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派生活在一种自封而痛苦的状态里。”
“他是一个连妄想和快乐都没有存在的人。”
“他活着,还不如死去。”
他每天重复着独有的生活,穿着淡蓝色的劳动布衣,迈着类似军人的步子,那是他在“干校”改造时养成的习惯。高挑的身材,手里总提着一个黑兜,里边一个饭盒一把雨伞,去灰楼旁边的锅炉房,点火、添煤、干活,直到温度达到时,停住火,然后静看着烟卤显冒出的一股股黑烟变淡变自,然后散尽。天黑时,拿出一个饭盆,烤在锅炉旁,用开水冲一下剩菜,揣着发烫,热气腾腾的饭盆,蹲在角落里一边吃饭,一边望着炉底闪闪的余火。
他从口袋里掐出一盒火柴,用颤抖的手,打开。
他擦亮了一根火柴,直到火光烧灼到手指,然后又擦亮一支,直到光亮燃起,口中念叨着什么,是呼喊着谁的名字,然后又擦亮了一根,那眼睛在火光燃起时,便充溢着一种生机和光亮,又随着那火柴暗淡下去,一根根地擦亮下去……
一直把那一盒火柴点光,便提上黑兜,装上雨伞走出锅炉间,关上门锁上。那高挑的个子,摇晃着,消逝在夜幕之中……
他当初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分配到临海医院。因为他读的本科,又在上海大医院实习有过临床经验,很快成为临海医院的有名的外科医生,上手术台的‘主刀’,二十多岁的他,人长的帅,医术高,英文也好,学术论文也有发表,自然成为未婚女医生、护士羡慕和追逐的目标,不久,他就与省城学院毕业的小秦关系渐渐靠近。
当时,小秦先张派分到医院一年,因为人长得漂亮,又是名校毕业,听说家庭也有背景,是某个“军干”的女儿,为人清高孤傲,被称为“院花”。
林森也是刚分到医院不久,他很喜欢小秦,不断地写信追小秦,可自从张派来到医院之后,小秦明显地与张派贴近,让林森一时难以忍受,竟以自杀相逼,但小秦却通过组织,使林森不敢造次。
张派与小秦确立了恋爱关系,两个人可谓郎才女貌,无可挑剔,准备结婚。
不久,“文革”席卷而来,张派被揪斗成“反动学术权威”,小秦的父亲也被抓入监狱,遭到批判。小秦难以忍受这那从天而降的厄运和巨大的打击,有一夜吊死在那灰楼的屋顶。张派受到严重的刺激,竟疯狂地冲进灰楼痛哭发疯似地呼喊!三天三夜从灰楼里没有走出来。清醒时人已呆若行骸,麻木僵板,突然的打击,让两个人的婚姻变成了悲剧。
从此,张派变得神经兮兮,经常自己去灰楼发呆,呼喊小秦的名字,再后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