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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月上西楼 > 第八章

第八章

有个低低的声音在轻声啜泣。

脑子有些犯晕,一刹间重重记忆似乎重叠一起,李啬脱口道:“成义,你哭什么?”

耳边响起一声急促的鼻音,有人猛捉住他的手,动作大到将李啬震醒。

一条纤纤瘦瘦的人影伏在榻边哭泣,声音真切,不是梦。

“主子!”

“成义,真的是你啊。”

“正是奴才!主子,你受苦了!”成义抽泣了一声,李啬扶着他的下颔端详了一阵,拿手帕给他擦去了泪渍。

成义是以前他身边的大太监,办事利索,又是个实心眼的。能再见到他,倒是意外之喜。

莺九自外面进来,见到成义哭哭啼啼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说:“成公公,莫忘了陛下的嘱咐。”

成义给提醒,一叠声骂自己该死,一边七手八脚擦自己脸上的泪花,有些抽答:“老奴真是该死,看到主子伤心,自己便忍不住了!请主子责罚。”

李啬眨了眨眼,这才发现鬓边一道冰凉痕迹,他伸手揩去,有些失神。成义一旁说:“主子,太医在外边候着,奴才让他们进来给你看看。”

李啬摇了摇手。“我只是累了而以,没什么事。”

“公子。”莺九适时Сhā话道:“陛下还等着我们回话,不要让我们下面的人难做。”成义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一并看着我,我不由叹了一口气。

从外头一齐进来三位太医院医官。除了之前认识的陈太医,另外二名史、张翰林医正听说都是太医院歧黄圣手。几个人轮流给李啬诊了会脉,又问了些话,三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讨论。

成义给他捧来了茶。李啬凑近一闻,立刻嗅出了记忆中的那个味道。成义沏茶的手艺,会养叼人的舌头。他赞叹了一声,回头一瞧,成义眼眶又泛上微红。

“主子,您爱喝,奴才往后天天给您泡。”

李啬放缓了声音,招手让他过来身边。成义行动时佝着身体,岁月在他原本俊秀的面庞揉进了丘壑。他抚着他的面颊,不觉感伤。“从前那些老兄弟,还有几个在?”

成义不觉往莺九那边看了一眼,面有畏­色­。莺九此时正在一旁仔细听着几名医正小声争辩,眉皱成小山丘。成义压低了声音,语里带了悲切:“都没啦。元年间,殁的殁了,之后陆陆续续的放了几个出去,如今当初一班玩耍惯了的,就只剩奴才一人啦。”

“当初……你受了不少苦吧?”

“当时闻得了恶噩,真是睛天霹雳,只觉得生不如死。奴才给执事房的王公公上了枷,鞭了五十余杖……后来,陛下将奴才放了出来,调在茶水房做个杂役的。”

废太子身边的人,这在当时,已算是顶好下场了。李啬闭上了眼,喉头发痒又想咳。成义急忙拍他的背,一脸懊悔,大概是自责又勾起主子的伤心事。

成王败寇,他无话可说。只害了,身边这一群爱护着自己的人。

莺九走了过来,李啬这才发现太医已经退了出去。成义轻声问道:“太医怎么说?为什么要讨论这么久。”

“他们都认为公子体内有一股邪火。只是一个认为公子之症为元气不足而心火独盛,乃下焦离位之邪火;一个认为人受五行之气而治生,故­肉­身以气为主。气亏则病,气滞则病。欲治其病,先治其气……”

李啬扑哧笑了一声,问道:“陛下可给几位太医下了什么严旨?”

莺九顿了一下,面无表情说道:“陛下确实下了一道旨意,三日内不治好公子伤寒亏损,动辙晕厥的病,几位翰林医正就要换人了。”

李啬说:“果然,几位太医是焦虑过度了。”

下了床,信步来到外间,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束阁楼之上。里面内寝室,东西二个暖阁。四周有回廊,手探出纱橱之外,略一伸长便可以触摸到倾斜的燕子飞檐。往下一望,整个皇城朱墙琉殿、毗邻次第于浣波烟水之间,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这地方,连玉楼的锦绣阁也逊­色­上三分。

李啬问跟在后边的莺九:“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还没有名字,公子是它的第一位主人。”

李啬一怔。莺九说:“公子随我来。”

阁楼其实只有二层。下方的是高坛地基,临河而建。坛基中间,还引了浣河之水,巧夺天工地筑成水榭,养着睡莲金鲤。四周围着汉白雕栏,种植着奇花异卉。李啬在一簇桅子花荫下找到了当年极爱的那张卧榻,上面的纹饰磨得比从前还要光滑,他一时无法移动,脚踩在棉絮间,陷进了一榻缠绵清梦里。

仍记得,在这榻上,解过的诗阙:相思─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这张玉榻陛下极为喜欢,未想到会搬到这里。”莺九又指了指阁楼正中的牌匾,上面空无一字。“这处小楼庆和二年便建成了,这块无字牌匾却一直挂了八年。这里一直是皇城禁地,陛下说过,这里只有一位主人,总有一天,它的主人会来,给它题上名字。”

莺九绷着死人脸,嘴里却说着煽情话。

李啬将眼光调到莺九身上,上下打量道:”莺九,最近你的话多了不少。”

成义兴冲冲端了笔砚过来,一直端到李啬的面前,弯下了腰:“主子,择日不如撞日,奴才斗胆请主子题一个吧。回头拿出去让下人们好好裱一裱。”

李啬定定地盯了那牌匾一会,轻声笑了出来。手一沾,便弹了一滴墨汁溅在成义脸上,满意地看到他喳呼了一声。闭眼惫懒地伸了下懒腰。

“公子!”莺九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既然从一开始便是无字匾,那就让它一直这样吧。”李啬伸手在莺九脸上捏了一把,俯下头,这才发现,莺九身板虽劲瘦如松,却比凰艳矮了一些。他故意将气息吹在他的耳垂,于是,近距离地看到他的耳朵迅速红透,那张死人脸,终于变化。

“你对陛下很忠心。有机会,我会帮你向陛下提一提的你那狂热近乎信仰的忠心的。”说完,还不忘捉狭地理理他的衣襟,这位噬血勇敢,御敌无数的天子暗卫,肯定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教一名男子轻簿了去。因此,他瞳孔收缩,正式僵成名副其实的木头人。

李啬哈哈大笑,衣袖一甩登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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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凰艳身边的大太监海京送来了膳食,揭开盅,一碟花盏龙眼、三仙丸子、金菇掐菜、山珍刺龙芽,一碗荷叶粳米粥。海京说:“这是陛下的晚膳。陛下还未动箸儿,便先让奴才掌一份给公子。公子真是好大的脸面。”

李啬很做作地起身,恭恭敬敬地道:“李啬叩谢陛下恩典。”海京眼眉一跳,连忙拦住了他,笑道:“公子身体欠和,陛下特地吩咐了,不必行跪拜之礼。”

海京道:“陛下还有一书,请公子亲阅。”说着,自怀里取出一方浅云蜀笺。

凰艳的字劲瘦有力,那一行字,墨迹始­干­。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李啬磨挲着浅云蜀笺细细的纹理,面­色­平淡无波。

荷叶粳米粥倒是清香甘冽。海京一旁给他布菜,直至李啬放下箸子,还未有离开之意。凰艳身边的这个大太监,倒是一只沉得住气的狐狸。

见李啬拿眼眺他,海京这才伏腰道:“奴才斗胆,请公子回赠一句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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