻呢?也能屏蔽吗?」
「不仅仅是新闻,以我们家为中心,在安乐星画出了一个区域,现在接入的是一个伪数据库,上面的消息都是国泰民安。另外,妈妈在网络上联系的人,也有过滤名单。」
安乐星,就是凌家住所的所在星球,也正是凌夫人现在静养的地方。
为了维持一个谎言,居然不惜做如此大的手脚。
凌卫的感觉,是放心之中,带了一点怪异,「这样骗人,不怕有后果吗?被骗的人发现了一定会发飙的。就算是妈妈这么温柔的人也会。」
凌涵警惕地扫了凌卫一眼。
但他很快发现,凌卫并没有语带双关的意思。
「感到愧疚的话,哥哥打电话告诉妈妈实情好了。」
「妈妈刚刚动完手术,心脏还非常虚弱。」凌谦适时地Сhā了一句。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么,哥哥,我们现在是同谋了。」
「什么?」
「撒谎的同谋,」凌涵笑容像平常一样浮在唇角,「不是吗?」
看似不起眼的讨论,就这样平淡结束。
繁忙的凌卫,在这个节骨眼上并没有对此在意,几分钟后他就把这段对话抛之脑后,继续苦读他手头的资料去了。
同一天,一辆最新款的银碟悬浮房车送到常胜星。
大概是想给儿子一个惊喜,凌夫人在早上通话时并没有告诉凌卫车会在当天送到,而只是稍稍提了一句「妈妈没忘记你的礼物」就带过了。
这份昂贵的重量级礼物,代表了凌夫人对凌卫的宠爱。
即使对奢侈名车没多少欲望,凌卫却能深深感受到凌夫人对自己的心意,如果在平时,他会立即打电话给妈妈道谢。
但是,想到通话时要面对被他们欺骗的妈妈,虽然是善意的欺骗,凌卫还是内心不安。
当晚凌涵和凌谦依然各自和他做了一次,但动作比平时粗暴,好像想把他弄坏一样的用力,结束后,凌谦把他抱到浴室清洁,不断抚摸,亲吻他后肩那个烙下的「谦」字。
「这是我和哥哥的约定。」
凌谦的态度,让凌卫宠溺地笑起来,「你呀,今晚就像个缠人的小孩子。」
「哥哥的名字也在我身上,看。」凌谦张开腿,向凌卫展示自己胯下的印记,「这说明我是属于哥哥的。哥哥,亲这里一下,好吗?」
凌卫愣了一下,猛然羞红了脸,「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也常常亲吻哥哥身上的印记。」
「根本就是不同的地方。」
「部位的问题吗?可是,就算是哥哥的那个地方,我也常常亲吻啊,还吻得哥哥浑身发抖。」
凌卫盯着那根逐渐胀挺起来的狰狞凶器,不好意思地别过眼,「你就知道提这种让人为难的要求。」
「因为我这根比较粗吗?也没有叫哥哥全部吞进去,只是亲那个烙印而已。」
两人在浴室里耗了起码两倍的时间才出来,正在书桌上埋头苦干的凌涵抬起头看了看脸色异常红润的凌卫,又转头看看凌谦,目光里隐隐有责备的意思。
凌谦耸了耸肩,辩解着说:「真的没有偷偷做,我只是让哥哥吻……」
「别说啦!混蛋!」
凌卫从后面一把捂住他那张大嘴巴,把他拖到了另一个房间去了。
第十六章
对整个联邦而言,这都是一段不平淡的日子。
中森基地遭到损失惨重的突袭后,许多之前的情况已经无法再对公众继续隐瞒。
纸毕竟包不住火。
军部的公关部门经过商讨,进行了一连串的有计划的消息公布。
赤背和卡来米获娜的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终于公之于众,当然,公关部在新闻中强调了帝国敌人的卑鄙技俩和恶毒手段,并且把阵亡的两位指挥官塑造成面对强敌,不愿贪生,最终为联邦英勇献出宝贵生命的英雄形象。
一直被有意无意中淡化的莱科米克星瓶形战役,也频频出现在报纸头条。
报导中立下大功的始终是凌将军的亲生子,凌谦和凌涵,不过好歹也有顺带提了凌卫的名字。
如果凌卫只是籍籍无名之辈,他一定会在这些报导中湮没无声,但他在资料库中的名气发挥了惊人的力量。从前,那些崇拜他的年轻人只能在资料库中看到他的资料,现在,凌卫的名字出现在军部官方的报导中了,这令年轻一代欣喜若狂,仿佛光芒万丈的偶像正从资料库中慢慢现身到前台。
这甚至让早就被抛弃的纸质报纸重现魅力,不少人忽然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不方便的纸质报纸,据说他们是为了把有关凌卫的报导从纸上剪下保存起来。
开始或许只有少许几个人贪图新鲜地玩玩,不知为什么,后来变成了一股狂热的风潮。
与此同时,在米朗中将殉职后,原本二十二分队的队长王悦成为中森基地的新任指挥官。
这个位置本来轮不到他,但是中森基地被帝国偷袭的时候,有能力和资历接替米朗中将的高级军官都一起完蛋了。紧急关头,从军部派遣一个高级军官,还不如就地提拔一个熟悉基地运作的人。
这位新指挥官显然比外表看起来的聪明多了,得到意想不到的新职位后,他首先就向军部提交了一份报告,里面详细阐述凌卫号是如何帮助二十二分队的埃蒙斯中校逃过帝国袭击的。
报告中言辞恳切,请求军部对凌卫号舰长进一步嘉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和逆刺小组的打算不谋而合,他们正需要光明正大的理由把凌卫提拔到准将的位置。
军部立即同意了王悦指挥官的要求,并且让公关部给凌卫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嘉奖文书,让他晋升为中校。
没过几天,又通过几件小事,断断续续把凌卫升级到准将。
一般来说,这种技术性提拔不应该引人耳目,公关部处理这种小事已经炉火纯青。问题在于凌卫的名声实在太大了,年轻的崇拜者通常是狂热的,而且耳朵长,眼睛雪亮。
根据《联邦公民知情法》,军官的晋升必须公布在联邦公报上,凌卫的名字虽然不显眼地出现在长长的名单中,还是立即被发现了。
不到十分钟,消息立即出现在资料库的更新网页中,不少人上去留言恭祝,里面应该有一部分是军人,因为有人在留言中写道——「我已经申请调令了,希望可以成功。和凌卫一起出征,在他的指挥下击退帝国敌人,是我的梦想!沙场捐躯也在所不惜!」
凌卫的高人气让军部措手不及,而且陷入极为两难的地步。军部打算是默默把凌卫提拔起来,并且让凌卫低调出征。
现在看起来,这根本不可能办到。
那些无知的民众,只要看到新闻上出现凌卫两个字,不管多微不足道,都会竭尽所能地把事情夸大。
公关部踌躇万分时,将军委员会作出了毅然决定,既然民众们需要凌卫,那就把凌卫给他们吧。
很快,公关部发表了另一条的消息,帝国敌人正以两个宇宙军团的兵力,大举逼近正T极一号防线。
这是近年来帝国发动的最大规模,最猖狂的主动进攻。
全联邦都震惊了!
但人心惶惶的事并没有发生,因为接下来,公关部又丢出了另一条消息,对于帝国的攻击,军部任命凌涵少将、凌谦上校率舰队迎击,跟随他们并且配合作战指挥的人中,包括现在已经升迁为准将的凌卫。
果然,联邦又沸腾了。
即使凌卫并非军部指名的主将,但他的名字就是成为了热点。
王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公开发表声明,王族将准备百年来未曾进行过的盛大仪式,祝福这次的出征军。
让军部感到不安的是,一直蛰伏的平民军官们似乎也蠢蠢欲动,根据情报,一批平民背景的高级将领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都说了一些有倾向性的话。几天内,不少年轻军人热血澎湃地纷纷提出申请,要求加入迎击帝国的舰队,申请函像雪片一样飞向联邦军部。
这些平民将领中,包括卫霆当年的一些老战友,多年战斗立功后,他们从最底层慢慢升迁到了中高层。
伍德准将就是其中之一。
他旗帜鲜明地支持自己的部下追随凌卫参与战斗,结果,叶子豪那家伙愣头愣脑的第一个递出了申请函。
不过,不管军部如何不安,他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在两大防守星舰队全军覆没,中森舰队损失惨重,指挥官被杀等负面新闻下,联邦本来可能对帝国大举进攻的举动表现出惊恐不安。但是现在,通过凌卫的影响力,联邦奇迹似的获得生机和信心,军队充满斗志。
这一切,让那些资格够老的将领们,不得不想起二十年前,年轻军人们口耳相传,津津乐道的某个人。
整个联邦都陷入热烈的期待中。
而期待的中心人物,却无暇理会外界的这一切喧哗。
凌卫像一块海绵,全心全意的,尽可能地吸收着自己必须了解的知识,短短时间里,他已经大概掌握了新凌卫号的多方操作和特殊性能,他的学习能力让凌涵也叹为观止,不过凌卫却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
凌涵和凌谦出门办事的时候,他一边啃着凌涵做好的肉饼,一边还在盯着资料。
这时候,通讯器的铃声让他中断了。
「凌卫舰长,新凌卫号的检修已经完成。您需要过来亲自看一下吗?」
「好的,我立即过来。」
就算再怎么淡泊,自己即将拥有一艘黑刺级速能舰这种事,还是让凌卫忍不住雀跃。如果不考虑它带来的巨大担子的话,这其实是一件让人惊喜万分的事。
有谁不想指挥黑刺级速能舰呢?
凌卫穿上军装,匆匆出门,打算一睹他的新旗舰。
黑刺级速能舰停泊在常胜星的外空基地,要过去需要乘坐接驳飞艇。凌卫轻易地找了一艘接驳飞艇,自行驾驶。
逸出大气层时,他忽然发现另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接驳飞艇。
常胜星是联邦最重要的星球,交通拥挤,任何时候外空都有大量的接驳飞艇穿梭,但是这一辆不同,它的速度很慢,而且电脑显示,再过几分钟它会恰好和凌卫的既定轨道相交,这是完全没道理的,现在飞艇的航行系统已经能精准计算轨道,避免这种错误。
凌卫脑中警铃大响。
和凌涵他们相处久了,自然而然会渐渐养成怀疑一切的习惯。
他把自动驾驶改为手动驾驶,通过前窗荧幕和仪器表仔细观察这艘行径古怪的飞艇,仪器表显示,飞艇上没有任何可探测武器。
「它是无害的。」
身后响起的温柔女声让凌卫吃了一惊。
他霍然转身,跳入眼帘的蕾丝长裙和优雅身影让他呆住了,然后,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让你吃惊了。」女王站在飞艇狭小空间的中央,仪态高雅,如一株亭亭玉立的莲花,含笑看着凌卫,「抱歉,只有在外空的这片区域,才能有效屏蔽无处不在的监测。常胜星的戒备,比一般星球严多了。」
「女王陛下。」凌卫尊敬地行礼。
他已经明白,女王正通过全息影像和自己联络。
那艘接近自己的飞艇上,必然装载了某种讯息转换仪器,还有高科技的反监测系统,避免这次谈话泄漏。
「你就要出征了,凌卫。」
凌卫欲言又止。
不过,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女王就体谅地微笑着开口了,「不要感到为难,你所要说的很多事,对我而言并不是秘密。这么多年来,王族已经深悉军部的手法,就算没有内线,仅从他们那些铺天盖地的虚伪新闻中也能推测出许多实情。迅速把你提拔为准将,是打算让你指挥正T极一号防线的迎击战吧。不管是凌谦,还是凌涵,说到底只是你的助手而已。当然,日后的功劳会归他们所有。」
「对所谓的功劳,我并不在乎。只是,忽然被授予这样的重任,难免感到忐忑不安。」
「三位上等将军也认可你的前线指挥权了?」
「可以这么认为。我接到正式的调令了,没有将军委员会点头,这是不可能的。」
「三个将军家族,难得有这么齐心一致的时候啊。」女王脸上的浅笑,带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秘。以诗一般的轻柔语调,喃喃自语。
一会后,她把目光投向凌卫。
「那么,你呢?凌卫。」
「我?」
「不是说重任在身,忐忑不安吗?」
「是的,有点紧张。不过,」凌卫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坚定地说:「既然接受了任务,就必须全力以赴。」
女王凝视着他。
那双翡翠色的眸子仿佛有某种奇异的力量,能让人动弹不得。凌卫血液里掠过一股凉意,似乎在很久之前,他曾经被这双绿眸凝视过。
那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下一秒,凌卫就恢复过来了。
在女王面前失态,是凌卫最不愿发生的事情之一。
「如果你全力以赴,那你一定可以赢得这场大战的胜利。不管对手多么厉害,都不可能战胜你。」
对许多内情一无所知的凌卫,根本不可能领会女王这句话里的深意。他把这当成了祝福,衷心地说:「谢谢,陛下。」
女王回以慈祥的微笑。
「凌卫,你相信命运吗?」
「我不知道。」
「真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嗯,如果说相信的话,在科学发展到人类可以在宇宙自由翱翔的时代,古地球所说的那些主宰命运的神,到底住在哪个星球呢?」凌卫困惑地说:「可是,如果说完全不存在命运这种说法,那生命的形式似乎又太功利化了,而且浅薄。啊,我脑子里只有舰艇参数和指挥代码,很少做这方面的思考,说得乱七八糟的,抱歉。」
「怎么会,你的话发人深省。」女王轻声赞美。
但她显然也不想就这个讨论下去,要抓紧时间似的,很快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王族无权干涉军事,但大敌当前,王族和军部的立场是一致的,谁也不希望看见联邦被帝国打败。」女王斟酌着说:「凌卫,有一件事,也许涉及军部要务,但我不得不提及。」
「请说,陛下。」
「这一次联邦是被动应战,即使赢了,也只是逐走了敌人。而帝国只要有喘息之机,会不断发起攻击。敌人忽然之间变得如此充满攻击性,军部不应该只想着应战,而没有想过怎么消除后患吧?」
凌卫感到,女王陛下其实也是很有军事谋略的人。
如果王族和军部可以衷诚合作,说不定早把帝国给打败了。
激烈的内部斗争,就像联邦流血不止的伤口,让联邦日渐虚弱。
「您所说的敌人忽然充满攻击性,是因为帝国忽然换了一个充满攻击性的指挥官吧。那个叫科林的人,确实非常厉害。中森基地的突袭,再一次证明了他的能力。」
凌卫说这个的时候,女王异常认真地听着。
「军部也和您想的一样,迎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要消除后患,也就是把帝国的指挥官科林置之死地。」
忽然,短促而轻微的抽气声传进耳里。
他抬起眼看向女王。
女王仪态万千地站着,脸上带着平静的淡笑,只是脸色有点苍白,那大概是全息影像被宇宙射线干扰而导致的,凌卫没有在意。
「要杀死帝国的指挥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军部有能力做到吗?」
「军部已经为此成立……」凌卫蓦然停住。
逆刺小组的任务是军部绝对机密,如果他说出来的话,那就是直接以军部叛徒的身份向王族传递机密军情了。
背叛军部,同时也背叛了凌家。
「不用说下去了,凌卫。」女王苦涩的笑着,「我已经说过,王族从来没想过把你放在一个为难的位置。」
「我只可以向您保证,军部正在用最大的资源对付联邦的敌人。」凌卫内疚地说。
「你是指对付科林?」
「是的。」
「那么我就放心了。」女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即将踏上征途,凌卫,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有需要王族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会尽力而为。」
谈话似乎要就此结束了,不过凌卫忽然想起了那位风度迷人的皇太子,和他对自己提过的事情。这些天因为太过忙碌,这个疑团一直在压在深处,现在忽然无声无息地浮了上来。
不妨现在就问清楚一点。
「刚好有一件事,想向陛下打听一点消息。」
「什么事?」
凌卫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提及皇太子的名字比较好。
「有人曾经向我提起过军部一个叫泰斯的中将。这个中将,似乎曾经在内部审问科工作过,陛下是否听说过呢?」
在凌谦说这个人不存在后,凌卫曾经尝试过在资料库里寻找,很奇怪,公众资料库中有关的网页都不见了,凌卫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军部的资料库和公众资料库是分离的,凌卫的权限无权搜索军部资料库,再说,就算他有权限进入军部资料库,估计也无法查到什么。
内部审讯官,对于一般军官而言,也属于机密,因为在内部审问科里,审问者接触的大部分都是涉及内幕的真相。
很奇怪,没有军权的王族,却似乎对内部审问科有一定的办法。
「泰斯中将?」女王说:「他是臭名昭著的审讯官,可以当上中将也是因为刑讯手段过人。你想翻看他的资料?」
「可以吗?」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女王陛下温柔地说着,伸出手,在她面前似乎不存在任何东西的半空中动了几下手指。
「资料已经传到你的通讯器上了,密码是84563TLIN,王族解密系统和军部的不同,为了安全,等通话结束后会以另一种通讯方式传递给你。」
「谢谢,陛下。」
「你应该明白王族和军部的罅隙,所以,交给你的资料和王族解密程序,请保密。」
「请您放心。」
「保重,凌卫。」
深深地望了凌卫一眼,女王的身影如烟雾淡化般的消失了。
一直尾随着凌卫飞艇的那艘接驳飞艇改变轨道,转身滑入茫茫星空。
滴!
凌卫的通讯器响了一下,那是王族独自研究开发的解密系统发送过来了。
解密系统加上密码,才可以解开某一个指定档案。
噩梦中的男人,真的要现身了。
凌卫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输入了女王刚刚口述的密码。
联邦王宫地下深处的密室里,女王关掉讯息传送仪,唇角的微笑立即一丝不留的敛去。
忧色布满她五官深刻的精致脸庞。
只沉思了片刻,那种女王独有的,下重要决定时,高傲而毅然的表情又出现了。
她按了呼叫铃。
不一会,深得女王信任的莫卡司官步履稳重地走进来。
「陛下。」
「以匿名方式,向帝国军方发出消息,莫卡。」女王的绿眸闪烁着冷艳光芒,低声说:「把灵族的存在,还有凌卫的身份告诉他们。」
「向帝国军方的哪一个部门发消息呢?陛下。」
「不需要动用我们的内线。随机挑选一个和我们无关的帝国部门,这是关系帝国前线大战的情报,不管哪一个部门收到都会立即上呈给指挥官的。」
莫卡司官大致明白了女王的用意。
他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头。
「可是,陛下,帝国不会轻易相信匿名消息。」
「当他们在正T极一号防线上遇上凌卫,而且大败而归时,他们就会相信了。科林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会立即明白过来,并且避免再次和凌卫正面交锋。帝国一定会暂时撤回所有进攻。」
这会造成一种惊人的假象——凌卫一次性的出击,击溃了帝国的全面进攻。
只要王族继续推波助澜,凌卫的声望将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到那个时候,军部还能继续忍耐别人的风头盖过自己吗?
最大的可能,是军部再次举起屠刀,如同当年对付卫霆一样,残酷无情地处置凌卫。二十年前的卫霆之死,在当时的将军下一代中埋下巨大隐患,艾尔·洛森的背叛和冰冻,是表现最明显的一处。
经过二十年的默默孕育,卫霆之死所埋下的种子终于发芽,即将破土而出。
当年曾经追随卫霆的战友们,能活到现在的,至少也是中层军官,一旦凌卫被害。他们不可能像二十年前那样弱小而沉默。
民众的惊恐,军人们的愤怒,几位新一代将军继承人的扭曲心理,将使争斗已趋白热化的军部分崩离析。
不可思议。
卫霆已经死了二十年,后续影响力却深远至此。
女王陛下在唏嘘中,想起了父王曾经对自己说的话,「如果一个人的死可以换来军部的覆灭,王族的复兴,那他就必须死去。」
这话听起来如此冷酷无情,让当年苦苦哀求的公主肝肠寸断。
但在今天,却不得不佩服父王的,高瞻远瞩。
第十七章
从军部大楼开完了会议出来,迎头就遇上了很讨厌的家伙。
凌涵冷淡地看着面前的艾尔·洛森,从艾尔的身体语言可以看出来,他是有意在这里和自己碰上了。
「有时间谈一下吗?」艾尔·洛森问。
凌涵点头。
两人默默无语地走进了艾尔·洛森的少将办公室,把门关上。
「这件事,算是半公半私吧。」艾尔打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自己则背靠书桌,保持挺立的军官姿态,「凌卫即将带领舰队迎战帝国,大家都希望他保持良好状态,我也不例外。」
如果换了凌谦,一定会说「我哥哥的事轮不到你操心」之类的话。
但凌涵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如果你不反对,凌卫的睡眠质量方面,我会继续帮忙。」
听了艾尔的话,凌涵的眼里忽然暴起一丝精芒,仿佛他瞬间想通了什么,但精芒转眼就消失了,他仍然用淡泊的眼神注视着艾尔。
片刻,凌涵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特训基地里三天的封闭式治疗,为哥哥做治疗的并不是米娜医师,而是你,对吗?」
「是我,」艾尔反问:「凌卫没有告诉你?」
凌涵默默回视艾尔,没有回答。
他冷冽如石头铸造的雕像,冰冷,对身边呼呼刮过的寒风没有任何反应,纹丝不动。
连眼神也很平静,就像古地球黄金般的沙漠。
艾尔饶有兴趣地欣赏他的克制。
那是一种极为邪恶的心态。
不管凌涵的面具戴得多好,艾尔都能察觉到他心底的剧痛,那种因为触及心爱的人而引发的痛苦难以言喻,艾尔曾经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现在,凌家的儿子所承受的不过是他当年的一点零头。
「在基地的三天,我帮凌卫做了治疗,具体方式就不说了,你们也清楚这个过程需要身体接触。至于治疗效果,你们也很清楚。」
凌涵的沉默,表示着认同。
哥哥接受治疗回来后,睡眠大为改善,他和凌谦都松了一口气。看着哥哥每晚被噩梦折磨,尖叫着醒来,真是一种要命的煎熬。
偶尔他会对米娜医师的治疗如此奏效感到奇怪,但繁忙的公务让他无暇去深入调查,也许在另一方面,他已经从哥哥某些古怪的反应中,隐隐感到真相会令他痛苦。
确实如此。
艾尔漫不经心道出的真相,在凌涵的心上血淋淋地撕开一道伤口。
不仅仅是因为凌卫隐瞒了他们和艾尔的接触。
他用了数不尽的心血来培养他和哥哥之间的信任,如今彼此却在谎言的沼泽里越陷越深……
「根据观察,我和凌卫的接触,只能缓解他的状况,并不能一劳永逸。就像止痛剂,时间过了,还是会发作。离上次的接触,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他有出现睡眠不适吗?」
「最近几天,偶尔有说梦话,额头冒冷汗。你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他只是迷迷糊糊,醒过来没多久就忘了。」凌涵用比医师还冷静的语调客观回答。
他的沉着和坦然,让艾尔玩味。
「那么,只要药效消失,他很可能会立即陷入他所恐惧的梦魇。」
「是的。」
艾尔没再往下说,从容地打量着凌涵。
凌涵明白他的意思。
「你要我求你?」
「你会为了这个求我吗?」
「我会,」凌涵沉声说:「我求你,和我的哥哥做一次接触,让他以良好的状态指挥这次战役。」
「如果我不答应呢?」
「这个游戏变得有点无聊了,」凌涵犀利地目光蓦然刺向他,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大家心里明白,就算我不开口,你也会急不可耐地去和他接触。因为军部里没有人希望他输掉这一次大战。尤其是你,艾尔·洛森,在你的心目中,他就是另一个卫霆。」
「只有在做噩梦的时候,他才是我的卫霆。」
「也对,那个噩梦不正是你给卫霆最精彩的礼物吗?」凌涵冷酷地微笑,「等哥哥继续把噩梦做下去,到最后,他就会看清楚是谁对着他掏出手枪,扣动了扳机……」
猛挥过来的拳头让凌涵住了嘴。
凌涵侧过脸,避开了第一拳,但艾尔的第二拳像闪电一样,砰地砸在他下巴上。
凌涵毫不客气地在他腹部回了个膝撞。
军校里的近身搏斗术终于派上用场。
两位少将凶悍地扭打在一块,猛然撞上茶几,茶几受不住巨大的撞击,轰然倒侧,发出一声巨响。摆在上面的昂贵的高精密通讯仪、水晶酒杯、电子笔等等,摔了一地。
叮——叮——!
被反锁的房门上方的灯亮成红色,尖叫着旋转起来。
两人进来时没有启动办公室屏音功能,外面的秘书官显然被惊动了。
「长官,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秘书官用力敲门。
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迅速分开。
「没有事,茶几被撞倒了而已。」艾尔按下墙面的取消警报按钮。
尖叫的红灯熄灭了。
他极快地整理被拉拽过的军装,朝角落的长身镜扫了一眼。两人在盛怒下居然都还留有分寸,基本上都只朝没有祼露皮肤的要害攻击,例如胸腹,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伤痕。
只有艾尔打中凌涵的第一拳伤到了下巴,但那个也不算严重,一点喷剂就能掩饰过去。
「可是长官,我必须见到您本人才能确认。请您打开门,否则,根据军部大楼安全条例,警报灯启动,为了您的安全,卫兵必须警戒……」
不等秘书官把话说完,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艾尔站在门前,一手握着门把,环视秘书官和他身后端着枪如临大敌的卫兵们。
「我已经说了,只是撞倒了一张茶几。」
「抱歉,长官。我们这就撤走。」秘书官尴尬地敬礼,和卫兵一起退了下去。
艾尔把门关上。
回过头。
凌涵也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少将军装,气定神闲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刚刚还打了一场。
「我们刚刚谈的事情,想好了吗?」
凌涵沉吟片刻,「今晚,哥哥睡着之后,我发消息给你。」
「在你们的住处?」
「只限于治疗性接触,有别的异动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对于这充满震慑力的威胁,艾尔勾起唇笑了笑,「凌谦同意你的做法?」
「我会让他同意的。」
从外空基地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
走进房间的凌卫满脸疲色。
检查舰艇只是肉体上的疲累,在回程时,阅读女王秘密传给他的泰斯中将的档案时,巨大的精神上的冲击,才是他糟糕脸色的主要原因。
泰斯中将,确有其人。
在照片里,凌卫又见到了那张噩梦中出现的脸。男人的鬓角已经微白,眼下和唇边都隐隐显出衰老的褶皱,可是那双眼睛,却依然承载满满的残酷无情!
曾在内部审问科中担任审讯官的泰斯,三十年来处理过许多军部谋逆案,他天性中对酷刑的狂热令人毛骨悚然,甚至亲手设计和制作过让犯人痛不欲生的刑具。
在档案中翻看到刑具这一页时,凌卫指尖颤动,寒流像无声的蛇一样盘上脊梁。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无法让自己以一个军人应有的平静把这一页看完。
最后,凌卫所能做的,只是匆匆关掉档案,伏在驾驶控制板前无助地喘息。
一定有什么他不明白的地方。
一定有。
从来没有一刻,凌卫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充满疑惑。
也许疑惑早就存在了,但最开始只是一缕飘渺轻烟,现在却已经成了一根绞不断的藤蔓,缠住他的脖子,让他慢慢窒息……
没道理。
像泰斯这样的军部高官,即使曾经在内部审问科工作过,即使资料受到军部的保护,也不可能逃过凌谦的情报网,至少,凌谦应该能查到他是存在的。
可是凌谦的回答,显然并非如此。
为什么?
凌谦要对自己撒谎?
凌卫努力回忆弟弟对自己说话时的神态。
他知道凌谦和凌涵经常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嘀嘀咕咕地谈些什么,常常在凌卫出现的时候,孪生子的讨论会遏然而止。
凌卫曾以为他们只是讨论军部的公务,大家官衔级别不同,也许有一些军部机密不适宜让自己知道。
可现在,凌卫察觉到,除了军务外,两个弟弟心里也许藏着别的秘密。
和自己有关的秘密……
「哥哥回来了?」
传进耳里的声音,让沉思中的凌卫抬起眼,看见凌谦,他点了点头,习惯性地解开领带,把军装外套脱下,小心地挂进衣橱。
凌卫的准将军服是前几天送过来的,这也是凌谦在逆刺小组的会议上讨价还价的收获。
「看到新凌卫号了吗?」
「嗯。」
「很兴奋吧?黑刺级速能舰,可是联邦军部花了大量金钱和心血才好不容易造出来的,现在全联邦不超过十艘。哥哥要好好地指挥它,用它取得胜利。」
「我尽力而为。」凌卫的这个回答,和对女王的回答并无不同。
凌谦看看他的脸色,「哥哥很累吗?」
「有一点。」
「那快点吃饭吧。」
通常来说,遇上凌卫脸色不好,弟弟一定会再三关注,但是显然,今晚凌谦心里承载着别的事情。
一切看似平静。
凌涵把温着的饭菜端出来,三人围着饭桌吃完晚餐,各自去做自己的工作,这是最近一贯的做法。
上床后,凌涵和凌谦脱下凌卫的睡衣,一前一后把凌卫紧紧抱住。
「今天晚上也要做吗?」
「哥哥不想做?」
「也不是。」凌卫像要把额头垂下的碎发甩开似的,晃了晃头。
弟弟们赤祼的胸膛贴着他的身体,令他感到温暖。
因为脑子乱糟糟的,仿佛什么都抓不住,反而觉得肉体上的接触更实在点,起码,透过肌肤传过来的那点温度,是实在的。
泰斯的事,为什么要骗我呢?
泰斯只是我在梦境中的人,却真的存在,难道我做的那些噩梦,凌谦和凌涵知道底细?
凌卫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当面向凌谦和凌涵问清楚,但他太了解这两个弟弟的做事方式了,到最后很可能自己不但得不到答案,还被倒打一耙。
既然凌谦凌涵故意隐瞒,那么就算问他们,也不可能轻易得到答案。
凌卫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思绪。
「哥哥走神了。」
「没有。」
「这样抚摸,有舒服到吗?」两根指头在褶皱内侧滑动,像要为即将接受进入的地方做按摩似的,发出令人脸红的声音。
鼻尖嗅到性欲萌发的微微腥味,身体被宠爱的回忆苏醒过来。
明明满肚子心事,却,很快就充满了感觉。
凌卫把下巴抵在他身前的凌谦的肩膀上,伸出舌尖,轻轻触碰充满张力的蜜色肌肤。
一点点微咸,通过舌尖传过来。
这是凌谦独有的热热的味道。
「哥哥今晚特别热情啊,」凌谦受到挑逗般的发出闷闷的声音,「那么,我就更努力地回应了。就算只做一次,也要把哥哥做到晕过去。」
「用不着这么过分吧?」
「哪里过分了?因为我爱哥哥啊。」
「是吗?」
那么,为什么要骗我?
这种不满的感觉,却很快被欲望掩盖了。
热烫的硕大进人身体,强烈的Сhā入感和扩张感,像用实物填满了空空的盒子,一瞬间,有如空气一般的疑惑,统统都被挤走了。
「唔————」凌卫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
湿热紧窒的肠壁紧紧包裹着凌涵的欲望,呼出热气的双唇,还有胯下贲张的性器,却被凌谦放肆地尽情玩弄。
两具强壮身体的前后夹击,像要把人烫化了一样。
「嗯——嗯——!呼……」
依然是一人一次,但却异常激烈。
不是身体上的激烈。
而是心灵。
有如龙卷风般的茭欢快感中,凌卫紧紧攀着弟弟的肩膀,察觉到对方情绪上异常的波动,焦躁和不安凝结成深刻的欲望,贯穿到他身体深处。
全身上下都好疼。
每一块能留下痕迹的地方,都没放过。唇、项颈、肩背、胸腹、大腿内侧的肌肤……甚至连手腕,手肘,都反复地亲吻、吸吮、啃咬,强硬地弄到充血淤青。
巨大的异物强行破开秘道,狠狠摩擦蹂躏着。
压迫和疼痛感,伴随着半麻痹的甘美直冲脑门。
如凌谦所言,是即使做一次,也要把他做到晕过去的力道。
结束后,凌卫像被抽了筋的龙一样浑身瘫软。
抱着他去浴室清洗干净后,又把他抱回床上,凌谦无论如何也不许他穿回睡衣。
「祼睡也挺好啊,我喜欢看哥哥祼体的样子,这样可以在被子底下一边摸着哥哥的身体,一边入睡。」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最近为了专注于工作,避免睡着后擦枪走火,凌卫都是穿着睡衣的。
「今晚就让我任性一下,不可以吗?」
「凌谦。」凌涵忽然低喝一声。
凌谦不再说话,把视线转到一边。
凌涵从凌谦手里把睡衣拿回来,交给凌卫,「哥哥一定要穿的话,就穿吧。天不早了,该睡了。新凌卫号已经停泊在外空基地,军部的命令是要尽快登舰。」
凌卫把睡衣穿上,不放心地瞄了正在闹情绪的凌谦一眼,「他是有什么心事吗?」
「不要紧,这家伙,哥哥你也知道他的脾气。」
凌涵浅笑着在他鼻尖吻了一下,把他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躺了上去。
灯光黯淡下来时,凌谦转过身走到床边,悻悻地占住了凌卫的另一边。
门铃响起。
穿着蓝色长睡袍的凌涵打开门,看见了笔直站在面前的艾尔·洛森。
来得真快。
凌涵侧身,让他走进来。
「喝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他已经睡熟了的话,现在就开始吧。」艾尔在客厅中,面朝向通往睡房的走廊,仿佛他已经看见凌卫躺在床上。
凌涵难以察觉地拧了拧眉,「不觉得自己心急了一点?」
「你现在,就像要把心爱的玩具递到别人手里的小孩子一样。」艾尔转过身,朝他微微扬起唇。
「哥哥不是玩具!」从走廊那头忽然响起来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恼怒。
凌谦不知什么时候从睡房里出来了,对艾尔·洛森,目光如同盯着进了屋子的狼一样的充满敌意。
沉默的对峙,时间久了,只会让绷紧的弦拉到断裂。
凌涵沉着地咳嗽一声,「跟我来。」
艾尔跟在他身后,泰然从冷冷瞪视他的凌谦身边走过。
但这分冷静并不那么容易保持,踏入睡房,一股雄性茭欢后残留的淫靡咸味飘去鼻尖。在孪生子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艾尔脸庞的线条骤然扭曲。
这种味道……米青.液和汗液混合的味道……
和当日踏入审讯室时,遮掩不住的可耻的味道一样,伴随这淫邪残酷的,是被他们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卫霆!
来这里的路上,他已经知道凌家兄弟不会心甘情愿的让他接触凌卫,他们一定会使用卑鄙的技俩,自己必须沉住气,没必要为小孩子的花招动气。
但感情和理智往往分离,而且这感情恰好击中他生命中最痛的一段。
视线移往床上,凌卫颀长优美的身体在黑暗中起伏,艾尔刹那间记起当年躺在他面前,痛苦到将近绝望的卫霆。
不!
艾尔大步走到床边,把沉睡中的凌卫从被子里抱起来。
「喂!你这是治疗还是抢人啊?」凌谦一个箭步,抢在他面前。
艾尔没有理会他,低头审视着怀里的人。
凌卫睡得很沉,双眉偶尔微微抽动,眼睑覆盖下的眼珠子不时激烈颤动。
凌涵低声说:「他这个样子,应该是正在做噩梦。我给他用了镇定剂,暂时不会醒。」打个眼色给凌谦。
凌谦忍着气,无声往后退了一步。
就算醋意翻腾,也只能暂时忍耐,凌涵说的对,哥哥三天治疗的疗效已经退散。前几天,哥哥至少睡了五六个小时后才出现仿佛被噩梦困扰的神情,今晚,却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露出痛苦之态。
艾尔沉默着,把怀里的凌卫慢慢放回床上。
如果可能的话,真想直接把他抱出这间连空气都龌龊不堪的卧房,把他抱到远离凌家人的地方。
「身体接触的话,握着手就可以了。」凌谦监视犯人一样地站在旁边。
艾尔坐在床头,抱着哥哥上身的这一幕,真让人看得心头滴血。
但对于艾尔来说,心中的剧痛比凌家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适应了房间中的光线,他看见了凌卫从项颈往下蔓延到锁骨的晴色痕迹。
不但如此,连手腕和手肘上也有一块块青紫的吻痕咬痕,令人眼眶欲裂。
不难想像,在他到达前,就在这张床上,凌家的两只畜生对他怀里的人做了什么好事!
岂有此理。
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摧残蹂躏这具身体,卫霆的灵魂在这里,即使是不能做主的残存意识,但承受轮番的施暴,一定还是会痛苦。
必须加快行动。
不管用什么强硬的手段,残忍也好,无情也好,只要一有机会,必须不留余地把凌卫的意识击垮。
抱歉,卫霆。
多想现在就把你救出魔掌,可是,今晚唯一能做的,却只是这样抱着你。
希望我的双臂,可以带给你力量。
「身体接触紧密,才能保证疗效和时间。」艾尔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回答,「必须抱着。」
「撒谎,上次在军部大楼也没有抱着,哥哥最多是把你的大腿当了一下枕头。」
「有什么不满意的话,中止这次治疗好了。」
在凌谦要张口说话之前,背后被凌涵警告地戳了一下,他恨恨地闭了嘴。
心里明白这次治疗的重要性,但是看着那家伙理所当然地把他们的哥哥抱在怀里,叫人怎么接受?
被凌涵在身后又用力拉了一下,凌谦才退开,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双手环抱胸前,「我先警告你,抱着就抱着,手不要乱摸。」
今晚,他的视线是绝不会离开哥哥一秒的。
第十八章
因为重重敌意而火花四溅的夜,在凌卫悠长的呼吸中流逝。
第一缕晨曦照射在窗沿时,艾尔·洛森终于把抱了一夜的人放在床上,站起身,踏着沉默的步子走了。
没有回头看床上的身影一眼。
假如这样做了,艾尔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把他带走。
凌卫也许是自甘堕落,但凌卫身体深处的卫霆,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凌家兄弟玷辱的。甜甜地睡在床上的人,艾尔可以听见从其心灵深处传出的无声求助。
可是,他却必须克制着所有的情绪离开。
帝国的宇宙军团攻击在即,凌卫作为军部委派的作战指挥官,必须赢得战役。从某一方面说,凌卫的安危,就是卫霆的安危。
对于这一切,身为主角的凌卫一无所知。
昨晚一开始他睡得不好,也许是看了泰斯资料的原因,那个被审讯的噩梦又来了,但是很幸运,后来梦境改变了。
醒过来时,大部分梦里的东西凌卫都不记得了,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影子,不过应该是不错的梦,感觉很好,像草地上的露珠一样清新,还有阳光,和一个很熟悉的人的笑容。
至于那个熟悉的人到底是谁,却毫无印象。
「哥哥醒了吗?去漱洗一下,然后吃早餐吧。」
「这么早就把早餐做好,辛苦你了,凌涵。」凌卫从床上坐起来,伸个懒腰。
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当然也不知道两个弟弟其实一夜未眠。
昨天晚上,如果围着他的三个男人,稍有一点不够冷静的话,此刻的这分宁静就荡然无存了。
「哥哥早。」两脚才沾地,穿好了军装的凌谦从盥洗室里跑出来,给凌卫一个熊抱。
「早。」
「哥哥快点洗个澡,身上有臭味。」抱住他的凌谦,在他身上嗅嗅,皱起鼻子露出嫌恶之色。
「是吗?」凌卫奇怪地低头,往自己身上嗅了嗅,「你是说汗味?」
「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快洗澡,嗯,还是我亲自帮哥哥洗好了。」
凌卫恍然大悟地瞪他一眼,「大清早的耍花招,别指望了,今天我有很多事要忙。」用手拨开挡路的凌谦,自行走进盥洗室。
「记得洗澡!」
没有理会他,盥洗室的门直接关上了。
在新凌卫号出发前的检修完成后,凌卫更加忙碌,凌谦隐瞒泰斯资料的事,不是不想追查,而是无奈之下被暂时搁置了。
这段时间的苦读使凌卫对黑刺级速能舰的性能有了更多了解,但他还是必须阅读更多资料,因为他现在不是普通的学生,而是要以指挥官身份登舰。
抽时间和下属们沟通也很必要。
为了确保新凌卫号的效率,还要考察下属们的学习进度,在凌谦的辅助下,凌卫制定了一些考核规则,如他先前所说的,他会尽量让从前的下属跟随他登上新凌卫号,但是,如果有人无法在短时间内提高操作技能使自己足以胜任岗位,那么也只能忍痛调离了。
结果显示,下属们非常珍惜这个天掉下来的晋升大馅饼,都日以继夜的疯狂地进修,大部分人,例如副参谋官,军需官他们,都通过了考核,但有的人天分所限,无法迅速掌握在联邦最高级战舰上工作的要领,未能通过。
原本的一级驾驶官莎莉·洛森也在未通过的名单中。
随着帝国敌人一步步逼近,外界媒体的头版头条全是和这场大战有关的事。
二十七日,军部以工作范围扩大为理由,将佩堂·修罗和凌谦同时提升至准将衔。在这种即将打仗的时候,倒没有会对军官的升职抱太大反感,何况将军之子获得快速晋升,是常理之中的事。
恰好也是同一天,王室进行祈祷胜利的古老仪式,破例允许媒体进入王宫所在的星球——常青星进行拍摄。
在无数宫廷侍女、司官、王族御用宗教使的簇拥下,在英俊倜傥的皇太子殿下的恭谨陪伴下,女王陛下亲自手持火把,点燃王族神殿那高高顶端象征胜利的焰台,并且以优雅低沉的古语,诵读祈福圣章,赞美此次参战的英勇的联邦军人。
在所提及的军人中,凌卫的名字赫然排在首位。
这是令人惊讶的大胆举动,因为军部公关部的所有公文里,都不断暗示凌卫虽然是前去迎战的新凌卫号的舰长,但在凌卫的头顶上,至少还有一位做主和下命令的少将凌涵。
而且后方的艾尔·洛森少将和佩堂·修罗准将,是这次大战的战略支援负责人。
怎么说,凌卫的名字也不可能排在这几个人前面。
王族一改往日缄默保守的作风,竟然公开抵触了军部的暗示,为这精彩的历史性时刻更添一番瑰丽波澜,媒体的效力以常青星宫廷为中心,向宇宙四面八方波状发射。
盛大华丽,繁琐无比的仪式震撼了所有镜头和联邦民众。
顷刻间,人们对王室悠远厚重的内涵有了新一重仰慕股的认识。
当天深夜,佩堂·修罗以不为人知的方式抵达常青星,和皇太子韩特·菲勒极为秘密地私下一会。
「是为了祈福仪式上我母亲说的那些话吗?军部会有强烈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你也太心急了,连等到明天都不行。」走进约定见面的密室,皇太子用一种早就猜到的口气说。
「陛下今天所说的话是军部公关部要处理的问题,我没空理会那种无聊事。」
「嗯?」韩特·菲勒扫过佩堂身上的准将肩章,微笑着说:「那是我误会了,还以为你半夜过来兴师问罪。那么,有什么紧要的事?刚刚晋升为准将,大战又准备开打,你现在应该非常忙。」
佩堂请他坐到自己身边,这样方便彼此密谈。
「有一种药物,名叫开普林斯,殿下听说过吗?」
皇太子脸上的微笑凝结了一秒,很快又恢复了优雅的平静。
他用一种富有深意的语气悠悠地说:「开普林斯吗?一般情况下,对军部的人,我的回答是完全没听过。当然,军部也绝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因为你们的军部压根就不肯承认这种毒药的存在。」
「是的。」佩堂单刀直入,「开普林斯是军方科学部专门针对联邦王族而研究的一种毒药,这种毒药只对拥有联邦王族血统的人有害,而且药物起作用后会完全代谢,也就是验尸的时候查不到任何东西。对这种毒药,军部是绝不会承认它存在的,爆出来是一大丑闻。」
「军部做这种毒药是为了毒害我伟大的母亲,女王陛下吧?说不定我也在下毒的名单上。」
「请不要用这种看敌人的眼光看着我,殿下。科学部并非由我主管,研究开普林斯也不是我的主意。我今晚是秉承盟友的信义而来,绝没有任何危害你的意思。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就不用继续谈下去了。」这一次,佩堂·修罗倒确实是快言快语。
皇太子注视着他脸上每一丝肌肉的改变。
片刻,皇太子唇角微微扬起,「好吧,让我们谈正题。为什么忽然提起开普林斯呢?」
「下面我所说的,是内部机密。」佩堂低声强调了一下,才开始往下说:「内部审问科最近对科学部的一位研究员展开了调查,起因是怀疑他挪用研究款,在被秘密逮捕并且审讯后,他很快就供出了挪用的罪行,你也知道,内部审问科的人总是有办法弄到口供的。」
「是的,我很清楚。」
「我知道王族和内部审问科有一定关系,这个科学研究员的案子估计王族也有所听闻,这不会引起你们的注意。但是,重点在后面。」佩堂停顿了一下,「在我翻看了审问记录后,发现了一些不太吻合的地方,所以我私下提审了那个已经被判处死刑的研究员。借助我本人特殊的身份,整个过程绕过了内部审问科,很少人会去注意一个死囚。在接下来的几次审讯中,犯人招供了之前没有说出来的其他事。」
皇太子终于露出注意的神色。
「和开普林斯有关?」
「开普林斯是机密保存在科学部的,而这个技术员有机会接近。曾经有人给他一大笔钱,从他手中买走了开普林斯。」
皇太子的眉头皱起来,「你的意思是,现在外面有人正拿着可以毒死我们王族的毒药在大马路上走吗?」
「别紧张,殿下。科学部制造的开普林斯本来就很少,他偷走的最多只能毒死一个王族,根据他的招供,买走毒药的人的意思,也只是想对付一个人,并不是整个联邦王族。」
「犯人也有可能在偷取份量上,对你撒谎。」
「为什么要撒谎?他已经被判了死刑,偷多偷少没有分别,况且我私下的审问不会记录在案,自然也不会成为他的量刑要素。另外,当一个人被绑在你面前,由你轻轻松松地决定他要承受哪种可怕的痛苦,要承受多久时,他还有胆子对你撒谎吗?能说的他都说了。」佩堂微笑的眼眸深处,埋藏着无情的冰屑。
「酷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你大概忘记了卫霆的例子。」
佩堂忽然怔了一下,然后冷酷地说:「卫霆不是也没挺到最后吗?如果不是被开枪打死,到最后他还是会屈服,像他这样的人,或许可以受得住酷刑,但绝对受不住长时间的轮暴。一次又一次地从昏迷中苏醒,无时无刻不感觉到男人正在撕裂他的身体,把他由里到外残忍的弄碎,这种折磨他能够忍受多久呢?十天?一个月?还是半年?总有一天他会为了求一死,说出军部要他说的话。就这一点来说,艾尔·洛森还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刺骨森然的话,从洁白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佩堂脸上不自觉覆上一层仇恨的狰狞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二十年前的军部有点底线,没有对卫霆使出残忍淫邪的逼供手段,被轮暴的阴影就不会沉淀在复制人身上,小叶也不至于……
「其他的情况呢?」皇太子也被佩堂的一番话弄得脊梁上冷飕飕的,咳嗽一声,「毒药到底卖给了谁?对方打算毒害什么王族里的哪一个?是我母亲,还是我?你应该也从那个犯人嘴里问到了吧。」
「非常遗憾,对方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交易的方式也很巧妙,连犯人自己都不知道和谁做了交易,更不用问毒药是打算用在谁身上。他只知道自己得到了一大笔钱。卖开普林斯是两年前的事,当时竟然没有被科学部发现。两年后因为挪用研究款的案子,这件旧案才被翻出来。」佩堂问皇太子,「这两年来,王族里面有没有莫名其妙病发而死的事呢?」
皇太子认真地回忆了片刻。
「至少王族里重要的成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我的一个远房叔父去年年底死了,不过他一向不管事,而且一直病恹恹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活不长。这么说,被偷走的开普林斯的去向是追查不到了?」
「也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呢?」
「我的想法是,两年前有人花了这么多功夫和钱买走开普林斯,一定是很想让某个有联邦王族血统的人不引人察觉地死掉。」
「嗯,辛辛苦苦买到手,不用太可惜了。」
「所以我首先关注的,是王族这两年有没有人被开普林斯毒死,和皇太子殿下说的一样,找不到可以怀疑的死亡案例。最近我正式进入军部,又正好遇上帝国大举进犯,忙得焦头烂额,本来打算放下这件案子的调查了。有一天,我不经意翻看送过来的情报,那是有关帝国舰队的基本保护守则,这本来是不起眼的东西,况且在帝国军队这也不是保密级的事,没想到……」
说到这里,佩堂停了下来。
这意味着他接下来要讲的话是这次谈话的关键。
皇太子饶有兴趣地示意他继续。
「……帝国的生化隔离标准里,列有开普林斯这一项。」
「居然有这样的事?」皇太子惊讶地说了一声。
「帝国的人,为了防止下毒,监测内部环境中的氢毒物、噬血菌这些也就罢了,监测开普林斯是什么意思呢?我派人查过,发现不但帝国的军舰环境中监测开普林斯,在帝国王宫,开普林斯更是被视为大敌。」
佩堂在座椅上挪动身子,靠近了皇太子。
他压低声音,继续说:「我收到情报,帝国最重要的罗丹王子至少两次下令,严查宫内空气中的污染物,名义上是要保护帝国王族的身体健康。可是,开列的一系列必须彻底过滤清除的毒物名单中,就包括开普林斯。」
「这说不通。」皇太子耸肩,忽然,他脑子里有某个地方闪了闪,仿佛一个微小的烧红的焊头明灭着红光,不打招呼地灼痛了神经。
一个在遥远的帝国,拥有联邦王族血统的人,难道是……不,不,一定是!
那个私生子。
那个母亲时时刻刻都在挂念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个身上流着一半无比高贵的联邦血液,另一半却流着敌人卑贱的血液的杂种!
嫉妒和愤怒随着这个猜想一起涌来,让皇太子肠子被翻搅似的剧痛。
「完全说不通。开普林斯对联邦王族以外的人来说是无害的,帝国为什么对一种无害的东西这么忌惮?」
「嗯……」
「听完我上面所说的,连你也觉得整件事变得很有趣了,是吗?皇太子殿下。」佩堂露出玩味的笑容。
皇太子忍受内心可怕的折磨,装出气定神闲的样子,「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反而想看看殿下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不懂你在暗示什么。」
「那我就直说了。我想问的是,帝国那边,是否可能存在联邦王族的血脉?」提出这个石破天惊的问题,佩堂的目光在皇太子脸上来来回回地扫视。
皇太子被他瞧得心神不定,勉强保持微笑,「不可能。」
「真的一点可能性都不存在?」
「相隔这么遥远的宇宙距离,联邦王族的血脉要流落到帝国那边,也太匪夷所思了。」
「说得也是。」佩堂呵呵地笑起来。
心事重重的皇太子附和着发出两声苦笑。
「殿下,虽然这件事匪夷所思,但宇宙间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妨拭目以待吧。无论如何,请记住我们是盟友。假如有一天……我只是说,假如。」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佩堂目光坦诚地看着皇太子,沉声说:「假如,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存在着联邦王族的血脉。假如,这个人对你的未来有一定的威胁。」
皇太子回应着佩堂的注视。
佩堂充满磁性的声音,魔鬼般低缓悦耳——「只要你开口,我很乐意为你出手除掉他。」
第十九章
新凌卫号终于踏上征程。
登舰除了工作人员人数比从前多了许多之外,没有什么大的不同,这是一艘庞大无比的旗舰,除了原本旧凌卫号上的员工外,还有很多新的工作人员需要凌卫逐渐熟悉。
同行的还有三百艘主要用于保护性能的护卫舰。
按照计划,在凌卫号到达正T极一号防线前的路上,凌卫号会和其余三支建制完整的联邦舰队会合,舰队的指挥权全部移交给凌卫,原指挥官听从凌卫调度,这样一来,在面对帝国军团时,凌卫可指挥使用的战斗舰将达到三千艘。
而且,莱科米克基地的指挥官伍德准将也会率领其属下舰艇前来配合。
从兵力上讲,应该说凌卫这一边的兵力并不比帝国差多少。
这是很难办到的事。
在经历了赤背、卡来米获娜,中森舰队的惨重损失后,联邦军舰紧缺,各防守星又因为帝国的进攻而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每个指挥官都在高喊自己的基地需要再增加舰只。
这种吃紧的时候,军部竟然冒险性的从防守兵力中抽出三千艘性能卓越的战舰,在物资供给上面更是有求必应,可见是挤出吃奶的力来提供凌卫最好的作战条件了。
知道己方的兵力装备如此优良,如副参谋官赫尔提之流都喜不自禁,感谢军部的慷慨大方。
只有凌涵和凌谦对此不屑一顾。
坐镇常胜星军部大楼负责后援调度的人是艾尔·洛森。
这家伙虎视眈眈的对象是谁,大家心里有数!
通过新岗位考核,凌谦不费吹灰地把莎莉·洛森排除在新凌卫号成员名单外。对这个洛森家安Сhā在凌卫号上的隐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留下。
赶走了莎莉·洛森,凌谦作为新凌卫号上唯一的驾驶官,完全负责起舰艇的航线设定和飞行操作。
一开始凌卫还担心凌谦是否可以承担如此大的责任,因为黑刺级速能舰的重力控制以及惯性控制,和从前的凌卫号相差很大,对驾驶官有非常高的要求。
不过很快,凌卫就放心了。
凌谦看起来应付得相当轻松,在沟通某些空间跳跃问题时,凌卫惊讶地发现,凌谦对黑刺级速能舰性能的了解并不是临时的。
这家伙,似乎很久之前就在研究大型旗舰了。
认真想想,也有道理。
作为凌承云的血脉之子,凌谦迟早会成为某艘巨型旗舰的指挥官,以孪生子的远见,在军校读书的时候就考虑到实际操作方面的问题,并不足以为奇。
敲门声响起。
「进来。」
「长官,这是常胜星刚刚发过来的。」通讯官艾比打开办公室的门,把经过编译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然后退下。
凌卫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忙碌。
穿着笔挺的准将服,肩章闪闪发亮,全神贯注的神态使他身上散发奇异的威严,也格外帅气。
关闭了正在查阅的星际图屏幕,凌卫拿起刚刚送到的文件阅读起来。
作为联邦顶级大型战舰,黑刺级速能舰处处显出过人一等的气派。
从前的试验舰上没有单独的舰长办公室,舰长的工作台和其他人一样都设在舰桥,舰长休息室也相当狭小,淋浴式空间只要站多一个人就挤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新凌卫号则不然,舰长办公室不但相当宽敞,而且非常奢华高级,简直是针对将军级的大人物而专门设计的。
条件如此之好,以致于在里面办公的最开始几天,凌卫甚至怀着一丝内疚感。
这可是花费了联邦巨资才建造的军舰,一般人辛苦工作一辈子所赚的钱,恐怕还比不上这办公室里一个不起眼的设备的花费。
自己一个毫无建树的军官,竟然大模大样地享受着这一切。
太奢靡了。
「还在忙吗?」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威风俊朗的身影走进来。
「凌谦,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敲门?」
「只要哥哥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不必怕我忽然闯进来。忙了整个上午了,中午至少休息一下吧,这些文件是看不完的。」
「说了多少次,工作时间要叫我舰……嗯——」抬起头说话的时候,嘴忽然被吻住了。
舌头探进双唇,狡猾地爱抚口腔两侧黏膜,扫过敏感的舌根。
「唔——嗯————!」想把头转开,但是被凌谦用手固定了后脑勺。
凌卫微微挣扎了一下,沉溺在湿润甜腻的感觉里。
「哥哥的味道真好。」凌谦一边舔着,一边喃喃低语。
深深的吻,让爱人小麦色的皮肤绽放出浅淡诱人的红晕。
好一会后,两个人的唇才分开。
凌卫静静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
「说了多少次,再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我就在办公室门上设密码锁。」凌卫不满地瞪了屡教不改的弟弟一眼,「有多余的精力,我可以再给你安排一些工作。」
「谁叫哥哥露出这么诱人的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本正经的样子,只会让人想着怎么把哥哥压倒。」
「你真是,变本加厉。」
受到舰长的斥责,凌谦把半边ρi股挨在桌子边缘,无所谓地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拨得哗哗作响。
捞了一个吻,算是午休的一个小甜点。
登舰的时候就有约定了,只有晚上休息的时候,才能吃到大餐。
他已经相当听话了。
天知道他进门的时候,多想剥掉那身帅气的准将服,用胯下非常精神的东西让哥哥爽上天。
说起来,凌涵那混蛋,昨晚竟然把哥哥弄哭了。
哥哥似乎对尿道玩弄格外敏感,又惊又怕,淫靡地扭动身体一边哭一边Gao潮的样子太可爱了。
今晚自己一定也要让哥哥满足到哭!
脑子里浮现邪恶下流的涩情画面,凌谦瞄瞄身边又开始埋头工作的凌卫。
目光扫过扣得严严实实的军服领口。
感觉到弟弟的目光,凌卫从文件上移开视线,挑起眼,「下一次空间跳跃设定好坐标了吗?」
「设定好了,」凌谦流畅地回答,「以恒心星左纬为中心,南度NB3335,上下间距BB3673。两个小时后进入跳跃轨道。」
「有做二次检查吗?」
「不是二次,而是三次。我交代两个副驾驶官都单独给我复核一次路线参数。」
在黑刺级速能舰上工作,一切都水涨船高,不少在旧凌卫号上原本只是光棍司令的执行军官有了正式配给的助手。
例如凌谦,作为正驾驶官,就拥有两个供他差遣,同时也随时预备顶上的副驾驶官。
「哥哥在看什么?」凌谦感到无聊,转到椅子后面,把上身搭在凌卫肩膀上,看着凌卫手里拿的东西。
「常胜星刚刚发过来的消息。情报指出,帝国军团向正T极一号防线逼近的速度减慢了。」
「这不是挺奇怪的吗?」
「是啊。」凌卫脸上也露出不理解的神态,「像这样的劳师远征,军需上压力非常大。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加速前进才对。况且,帝国也应该侦查到,我们迎战的舰队已经在路上。越早到达正T极一号防线站稳脚,对他们来说越有利。」
「哥哥也是这种看法?」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凌卫和凌谦同时抬起头。
凌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了。
「这么说,凌涵,你也觉得里面有蹊跷了?」
「嗯,刚刚才和军部开了一个全息视频小会,提醒他们小心敌人动向。这次进攻的帝国指挥官究竟是谁,还没有确切打探到。不过军部大部分人的猜测都一样,估计又是那个喜欢用险,胆子非常大的科林。」凌涵缓缓走过来,取了茶几上的两只水晶杯,斟上解渴甘甜的动力饮料。
这种高级饮料,也属于将军们才能享用的特殊品。
「如果是科林在幕后搞鬼,帝国军团的动态异常就绝不容小觑。」
「说的对。他已经让联邦军部吃了不少亏。」凌涵走到桌前,把左手装了透明色液体的水晶杯递给凌卫。
「想个办法把帝国的科林弄死。」凌谦轻松地笑笑,「这不正是我们那个什么见鬼的逆刺小组的任务吗?」
凌卫从凌涵手上接过杯子,放到嘴边饮了一口。
清淡的甜味顺喉而下,非常舒服。
「谢谢。」
「不客气。」凌涵贴近他的身体,嘴唇靠近凌卫的耳垂,「还疼吗?」微热气息钻进耳道,痒痒的。
「嗯?」
凌卫怔了一下,双颊狼狈地转红。
这家伙,居然还有脸提昨晚的恶行?
在尿道那样羞耻又狭窄的地方放进性玩具,打开震动开关,当然会疼啊!还威胁如果不按照他指定的动作茭欢,就把震动持续到早上,而且不允许小解……
混蛋!
这些手段都是从哪学来的?
不会是征世军校吧?
凌卫忍不住恼火地把头转到一边。
「看,你又把哥哥惹火了。」凌谦戳戳凌涵的背。
「好吧,我道歉,昨晚可能做得过分了。」
「可能?根本就是过分!」
「愿赌服输。」凌涵眼睛里藏着一点笑意,沉声说:「昨晚输掉打赌的人是哥哥。」
和掌控欲超强的人辩论这些是毫无意义的。
况且,这个话题也太下流了。
凌卫想起自己舰长的身份,咳嗽两声,重新把视线投向文件,后面还有三页没有看。
「凌涵你这家伙,每次下手都这么重。哥哥那里一定还很疼,不要紧,我今晚帮哥哥好好含一下,含到哥哥射在我嘴里,这样我就可以吃到哥哥的精华了。我可是比凌涵温柔一百倍……」
「你们!」凌卫一掌拍在办公桌上,打断凌谦令人受不了的讨好,「非要在庄严的办公室里讨论这种事吗?」
充满英气的脸,被两个坏蛋弟弟气得完全胀红了。
正笑嘻嘻把上半身挨在他肩膀上的凌谦,吓得猛地跳起来立定站好。
叩!叩!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凌卫用警告的眼神猛然扫过孪生子,在椅子上挺直腰,保持端正坐姿。
「进来吧。」非常公事化的镇定语气。
房门打开了,还是通讯官。但这次他的脸色苍白,走进来的步伐透着一股紧张。
「长官,哦,凌涵长官也在,还有凌谦驾驶官,这就不用再另外通知了。」通讯官把手里捏得紧紧的文件递给凌卫,「军部一分钟前发过来的密报,我已经解密了。」
在这艘旗舰上,最高军衔者就是凌涵,所有重要情报都必须通知凌涵。
凌涵之下,就是同为准将衔的凌卫和凌谦了。
仅凭通讯官沉重的态度,三人也推测出他所呈递的文件非同小可。
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六道视线同时射向凌卫刚刚拿到手的文件,都忽然屏住了呼吸。
不敢相信的感觉。
「你确定译码时没有出错?」
通讯官擦着额头的冷汗,肯定地说:「长官,绝对没错。这条消息,我起码校对了四遍。」
办公室蓦然死寂一般安静。
片刻后……
「搞什么鬼?」
「这一下情况严重了。」
「军部那群家伙,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凌谦怒火冲天的咆哮。
本应归入凌卫指挥的三支舰队,在前来会合的路上遭遇伏击,军舰损失惨重,只剩四百多艘残舰逃离战场。
这样一来,能统辖之兵将只剩四百艘残舰和三百艘护卫舰,加起来不足八百。
而帝国的兵力,多达四千。
以八百,对抗四千。
对即将和大敌正面开打的指挥官来说,这是最可怕的消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军部的后续情报陆续传至航行中的新凌卫号。
情况叫人又气又惊。
三支舰队中的两支,是在途中遭遇伏击。
显然,帝国一方笃定在宇宙军团逼近正T极一号防线后,联邦军部会抽调大批战舰赶往前线支援。
三大防守星的舰队,还有中森基地被重创的情况下,可供抽调兵力的基地数量有限,而且考虑到抵达的时间,选择性更少——大概是这个原因,使敌人推测出舰队路径。
同时,军部也不敢让整个基地防守空虚,只能从每处勉强抽走部分兵力,再汇整成一个完整舰制。零散的兵力集中起来,需要时间熟悉统一指令。
敌人抓住了这个舰队最脆弱的时机,展开偷袭计划。
当帝国军舰从掩饰踪迹的宇宙光子雾中现身时,联邦舰队的军官们简直惊呆了。
敌人来得如此迅猛,而联邦舰队却在仓促之间无法达成一致防御,上千艘具有攻击力的军舰只能各自为政,很快,联邦舰队就被冲散了队形。
战争演变成一场血淋淋屠杀。
就像拳击场上的生死决斗,一方还未带上拳套和头盔,另一方就猛烈地挥出了致命之拳,直攻门面。
两支舰队竟然就这样被收拾了。
据说,让他们湮灭的帝国敌人的偷袭部队,兵力远远比不上他们。
败在比自己弱小的敌人手里,实在和舰队当时正在汇整,指挥真空的状况有莫大关系。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帝国指挥官计划上的胆大,对付联邦军部的策略之狠辣精准,也令人心寒。
这不是帝国目前名义上的前线总指挥官西蒙的手法,幕后黑手应该还是那个叫科林的家伙。
该死!
如果抓到他的话,联邦军部一定会用天底下最可怕的方法让他痛苦缓慢地死去!
至于第三支舰队,虽然没有遇上伏击,却倒楣透顶地在跳跃出第二空间时进入了敌人布下的星际雷阵,触发了直径达到两万公里的连环光子爆炸。
一千艘舰艇有六百艘变成宇宙中瞬间的光团,剩下四百艘勉强逃过大难,仓惶逃出爆炸范围,向距离最近的联邦基地前进,希望可以获得救援。
倒楣的事还没有就此结束。
由于舰身在爆炸时遭到振荡性损害,不少舰艇无法支撑到目的地。
目前,四百艘军舰只剩两百七十多艘。
而且看来都需要大幅度维修,暂时是不可能赶来和新凌卫号会合了……
看完军部目前发过来的消息,凌卫脸上布满阴霾。
情况比想像中的还严峻。
凌谦两手抱在胸前,漂亮的眉头皱得前所未有的紧。
「哥哥,凌卫号的航线,要调整吗?」半天,凌谦沉声问。
「嗯?」
「我目前设定的线路,可以让凌卫号在最快时间内抵达正T极一号防线,但是,如果没有可指挥的舰队,只凭凌卫号和三百艘护卫舰,过去只是提前送死而已。我可以重新调整设定,让凌卫号暂时不接近正T极一号防线,免得和敌人正面对上。」凌谦说:「要快点下决定,这一次空间跳跃结束的话,调整航线就麻烦多了。」
「不。不可以这么做。」
凌卫说了一句,沉默下来。
仿佛为了让自己冷静,他按下设备控制钮。
办公室的两面墙壁由白色转为透明荧幕,上方的天花板也逐渐透明化,展示此刻军舰外的景象,镶嵌万千星光的宇宙空间出现在眼前,令人产生一种难以解释的空间失衡感。
宇宙,就像现在肩上的重任一样,以压倒性的力量包裹了他。
凌卫把目光,投向太空漆黑的深处,缓缓地说:「正T极一号防线的守军并没有多少兵力,面对敌人强大的来势,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我们这支军部援兵。不管兵力多少,我们都要打这一仗。」
「可是,现在这个仗根本不可能打,实力对比太悬殊了。」
「打不了也要打。至少要拖到军部派出的第二批援兵到达!」
凌卫斩钉截铁的低喝,让凌谦把反对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安静片刻后,凌谦做了一个甩头的动作。这仿佛把他心里的疑虑彻底甩走了,很快,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轻松笑起来。
「好吧,听哥哥的。」
「就这样吗?」凌卫感到奇怪。
「还能怎样?哥哥才是舰长呀。哥哥怎么决定,我就怎么听喽。」
这种在舰艇公务上争吵,但是又突如其来地转变态度,表示赞成的事,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凌卫无法理解其中原因,用困惑的目光打量凌谦。
凌谦吹着口哨,把长腿搭在沙发上躺下,双手枕着后脑,「反正现在还没有抵达前线,哥哥先过来陪一下我吧。」
「真是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一下子紧张到死,一下子又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说了无数次了,我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哥哥。」
「真的?」
想质问为什么在泰斯事件上撒谎的冲动,忽然又在凌卫心底涌现出来。
但是还没有开口……
「要我用征世军校的传统方法给哥哥发个毒誓吗?」凌谦竖起食指抵在自己的额头正前方,有模有样地说:「凌谦最爱的人,最在乎的人是凌卫,如果有撒谎就死于敌人的离子炮或激光短射,尸骨永远在外太空漂浮……」
「快点闭嘴!居然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吃了一惊的凌卫,赶紧打断他的话。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凌涵正巧听见最后一句,随口问:「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了?是凌谦吗?」
「当然是这个口不择言的家伙。」
「没什么,只是和哥哥斗斗嘴,打发时间。」凌谦腰上用力,从躺着的沙发上利落地坐起来,「远程会议聊得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又一下子没了三支舰队,各防守星基地炸了马蜂窝,到处都在强烈要求增加兵力,唯恐成为下一个帝国偷袭的目标。帝国来势汹汹,防守星的战斗力已经不足,指挥官们为了他们的小命和名誉,把自己手里的兵权看得比宇宙还大。尤其是米达尔防线的里肯中将,一听见要从他那里再抽调五百条战斗军舰,简直要跳起来用雷射枪朝屏幕这边扫射了。」
「这么说,再抽调兵力给哥哥指挥的希望很渺茫了?」凌谦显得有些惆怅。
作为指挥官的凌卫已经明确表示,不管兵力多少都必须赶赴第一前线,面对帝国大军。
凌谦也表示了支持。
可是,即使知道哥哥拥有神奇的决策力,他还是希望哥哥可以不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和敌人对阵。
谁敢保证那见鬼的决策力是不是每次都奏效呢?
万一偶尔失灵,在敌强我弱,残酷现实的战争中,哥哥和他们这对孪生子就挂定了。
「我们烦恼也没用。兵力支援的事交给艾尔·洛森好了。」凌涵一边说着,一边在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
「对呀,这本来就是那家伙的职责。」
提及情敌,醋浪立即翻起来了。
凌谦悻悻地哼了一声,「原本说好的三支舰队居然无法按时会合,负责后方调度的洛森家应该负全责。这次大战后,爸爸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
「舰队遭到伏击的事,艾尔少将也无法预料。」凌卫开口。
虽然觉得艾尔·洛森也只不过是一个肆意妄为的将军后裔,但看事情还是应该公道一点。
凌谦盯了凌卫一眼,目光有些激烈,「哥哥居然帮洛森家的人说话?」
「我只是觉得应该客观地看问题。」
「你对艾尔·洛森那家伙有好感?」
「胡说八道什么?凌谦,我们正在谈关系前线战争的严肃话题,你给我公私分清楚一点!」
凌谦把嘴抿起来,露出很委屈的眼神。
把弟弟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在眼里,凌卫却心知肚明这个人是不能纵容的,稍微心软,一定被他缠得喘不过气来。
没办法,就是要时不时给这不懂事的家伙一点教训才行。
凌卫拉开办公椅坐下,调出任务计划表,开始做最新情报修正。
按照凌卫的指示,新凌卫号的航行方向不变。
第二天,跳跃航行结束,凌卫号从第二空间跃回到第一空间之后,启用了重力及惯性控制系统。
这是大型舰艇节省能源但却需要人工监控的一种快速航行方式,为此,正驾驶官凌谦变得忙碌起来,午休的时候,他在舰长办公室里乱晃的身影也不见了。
凌涵则保持和支援部的联络,同时也和军备委员会的人们讨论那些具有高度机密性的全盘战略和试验性武器方案,希望可以为凌卫增加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筹码。
在凌涵的强烈坚持下,凌卫号获得了核光电子炸弹的发射权。
这种新武器是联邦近年来耗费大量财政预算后得到的最大收获,据说一枚就可以击碎帝国巨型军舰的超强度保护罩。
联邦和帝国持久交战,双方每年都在军备上投入大量资源,武器和保护装备日新月异。
一种新武器出现后,可能对方很快就会研制出克制它的对应装备。
因此,为了保证核光电子炸弹能够给敌人一个最大的「惊喜」,军备委员会一直把这东西的存在视为绝对机密,不肯轻易使用。
现在,是让它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时候了!
大家肩上的担子都前所未有的重。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三兄弟,才在舰长休息室里碰头。
凌涵在用巨大的炽热物来回贯穿哥哥的身体时,说出了这个消息。
听见这个的凌卫因为惊讶而下意识收缩肌肉,湿热软窒的秘道紧紧吸住正蹂躏摩擦它的庞然凶器,让凌涵忍不住发出舒服的低叹。
凌卫的惊讶是必然的。
机密新武器的第一次使用权,这是何等大事。
凌涵实在太厉害了,短短一年内,竟然打进军备委员会,而且拥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力。
「真是一个好消息。」连凌谦也说:「哥哥都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唔——呜——嗯嗯……」
双手撑在拽出褶皱的床单上,臀部高翘地摆出跪姿,被凌涵用背后式狠狠侵犯,威严的舰长嘴里现在所能吐出的,除了情yu的热气,就只有断断续续的呻吟了。
「哥哥,这次要坚持住啊。不能太早身寸.米青,这样会输给凌涵的。」
谁要和凌涵在这么变态的方面比赛啊!
凌卫在心里朝着凌谦大吼。
无奈办公室里的威风,在休息室里完全不起作用。
登舰时他要求了两个弟弟,工作时间只能工作,严禁私人感情和不雅动作。然而,作为相对条件,在休息室的时间,他必须满足凌谦和凌涵的任性要求。
可是,也不能任性到这种程度呀!
黏膜扩张到最大,承受着异物的激烈菗揷,前列腺被一下下用力顶弄。
胯下自己的男性器官,却无法身寸.米青。
「解……解开!」
Ъo起疼痛着的地方,正被黑色的东西绑着,那是原本挂在凌卫脖子上的黑色军式领带。
代表权威和庄严的领带,牢牢绑住男性脆弱痛苦的根部,蝴蝶结的部分甚至沾上亮晶晶的分泌物。垂下的长条随着身体被撞击的频率,一晃一晃扫过床单。
因为是趴跪着,凌卫只要一低头,就能瞥见自己胯下凄凉又淫邪的景象。
「再坚持一会,哥哥。」凌谦用指甲玩弄似的,拨开被勒住而无法畅快身寸.米青的铃口。
瞬间的疼痛和快感,几乎令人崩溃。
凌卫倒抽着气,无法控制地勒紧ρi股,身后立即传来一声舒服极了的呻吟。
啪!
吞吐着巨大硬物的ρi股上挨了凌涵一掌。
「啊!」由外带动体内的摩擦,凌卫失声叫了起来。
「哥哥,这样作弊可不行。」凌涵用长官一样高高在上的语气警告。
故意惩罚似的,肉器用力擦过里面最敏感的一点。
完全抽出来,再狠狠顶到最深。
「呜————不……不要……嗯嗯——难受……」
「知道难受的话,就不要再做忽然缩紧的小动作。虽然很舒服,但是,我并不想这么快就把这次和哥哥做的机会用掉。」
「啊,唔……下面,好难受……解……把领带解开,受不了了!唔——!」
「凌涵,你快点身寸.米青行不行?哥哥都被你操得哭了。」凌谦舔着凌卫眼角的湿气。
嘴上是这样说,但是,凌卫胯下那条领带,根本就是他亲手系上去的。
说是为了让凌卫不在凌涵结束前偷偷身寸.米青。
「如果哥哥和凌涵做的时候把精华都射光了,那等一下轮到我的时候怎么办?一定要绑起来,让哥哥省一点子弹给我。」
平时就已经是个小混蛋了。
在床上放肆的时候,更是混蛋加三级!
凌卫懊悔万分,当初怎么会答应在休息室由孪生子做主这种要命的交换条件?
争取到新武器的首发权,凌涵今晚似乎特别兴奋。
在哥哥紧窒的体内磨碾菗餸,每当快爆发时,又按捺着慢下来一点,刻意延长时间。
看着哥哥被玩弄到不得不摆动战栗的腰肢,嘴里吐着湿热的啜泣请求身寸.米青,侵入体内的炽物猛然膨胀。
低沉的喘息中,凌涵把滚烫的液体注入哥哥体内。
「总算轮到我了。」凌涵刚退开一点,早就等得心急如焚的凌谦顶上位置。
凌卫大口地喘着气。
「至少让我休息一下。」
「哥哥可是优秀的军人,怎么可能连莋爱的体力都没有?」
「你们两个……完全是猛兽一样的欲望。正常人谁受得了?」
「哼,就猜到了,哥哥只要和凌涵做完,轮到我就会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好歹让人喘口气呀!」心里是大声地骂了。
可是,嗓子性感地沙哑,听着就像心虚的辩解一样。
在床上,职权这种东西是毫无约束力的。
玩弄长兄兼上司的身体,似乎更让人占有欲旺盛。
凌谦任性地把他的顶头上司,堂堂凌卫号舰长,从床上翻过来仰躺,抓住脚踝左右分开。
被绑住根部的羞耻之态,在他的视野中纤毫毕现。
「约好了,休息室里哥哥要听话。」发烫的坚挺靠近还溢着凌涵体液的半肿菊口。
「我当时所答应的听话并不是指……呜哇!」凌卫失声叫出来。
刚刚受过一轮蹂躏的秘道被猛然攻陷了。
在湿溜溜的体液润滑下,凌谦很方便地一气顶送到底,根部两个饱满小球重重撞上凌卫的臀部,啪啪作响。
淫靡地撞击声回荡在舰长休息室里。
「啊!啊!」凌卫被强大的贯穿力弄得耳晕目眩,断断续续地说:「你……混蛋,就算要做,你也……唔——把……把领带解掉啊!」
「不干!哥哥绑着那里,看起来性感多了。而且也会变得比较热情。」
「解……解开啦!呜——!」
「这样吧。如果哥哥主动摆着ρi股配合我肉木奉的动作,那等我身寸.米青之后,就考虑一下帮哥哥解开。我知道哥哥也很想身寸.米青了,但是身寸.米青次数太多对男人身体不好。刚刚凌涵才进去了一会,哥哥就很爽的射了。现在要锻炼哥哥的忍耐力。」
去你的忍耐力!
该锻炼忍耐力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这两条不知疲倦,持久力恐怖的色狼好不好?
凌卫满肚子的反驳,被扑涌上神经的快感像硫酸一样侵蚀了。
有凌谦和凌涵在,舰长休息室的夜晚,总是很长、很热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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