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他沿街走了一小段距离。“那是兵营，士兵就住那儿。”他告诉我，“那里是食堂，连着兵营那头，士兵在他们不当差的时候能来杯啤酒放松一下。”

要塞观光到此结束。军营和食堂是木板结构，刷着白­色­和绿­色­油漆。这是一座狭长低矮的建筑，有条与它等长的露天门廊。

不当班的士兵在这儿打发时间，缝补衣裳，给靴子上油，吸烟谈天，或是坐在硬长凳上默默咀嚼。食堂外，另一道门廊里是一类我相当熟知的人。这些人混穿着军队制服和平民装束，因为太老或者无能而没法当差。

一个穿着暗淡橙­色­衣服的女人独自无­精­打采地坐在桌后，耳畔夹着支打蔫儿的花朵。她看起来很疲倦。

退伍士兵总是来找我父亲，希望得到一份工作和一处容身之地。如果父亲觉得他们有可取之处，通常就会雇用他们，尽管我的淑女母亲常常为此生气。但是这些人，我觉得父亲会一口回绝。

他们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六七个人闲坐在长凳上，喝啤酒，嚼烟叶，朝地上吐褐­色­的秽物。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啤酒的恶臭。

当我们经过的时候，帕斯渴望地向矮窗内张望，接着欣喜地和一位显然多年未见的老友打招呼。他们两人隔着窗子交流起近况，我礼貌而无聊地站在一侧。帕斯的朋友倚着窗台，而我们站在街上——威夫最近刚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到达要塞，因为从马上跌下伤了背而退伍。就像许多士兵一样，当军旅生涯结束的时候，他就无所倚仗，只能靠妻子的针线活儿维持生计，收入不稳定。

当知道帕斯在为我父亲­干­活时，威夫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立刻邀请帕斯为他们的重逢­干­上一杯。我本也打算跟着走上楼梯，帕斯朝我怒视：“你在外边等我，奈瓦尔。不会很久的。”

“你不该我把一个人丢下，帕斯下士。”我提醒他。我听到父亲在来这的路上反复重申要注意安全；连年幼的我都还记得，帕斯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我本等着他感谢我的提醒。每当父亲提醒我忘记的规矩时，我都得感谢他并承担过失带来的后果。

可是帕斯怒视着我：“你不是一个人在外面，奈瓦尔。我可以从窗子看见你，而且这里还有那么多老兵会盯着你。你不会有事的。照我的话到门边上坐着去。”

“但是我该和你待在一起。”我抗议道。让我留在帕斯身边和让他带我参观要塞是两条独立的命令，他也许会因为把我留在外面而惹来麻烦。但是我怕父亲对我违背命令没有跟着帕斯的惩罚不只是责骂而已。

他的酒友支了个招儿：“我的儿子瑞文和达达在外边，小老弟。他们在铁匠铺的拐角，和其他伙伴一起耍刀子玩。你为什么不过去瞧瞧，要不自己也玩一会儿？我们不会待太久。我只不过想和你的帕斯叔叔聊聊怎样才找到像他这样给老伯维勒上校当­奶­妈的好差事。”

“你在这孩子面前说他爸的时候嘴巴放­干­净点！你难道以为他自己不长舌头，不会向老爹报告吗？闭嘴吧，威夫，别把我的活计也给断送了。”

“好吧，我不是有意的，我想上校少爷也明白，没错吧，小家伙？”

我不知所以地咧嘴笑笑。我知道威夫在故意戏弄帕斯，或许还嘲笑了父亲和我，但我不明白为什吗。他们不是朋友吗？如果威夫侮辱了帕斯，为什么我们不像个绅士就此离开，或是如同我姐姐趁父母不在时大声念给妹妹听的故事里常出现的，向他提出决斗？这些都让我难以理解。加上近来我听过太多关于该教导我像男人一样行事，否则长大就会变得娘娘腔的言论，我踌躇很久琢磨着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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