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眼睛向东方望去。河流向远方蜿蜒蛇行,而河路在一旁随之曲折,客车、货车和邮车都飞驰在这条路上。马车里装着的大多是平信:来自家人或是恋人的书信以及士兵们的回函。特罗文国王的信使也走这条路,带着往来于首都古塔尔斯和远方哨站的重要急件。作为封地贵族,我父亲的部分职责是维护一个驿站,为信使提供替换用的马匹。在传递完信息之后,我父亲常常邀请信使到我家的庄园过夜。父亲喜欢了解边境的最新动态,而信使也乐于接受这样的慷慨招待。我也希望我们的晚餐能有伴儿,他们总是能让谈话更愉快。
一个人骑着马沿河路飞奔而来,身后扬起一道薄薄的灰雾,马匹步伐沉重,在马刺和皮鞭的驱动下奋力奔跑。远远地就能看见骑手背上翻腾的黄|色短斗篷,那是国王信使的标志,通告所有公民有义务为他让道。
下面驿站的看守已经看到了正要到达的信使。只听到铃声叮当响起,下一刻驿站里的人就全都行动起来。一个人跑进马厩,几乎立刻牵出一匹装着信使专用小马鞍的长腿骏马。他牵着这匹全新坐骑,而另一个人拿着为骑手准备的水囊和干粮冲出驿站。一个新信使也随之现身,脸上已经包裹好防尘巾,黄|色短斗篷在河风中飘扬。他站在坐骑旁,等待着信息的交接。
我们看着信使接近驿站,接着都震惊了。信使只是在新坐骑旁拉住马匹,脚不着地直接跨上了旁边的马鞍。他向等待着的人群喊了些什么,躬身一把抓起那包食物和水袋,马刺猛踢策马便走。转眼间他就飞奔而去,沿路中心穿过囚犯队伍。戴镣的囚犯和骑马的守卫都赶紧为他让路。有些囚犯躲闪不及被守卫的坐骑踢到,生气地喊叫着。抛下由他而起的混乱,信使已经逐渐变成远方道路上的一个小点。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头扫视驿站。一个马夫试图牵走信使的马,但这牲口突然前腿一屈跪了下来,侧身翻滚在地。它躺在那儿,腿无力地在空中乱蹬。
“它的肺坏了,”杜瑞尔语气严肃,“再也没法驮东西了。可怜的东西,能活下来就算它走运了。”
“我很好奇信使带着什么重要消息,他把马匹都跑死了,还不能转交给新的信使。”我猜测着各种可能性。我开始想象荒地边境上的城镇遭到斯斑克人夜袭,或者是奇多那人的又一次暴动。
“国王的事。”杜瑞尔中士简洁地说。
当我们看着这个场面的时候,有一个人离开人群朝庄园跑去,手里攥着些什么东西。难道是单独给我父亲的消息?父亲认识东部边境要塞的大部分指挥官,几乎像国王本人一样对边境形势了如指掌。我看到老中士眼里闪烁的好奇。杜瑞尔瞥了一眼太阳,突然宣布:“你的读书时间到了。我们不想让那老夫子再鄙视地看着我,没错吧?”
说完,他调转马头背对河流、道路和驿站,领着我轻快地慢跑着,回到通向父亲庄园的小径上。
我孩提时代的家建在一座可以俯视河流的平缓山丘上。因为母亲的喜好,父亲在房子周围种了两英亩的各色树木,白杨、橡树、桦树还有桤木。河水被导引上来,浇灌这片既能为庄园遮阴,又能防范永不止息的大风的树林。它是环绕在我们的广袤草原中的一个小小树岛,翠绿、阴凉而诱人。有时候我觉得它看起来渺小而隔绝,其他时候它则像是这片风蚀荒原中好客的绿色堡垒。每当到这附近,马儿们渴望能立刻喝上凉水,再在围场里打几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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