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京道:“洒家是指——从前?”
李啬沉默了下来,海京一哂,道:“是洒家唐突了。李公子若有兴趣游玩皇宫各处,可遣个小侍过来说一声,我愿意带公子四处走走。”说着与他擦身而过。
大太监望着他的眼神,别有深意,像带着无数故事。
李啬觉得自己的生活,像陷入一堆泥泞之中,无法自主地,烂泥爬着他的裤脚,一点点吞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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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清秋的本意,是一刻也不愿让李啬离开自己眼皮底下的。可隔日清醒一见他周身的抓伤瘀痕,眼窝下一片阴影,连应声亦是懒懒,立在床畔半晌愧疚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就更加狠不下心催促他起身与自己外出洽商公务了。
李啬直昏睡到中午,给外头响声吵醒,他翻了个身,还未数到十声,殿门砰的一声,一队人硬闯了进来。
李啬盯着海京和他身后数十名内侍,不解地问道:“公公这是?”
海京打了个请的手势:“我们陛下有请。”外头没有动静,清秋留下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都给敲晕了,想来外头还有一大班人围着,不容他拒绝。
直至站立在凰帝迤逦雄伟的宫殿前面,李啬才发现,自己竟然隐隐在害怕。
宴会上,凰帝能剜入人骨肉的眼神,像一种无形的毒,淬入他的心脏。
海京半挟持着人,竟是带到凰帝寝殿里头。李啬直觉里嗅出了危险,可此时已不容得他。李啬给推入殿内,差点扑倒,后头砰的一声,殿门给关闭上。
殿中薰着香,却无法掩盖一股药味。冬日的冷风丝丝瑟缩寒气,李啬默默站了一会,便知道了殿内不放碳盆的原因。
自锦帐里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
李啬呆呆地听了半晌,莫名的有种惊悚的感觉。里头凰帝疲倦的声音响起:“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
李啬闻言没有移动身体,反倒是一脸的戒慎。道:“陛下唤鄙人来,可有什么吩咐?”里头沉默了一下,突然叹息一般开口:“李啬……”声音透着无尽的狎昵之意,李啬僵了一下,一种战栗的感觉自后背直升而起。
他说:“李啬,难道你不敢进来,好好看我一眼?”李啬四周要害像给扼住了一般,一步步地向前。
榻上的男人,目不转睛地望住他。
他的面颊有抹潮红,头发整齐地梳向后面,但几缕灰白的发丝仍是无法遮挡,与年青妖美的面庞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他接收到李啬的眼光,瞳孔缩了一下,冷冷道:“怎么,看到我这个丑样子觉得很惊讶?”
李啬垂首道:“陛下国事繁忧,劳损过度,需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凰艳的眼光下移,便看到他颈侧直没入衣襟满布的欢爱痕迹。他猛地一咬牙,唤道:“李啬,你真的,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李啬面上有丝歉疚,却摇了摇头,凰艳眉一跳,心窝突突跳了二下,却听他紧接着开口的话,面色灰败了下去。
李啬说:“你让我有熟悉的感觉,我想,我一定是认识你的。”说着又有些自嘲地笑笑:“听说我有个仇人就住在这里,说不定就是陛下您。”
凰艳也笑了,充满讥诮的笑意。道:“他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他自然是指清秋,李啬不答,定定地望住他。眼前的凰帝,与城门上苍凉孤寂、宴会上疏淡寒冷的样子完全不同,却似乎是更加灰冷绝望了。李啬像给吸纳入一汪深潭里面,懵懂间弥漫上心头的是一种巨大的无力与心痛。浑不觉凰艳此时揭开了被子起身,带着危险侵略的气息,一步步接近。
手一圈,环上他的腰。
几乎是他的身体一贴上他的,李啬便知道,他们从前,是何种关系。
他的唇,沿着他的牙床一阵舔噬,舌尖便撬开他的齿关,滑入口腔,畅行无阻;他的手环过他的腰侧,指甲隔着衣料划过肌肤,在尾椎骨往上二寸的地方,轻捻揉按,李啬二条腿便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这个人,熟知他所有敏感地区,能轻易挑起他的□,俘掳他的身体。
凰艳的吻,有着渲染至久的浓烈,碰触间二人的唇都都是冰冷的温度,浅尝辄止的吻像是为了某种证明而存在一般,极快地分开。
凰艳的声音,似以疲惫没多余的力气:
“都说爱过方知情重。曾经我以为你是爱我的,可是李啬,这么多年了,你若有用心,就应该去追问发掘为什么,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与遗忘。到头来,一切终是没了意义。”
他们之间,原本可以成为一对羡煞神仙的恩爱眷属,却烟灭在宿命。
如今,一个没了爱的资格,一个消失了爱的勇气。
结局已是如此,他还在不甘些什么?
胜地不常,盛筵难再。
凰艳惨淡一笑,松手放开了他。
回去的那个晚上,李啬做了一整晚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头似乎极为惊心动魄,醒转后,枕边湿了一大块。一抬头,旁边的清秋眼窝微陷,默默地盯着他,竟是整夜未睡。
那个下午,李啬背着清秋将海京叫到身边。海京声色不动,带着李啬逛了大半个皇宫。后来李啬说,公公的眼神总是告诉我,你有很多话想说。海京道:“难道公子想听?”李啬敛下眉眼,掩去了一刹那间眼底的痛苦之色。轻声道: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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