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啬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再次扣了扣门。
“清秋,你怎么了?”
他似乎有意缓了口气,但口气极伤人。
清秋说:“你走开好不好?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不要再来烦我。”
这世间最锋利的不是刀剑,而是伤人的话。
这是李啬第一次从清秋口里听到这样的嫌恶,烦。僵了半晌,才听自己干涩地说:“清秋,你身子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和我说一下的。”
“你走开。”
“难道你怕我拖累你?”
“……”
“还是怕拖累我?”
“对,我已有妻室,别拖累我。”
“现在人来了,酒也喝了,才说拖累,迟了些。”李啬吸了口气,语气却是极惫懒的调调。
“有没有人告诉你,我很讨厌你的自以为是?你既选择了他,何必来告别?来提醒我的失败?”
李啬偎在墙壁,忽然消失了力气。
许久后,才轻轻地说:“对不起。但你一定有什么事情。我在外边等你出来,或者,你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的清秋闭上了眼,牙齿紧紧在下唇咬下一层血痕。
半晌之后,李啬回到屋中,发呆了一下,提笔写了二封书信,套上信封后,顿时觉得无事可做。
来到外头小厅,他随手翻起架上的书册,却一字未进,脑袋中空白一片。
记忆里,清秋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话,就算,他故意砸碎他最心爱的玉琮琉璃笔筒,亦面带笑容。
碧棠来时,见李啬坐在椅上,垂首托额,面有异色,不由诧异了下。未等她开口,李啬就跟她说:“你先去看看清秋。”
碧棠有密室的钥匙。开始出声唤了几句,里面全无动静,不由得急了,掏出钥匙开了锁。清秋低低咆哮:“滚开!”
碧棠反手掩了门,隔开了声响。
李啬在外面等待,只觉得漫长。
还记时那年东宫,他有事与清秋闹起了龃龉,一怒之下,罚他站到烈日下面扎马步。宫人将凉榻搬到桅子花树荫下,一边将冰盆也搬了过来,里面冰镇着水果蜜瓜。他手里翻着一本闲书,歪在凉榻眯眼看着,一边欣赏着清秋暴晒在日头下,大汗淋漓的窘态。
一旁抿嘴笑的玉楼终是不忍心了,开口劝了句,换来他一句轻哼,反而让清秋站到中间去——树荫快斜到他身上了。
恰逢西域的古月国特使进贡珍宝,里面有一本隋吉藏的原版金光明经,正是母后一直找寻的。他一时大喜,竟然就将清秋忘了。
身体健壮的清秋最终给晒得中了暑,人黑了一大圈。事后他歉疚不已,当时清秋并没有怪责,只说了一句令人懵懂的话:咫尺等待的滋味,很难受。
他一直不明白,此刻却心同身受。
原来,当那个人就近在咫尺间,你等待的滋味,如此忐忑。
碧棠出来的时候,整个眼圈都红了。李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皱眉地看着她,却听她说:“清秋让你离开。”
“为什么?”清秋居然隔着一道墙要将他赶走。
“这地方,不适合你呆。”
李啬望了望紧闭的房门,瞬息间沉下了脸:“究竟是什么事情?”
当他轻松慵懒时,没人会感觉他的压力,但脸稍一沉下,马上就有一种慑人气势。
碧棠本来就不是十分坚持,此时一下子便软弱了下去。眼泪直线地掉了下来。
“既是这样,那么请你帮帮清秋吧。”
碧棠的脸,凄凉又难堪。
李啬一肚子疑问,但来到房里还是教眼前的景象震慑在当场。
清秋将自己的手脚缚住,蜷缩在床中。
他发丝早就散开,一根根尽湿。他只身着单衣,身体朝内,颈间青筋突起,紧崩的肌肉泛着密集的汗珠。他的皮肤燥热,泛着异样的潮红。手方一触到,便敏感起了反应。清秋在那颤栗的感觉中,发出低低地呻吟。
那声音靡绮激烫,压抑而销魂。
李啬的心跳禁不住便随着那声音快了二步。
他的手掌并没有动,清秋的身体却已忍不住震颤,不受控制地将身体弓了过来,磨擦,乞求更多的抚慰。李啬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清晰地看到他往日冷静自制的脸卉张着痛苦与□之色。
清秋的眼睛短暂地睁开了一下,看到他,身体强制地往后贴。
“走开。”
“就为了这事?”
清秋没有回应,只是紧紧地闭上了眼。
他不会明白,他宁死也不要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连一个吻,他也不愿给予,更何况是那样?
他不愿意自己这样猥琐求欢的样子落入他的眼,不想让他来看轻他,怜悯他。
“是谁?”李啬的声音带上了怒气。
“你走。”
碧棠还倚在方才的地方低泣,李啬满心沉重来到她的面前,碧棠说:“是极乐合欢散,最阴毒的一种瑃药。看情形是我们走后清秋才中的。有人盯上了我们这里。”
有人盯上了这里,这才是,清秋让他走的真正原因。
只是那个人,下毒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不是他?
不,不是。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不是重点,李啬垂下眸,柔声对碧棠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帮你们守着。”
碧棠一时咬紧了唇,吟着泪花的眼睛死死地盯了他一眼,便扫至别处。李啬一阵不解,才听碧棠哑声说:“清秋,他根本不愿意碰我。”
丈夫不愿意碰自己,那是一个女人最难堪的耻辱。
李啬的教养,从来不会迫一个女人说出他难以启齿的事情。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