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怎么一夜之间,这座营帐像是被搬空了,只剩下一架没有用的躯壳。
高示其向着周遭茫然望去,黑暗在静静地流荡,她便轻轻掀开了遮床的帘幕,床榻上隆起了被褥,她把手伸向那睡熟中的人。
可就在忽然间,那睡熟的人忽然弹起,在她防不胜防时,两只手卡住她的手腕,她用力一挣,那两只手像长了倒刺,在她手背上刮出几条伤口。
高示其愤怒,一掌挥去,那人应声而倒。
高示其转过手背上,伤口很深,血已经漫出来了,她突地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偷袭者到底是不是傅彝。
“高将军,深夜不睡,来我帐中作甚?”一个阴森的声音忽在黑暗中响起。
高示其浑身一凛。
火光陡然亮起,刹那,帐外灯火通明,淌着水的脚步声纷至沓来,顷刻将这座小小营帐围得水泄不通。
傅彝的脸从光明背后浮出来,两只手拢在袖子里,“高将军,又想偷什么东西?”
高示其轻轻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怎么,你都设计好了?”
傅彝狠狠地说:“我原来还以为你是真投降,可你居然偷了我的圣教附记,我才知道,你是死性不改,居然敢诈降!”
高示其昂起了头颅,“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傅彝一阵阴笑,“那就取走你的性命!”
高示其讥诮道:“就凭你?”
傅彝满不在乎,“再强的人总有轻忽的时候,所以你也有被我拿住的时候,你现在已经身中剧毒,你要是识相,就跪下来求我,让我给你一个痛快!”
高示其觉得听见特别荒唐的笑话,“我中毒?”
傅彝得意地笑道:“我知道你身体有金蚕蛊毒,故而百毒不侵,可你应该知道,这世上能克制金蚕蛊的也只有金蚕蛊自己,所以,刚才那死士已将金蚕蛊毒刺入你体内,你难道没有察觉么?”
高示其心中一惊,她颤抖着抬起手,手背上的血还在流淌,伤口处渐渐翻出了灿金花朵,像是血管里爆出的泡沫。
“你,你怎么会有金蚕蛊?”她难以置信。
傅彝嘲讽地说:“你忘记了么,你用金蚕蛊杀了多少人,当年在街亭,你用金蚕蛊杀死了多少大魏士兵,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都带着你的金蚕蛊,只要取走他们的血,凝练数日,便能练出金蚕蛊,分量虽然很少,可是对付你一个绰绰有余!”
原来一切阴谋早就开始设计了,当她挥起死亡的旗帜,把他人的命运葬于蛊毒的怨咒下,也同样为自己送来了死亡的丧音。
“怎么样?”傅彝挑衅地笑道,“服了么,你还不引颈就戮,把你的血交我手上,我便可以用你的血练出世上最纯的金蚕蛊!”
“想拿我的血炼金蚕蛊,你做梦!”高示其啐道。
傅彝抬起手,“负隅顽抗对你可没有好处,你会死得很难看。”
“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高示其手持长剑,冲了出去。
仿佛一滴水扑入汪洋,高示其很快被层层叠叠的人群围住了,仿佛困死在铜墙铁壁的牢笼里,她要么怯懦地等死,要么在抗争中死去。
她在营门口纵身一跳,长剑自左向右挥成一个凌厉的圆,听得血炸开般喷出去,三四颗头颅旋转着飞上了空中,身体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重重地落在泥地里。
右手长剑劈出去,左手掌也同时拍下去,五六具身体被她击飞起来,一半被削掉了肩膀,一半却因为胸口中了金蚕蛊,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要把吞噬的毒吐出来,却最终把死亡吞了进去。
人潮不顾一切地涌向她,挤向她,那排山倒海的嗜杀力量向着军营扩散,许多人在呐喊奸细杀人了,也有更多人在疯狂叫喊杀死她!
高示其已完全杀疯了,每一剑挥出去,每一掌挥过去,都有人倒下,都有人死亡。
血顺着满地的雨水流淌,尸体越积越多,好似堆起了一座坟山。
“傅彝,你要金蚕蛊么,我给你,给你啊!”
她大喊大叫,金蚕蛊在吞噬他人的生命,也在吞噬她的生命,她能感受到身体的血管在一根根爆裂,也许下一个瞬间,她也会爆炸,便像一朵注定将要凋谢的花。
她站不稳了,一口血喷出来。
密集的光芒劈开了风雨,她恍惚了一会儿,然后那些光芒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忽然笑了,她想起丞相府的那片翠微竹林,阳光在竹叶上熠熠发光,阳光也在溪水里粼粼闪光,水面飘着一瓣花,飘啊飘啊,终于要飘去他的身边,他会捡起来么,他会擦干她的身体,将她放在案头么?
她举起手,她把所有的光芒握在掌心,她往前狠狠地踏了一步,将光芒用力一甩,无数把长剑被她抛飞起来,血喷射而出,仿佛爆炸的无数口泉眼。
魏兵都骇住了,这人决死的力量太可怕了,这不是人,只怕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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