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口渴得厉害，威夫说给他买一杯啤酒解渴，只犹豫了片刻，帕斯就一点也不温柔地把我往货栈边上那几个年长孩子的方向推搡，让我自己去玩，接着立刻踏上台阶消失在酒馆里。于是我独自走向大街。

军镇是个不太平的地方。就算是八岁的我也知道，所以我小心地接近那些年长的男孩子。正如威夫所说，他们在铁匠铺和货栈间的小巷里玩耍刀子的游戏。他们用分币和弹珠下注，每个男孩轮流将刀子抛到地上，赌刀子是否能立着，比谁落得更近却又不割伤自己。他们都赤着脚，就算没有零钱押注这场赌博也会很有趣，另外有五六个男孩围成一圈在旁观看。他们中最小的也比我大一两岁，最年长的有十多岁。他们是普通士兵的孩子，穿着父亲换下的衣服，像流浪狗一样蓬头垢面。几年之后，他们会签署文件加入军队。无论被哪个军团接收，他们都会被清洗­干­净培养成步兵。他们和我一样了解自己的前程，并且看来非常乐于把童年的最后时光花费在灰尘弥漫的大街上的愚蠢游戏中。

我没有硬币可以下注，又因为穿得太好没法和他们打成一片，他们让出一小块空地让我观看，却又不和我说话。我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了几个人的名字。

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很享受观看这古怪的游戏，专心地听他们伴随游戏输赢而来的粗鲁咒骂。这和我姐妹们过家家的游戏大为不同，我猜想这是不是父亲坚持认为我需要的有男孩子气的玩伴。

暖洋洋的阳光下，游戏随着硬币和其他小财宝的不断换手显得无穷无尽。一个叫卡其的男孩割伤了自己的脚，蹦跳着哀嚎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又回到游戏中来。瑞文，威夫的儿子，嘲笑着他，开心地把卡其押注的两枚分币和三粒弹珠收进口袋。我入神地看着他们，要不是其他男孩突然停止游戏变得鸦雀无声，我根本不会注意到斥候的到来。

我知道他是个斥候，因为他的装束半是士兵，半是平原人。他像寻常士兵一样穿着暗绿­色­骑兵裤，衬衣却是平原人惯穿的宽松亚麻衫。他的头发没有剪成士兵式的短发，也没戴着合适的帽子，宽松的黑­色­长发与白­色­头巾一同飘扬，一条红绸绳子固定着头饰。他的手臂­祼­露在夏日中，袖子卷到二头肌处，前臂文着花环，还戴着用银珠子白蜡护符和闪亮黄铜做成的臂镯。他的马是匹好马，通体乌黑，腿笔直修长，鬃毛上编织着叮当作响的饰物。我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据说斥候是种另类，尽管他们很多都是贵族子嗣，军衔也不低，但他们过着独立的生活，往往游离于军队阶级之外，一般直接向哨站的指挥官报告。他们是处理所有麻烦事的先行者，比如河上的浮木塞道、蚀毁的道路或是平原人的暴动。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骑着匹栗­色­阉马跟在斥候后面。这匹马体形略小，美妙的眉弓表明它优良的游牧血统。她两腿分开跨坐在马驹上，任何体面的杰尼亚女子都不会这么做，而且从她的穿着打扮能看出她是个混血儿。尽管遭到强烈反对，杰尼亚士兵从平原人中挑选妻子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斥候屈尊这么做却不常见。我毫不掩饰地直盯着那女孩。我母亲常说这种血统交融的产物是对善神的亵渎，不过我很难将那话与面前这个漂亮的姑娘联系起来。她身穿颜­色­明快的蛋糕裙，一层橙­色­，一层绿­色­，一层黄|­色­，从马背上绽放开来直到她的膝盖。脚上是一双羚羊皮制的柔软小马靴，银­色­护符在蕾丝边闪烁。宽松的白­色­裤子从折起的裙摆下显露出来。她的短款头巾与父亲的相配，垂在背上的棕­色­长发织成几十条­精­致的辫子。她的额头又高又圆，眼睛是宁谧的灰­色­。脖子和手臂从白­色­短上衣中­祼­露出来，颈上戴着黑­色­的金属项圈，一些臂环束在臂肘上，另一些则在她的手腕上叮当作响。她­祼­露的手臂被太阳晒成健康的棕­色­，而且肌­肉­强健。她把家族女­性­的财富全戴在身上，骑在马上，骄傲大胆地四下张望，一点也不像我姐妹们那样在公共场合下举止恭谦，眼眸低垂。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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