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莎!”德瓦拉喊道。她突然安静下来,但我却不敢放松。她的肚子圆润,毛皮滑溜,身上唯一的挽具是个马笼头。我虽早就开始练习不用鞍具骑马,却从骑过这种身形的动物。
德瓦拉勉强点点头。然后他说:“她的名字叫奇莎。骑之前喊她的名字,她会顺从你;你不喊名字,她会认为你没经过许可。我所有的马都是这样。”他转向另一头塔堤:“戴徳蒙,站起来。”
他叫喊的那头牲畜竖起耳朵,走向德瓦拉。平原人轻松地骑上这匹圆腹牡兽。“跟上。”他说,然后拍打坐骑的臀部。戴徳蒙立马冲了出去,迈步奔驰。我怔怔地望着,于是仿照他,轻拍奇莎令她动身。
有那么一会儿,我所能做的只有紧抓奇莎的鬃毛。我像个拴在狗尾巴上的布娃娃,在她背上腾起落下,每当她的蹄子落地,我的脊梁都会扭向四面八方。有两次我几乎确定自己就要摔到地上了,但这匹牝兽比我更熟悉她的工作,她仿佛是把自己挡回我的身下。当她第二次这么做时,我突然决定信任她。我改变了重心和两腿位置,随着她的脚步摇摆,猛然间我们仿佛融为一体。她急速狂奔,速度几乎翻了一倍。德瓦拉的身影在远方渐渐变小,背向河流进入与我父亲的领地邻接的荒原里。那儿地势很高,多岩的山坡被陡峭溪谷切割开,风暴时容易突发山洪。这地貌经风雨雕琢而成,纤弱的灰绿叶灌木从覆满淡紫色地衣的岩石缝隙中顽强地生长出来。戴徳蒙的蹄印刻在干燥的土壤里,腾起无数烟尘飘在空中。德瓦拉纵马死命奔跑,穿越这样一块我绝对不会让瑟洛弗提冒险的地域。我跟着他,以为他很快会制住坐骑让它歇息,但他没这么做。
我的小母兽稳步赶上他们。当我们进入更加凹凸不平的土地,攀上这个区域的高原地带,经常会失去他们的踪影。凹洞和土丘把地面整得像块褶皱的毯子。我猜他是故意要甩掉我,于是咬紧牙关,决心不让他得逞。我清楚地知道迈错一步就能使我们俩的脖子摔断,但我没有使力拉住奇莎。尽管因为努力而喘息,但她没有自作主张减缓速度,而是紧跟着戴德蒙。她翻腾的步伐几乎像飞一样。
我们沿着平原上几乎微不可察的道路盘桓向上,直到高原。周围不再是平地,而是红色或白色的高大岩层。散生树木被无止无歇的风和飘忽不定的雨弄得扭曲,标示出干枯久远的水径。我们途经一座无章的碎石塔,那看上去像骷髅下颚上腐朽的牙齿,又像是风之城堡的古旧角楼。峰林,父亲这样称呼它们。他告诉我,在一些平原人的信仰中,它们是冥间的烟囱。德瓦拉仍在前进。我的嗓子干得冒烟,满身尘土。当我们终于登上一座小丘,我看到德瓦拉和戴徳蒙正等着我们。我骑着奇莎在他身前止步,从她湿漉漉的脊背上滑下时喜极而泣。
奇莎离我三步开外,膝盖着地跌坐下来。我吓坏了,以为她已经精疲力竭,但她只是后背滚地,舒服地在凹地里短小多刺的草坪上蹭痒痒。我渴望地怀念我的水囊,它应该依然挂在瑟洛弗提的鞍上,但现在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了。
就算德瓦拉讶异于我赶上了他,却一点迹象也不表示出来。他一语未发,直到我好奇地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我们到这儿了。”他就只说了这些。
我到处张望,除了贫瘠的洼地以外,我没看到什么能够代表“这儿”的。“我该去照料它们吗?”我问。我知道如果骑的是瑟洛弗提,父亲头一个训诫会是去照顾我的坐骑。“骑兵没有马,就只是个没有经验的步兵”,父亲告诫我无数多次。可德瓦拉只是用舌头润湿嘴唇,不时地向一边吐痰。我觉得他是在侮辱我,却不说什么,努力让自己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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