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对待我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给我讲当兵时的故事，传授生活智慧。不过大多数日子里，他把我当成介于菜鸟新兵和蠢笨猎犬之间的某种东西，但我从未怀疑他对我的喜爱。他有过三个儿子，几年之前都送去参了军，但就像普通士兵一样，他失去了儿子们的行踪。年复一年，他偶尔会收到某个儿子的来信。对此他并不难过，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对儿子的期望。普通士兵的儿子会成为士兵，正如圣经所说，“愿每个儿子长大成|人跟随父亲的脚步。”

当然我不一样，我是贵族之子。“对于那些只向国王屈膝的人，愿他们枝繁叶茂。长子继业，次子持剑，三子侍神，四子造美，五子集知……”我从未费心去记剩下的那些段落。我知道自己的位置。我是次子，生来要“持剑”，带领他人去战斗。

我数不清那天上马下马，不借助一件鞍具地骑着瑟洛弗提绕杜瑞尔跑了多少圈。大概和我至今为止装卸马鞍马缰，更换钉子的次数一样多。我的肩膀和后背因为反复举放马鞍而疼痛不已，指尖因为在束带上一遍又一遍描绘“保固”符而麻木。就在我又一次扣紧束带时，杜瑞尔中士突然下令，“跟着我！”话音未落，他用脚跟猛夹马腹一头冲了出去。我都来不及咒骂他，赶忙系紧皮带，匆匆施展完“保固”咒语，然后翻身上鞍。

对于没有在中土平原上骑过马的人来说，那儿是多么的平坦，多么的连绵起伏、无边无垠。也许在那些乘着河船沿水路而下的乘客看来是这样。我在中土长大，熟知这平缓的起伏是多么地具有欺骗­性­。杜瑞尔中士也知道这点。沟壑和突然的裂缝像暗张的嘴巴，等着吞噬冒失的旅人。哪怕最平缓的凹地往往也深到能藏住骑在马上的人或是吃草的鹿。未经训练的人眼中远方的一丛灌木，也许是片齐肩高的镰刀莓，就连骑马的人也不能穿过。外表是有蒙蔽­性­的，中士总是警告我。他经常给我讲平原人怎么利用视觉误差来准备埋伏，怎么训练他们的马匹躺下，而一大群号叫着的部落战士又是怎么突然从地上冒出来攻击毫无防备的骑兵队。就算是坐在高大的瑟洛弗提背上，杜瑞尔中士和他的坐骑还是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身周大草原的平缓起伏显得荒凉。除了我父亲栽培的那些，宽谷很少生长真正的树木。那些能自发蔓延开来的树木是水道的标志，也许是季节­性­的，有时确实能起些作用。但我们这片地区大多数的植被都是枝叶稀少、­色­泽灰绿、紧紧抓住水分的常绿厚叶植物或是仙人掌。我不紧不慢，任由自己环视整片地平线，寻找他们的踪迹。我什么都没看到，只有金龟子踩在硬土里的­干­蹄印能指引我。我俯身趴在瑟洛弗提的脖子上，动身追随着蹄印。我正为自己的能耐扬扬自得，后背突然被一块­精­心瞄准的石头打个正着。我拉住瑟洛弗提，坐起身来，一边揉着新添的瘀伤一边呻吟。杜瑞尔中士从我身后出现，手里拿着他的投石索。

“你已经死了。我们迂回到后面。你只顾追踪我们的痕迹，小奈瓦尔，你对周围环境不够留神。这石子很有可能以后就是­射­向你的一支箭。”

我疲倦地点点头。否认他的话没有用，更别抱怨说我长大以后，会有整队的骑兵跟我一起，一些人保持警惕，有专人负责追踪。不，还不如忍着瘀伤乖乖点头，也好过让自己听上一个小时的训斥。“下次我会记住。”我告诉他。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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