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比刚才要宽敞许多,将身体舒展开躺在地上也不用担心掉下去。这种诱惑反倒警示我不要这样做。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我一直都应该怀疑的问题。这条道路并不是为我而建的。德瓦拉用尽全力使我看起来像个奇多纳人,然而我并不是。我怀疑这里每座桥都有它特殊的含义,然而这些标志和内涵却无法被有着杰尼亚灵魂的我所理解。不知怎么,我感到自己好像是文盲无法理解诗人深刻的文化内涵一样,羞愧不已。我甚至无法理解这重重挑战背后的深意,因此并没有接受真正的考验。为了惩罚自己,我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德瓦拉就直接走向下一座桥。
这座桥由冰筑成,但并不是冬天湖面上那样坚硬的冰块,而是像花园里悬挂的玻璃制品。它看起来比窗玻璃还薄,透过它我能清晰地看见脚下远处的深蓝。但我踩在上面没几步就能够感到寒冷深入骨髓。我聆听着冰块破裂的啪啪声,在前行的途中不住地颤抖,脚下不停地打滑。不属于我的回忆在我四周迸裂。在回忆中那段艰难的岁月里,老人小孩纷纷死去,连强壮的人都生活在绝望的边缘。如果我真的是奇多纳人,这段心碎的回忆也许会让我跪地痛哭。但这些对我来说,只是在遥远的过去发生在别的民族身上的痛苦回忆,我会同情他们的苦难,但自己不会痛苦。我走过桥,度过了那伤心的季节,到达下一个塔顶休息片刻。
一座又一座桥,每一座都是对我的勇气的考验,促使我缓慢而曲折地度过峡谷。然而,当我面对下一座桥时,我竟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好像自己在玩小孩子的游戏。我对于奇多纳文化了解的缺乏以及我的钢铁会让我无法通过挑战吗?我回头看向德瓦拉。他仍然在桥的一端休息。怀疑让我心中充满了不安。他是希望我胜利,还是只把我当做他全盘计划中的一颗棋子呢?我站在下一座桥边,怀疑他曾告诉我的一切。然而,我仍然继续前进。
下一座桥由泥石砖做成,坚硬而古老。桥两边有砖墙,桥中间则有一座塔。桥面很宽,足够一辆牛车经过,桥也不左右摇晃。我本该放心通过,然而我却总觉得毛骨悚然。“这里闹鬼!”我突然想到,这座桥是奇多纳人为数代人建立的,过去城镇热闹生活的模糊记忆仿佛突然间涌进我的脑海。我走在桥上,眼前一下子展现出衰败的场景——风雨侵袭着泥砖,一道道裂纹沿着墙面不断向四周扩展。时间给建筑印上了沧桑的印记,磨平了栅栏和拱门上原本精美绝伦的浮雕。奇多纳人的辉煌历史一去不返,如一抹红尘随风而去,奇多纳人自己也走向了衰败。我突然感觉到某种联系。当这摇摇欲坠的桥梁在风雨和时间的侵蚀下被彻底摧毁,那么奇多纳人也将不复存在,不仅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也会被我的世界所遗弃。
我走得越远,这种衰败就越明显,脚下的道路上裂开一道道口子,从缝隙里能看见蓝色的岩石。细细的藤蔓沿着桥两侧的墙壁不断向四周攀爬,房屋砖块的缝隙间零星地长出几朵小花。它们的根扎在墙缝里,叶子则在墙面上伸展。
我继续前行,走进了一片奇异的黄昏中。侧首回望,远处似乎还是下午,和煦的阳光照在德瓦拉蜷缩的身影上。然而随着我不断的前行,周围逐渐变得昏暗,桥面上的植物越发茂盛。小树扎地生根,四周长满草丛。我能听见昆虫的鸣叫,嗅到美妙的花香。墙面被枝叶覆盖,越发不可见。地上爬满了枝蔓和蠕动的小虫,它们爬上桥上的角楼,伸展到高处相互交缠在一起。整座桥都被绿色所覆盖,天空和深谷透过绿叶间不规整的空隙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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