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你。”
男人转身走了进来。
夜离怔了片刻,将窗户关上,回头,男人已经进了屋跖。
见男人撩袍坐在了桌案边,她也未响,走过去,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直接往他面前的桌案上一放拗。
男人一直看着她。
她也未理会,转身走到一旁的矮榻上坐了下来,随手翻起榻上案几上的一本书。
男人依旧是看着她,没有出声。
夜离低眉垂目,小脸清冷,手指捻起书页翻过一页,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
静谧的厢房里只能听到她一页一页翻书的动静……很大。
在不知翻了多少页之后,见男人依旧不声不响,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声将书卷阖上,回头,冷脸看向男人。
四目相对。
男人凝了她一会儿,便低低笑了起来。
还有心思笑?
睨着他眉眼弯弯、笑得颠倒众生的模样,夜离冷哼一声:“明日就要抱得美人归了,看把凤大人美得,心里一定乐开了花吧?”
男人没有回答,唇角笑容更甚,起身站起,举步朝她走了过来。
在她的边上站定,他伸出手臂,自后面将她轻轻圈在怀中。
“从未见你这样过,我的心里的确很愉悦。”
夜离一怔。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她笑话?
气恼地晃了晃肩,想要将他甩开,却被男人更紧地圈住。
熟悉的温暖透衫打在背上,灼热的兰麝气息喷薄在她的耳畔,夜离觉得心里越发难受了。
蹙眉,想要摆脱这种让人窒息的禁锢。
“别动,伤口要裂开了。”
唇瓣紧贴着她的耳垂,男人低声制止。
夜离的身子微微一僵,只得停了挣扎。
“凤影墨,你也就会对我呼来喝去的,你也就会威胁我!”
男人再次低低笑,不反驳,也不解释,反而大言不惭地承认:“嗯,的确如此,你知道就行!”
夜离就无语了。
敢情被他呼来喝去,被他威胁,还是她的荣幸了?
见她冷着脸不吭声,他将她放开,然后又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朝着自己。
“你信我吗?”他问。
夜离有些意外他突然问这个,缓缓望进他的眼睛,再一次在他漆黑如墨的瞳仁里面,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就如同那日清晨一样,别无其他。
她心口一痛,幽幽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终究,她跟他,没有结果。
终究,明夜的此时,他在跟另一个女人洞房花烛。
“若信,给我时间。”
男人同样望着她的眼睛,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本正经。
她感觉到自己几乎就要在他眼中的那一潭潋滟波光中淹毙。
“若不信呢?”她问。
她的肩胛倏地一痛,是男人落在那里的五指骤然收紧。
“必须信!”
他敛眸沉声,口气强势坚决得不容人有一丝否定。
又来了。
夜离冷嗤了一声,扭过头不说话。
下一瞬却又被他的大手捏住下巴扳了回来,迫使她不得不再次面对着他。
“看着我!”
男人沉声。
依旧是霸道得不行的口气。
夜离就真的恼了。
肩胛很痛,下巴也很痛。
是他弄疼了她。
她一直在压抑,一直在压抑,可紧绷了三日的情绪,还是在这
一刻,再次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席卷而来。
“凤影墨,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自己娶了别的女人,还要我必须信你,你凭什么有了自己的妻子,还让我必须给你时间?你凭什么这样?”
“那你想怎样?”男人似乎也恼了,语气中明显绞着怒气。
她的委屈,他知道。
可是,他的难,她为何就不能体谅?
见他沉怒的样子,夜离气结更甚,大力挣脱开他的手臂,“不想怎样!”
从矮榻上站起,也不去看牵扯到他的伤口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大步走到桌案边以后,才愤然转身看着他:“我们也不需要怎样,我不是你的谁,你也不是我的谁,我们什么都不是,你不需要对我负责,也不需要跟我解释,你做任何事都跟我无关!”
灼灼一通话完,夜离胸口起伏,眼眶已经微微泛了红光。
忽然,她又觉得自己有点过。
不,是太酸。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凤影墨,就这样吧,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疲惫,带着颓然,眉眼低垂,直直望着身前的地面。
这是她想了三日做出的决定。
赐婚他身不由己,她知道。
她不怪他。
可她并不能因为这个就不难受。
这是两码事。
她的心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
三个人的世界太挤,她接受不了。
既然注定没有结果,既然泥足深陷会更加痛苦不堪,何不就此放手?
而且,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不能将自己困在樊笼里越陷越深。
“真的,凤影墨,这样对大家都好……”
男人盯着她,脸色越发黑沉得厉害。
沉沉静默了片刻,忽然举步朝她走过来。
步履如风,一步比一步快,还未行至近前,在两人还相隔两三步远的时候,己是迫不及待伸手将她大力朝自己面前一拽。
夜离骤不及防,脚下一踉,朝他怀里扑栽过去,头直直撞在男人胸口的伤上。
男人也不管不顾,好似浑然不觉痛,直接将她踉跄的身子拉起来,重重吻住她的唇。
汗。
又是这样!
他永远都是这样!
他永远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男人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唇齿,大力吸吮着她的舌根,逼迫着她与他交缠,扣在她腰间的手臂更是力气大得惊人,让她觉得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似乎是在宣泄,又似是想要证明什么。
或者说,想要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什么呢?
他放不下她,因为他喜欢跟她这样?
就算他娶了别的女人,他还要跟她保持着这种身体上的关系?
心里面的那份委屈和难受越发放大开来,她反客为主,缠上他的舌。
对方一怔,她却又紧接着在下一瞬闭上眼,重重咬下。
她清楚地感觉到了紧贴着她的身子因为骤痛而浑身一僵,也清楚地感觉到了有血腥在两人相交的唇齿间弥漫。
他,却依旧还是没有放开她。
许是这一咬,拼尽了全力,又许是见对方如此油盐不进,夜离觉得好无力。
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生气,放开了他的舌,被动地承受着,不再抗拒,也不回应,只木然地承受着。
男人又吻了她一会儿,许是见她这般,忽然放开了她。
力气之大,动作之突然,让原本无力瘫软在他怀里的夜离因为陡然失去支撑,差点跌倒在地上。
所幸边上是个桌子,夜离往后一踉,被桌边支撑了一下,才没有倒下去。
男人转身,大步往外走,白袍曳荡。
夜离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男人头也不回,身影决绝坚定,迈过门槛,出门,走进苍茫夜色下,直至再也不见。
夜离身形一颓,跌坐在桌案边的长凳下,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被千百只手在狠狠蹂躏,痛得她捂住胸口缓缓佝偻了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夜离一怔,在膝盖上缓缓抬起头,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去而复返,正站在她的面前,俊眉微蹙、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夜离眼帘颤了颤。
“你……”
她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他蓦地出声打断:“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跟沈妍雪发生什么!”
夜离心口一撞,怔住了。
甚至来不及将躬着的腰身直起,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仰脸愕然看着他。
他什么意思?
去而复返跑回来跟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绝对不会跟沈妍雪发生什么!
他保证?
这……算是对她的承诺吗?
他从未给过她承诺,连喜欢之类的话都未说过。
看着他,夜离的胸腔从未有过的震荡。
“你做什么跟我保证这个?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跟我何干?”
嘴里嘟囔着,可心里面的那一份悸动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个男人这样的保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知道。
任何一个女人听到都会开心吧?
何况还是凤影墨这种,高高在上、卓尔不凡的男人。
一直以来,只有众人追寻的目光为他凝聚,又何曾听说过他的目光为谁停留?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她真正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原来,她也不能免俗。
原来,她也跟世间所有女子一样,面对感情,会自私、会嫉妒、会矫情、会偏执。
她等的何尝不是他的一句承诺。
换句话说,她等的何尝不是一份信心,一份来自于他的信心。
“这是你的真心话?”凝着她的眼,凤影墨问。
夜离没有吭声,轻轻咬了唇瓣,再次低下头。
当然不是。
凤影墨自是看在眼里,唇角一弯,将她从长凳上拉起,扣在怀中。
最美人间四月天。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和风煦暖、万紫千红。
缉台台主凤影墨迎娶当今丞相之女沈妍雪。
凤府再一次被布置得一派喜气洋洋,大红灯笼、红绸彩架,铺天盖地,喜乐更是连绵不绝,较上次迎娶戒坊坊主夜离之妹夜灵时的排场,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礼花漫天,从清晨开始,就未停歇。
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
文武百官、王爷公孙全部出席,就连皇帝太后都亲临到场。
不仅如此,皇帝还第一次带了后宫新册封的几位妃嫔前来。
这是多大的殊荣。
一大早,绵延几里的迎亲队伍就在新郎官凤影墨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去了丞相府。
听说,这是丞相沈孟提出来的要求。
大概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他家沈妍雪比人家夜灵强。
因为当初迎娶夜灵的时候,新郎并未亲自前往,只是在府中迎宾和等待,而这次,他让凤影墨亲自前来,也是赚足了风光。
正因为如此,后幽京师家家出动,一大早就候在了迎接队伍的必经之地,只为一睹这前所未有的盛况。
当然,很多人是为了看新郎而来,因为缉台台主凤影墨,绝艳惊才、卓尔不凡、早已名声在外。
夜离戴着一个斗笠,站在人群的后面。
虽然她知道,自己出来并不安全,也知道,亲眼目睹只会自找不快,但是,她忍不住。
她真的忍不住。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出来看看。
既然凤府进不了,躲在人群中偷偷地看一眼总可以吧?
震耳欲聋的喜乐声由远而近,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徐徐而来。
夜离微微攥了攥袖襟,透过斗笠的薄纱看过去,只见一片大红,所有人都红衣红服,所有的乐器也都红布缠身。
当然,只一瞬,她的目光就被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吸引了过去。
人真的很奇怪。
这不是凤影墨第一次穿喜袍。
而且前一次的喜袍还是为她而穿。
她却不太记得清他当时的模样。
而此刻,龙章凤姿、俊美如俦、丰神如玉等等词,她都觉得无法全面地来形容他这一刻的风姿。
美得就如同天神,让人移不开眼。
虽然,他薄唇抿得没有一丝弧度,虽然,他面沉得没有一丝波澜,虽然,他真的很沉静,沉静得就不像是新郎。
夜离微微一叹。
她理解他的心情。
昨夜,她跟他说,他会很辛苦。
因为,沈妍雪不是一般的女子。
且不说,她是丞相之女,身家摆在那里,足以压死人,单说,她的为人,就不是省油的灯,既成夫妻,有名无实,又岂会善罢甘休?
而且,是帝王赐婚,若传到陌千羽耳中,与抗旨无异。
再说,一日可以,两日可以,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长此以往,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又岂能一直这样?
当时,凤影墨回她,那是他的事。
既然她愿跟他交心在一起,怎么会只是他的事呢?
不过,这种事,她也是爱莫能助,的确帮不上忙。
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人群中蓦地动起来,“来了,来了……”
夜离被后面的众人一挤,差点摔跤,稳住身形的同时,她猛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边上挤过。
她一震,凝眸看过去。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瞳孔一敛,连忙挤过去,攥住对方的手臂。
再次来到凤府,夜离不得不感叹,人与人的不同。
曾经她嫁入凤府,也排场不小,可比起今日迎娶沈妍雪的阵仗,那真的就是小小巫了。
用热闹非凡已经无法形容场面的盛世空前。
所有的灯火都被点亮,且室外是清一色的红灯笼,室内是清一色的红烛,红霞映得夜色都亮了,就像是黄昏晚霞的红彩一般,染了半边天。
弦乐连绵、礼花漫天。
高朋满座。
到处都是人,有宾客,有家丁,还有帝王陌千羽专门派来帮忙的六局二十四司的人。
忙碌的忙碌,闲聊的闲聊,瞎逛的瞎逛。
小孩子也很多,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嬉闹着。
夜离走在人群中,犀利眸光快速掠过众人。
说实在的,也所幸人多。
多到很多人不认识也正常,多到她走在这些人之间,丝毫不起眼。
当然,她不是专门来看人家大婚的。
她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方才,在京师的街道上,她逮住的人是霓灵,虽然那厮易了容,但是,还是一眼就被她识了出来。
她问霓灵为何出来,来做什么?
霓灵起初死活不告诉她,后来,她怒了,霓灵才跟她说,她想趁凤影墨大婚,人多混乱,潜入凤府。
因为端王会出席喜宴,端王一直随身携带的一瓶解百毒的药,可以解掉巧黛身上的剧毒。
端王深入简出、淡出朝政,鲜少出门,难得来凤府,是个机会,不能错过。
这么危险的事情,她又岂能让霓灵去做?
所以,她强行让霓灵回去,而她戴了霓灵做的面皮来了凤府。
当然,她也不会贸然行动。
她想,若能跟凤影墨碰过面,跟他商量一下怎么做最好。
毕竟,她一人力量单薄,而且,曾经自己自以为是捅的篓子也不少,凤影墨主意多,且毕竟现在是在他凤府,跟他说了,说不定他有万全之策出来。
可很奇怪,到处都没看到他的人。
她一直找到了后院。
在后院里,没有看到凤影墨,倒是出乎意料地看到陌千羽正带着几个穿得姹紫嫣红、华丽宫装的妃嫔在夜游后院。
还真有雅兴。
眼见着要迎面撞上,夜离一惊,连忙闪身躲进了边上的一间废弃的小柴房。
直到听到陌千羽跟几个女人的声音从柴房前面走过,渐行渐远,夜离才松了一口气。
正欲出门,脚下却猛地踢到一个什么东西。
“当啷”一声,似是金属。
她一怔,蹲下身,借着夜色看过去
赫然一顶青铜面具入眼。
孩纸们久等鸟,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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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他竟然是三爷
她一怔,蹲下身,借着夜色看过去。
赫然一顶青铜面具入眼。
如此熟悉妗。
夜离呼吸一滞,伸手将青铜面具拾起跬。
凝眸仔细端详。
当所有的细节入眼,夜离震惊了。
没错,是三爷的,就是三爷的那顶。
上次张硕戴的,虽也极像,却不是,这顶,她很肯定。
只是,三爷的面具怎会出现在这里?
犹不相信,她又拿着面具来到柴房的小窗户前借着外面的月色看了又看。
的确,没错。
这里原本是宁阳王府的柴房,后来变成凤府后,柴房建在了前面,这间就等于废弃了,平素基本无人踏入。
三爷的面具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她眉心一跳。
转眸,下意识地搜寻起来。
因在里面已经呆了一会儿,眼睛差不多适应了柴房里的黑暗,所以,视线也觉得清明了不少。
柴房里面杂乱地放着一些破旧废弃的杂物,蛛网灰尘密布,并不见人,也并无异样。
不。
在目光触及到一块破木板后露出的一截黑色布料时,她瞳孔一敛。
上前,掏出。
赫然是一个包裹。
她迫不及待地解开。
里面是衣袍。
有好几件,清一色的墨袍。
不对,有一件白色的。
白得不染纤尘。
在一堆黑色的衣袍里特别的显眼。
她凝眸,将那身白衣抖开。
当袖襟和衣襟上的暗纹入眼,她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这套白袍分明是,分明是凤影墨的。
她认识,因为见过。
难以置信,她又将衣袍递到鼻尖下方,轻嗅。
淡淡的、熟悉的兰麝清香入鼻,她心尖一抖。
衣袍是凤影墨的没错。
可是,其他几件分明是三爷的。
而且,这顶面具也是。
看样子,包裹显然是被藏匿在破木板后面。
她踢到面具的位置,就在木板边上,想来面具应该也是原本在木板后面的,滚了出来,所以,被她不小心踢到。
当然,她现在并不关心这些。
她关心的是,为何三爷的东西会在凤府的柴房?为何三爷的东西里面有凤影墨的衣袍?
一时间千头万绪从脑海中一哄而至,却是一个也抓不住,她凌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敛了心神,细细思忖。
忽然,她脸色一变,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浮出水面。
难道……
难道三爷其实就是凤影墨,凤影墨就是三爷,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呼吸骤沉,她被自己得出的这个认知震惊到了。
不然,为何三爷总能在她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
而她的危险,除了三年前的那次,她不知道凤影墨晓不晓得,后面的两次凤影墨都非常清楚。
因为清楚,所以能及时出现?
是了,就是这样。
那两次,第一次她撞破他跟易敏的欺骗离开,他知道,若他是凤影墨,她肯定不会理他,所以以三爷身份出来。
后面一次,在封妃大典那样的大场合,众目睽睽,他更加不可能以凤影墨的身份出来劫她,故也用了三爷。
还有,她身中陌千羽一掌,三爷输过真气给她,用自己的内力替她疗过伤。
她是医者,她很清楚,那样的疗法,就算他武功修为再高,也一定会内力大减、五脏六腑受到极大的损害。
而那时,凤影墨恰好就病了,大病,几日未上朝。
当时,他告诉她,是风寒,重风寒。
她其实当时就怀疑的,哪有一个风寒将人摧残得那般严重?
只不过没有多想,因为她压根就不可能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而且,当时,太后故意将手链掉入湖中,为了帮她脱困,凤影墨入水浸泡了很久,所以他这般严重,她以为是风寒又遭遇凉水所致。
现在想想,原来不是风寒,而是内伤。
只是,既然他是三爷,三爷是他。
当时,南火草被易敏所夺,易敏是他的人,就等于南火草在他的手上。
他又为何要用三爷的身份去缉台盗取假的南火草?
是为了做戏?
想起后面陌千羽带人守在了缉台,只为等瓮中捉鳖,她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了,就是做戏。
做戏给陌千羽看。
只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证明自己不是三爷,跟此事无关。
她记得很清楚,禁卫将她包围,陌千羽出现的时候,凤影墨不在,他是后来才带人前来的。
其实细细一想,三爷跟凤影墨还真的从未一起出现过。
每次都是三爷莫名不见,凤影墨就出现了。
在缉台的那次是,后来在小镇上的那次亦是。
三爷说出去给她买成衣,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她出门却正好遭遇了凤影墨跟韩啸他们在那里查人。
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而且,她当时在客栈给三爷包扎腰间的伤口时,就莫名觉得熟悉,频频走神,频频想起凤影墨。
她记得当时,她还问过他,有没有子女?
因为他跟凤影墨太像了,却又年纪比凤影墨大,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不过,现在想想,这世上,其实有什么是不可以易的?声音、容貌、性情、脾气。
三爷戴着面具,未见真容,她觉得年纪大,也只是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的,让她觉得老沉而已。
这些都是可以伪装的。
三爷腰间受伤,她记得,那夜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凤影墨正低头在自己的腰间捣鼓着什么,闻见开门声,瞬间将衣袍拢上,抬眼看向她的那一瞬,眸含凶光,在看到是她之后,才柔和下来。
然后,两人那啥时,她的手落在他的腰身上,当时就觉得指尖的触感有异。
当然,并不是伤痕,而是有一块皮肤似乎滑凉,没有温度。
她那时想看个究竟的,又正好被长安来禀报说陌千羽来了,给打断。
现在想来,那一块肌肤肯定易了容,也就是伤痕被贴上了,所以没有温度。
这种种的种种,那么明显,她竟然一直粗心地没有看出。
曾经,她以为陌千羽是他,后来甚至还误以为张硕是他,却从来都没有往凤影墨身上想过。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就在她身边。
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保护着她。
夜离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心绪大动,胸腔震荡,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震惊、激动、欣喜、感激、心疼……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只觉得心魂俱动。
凤影墨是三爷。
他竟然是三爷。
老天真是会开玩笑的高手,原来她千寻万觅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他为何不告诉她?
是因为他有他的苦衷吗?
从那块跟陌千羽一模一样的玉来看,他肯定也是皇室中人。
先帝的几个兄弟,也就是陌千羽的几个皇叔,如今在世的只有端王一人,凤影墨是他那些死去的皇叔中其中一人的儿子?
应该是。
所以,他才有难言之隐,所以,他才不告诉她一切。
只是,凤影墨啊凤影墨,既然你本就是三爷,作何还要醋劲那么大?
自己吃自己的味儿,还真
是本事。
当真是她见过的最奇葩的第一人。
还什么非要逼出她身后那个无所不能、强大的男人。
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用这种方式,逼她看清自己的感情,看清自己的内心吗?
的确,曾经因为对三爷的感激,以为陌千羽是他,她倾心付出了三年。
后来,为了保护三爷,她也一直瞒着凤影墨。
若不是前几日的大火和她险些一剑要了凤影墨的命,她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这样深刻地走进了她的生命。
夜离有些激动得不能自抑,连将包裹束起来的手都在抖。
她想见他。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想要见到他。
竟然跟她藏那么深。
看她不揭穿他的庐山真面目。
将包裹按照原样束好,放回到破木板后面,她又将青铜面具放了进去,这才起身,准备出门,却又猛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一惊,只得停在了那里。
透过窗口,依稀可以看到是两个人。
一人一身太监装扮,身影熟悉。
夜离凝眸辨了辨,认出是陌千羽的随侍太监霍安。
另一人不认识,是个男人,想来应该凤府的宾客。
霍安四下环顾了一下,见没有人,便停住脚步,先开了口:“东西带来了吗?”
“嗯,带来了。”男人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因为光线不明,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好像是一个金丝网状的小扣笼,很小,递给霍安,“这千年追蜂王,我药王谷只有一只,所以,希望公公用完后能再将其还给我。”
“这个你放心,事后定然会完璧归赵。”
柴房里的夜离眸光微微一敛。
千年追蜂王?!
这个她好像曾听她母亲说过,此种蜂,会认识一种特殊气味,而这种气味对人类来说,是无色无味的,只有此蜂认识,更会追随此气味。
所以,江湖上很多细作组织、秘密部门,都喜欢用此蜂来作为跟踪的工具,此蜂也因为自身的这个特性而得名,追蜂。
霍安只是一介太监,肯定是受陌千羽所派。
陌千羽要追蜂做什么?
微微拢眉,她心生疑惑。
脚步声再度响起,霍安和男人前后离开。
夜离也顾不上去想这多,见两人走得脚步声都听不到了,才连忙出了门。
她还有正事要办呢。
端王身上的药。
她要替巧黛拿到端王身上的解药。
当然,首先,她要找到凤影墨。
看能不能有独处的机会,跟他商量一下?
若有独处的机会,她还要……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她若骤然喊他三爷,他震惊的表情。
这般想着,夜离禁不住弯起了唇角,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
许是礼花的声音太响,又许是人们的兴致正高,天空中骤然响起的两声春雷大家都没有在意。
起风了。
易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环抱着胳膊,抬眸望了望头顶的天色。
怕是马上要变天了。
耳边是喧嚣的人声,她一瘸一拐走在凄迷夜色中。
方才陌千羽几乎带着她们将整个凤府参观了个遍,很不容易那些大臣们轮番来跟他敬酒,她们这几个女人才得空,自由活动。
向来不喜热闹,而且以蓉妃为首的那几个女人又最看她不顺眼,她也不想与她们为伍,便独自一人朝人少的地方走。
漫无目的,走着走着,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竟然是走到了凤府的温泉池边。
站在池边,她迎风而立,望着那微光粼粼的温泉水略略失神。
听说,大年初一那日在凤府观鲤,所以这眼原本已经干涸的温泉池再次被引了泉水,放进了锦鲤。
不知站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意识过来,警觉回头。
当夜色下那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脸色一变,愕然睁大眼睛。
身影高大颀长、一袭墨袍加身,脸戴青铜面具,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衣服翻飞,步履从容淡定。
可易敏却无法淡定了。
一瞬不瞬地看着徐徐走近的男人,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爷……”
她低呼,声音沙哑。
在她的注视下,男人一直走到她的面前,站定,然后看着她。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良久的静谧。
好一会儿,易敏终于难以抑制地踉跄上前一步,扑进男人的怀里。
“三爷……”
略带哭腔的声音里绞着无尽的伤心和委屈。
男人默然静立了片刻,才缓缓伸手,轻轻将她拥住。
易敏就哭了。
将脸埋在男人的胸口,易敏哭得悄无声息。
虽是如此,男人知道她在哭。
因为春日衣裳薄,有滚烫透衫灼在他的肌肤上,他又岂会不知?
而且,她极力克制,却难掩颤抖的双肩也告诉了他这一切。
低低一叹。
男人大手扣住她的双肩,将她自他的怀中扳起。
夜色下的她眉目倾城,却眉头轻蹙、愁绪淡萦,眼眶红红、小脸潮湿。
“辛苦你了”
男人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眼角脸颊,用指腹一点一点带去上面的咸湿。
易敏怔怔看着他。
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连日来的委屈就像是骤然决堤的海,终于得到了宣泄,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段日子,看似她是皇宫里最光鲜的那个,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太后的各种刁难,其他几个女人的陷害排挤,她吃尽苦头。
可是,她从不说。
因为无人可说。
虽然陌千羽宠着她,给她万千宠爱,可她心里有数,他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帝王的独宠,本就是最大的利器,是他,故意这样,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何况虽夜夜翻她朝阳宫的牌子,夜夜宿在她的朝阳宫,他却从未和她有过夫妻之实。
她不是傻子,她如何会不知。
他是在报复,她知道。
报复当年她的欺骗,她的背叛。
她不怪他。
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夺眶而出的泪水,男人再次低叹一声,双手直接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吻上她的鼻翼唇角,吻上她微颤的唇,吻上她咸湿的眼窝……
************
夜离是陡然想起要来温泉池这边找找的。
远远的,就看到男人伟岸高大的背影。
是记忆中三爷和凤影墨的背影交叉重叠的样子。
那般熟悉。
果然在这里。
夜离心中一喜,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可走了两步,她又猛地意识到,男人是墨袍。
她被自己的这个认知震得脚下一滞。
在自己的凤府,这厮竟然以三爷的身份出来。
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正微微疑惑,发现背影在动。
不对,不是一个人。
他的怀里还有一个人。
因为她的角度,男人正好背对着她,而他的身形又高大,他怀里的那人身形小巧,所以被他挡得严严实实。
若不是她看到他颈脖上缠绕的那双手臂,若不是意识到他的动作是在亲吻,她真的以为就只是他一人。
呼吸骤然一沉,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情况?
不,她看错了,那人不是三爷。
绝对不是。
只是背影相像而已。
陌千羽在,那么多人,他一个被通缉的人,怎么可能会以三爷的身份出现?
心里这样想着,也打算着避开去别的地方再寻,可是一双脚就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迈不动,怎么也不肯离去?
既然这样,她就求个明明白白,求个死心。
悄声闪入边上的花树,她轻手轻脚往前逼近。
她要找个能将两人看清的位置。
她要看看男人是谁,而他怀里的女人又是谁。
然,根本不需要她这么麻烦,对方当即就给了她答案。
“三爷现在这般又是什么意思?”
女子轻嘶的声音,两人身影快速分开,是女子大力推开了男人。
夜离脚步一滞,身子彻底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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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任何知道我们秘密的人都得死
“三爷现在这般又是什么意思?”
女子轻嘶的声音,两人身影快速分开,是女子大力推开了男人。txt电子书下载
夜离脚步一滞,身子彻底僵住澉。
三爷玛?
果然是三爷。
还有女子的声音,以及女子的身影……
那样熟悉。
是易敏。
是那个曾经在皇宫的后山,被凤影墨示意抛出空匣子将她骗开,然后被凤影墨故意放走的易敏。
凤影墨跟易敏。
三爷是凤影墨。
所以,三爷跟易敏?
不,她还是不信。
凤影墨曾经跟她说过的,他跟易敏不是她想的那样。
虽然她不知道不是那样,是哪样,但是,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不是,一定不是。
夜离凌乱地假设着,又否定着,不停地给着自己信心。
这世上可以被称作三爷的人很多,这个男人不是她的三爷,不是她的凤影墨,不是。
然,事实再一次无情地打击了她。
男人开口了。
男人跟易敏说:“你住在皇宫里,见你如此不易,今日难得见面,你就这样对我?”
夜离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倒不是因为男人说的话。
而是因为男人的声音。
的的确确、真真实实,就是她熟悉的那个三爷啊。
夜离伸手扶住身边的花树,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怎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是她搞错了。
或许,三爷是三爷,凤影墨是凤影墨,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或许,三爷爱的人是易敏,而凤影墨跟易敏……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吗?
她又想起了那日皇宫后山发生的一切。
呼吸沉得不行,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上下不得,她才知道了自己多么的底气不足。
不,她要去找凤影墨。
只要找到了凤影墨,一切就都清楚明白了。
她没必要一人在这里瞎猜测。
这三年的经历让戒备已成了她的本能,她疑心重,她知道,她很难相信一个人,她也知道。
可是,只要确定相信了,她就不应该轻易去怀疑。
去找凤影墨!
对,找他!
这般想着,便这般做。
转身的瞬间,她听到易敏的声音再度响起:“什么叫我就这样对你?三爷又是怎样对我的?封妃大典那日,三爷不顾危险,只身前来,我还以为是为了我,可是三爷却视我如同陌路,拼死抢走另一个女人,三爷让我怎么想?”
夜离脚步一顿。
“咔嚓”一声脆响,是脚下树枝被踩断裂的声音。
“谁?”
男人沉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就像是淬了冰,带着逼人的寒气。
夜离心口一撞,还没来得及回应,甚至连头都没来得及回,就感觉到空气中一股异流排山大海一般欺过来,她一惊,想要避开都来不及。
一抹滑凉柔软缠上她的颈脖,骤然收紧。
是一根黑色的带子,轻纱的材质。
夜离脸色一变,本能地伸手抓住带子。
却已然太迟。
带子已经勒上了她的颈脖。
她大力想要将它拉开,却终究不是男人的对手。
只是一瞬间的事。
男人又
tang快又狠。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夜离已经被勒得呼吸都无法进行,小脸涨得通红,她双手依旧拉着带子,想要摆脱,却根本无能为力。
带子骤然收紧,窒息感也霎时强烈,她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却是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
看来,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是没发现她是谁吗?
不然,就算撞破了他们的秘密,以那个男人那样三番五次地救她,应该也不会这样置她于死地吧?
毕竟她是背对着他们。起舞电子书
其实就算不是背对,她的脸上也易了容。
她张着嘴,想要喊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股强力甚至让她想要转回身都不行。
眼前光影慢慢模糊间,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身子摇摇欲坠,神识也变得飘渺。
她听到花树林外远远的似是有人声。
声音本压得很低,很奇怪,她却竟然听清楚了。
“你确定敏妃是来了这个方向吗?”
“是。”
“追蜂拿到了吗?”
“在奴才这里。”
夜离骤然间清醒,就如同人在将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般。
有什么东西猛地钻入脑海。
她知道陌千羽用追蜂王做什么了。
大骇。
而在她看不到的方向,温泉池边的易敏按住了男人执着黑带一端的手臂,“你真的要杀了这个人?”
男人凤眸一眯,眸中寒芒毕露:“任何知道我们秘密的人都得死!”
森冷的声音逸出,他手臂骤然一扬。
就在夜离的脖子即将要被黑带扯断之时,夜离骤然从袖中掏出一柄短匕首,手臂朝后一抡,“嘶”的一声,身后的黑带瞬间断裂。
瞬间崩断的支撑,让夜离朝前一踉,也让男人后退一步。
断裂的黑带收回大掌之中,男人有些震惊,寒眸一敛,欲再次出手,却被夜离抢了先。
夜离猛地回身,一股掌风劈出,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却并不是击向男人,而是直直朝男人身边的易敏而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男人和易敏都没有想到。
男人意识过来想护,易敏反应过来想躲,全都已然来不及。
掌风不偏不斜击在易敏的那条瘸腿上,易敏闷哼一声,身子一晃,一头栽进温泉池中。
边上的男人伸手想拉,却只是易敏的袖襟从他的手背擦过,什么也没抓住。
几乎就在下一瞬,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男人竟也纵身跳了下去。
夜离怔了怔,眸色一痛,大声道:“皇上,救我!”
然后,就扭头朝花树的外面跑去。
夜色中,远远的瞧见一抹明黄,她冲了过去,甚至还没看清对方的人,就直直撞入那人的怀中。
显然明黄身影没有想到会突然冲出来一人,身形一顿。
不仅他没有想到,他边上的人也没有想到。
骇然之下刚想拔剑,帝王也正欲出掌,却又蓦地听到怀中之人哑声道:“皇上,是我!”
那一声就像是承载了千年风霜,骤然划破夜的凄迷。
帝王瞳孔一缩,脸色大变,大掌提起的内力瞬间偃息,见怀中之人身子一颓,就要倒下去,他连忙展臂捞起她的腰身,将她抱住。
巨痛、巨恨、狂喜、狂乱都无法形容陌千羽这一刻的心情。
他紧紧将怀中之人揉向自己,皱眉,咬牙,胸口起伏,眸色猩红:“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的夜离,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或许是真的要死了,方才不过是自己的回光返照而已,又或许是紧靠着一股心火强撑着,如今心火一灭,整个人就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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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自己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自己都要差点被人勒死了,都没能爆发出身体内的潜能,而在听到陌千羽的声音,知道他要对那一男一女不利时,她却如同满血复活了一般,爆发出了惊人力量。
只是眨眼的时间,她割断了男人的夺命黑带。
她还用内力将易敏推进了温泉池。
而让她觉得讽刺的是,割断黑带不是为了自救,而是为了将易敏推进温泉池。
而将易敏推进温泉池,是因为她知道,易敏的身上肯定带上了那种对人来说无色无味,对追蜂来说,却是有着致命诱惑的气味。
谁跟易敏有肢体接触,谁就会沾染上,何况她来的时候,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将易敏抱得那么紧在亲吻。
通过追蜂找出那个男人或许就是陌千羽的目的。
她不能让他得逞。
却又没有时间跟这一对男女解释。
陌千羽已经在往他们这边而来。
所以,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将易敏打下水。
那种气味,只要遇水,就会散去。
原本她是想着,易敏落水,边上的男人肯定会伸手拉她起来,她再趁此机会,将男人也打下水。
她没想到的是,根本无需她出手,男人已经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自己跳了下去。
也是,凤府的这温泉池可不是一般的温泉池,不是供人沐浴的,是当年宁阳王专门建来养锦鲤的。
所以很深。
若人落下去,不会水的,就会有生命危险。
她并不知道易敏会不会水,情况紧急,她也没有想那么多。
就算易敏不会,边上还有个护花使者不是。
果然。
男人跳了下去。
这一点,是不是也说明这个男人对凤府也很熟悉,至少,非常清楚这个温泉池的深浅。
虽然她难受得不能自抑,但是男人跳下水,也算是合了她的意。
这样,他们两人身上的气味就都会被洗掉。
追蜂对他们来说,就没有了任何作用。
当然,这只是目的之一。
她的第二个目的,是让他们在水底避一避。
陌千羽眼见就要来了,他们想逃已经来不及。
温泉池水深,足以藏人,何况她很清楚,某个男人的水性很好。
曾经在皇宫里面,太后故意将手链掉湖里那次,他在水下如同平地,还能自若地给她绾发不是。
所以,在水底潜个一时半刻根本不成问题。
就算易敏不会水,他也可以在水下用嘴给她度气。
正好,岸上的时候,易敏将他推开了,事情没有做完,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水底下两人继续。
怕他们不懂,她故意大声丢了一句:“皇上,救我!”
就是想告诉他们,陌千羽来了。
她想过了,这句最安全。
不仅能告诉他们明确的信息,这边,就算被陌千羽听到了,也没有关系,她本就是喊他。
虽然看样子,陌千羽并没有听到。
许是见她半天没有反应,陌千羽将她自怀里大力扯起,再次沉声逼问道:“朕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夜离苦涩地弯了弯唇,喉间依旧火辣灼烧刺痛难忍,她苍哑着声音道:“我想要端王身上的一瓶药……”
夜离用了这个既真实、不易让他怀疑,又能替她遮掩其他的理由。
“药?”陌千羽皱眉,“怎么回事?”
夜离眸光微闪,身子依旧有些摇摇欲坠,所幸陌千羽的大手一直在托着她。
“夜灵中毒了,是端王下的,只有他有解药。”
不能说巧黛,夜离只得将巧黛换成
了夜灵。
见陌千羽露出震惊的表情,夜离勉力一笑:“皇上不要告诉我,皇上不知道端王是太后的人?”
陌千羽眸光微微一敛。
他当然知道。
只是,时机还不成熟……
“你准备怎么做?”
他蹙眉问向夜离。
“我能怎么做?又不能明着要,只能暗着取,方才我偷偷跟踪他到这里,就不见了人,结果有人想取我性命。若不是听到你们的声响,对方不得不放开了我,我差点就死了。”
她记得她刚刚满府找凤影墨的时候,看到端王在西苑的凉亭,而陌千羽却在东边的大厅跟众臣一起,所以,她这样编,不会露陷。
夜离一边说,一边细细睨着陌千羽的神色。
只见他凤眸中的猩红淡了少许,却依旧深沉似海,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吩咐两个贴身侍卫:“快去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等?”
见两人领命离开,又转眸看向夜离:“要不这样……”
************
端王被宣过来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何事。
见帝王负手立在那里,边上站着霍安跟几个贴身侍卫,而在地上却直挺挺躺着一人,他更是震惊莫名。
行完礼之后,帝王直接开门见山。
“此人晕倒了,端王懂医,快帮她看看怎么回事?”
端王领命上前。
见是一个女子,眉目陌生,他并不认识。
虽不认识,可帝王亲自在处理,说明此人肯定跟帝王有着莫大的关系,也不敢怠慢,蹲下身子,便轻轻探上女子的脉搏。
凝神静探了一会儿,他眉心微微一拧,“回皇上,此人应该是经过一段时间窒息,腹中和脑中大量缺少空气所致,并无大碍。”
话落,伸手探至女子鼻下的人中,大力掐了上去。
女子骤然惊醒,一把抓住他的袖襟:“皇上……”
端王一惊,想要拂开她的手,“本王不是皇上!”
女子哪里肯撒手,而这厢陌千羽也跟端王说话。
“端王的医术果然不俗。”
端王又只得侧首回向帝王:“皇上谬赞,微臣惶恐,是此人本就无什么大事而已。”
陌千羽掠了一眼夜离,夜离度了个眼色给他,陌千羽微微一笑:“嗯,没什么大事就好。”
端王见女子也清醒了过来,放开了他的衣袖,便起身站起。
见帝王跟女子似乎有话要说,也不便多做逗留,便跟帝王躬身告退:“若皇上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就先行告退。”
“嗯,去吧。”陌千羽扬手,眸色深深。
端王离开。
夜离从地上爬起,陌千羽走过去顺势扶了她的手臂一把。
“多谢皇上相助。”
夜离躬身,对着陌千羽虔诚一鞠。
虽说她今夜前来的目的的确是为了端王的药,但是,她方才跟陌千羽说这些,其实是为了遮掩一些东西,顺便将矛头引到端王头上。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陌千羽会这样帮她。
封妃大典那日,她随三爷离开,那日在缉台,她再次随张硕离开,对这个男人来说,无疑就是背叛。
说实在的,他若杀了她,她都不觉得过分。
方才为了帮那对男女脱困,她主动现身在陌千羽面前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后果。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竟没有。
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问一句怎么就她一人,跟她一起的那个男人呢之类的话都不曾。
还帮她做了这出戏,让她顺利拿到了端王袖中的解药。
“拿到了吧?”陌千羽问。
夜离点头,“嗯,只是,我们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
是真的太明显了。
这明摆着就是跟端王拿药。
端王若发现自己袖中的药不见了,也绝对会知道是他们所为。
陌千羽却不以为意。
“朕就是故意做得明显,朕要让他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不揭穿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皇恩浩荡,是还在给他机会,也算敲山震虎,给他提个醒,让他好自为之。”
夜离便笑了。
是啊,陌千羽是谁,她竟忘了。
是将帝王之术和君臣之道用到极致的男人。
“皇上英明,是我多虑了。”
夜离垂眸颔首。
陌千羽瞟了她一眼,眸色转深道:“当然,你说你是跟踪他来了此处,却又在这里
遭遇暗袭,朕想,应该跟他脱不了干系,所以故意让他前来给你诊治,也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夜离心头一撞。
那这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从端王的反应看出了什么吗?
甚是想知,却不敢问。
所幸,陌千羽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而是转眸看向灯火辉煌的前院:“想来宴席也差不多了,走,随朕去新房看看,指不定他们已经洞房闹起来了。”
夜离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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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而连这一点,凤影墨都没有给她
所幸,陌千羽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而是转眸看向灯火辉煌的前院:“想来宴席也差不多了,走,随朕去新房看看,指不定他们已经洞房闹起来了。”
夜离呼吸一滞妗。
去新房?
去看他们闹凤影墨和沈妍雪的新房?
虽然,虽然,她很想很想见到凤影墨,想要搞清楚心中的疑惑。
可是,跟陌千羽一起,这样过去……还是算了吧跬?
但,陌千羽又岂会让她如愿?见她怔在那里,唇角一勾,笑若春风:“怎么?怕什么?反正现在谁也不认识你。”
夜离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却又没有办法,只得缓步跟在后面。
没走多远,头顶又是一声惊雷过,夜离心口一颤。
夜雨终于细细密密落了下来。
下雨了。
抬手接了些雨水,夜离又仰脸迎上,任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她禁不住弯起唇角自嘲一笑。
果然,有情人连老天都会帮他们。
这雨一下,易敏就不要担心自己浑身透湿该如何去解释了。
前方,霍安已经撑开了一直随手拿着的一柄油纸伞,恭敬地举在陌千羽的头上。
陌千羽站在伞下回头,就看到女子仰着小脸、淋着雨水、笑靥如花的样子。
微微敛了眸光,他甚至有种上前去毁了她的冲动。
“过来!”
他朝她招手。
夜离收回思绪,看向他。
“你是想让大家看看你真容吗?”
夜离这才想起,对哦,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呢,哪能怎样淋?
连忙抬起手臂遮在自己头上,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没有过去。
见她如此,陌千羽眉心轻拧,回走了几步,边上霍安见状,连忙打伞紧跟着。
大手攥住她的手臂,陌千羽直接将她拉进了伞中。
还未待她站稳,他竟然已经抬起衣袖,替她揩着脸上的雨水。
啊!
夜离本能地往后一退,想要避开,却又被他另一手给拉住。
“别动!”
“皇……皇上,这……这样不好吧?”
夜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面更是滋味莫名。
他是帝王,他身上的衣服是龙袍。
他竟就这样替她擦脸。
记忆中,他可是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突然这样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有什么不好?”
陌千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手中动作继续。
夜离蹙眉,微僵着脖子,被迫承受着,艰难开口道:“让人看到……不好。”
“看到就看到,朕是皇上。”
“就因为是皇上,所以更要……”
“朕不想再这样了!”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陌千羽蓦地沉声打断。
夜离一怔,陌千羽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眸光闪了闪,将手自她的脸上放下来,微微一笑:“朕虽是皇上,却从未恣意而活过……”
话没有说完,就停在了那里,然后说:“走吧。”
那一刻,夜离真切地感觉到了他的落寞苍凉。
或许,这就是作为一个帝王的无奈吧。
夜离愣了愣,拾步跟上。
所幸,入了游廊,就不用撑伞了。
夜离也终于不用如此近的挨着陌千羽,跟他并肩前行。
如释重负。
人真的是个善变的东西,曾经,她做梦都想着会有这么一天。起舞电子书
可这一天就这么骤不及防地到来的时候,她却早已不复当初的心情。
一直到凤影墨的新房
,都淋不到雨。
新房当然不会是她曾经跟他住的那间,是另择了一间。
老远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看来的确已经开始在闹了。
也是,算算时间,她后来还跟陌千羽一起做戏找端王拿药,这么长时间过去,也的确应该早已从温泉池里脱身。
夜离微微攥了手心,觉得随着脚下步子的逼近,自己的脑子里也如同被灌入了各种声音一样闹哄哄起来。
新房里挤满了人。
霍安一声“皇上驾到——”让原本喧嚣的房间顿时静下,见众人要行礼,陌千羽说在了前面:“不必多礼!”
众人虽没有再行跪拜,却还是纷纷退至两旁,在拥挤的房间里让出一条道给他。
陌千羽拂袖走入。
霍安紧随其后。
而夜离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走到了人群的后面。
因为宾客众多,新脸也多,所幸也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陌千羽回头找了一下她。
夜离生怕他又故意让她过去,还好,这一次他竟没有,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未为难于她,就将目光收了回去。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挤得满满当当,而且还有很多人是驮着小孩子在肩头的,所以,视线受阻,夜离根本就看不到前面。
确切的说,是看不到今夜洞房花烛的那一对新人。
忽然,她感觉到似是有一道视线深凝而来,循着感觉望过去,她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易敏。
四目相撞,易敏撇过眼。
夜离怔了怔,看来,这个女人知道方才是她了。
易敏的头上湿漉漉的,只不过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的衣裙。
那衣裙她认识,是沈妍雪的,曾经在冼州的时候,她见沈妍雪穿过。
也是,好歹是尊贵的敏妃娘娘,就算在凤府淋雨,凤府的待客之道又岂是让人家一身湿哒哒的?
自是会拿干净衣衫让她换掉。
夜离弯了弯唇,却又蓦地感觉到似是还有一道视线从另一侧凝过来。
她转眸望去,就看到了端王。
只不过,她看过去的时候,端王已经收回了视线,她只看到他的一个侧脸,看不出一丝意味。
或许已经发现药瓶被盗了吧,只是碍于陌千羽,不敢造次找她。
正想着,前方响起陌千羽的声音。
“今夜是凤台主大喜的日子,没有君臣之礼,大家想怎样尽兴就怎样尽兴,不用顾忌朕!方才老远,朕就听到此间欢笑满堂,想必是有什么精彩节目,继续,只管继续。”
陌千羽笑言着。
人群中就有大臣做出了回应。
“回皇上,我们正让新娘子给新郎官换衣服呢。”
“哦?当着大家的面吗?”陌千羽似是来了兴致。
“是啊,是啊,是啊……”众人起哄。
陌千羽笑道:“好像玩得有点大。”
嘴上虽这样说着,可笑意朗朗,完全就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见帝王如此随意,众人便也放开了胆。
“不大,不大,我们也是为了新郎的身体着想,这方才淋了雨,身上都湿成那样了,衣服总归是要换的……”
夜离脑子里一嗡,后面那人说了些什么她全然没有听到。
耳边只反复响着那句‘方才淋了雨,身上都湿成那样’。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一直到刚才,她还在存着一丝侥幸,存着一丝希望的。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要不,不信,要不,不疑。
她还在信着,可能,可能凤影墨跟三爷就不是一个人。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只要凤影墨的头发是干的,只要他的头发是干的。
因为衣服可以换,头发却不是
一会会儿就能干透的。
譬如易敏的头发,现在也还未干。
所以,只要凤影墨是干的,那就跟他无关。
可是,事实再一次无情地打击了她。
拨开前面两个驮小孩的身影,她挤身到前面,虽然视线依旧不是很开阔,可是透过众人的肩头,她已足以看到那一双红衣似火的男女。
男的的确浑身湿透,头发上还在往下淌着水珠。
饶是这样,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俊美,反而平添了几分邪魅,就像是刚刚出浴的样子,湿漉漉的喜袍紧贴在身上,更是让他完美的身材尽显。
他边上,沈妍雪喜帕也已经揭下,粉面含春、娇羞满面。
特别是,凤影墨的目光浅浅落在她的身上,她便更是羞红了脸。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夜离下意识地看向人群中的易敏,只能看到她倾城的侧脸,没有一丝表情。
“圣上和各位贵宾在前,凤某怎好做当面换衣如此失礼之举,所以,还请各位海涵。”
新郎终于出声了。
只不过,是委婉地拒绝大家提出的要求。
然而,众人又岂会放过他?
“这怎么是失礼呢?我们愿意的。”
“是啊,是啊,凤大人就尽管来,我们不介意,丝毫不介意。”
夜离站在人群中,耳边都是大家起哄的声音,她想起了自己跟这个男人洞房花烛的那夜。
也是这么多的人,很多还是今夜的这些人,也是这么闹腾,也是这么逼着凤影墨。
只不过,那夜,逼着凤影墨喝酒。
今夜,逼着凤影墨脱衣。
夜离弯了弯唇。
这个男人的命还真不好呢,怎么每次都被大家逮着最不可为的事情要他做。
想想,可不就是命不好。
两次大婚,两次新娘都不是自己真心要娶的人。
难怪昨夜,他那般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绝对不会跟沈妍雪发生什么。
因为跟他发生什么的,是另有其人。
众人还在起哄,“快啊,快点
“新娘子快点动手!”
凤影墨不松口,沈妍雪又岂敢动手?
只站在那里,羞涩地看着凤影墨。
夜离忽然觉得沈妍雪很可怜。
那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一个女子,在凤影墨面前,低到了尘埃。
不,她比沈妍雪还要可怜。
至少,凤影墨不爱沈妍雪,能保证跟沈妍雪不发生什么。
至少,这是对于一个女人的最起码的尊重。
而连这一点,凤影墨都没有给她。
他们的第一次,他是对她用的强。
第二次亦是。
她不明白,既然他的心里早已有人,又为何要这样对她?
既然这样对她了,又为何要跟别的女人苟且?
不,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那日缉台厨房失火,他纵身火海救她总是真的。
虽然当时她昏迷,但是张硕跟她讲过当时的情景。
她知道,那一刻,他是拼了命的。
众人还在起哄,不依不饶不放过。
凤影墨还在那里客气回绝,终不松口。
陌千羽就出声了:“凤台主,难得今夜如此良机,又难得大家有此雅兴,你还是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女子,扭扭捏捏可不是你的作风。”
见帝王都发话了,众人更加起劲。
“是啊,是啊,男子汉大丈夫,打个赤膊什么的,有什么关系?有些衣服实在不方便当众脱,我们允许你们小两口上到床
榻上去,放下帐幔进行,我们在乎的,是这一切必须由新娘子来完成。”
“这样总可以了吧?”
“凤大人若还不愿意,那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是啊,何止矫情,那就是瞧不起咱们这些人,不把我们当朋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将话越说越绝。
而且,帝王都发话了。
所以……
凤影墨弯唇一笑,“好吧,既然大家执意如此,那凤某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末了,便转眸看向身边的沈妍雪,柔声道:“如此,有劳妍雪了。”
沈妍雪红霞满脸,眼角眉梢都是柔情蜜意,嗔声道:“都是夫妻了,为夫更衣,本就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何来有劳?”
一边说,一边示意身后的随侍婢女去取干净的衣袍来。
然后,便咬着唇走到凤影墨的面前,缓缓伸手探上男人胸口的衣襟……
“等等!”
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划破所有的喧嚣,原本声音并不大,却显得异常突兀。
所有人一怔。
凤影墨瞳孔一敛,愕然转眸。
沈妍雪的手便顿在了男人的胸口。
所有人都循声望过来。
前一瞬还吵翻天的厢房里,顿时四寂。
是的,是夜离。
无视众人注视的眼光,她轻轻拨开人群,往前面走。
因为眉眼陌生,大家都不知道她是谁,不过,见她如此,却还是纷纷给她让道。
陌千羽微微抿了薄唇,眸色转深。
易敏轻凝眸光,若有所思。
凤影墨紧紧盯着她,面无表情,可是不知是不是刚刚淋雨的缘故,脸色明显透着一丝苍白。
夜离同样看着他,目光灼灼,一瞬不瞬。
一直走到他跟沈妍雪的面前,她停住脚步站定。
“你……”沈妍雪蹙眉先出了声,“你是谁?”
夜离没有理她,看都没有看她,一双眸子只摄住凤影墨不放。
两人的眸子深绞。
“你怎么来了?”
才五个字,男人却问得好艰难。
那一刻,夜离听出了他的咬牙和他平静语气下隐隐绞着的沉怒。
他在怒。
怒什么?
怒她不该来?
该怒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我是来跟凤大人拿回我的东西的。”
夜离冷声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猛地将他朝自己面前一拉。
或许是他毫无防备,又或许是他心甘情愿,那般高大的身材就一下子被夜离扯到了面前,沈妍雪的手就滑落了下去,煞白了脸。
因为夜离的手在将男人拉过来的下一瞬已经顺着男人胸口的衣襟探到了里面。
何止是沈妍雪,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场下一片哗然。
陌千羽面沉如水,眸色更深。
凤影墨微微蹙眉,深凝着她一瞬不瞬。
里面激涌着惊涛骇浪,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也不想看懂了。
眼睛都是骗人的。
她要自己求个清楚明白。
意识到她的手在衣袍里面来到了他的腰间,他风起云涌的黑瞳里浮起一丝震惊,也浮起一丝惶然。
这一点,夜离看懂了。
夜离微微冷笑,手下不停,动作很快,只不过动作也很小,保证隔着衣物,外人看不出她在做什么。
当她的指腹摸索着捻了片刻,捻起一角薄如蝉翼的东西时,她身子一晃,差点摔跤。
凤影墨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那一刻,他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瞬间涌起的灰败。
夜离垂下眼,将手自他的衣襟里面抽出来,手心里赫然多了一枚发簪。
她缓缓挣脱掉他扶住她的手,默然转身。
众人这才恍悟,原来,这个女人说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是发簪。
凤影墨将这个女人的发簪贴身带着,这个女人是谁?
所有人都看着她。
看着这个刚刚前去的时候还气势逼人,如今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一脸颓然的女人。
果然是他!
什么拿回发簪,不过是她的借口,发簪本就是她的,她只是藏匿在袖中,施了点障眼法,做了一出戏而已。
她只是不死心,她只是想确认一下男人的腰。
当她捻起一角易容人皮的时候,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三爷那里有伤。
他那里也有伤。
他还将伤易容了,不让人知道。
夜离轻轻笑,步伐略显蹒跚。
众人再次纷纷给她让道。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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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我很不舒服,可不可以先行回去?
夜离轻轻笑,步伐略显蹒跚。[热门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众人再次纷纷给她让道。
“站住!”
所有人心中一颤,出声之人是帝王陌千羽,口气冷冽沉戾澉。
夜离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知道陌千羽不会轻易放她走,这个在她在温泉池边冲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心知肚明。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缓缓朝她走来。
她抬手,抚上脸颊的边缘,捻起面皮的一角,“嘶”的一声,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徐徐转身。
当她原本眉目如画的容颜映入大家的视线,众人再次震惊了。
全场一片哗然。
“原来是她……”
“她不是封妃大典那日被人劫了吗?”
“是啊,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曾经她不是凤夫人吗?所以……”
“难怪呢?”
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夜离毫不在意,只扬目看了一眼最里面那个红衣似火、黑眸邃沉、薄唇早已经抿得没有一丝弧度的男人,然后,眼梢一掠,看向面朝自己而来的陌千羽。
她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发展永远在人的意料之外。
陌千羽一直走到她的面前。
“你让朕带你前来,说有一事要处理,便是这件事情吗?”
陌千羽边说边垂目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发簪。
夜离一怔。
不知他又想唱哪出,便没有吭声。
“既然是朕带你来的,你又怎么可以先行离开?”
陌千羽又沉声补了一句。
夜离眼帘颤了颤,似是有些明白过来陌千羽的用意。
只是,此时的她,早已无所谓。
无所谓事情要怎样发展。
无所谓自己将遭遇怎样的命运。
她只觉得累。
好累。
所以,她依旧没有吭声。
可帝王的两句话对在场的众人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寥寥两句,已然让大家从中听出了许多信息。
譬如,既然是此女让帝王带她前来的,是不是说明此女其实一直就在帝王身边?
又譬如,此女跟帝王言明,自己过来是有一事处理,然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送给凤影墨的发簪给拿了回,是不是也是跟帝王表明自己的决心,她要彻底断了曾经跟凤影墨的旧情?
众人各自猜测着。
沈妍雪却是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夜灵。
竟然在她大喜的日子来闹这么一出,分明就是想触她的霉头。
心中恨极。
可一想到,以后,自己才是凤影墨的身边人、枕边人,她又觉得对方这么一闹,只是自贱身份,证明自己是个失败者而已。
如此一想,她又舒坦了。
轻抿了唇,她想要伸手握住身边男人的手,却发现他袍袖下紧紧攥握的拳头,她怔了怔,抬头看向男人。
只见他虽面色沉静,无一丝喜怒流露,可一双眸子里却黑如浓墨,就像是暴风雨前夕乌云的聚集,直欲摧城。
她站在旁边都不禁感觉到一颤,刚刚伸出去的手又缓缓缩了回来。
现场气氛有些诡异。
一时间,夜离没有说话,帝王也没有说话。
片刻的沉谧之后,骤然打破沉默的人竟然是今夜的新郎凤影墨。
“不知夜灵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明明是征询的问句,可还未等夜离回应,他已经转身,往偏房走去,就好像她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一样。
夜离无视。
她再也不想看他霸道的样子。
可是看见凤影墨此举,众人却是错愕了。
借一步?
这是要单独谈吗?
在自己的大婚之夜,在天子当前,在众人当面,在自己的新娘子面前,将自己已经和离的前妻带去偏房单独私会?
合适吗?
这让众人不禁想起这个男人的第一次大婚,当时好像也发生了类似的事。
他好像也是当着帝王的面,当着新娘的面,当着大家的面,吻了沈妍雪。
如今风水轮流转,颠倒了个面。
众人目光兴味,看向沈妍雪。
沈妍雪早已面薄如纸。
大家又看向帝王。
帝王面色极淡,眸色却深如黑夜。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看向当事人夜离。
夜离却只看着帝王陌千羽,脚下一软的同时,伸手抓住了对方龙袍的袖襟。
“皇上……”
见她几乎站立不住,陌千羽瞳孔一敛,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揽住。
而那一声破碎沙哑的“皇上”也让凤影墨身子一僵,停住了脚步,回头。
“可能是淋了雨,我很不舒服,可不可以先行回去?”
夜离乞求地看着陌千羽。
既然他说,是他带她来的,她想,她这样说,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回应。
陌千羽凝了她的眼睛一瞬,说:“好!”
末了,便回头吩咐霍安:“摆驾回宫!”
“是!”
霍安连忙拨开人群跟了过来,因跑得急,人又太多,脚下一绊,差点摔跤,所幸,他还算灵活,及时稳住了身子,可是袖中的一个什么东西却被甩了出来。
因砸在房间的白玉地面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所以众人的目光都拢了过来。
是一枚金丝网状的小扣笼。
因为摔跌,扣笼笼门被摔开。
霍安脸色一变,连忙去拾捡。
却已然太迟。
一只金黄色的大蜂从小扣笼里飞了出来。
众人大骇,一阵sao动,纷纷本能地避躲。
当然,有不少人是认识此蜂的。
譬如凤影墨,譬如易敏,譬如端王,譬如太医院院正,还譬如一些见多识广的宾客。
千年追蜂。
既然认识,自是知道此蜂的用途。
此蜂如此罕见,一个太监怎么会有?
不过,一想到这个太监的主人,众人就明白了过来。
肯定是为帝王所用。
只是用来追谁?
又为何事而追?
就在众人刚刚做着猜测之际,赫然发现,那只追蜂竟然停在了一个人的头上。
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端王。
众人震惊。
端王自己也变了脸色。
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眸色深深。
易敏面露意外,转眸看向夜离。
夜离却是依偎在帝王的身边,低垂眉目,一脸虚弱颓色,似是房中一切早已不在她的视线之内。
霍安站在那里苍白着脸不知所措,毕竟帝王并没让他如此,追蜂被放出,完全是他的无心之失。
正不知该如何收场,帝王递了个眼色给他。
霍安怔了怔,会意,连忙对着端王一鞠:“冲撞了端王爷,请端王爷恕罪,奴才这就将它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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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边将小扣笼举到端王的头顶上,小心翼翼地将追蜂笼入其中。
陌千羽揽着夜离转身,走向门口。
霍安关好小扣笼,紧步跟上。
众人嗔目结舌、目瞪口呆。
就这样?
就这样走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跪地行礼恭送。
虽追蜂一事并未引起什么波澜,但是大家的心里却不免起了一些风,落向端王的目光就一个一个变得复杂起来。
端王紧紧抿着唇,脸色也是少有的难看。
既然帝王走了,又发生了不少不快又尴尬的事,洞房是闹不下去了。
众人纷纷告辞。
不消片刻,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厢房就只剩下了今夜的一双主角。
凤影墨和沈妍雪,以及沈妍雪的随侍婢女。
沈妍雪将婢女手上的干衣袍接过,示意她出去。
婢女退出后,屋中便只剩下了两人。
沈妍雪看向凤影墨。
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沉沉,凝着门口的方向,面无表情,就像是一尊雕像。
心中一动,她缓缓走近。
“影墨,现在他们都走了,我给你换衣服吧。”
一颗心如同小鹿在撞,她红着脸,抬手,再次抚上男人的胸口,却在下一瞬,手背蓦地一重。
是男人陡然将她的手握住。
************
雨已停。
凤府的门口,陌千羽扶着夜离上了龙辇。
吸引了一众眼光,也引起了一堆妒忌。
以蓉妃为首的几个女人一个一个小脸铁青,不过看到易敏也同她们一样上了另外的马车,心里也算是求得了一点平衡。
或许,这就是帝王宠爱,没有永恒,没有最爱,只有朝夕瞬变。
来的时候,跟帝王同坐龙辇的可是易敏。
不过是一日的时间,却好像乾坤颠倒了时光。
回宫,就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那么,这个曾是大臣之妻的破鞋,又能承多久的圣恩呢?
指不定更是昙花一现。
她们等着。
上了龙辇,夜离便轻靠在软垫之上。
所幸,陌千羽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沉默地坐在旁边。
从她的那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看到他目光定定落在龙辇前方的幔帘上,下巴微微绷着。
不用想,夜离也知道他其实是在生气。
她的背叛,她的一系列行为,她给他的难堪,她让他的颜面扫地,换谁都会生气,何况是一个皇帝。
要责要罚,她甘愿接受。
她也很感激他,这一次。
虽然为了凤影墨,她自己差点将路堵死,而陌千羽,却给了她后路。
方才在洞房里的那一场妒妇要回发簪的戏码,虽然的的确确出发点是她想要确认一下凤影墨腰上的伤。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除此之外,她还想救那个男人。
众人都要沈妍雪当众给他换衣,他却一直不愿意。
她知道,他肯定是因为不想腰间的伤被人看到。
虽然他在伤口处贴了面皮易了容,可是在温泉池中一泡,那些东西也岂能还完好?
若是暴露在众人面前,不对,应该说,若是暴露在陌千羽面前,后果就不堪设想。
毕竟那伤,是陌千羽亲手所致。
所以,她一直压抑着想要上前去一探他腰的冲动,却在听到他被逼无奈地说,恭敬不如从命,让沈妍雪替他换衣的时候,她没有一丝犹豫地站了出来。
因为她知道,经过她妒妇闹场子的一闹,他们肯定就闹不下去了。
而且,她闹完就走,陌千羽也一定会有所行动,更是不会让他们再继续闹下去。
悲怆吧?
她问自己。
都什么时候了,她想的竟然还是如何帮他脱困?
还有端王的事。
追蜂之所以会追上他,也是她所为。
温泉池边,那个男人又是抱易敏,又是捧易敏的脸,又是吻易敏,她想,他的身上手上肯定早已被那道气味所染。
而那条对付她的夺命黑带是从男人手上发出,定然也被其手染上。
她用匕首将其割断,缠绕在她脖子上的那一截在她手上。
趁端王给她诊治,她偷端王药瓶的时候,她故意拉住端王的袖襟,喊他皇上。
其实,就是想将气味染在他的袖上。
这也是后来下雨了,她用手接雨水,和仰脸迎雨水的原因,她想洗掉自己手上和脖子上的气味。
而端王没有淋雨,所以气味就保留了下来。
不管陌千羽信还是不信,既然她前面已经编织谎言,将矛头引到了端王头上,她就干脆再加一把柴。
就算端王事后知道是她所为,那也没有关系。
毕竟有陌千羽在前面。
就跟偷药一样,端王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陌千羽洞悉了什么,故意试探,或是威吓提醒。
************
雨后的春夜,又冷又湿。
夜色苍茫。
霓灵从围墙的后面闪身而出,看着浩浩荡荡、渐行渐远的队伍,秀眉深蹙,一脸愁云。
果然出事了。
她姐再次被带回了宫。
今日,她准备潜入凤府,因为她听说端王随身带的一个解药,可以解端王府制出来的百毒,她要趁凤府喜事,人多混乱,前去窃取,却被她姐逮住不让。
她姐跟她说,凤府她熟,武功她高,她还可以找凤影墨帮忙,所以她去,让她在外面等。但是以防万一,假若她出事,没有机会将药送出,她就将药交给凤府其他的人带给她,譬如凤影墨,或者长安,或者寒香,又或者放在凤府门口的石狮子脚下,她自己去拿,到时,就看具体情况允许她哪样。
她一直等在外面。
她看到她姐在出门的时候,一手背于身后将药瓶用内力无声地甩到了石狮的脚下。
霓灵上前,借着夜色,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瓷瓶。
将瓷瓶紧紧攥在手中,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解药是到手了,可是代价却是将她姐再次送入了那个樊笼。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将毒解了,回头再跟张硕、凤影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营救之法。
拧开小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入手中。
她傻眼了。
只有一粒。
她倒了又倒。
还是只有一粒。
************
沉沉夜色下,张硕翻身下马,将马栓在门口的树上,第一眼他就下意识地看向某间厢房的窗,发现屋中竟然还亮着灯。
今夜是凤影墨那厮大喜的日子,太医院中除了值班的几个太医,都参加了。
为了避嫌,也不想引起什么纠复,他便也成了值班太医中的一员。
忙得有点晚,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这么晚还没有睡。
心中莫名有些激动,他推开虚掩的大门,快步而入,径直朝那间厢房而去。
来到厢房的门口,他却又犹豫了。
指不定人家已经睡了,只是没有灭灯而已。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敲门问一声的时候,门陡然自里面被人拉开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那张小脸。
真是心有灵犀啊。
他心中一喜,可是在下一瞬,他又发现不对,女子一脸苍白,嘴角有殷红溢出。
啊!
他脸色大变,惊呼:“阿洁……”
巧黛见是他,眸色一亮,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便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中。
他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入屋,将她平放在床榻上,伸手探上她的脉搏。
当那时
急时缓时猛时无的脉动入手,张硕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
“今日发生了什么吗?或者你吃了什么?”他皱眉问向巧黛。
虽然他暂时还没有研制出解药,可他很清楚,这毒不可能这么快发作?
“我吃了……吃了解药……”巧黛虚弱地回道。
张硕一震,愕然看向她:“解药?”
************
霓灵拥着薄被,辗转反侧。
心中装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姐姐被陌千羽带进了宫。
解药只有一粒,她给巧黛吃了,她自己身上的毒又该怎么办。
巧黛的毒解了,张硕是不是就不会再研制解药了?那她要不要跟他说,她其实也中了毒,让他继续研制?
正乱七八糟想着,骤然“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地踢得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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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你还趁人之危,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正乱七八糟想着,骤然“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地踢得洞开。
一股冷风夹着夜的湿凉直直灌入,吹得帐幔一晃。
霓灵大惊,正欲起身去望怎么回事,就只见帐前人影一晃,帐幔被扯开,下一瞬自己的衣领就被人抓住,根本就不需要她撑着身子起身,对方已经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庆。
因为屋中灯火已熄,且被帐幔所笼,视线很黑,她一下子根本不知道是谁,还以为是坏人,正欲张嘴呼救,对方出了声:“说,你弄了什么解药给阿洁吃了?发”
声音如同透门而入的夜风一样,冷得瘆人。
霓灵一震。
是张硕。
而此时,张硕也已经将她从帐幔里拧了出来。
从半掩的窗和大开的门进来的光线虽不强,却足以视物,霓灵对上张硕沉怒的眸眼,张硕大手一松,她差点摔跤,所幸她连忙扶住床沿,才没让自己倒在地上。
“解药怎么了?”霓灵皱眉,微微喘息。
张硕的样子,让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解药出了问题。
因为就算平素他对她淡漠,却也从未对她动过怒,红过脸。
这是第一次,她见他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
“怎么了?阿洁被你害死了。”
张硕咬牙,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听到害死二字,霓灵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下一瞬便朝门口的方向跑,也全然不顾自己只身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赤着脚。
可还没跑两步,就被张硕大手一攥,给拉了回来。
“你做什么?我点了她的睡茓让她睡了。你快说,你从哪里搞来的解药?”
“我”
张硕的大手铁钳一般擒在她的手臂上,寝衣单薄,大手的热度透衣而来,霓灵很不自在,挣了挣,见张硕将她放开,才接着道:“昨日我听到你跟阿姐说,端王一直随身携带着一瓶解药,可以解端王府制的百毒,所以……”
“你的意思是你给阿洁吃的是端王的解药?”
张硕眸光微敛,有些意外。
霓灵“嗯”了一声,刚准备将拿药的经过大概说一下,可对方根本就不关心,再次沉声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说他随身带着解药,我有说过,此药就一定能解阿洁身上的毒吗?我有说过,一定要去拿到这个解药吗?是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做这件事的?你有没有一点脑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对方的一个计,故意放消息出去,让人上钩?”
张硕口气灼灼,咄咄逼问。
霓灵被问得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心里好难过。
难过自己害了巧黛,也难过张硕对她的态度。
也从未有过的委屈。
为了拿这个解药,她姐被带进了皇宫。
解药只有一粒,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结果却……
她苍白着脸,恍惚摇头,喃喃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对不起有什么用?不知道就不要做!”
张硕声音沉戾,胸口起伏,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
“而且,你就算拿到了解药,也应该先给我看一下再给她吃,你又不懂医,你这不就是存心想害人吗?”
张硕平素本就是个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如今正在气头上,更是没有一句好话。
霓灵只觉得那些话字字如刀,一刀一刀在她心窝子上捅。
捅得她鲜血淋漓,痛得不行。
存心想害人?
霓灵微微苦笑,忽然很不想再在这里跟他费唇舌了。
默然转身,她再次朝门口走。
身后传来男人冰冷的制止声:“现在不要去打扰她!”
霓灵眸光颤了颤,脚下未停。
“我只是出去走走!
tang”
春寒料峭,夜风很冷,吹在身上刀割一样。
霓灵环抱着胳膊,缓缓往前走着。
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特别是刚刚下过雨,又湿又滑,寒气从脚心直往身体内钻,她抬头望了望苍茫的夜色,满眼迷茫。
姐,我该怎么办?
一股腥甜猛地从腹中往喉咙里一冲,她张嘴,一口血泉喷溅,身子一踉,她连忙扶住身边的墙壁,喘息着靠了上去,缓缓滑下……
************
皇辇入了宫门以后,没有回龙吟宫,而是去了另一座宫殿。
紫莹宫
“原本这座紫莹宫,朕就是准备给你住的,只是没想到封妃那天出了那件事。”
微微眯眼望着宫门头上的牌匾,陌千羽开口道。
夜离没有吭声。
这是今夜这个男人第一次提起那天的那事。
或许,他需要她给他一个解释。
可是,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她也不想解释。
所幸陌千羽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停留,见她不吭声,也不强求,沉默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入了里面。
这样的他让夜离觉得陌生,也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她还是比较习惯,他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用帝王之术、君臣之道来对她。
譬如惩罚她,譬如威胁她,又譬如跟她谈条件。
这样的宠爱和包容,不属于他,至少从不属于他对她。
待宫女和太监都被霍安带下去,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夜离拂裙而跪。
“今日之事,幸得皇上相助,夜离心中感激不尽,皇上若有什么吩咐,请只管说,夜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一刻,她看到帝王原本还算温润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凤眸深深,冷色昭然。
似乎又回到那个她最熟悉的陌千羽。
夜离牵了牵唇角。
是了,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他凝着她。
她等着他提交易条件。
许久。
“夜已经深了,你早点歇着吧。”
只沉声丢了这么一句,陌千羽就离开了紫莹宫。
留下夜离一人跪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不知他什么意思,却也无力去想。
夜里发生的事太多,她现在脑子里早已是一团浆糊。
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就想睡过去。
宫女们都准备好了热水,她连盥洗都没有盥洗,就直接倒到了床榻上。
陌千羽骤然出现在床榻边上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怎么又回来了?
她连忙起身,想要下床行礼,却被陌千羽大手按住。
“不用,你且躺着,朕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说完就走!”
夜离怔了怔,见他去而复返,又一脸凝重、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何事。
疑惑地躺了回去,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而陌千羽却又像是有些犹豫,背对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必须答应朕,从今日起,也能恪守好自己的本分。”
说完,才转过身来面朝着她,问道:“你做得到吗?”
夜离愣了一瞬。
回去了又来,就是专门来问她这个问题的?
说实在的,她有些震惊和意外。
这句话看似又是交易条件,她恪守本分,他既往不咎。
可是,她知道,这对于陌千羽这样一个男人来说,其实已经是将自己放到了最低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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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实属不易。
她有选择吗?
没有。
“能!”
她听到自己如是回道。
反正已经没有了让她不恪守本分的人。
就像是专门就在等她的这句“能”一样,那一刻,她竟看到他眸光莹莹发亮,然后说:“你睡吧!”
再次离开了紫莹宫。
这一次,也没再回来。
************
长长的宫道,陌千羽走在前面,霍安跟在后面。
今夜,他已经陪着这个男人走了两回了。
不过,看样子,似乎问题已经解决了。
方才来时,男人步伐沉重、心事重重,如今,明显轻盈了许多。
只是,在一个分叉路口的地方,男人又忽然停了下来。
这个路口霍安再熟悉不过,因为今夜之前的每夜,他都陪着这个男人走过。
一条通往朝阳宫,一条通往龙吟宫。
龙吟宫帝王住,朝阳宫里住着敏妃。
见帝王站在那里,霍安犹豫了一下,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奴才要不要去通知朝阳宫接驾?”
“不用了。”帝王拂袖,朝回龙吟宫的路上而去。
霍安怔了一会儿,也连忙拾步跟上。
走了一会儿,又想起夜里在凤府的事,不禁又忍不住问道:“皇上,跟敏妃娘娘私会的人,真的是端王爷吗?”
虽然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追蜂当时确实是停在端王的头上。
“不是!”
帝王回得干脆。
不是?
霍安就迷惑了,“皇上怎如此肯定?”
陌千羽侧首瞟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他怎会如此肯定?
他当然肯定。
因为他派了人一直跟着端王。
端王一直在西苑的凉亭,从未去过温泉池边的那片花林。
而夜离说她是跟随端王去的,显然是撒谎。
从她当时虚弱的样子来看,她受人暗袭不假。
可她为何不让他们找出真凶,却故意将矛头引向端王呢?
只有一种可能。
她在保护那个真凶。
既然端王压根就没有去过花林,压根就没有跟易敏有过交集,又怎么可能会沾染上易敏身上的那种专门用来诱追蜂的气味呢?
也只有一种可能。
在夜离窃取他袖中药瓶的时候,故意让他沾染上的。
这一些,他不在夜离面前揭穿,并不表示他不知道。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觉得,比起其他,她能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比一切都重要。
那个男人可以慢慢揪出,跑不了。
而对于这个女人,他却再也赌不起了。
这段时间,他也想了很多。
或许是自己用错了方式,才会让原本一心向他的她越走越远。
人,就是这样,曾经的三年,她的倾心付出,他觉得是那样理所当然。
可当她一旦转身,他才知道,自己这三年来一点一点挥霍掉的是什么。
所以,他告诉自己,若再见她,必不再逼她,不再提条件,不再威胁她,他试着放下姿态。
他不信,三年的感情,敌不过人家的三月。
他这样做了。
虽然,他真的恨不得撕了她,毁了她。
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似乎……有些成效。
再说,她将矛头指向端王,也是他乐于见到的。
端王是太后的人,他早就知道。
借此机会给他点警告提醒,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
张硕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发现天已经大亮。
昨夜,他翻医书找解毒方法,竟然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展臂伸了个懒腰,有东西从肩上滑落。
他垂眸望去。
是一条薄毯。
他自是知道自己原本没有盖这东西。
阿洁。
是阿洁过来帮他盖的?
眸光一亮,张硕起身,直直往巧黛的厢房而去。
远远的,便可以看到厢房的门没有关。
果然。
“阿洁。”
人还未入,他便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想知道她是不是好点了。
可刚迈过门槛,撞入眼帘的一幕,就让他生生顿住了脚。
女子躺在床上,男人蹲在床边。
女子未动,显然未醒,男人倾身,凑在女子面前。
从门口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女子的脸,只能看到男人的后脑。
而男人的动作,似乎是……亲吻女子?
张硕瞳孔一敛,厉声道:“夜离,你在做什么?”
霓灵浑身一震,愕然回头。
张硕便看到了她唇角的殷红妍艳。
是血。
配着错愕苍白的脸色,红得刺人眼球,就像是开靡的曼陀沙华。
张硕眼波一漾,刚想问她怎么回事,却在看到床上女子唇角也在往下淌着鲜血的时候,猛地明白过来,眸色瞬间转寒:“你刚刚对她做了什么?”
霓灵当然知道他误会了。
也不想解释。
抬起手背揩了一下唇角的血渍,她微微笑:“你不是已经都看见了吗?做什么还明知故问。我在亲她。”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一字一顿,故意拖长的音调。
见张硕脸色顷刻变得铁青,霓灵唇角笑意更浓,“怎么?就准你喜欢她,就不许我喜欢?”
“混蛋!”
张硕眸色一红,就像是一只发怒的雄狮一般冲了进来,对着霓灵的脸勾手就是一拳。
霓灵骤不及防,挨了个正着。
此时的她哪还经得起这样?
被击得脚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都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子,一直退了好远,还是重重倒在了地上。
血,从鼻孔里流出。
与方才唇角的一抹交汇。
触目惊心。
“她都这样了,你还趁人之危,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张硕满脸满眼都是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恨不得再上前揣霓灵一脚。
霓灵却只是轻轻笑,丝毫不以为意。
张硕也不再理她,伸手解了巧黛的睡茓。
巧黛幽幽醒转,缓缓睁开眼睛。
“你感觉怎样?”张硕一把握了她的手,急急问道。
巧黛笑笑,很不以为然:“没事,死不了。”
凤影墨走进厢房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张硕拿着锦帕替床榻上的女子揩着唇角的血渍。
而在不远处的地上,另一抹身影,却试图爬起来。
可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如愿。
凤影墨脸色一变,疾步上前。
“夜……离!”
三步并作两步,顷刻就来到近前。
他伸手将霓灵从地上扶了起来,在看到她脸上的惨烈时,更是眉心一皱:“怎么回事?”
没想到是凤影墨,霓灵感激地笑笑:“没事,摔了一跤。”
想想似乎有些牵强,她又指指边上的一根梁柱,讪讪道:“然后,撞在了那上面。”
凤影墨是何人,又岂是那么好糊弄?
凤眸凝在她的脸上少顷,又望进她的眼底,转眸,他沉目看向床边的人。
此时,张硕跟巧黛也正朝他们看过来。
“你怎么来了?”张硕有些意外。
“夜坊主怎么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凤影墨沉声问了自己的问题。
张硕看看霓灵,在看到她脸上的样子时,眸底掠过些些歉意,面露尴尬,却并没有吭声。
边上巧黛却是脸色一变:“啊,坊主,你你怎么”
霓灵苍白着脸,勉力一笑:“没事,我不是说了吗?摔了一跤……而已。”
然后,似乎想起什么,“对了,厨房的锅里还熬着粥,我去看看。”
然后,也不等三人反应,赶紧出了门。
那一刻,她想到了落荒而逃这样的形容。
“你怎么来了?”张硕再次问向凤影墨,忽然想起什么,眉眼一弯:“昨夜洞房花烛,今日怎么还起那么早?”
而凤影墨脸上却无丝毫笑意,目光依旧落在方才那抹慌不择路的身影上。
直到那抹身影走出视线,
他才收回目光,转眸,掠了一眼巧黛,然后落在张硕脸上。
“你跟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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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你大可以试试看
直到那抹身影走出视线,他才收回目光,转眸,掠了一眼巧黛,然后落在张硕脸上。
“你跟我出来!妗”
见他脸色不好,张硕也敛了唇角笑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凤影墨没有理他,径直走在了前面,出了门。
张硕回头看看巧黛,巧黛微微蹙了眉心,搡搡他的手臂:“快去!跬”
“嗯,”张硕起身,将手中染血的锦帕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便也拾步出了门。
巧黛低低一叹,虚弱地靠向身后的软枕,眼角眉梢都是愁绪,微微失了神。
**********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中,凤影墨顿住脚步,回头。
“夜离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所为?”
张硕脚步一滞,停在他两三步远的地方。
没有吭声。
“说!”
凤影墨骤然一声厉吼,吓了他一跳。
几时见过他这个样子?
不禁心中也微微恼了,特别是想起早上他看到的一幕,以及那个男人笑着承认的样子,他更是火大。
他看向凤影墨,不以为然地道:“是我所为又怎么了?他欺负阿洁,该揍!”
“他怎么可能会欺负阿洁?!”张硕的话刚落,凤影墨又沉声紧随而起。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语气笃定得不能再笃定。
张硕就震惊了。
蹙眉,他同样沉了声:“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我亲眼所见还有假?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
凤影墨一时有些语塞,眸光微微一闪道:“反正我说不会就不会!”
“凤影墨,我知道你喜欢人家的妹妹,所以要替他这个大哥出头,但是,做人要有原则,妹妹是妹妹,大哥是大哥,不要不问青红皂白!”
“不问青红皂白的人是你!”凤影墨再次冷声将他的话打断。
张硕又气又无奈,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不讲道理。
睇着他,见他脸色不好,双眸也布满血丝,一副一宿未睡的模样,也不想再跟他无谓地争执下去了,唇角一弯道:“怎么?是不是昨夜洞房花烛折腾了一宿没睡,没折腾爽,跑我这儿来撒气来了?”
“张硕你给我正经点!”
凤影墨冷声低喝,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张硕见状,知道不是闹着玩的,只得求饶,“好,好,好,我不说便是!你说!你那么一大早跑这里来,定是有什么事吧?”
张硕话音刚落,凤影墨直接开门见山。
“第一,以后你对夜离客气点,不许再欺负他,动手这种事更是想都不要想,他不会对阿洁不利,也绝对不会对阿洁有什么企图,你大可放心!你说我自以为是也好,做人没有原则也罢,今日正好被我看到,我就这样要求了。就当作为朋友的我,拜托你这个朋友做的事。如若你做不到,就休怪我不把你当朋友看!”
凤影墨一口气沉声说完。
张硕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会吧?还动真格的?就因为他是你女人的大哥,你就不把我当朋友看?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
凤影墨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依旧清冷着脸:“你大可以试试看!”
声音不大,却是听得张硕一颤。
睨着他并无开玩笑的意思,张硕撇撇嘴,没有再做声。
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昨夜他给阿洁点了睡茓的,一直到刚才他才去解开的。
也就是说,没有解茓之前,阿洁是不可能醒的。
没有醒的话,吐血的可能性就非常小。
那她唇边,还有夜离唇边的血是……
还有,既然人未醒,他身上的薄毯肯定也不是她给盖的。
总共也只有三人,不是他自己,不是阿洁,所以……
给他
盖薄毯的人是,夜离?
正七想八想着,凤影墨再度出了声,蓦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第二件事,也是我前来找你的事。”
凤影墨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便拉开锦袍的腰带。
张硕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凤影墨没有回答,而是解开袍子,让张硕看他的腰。
当那细细长长都有些化脓的伤口入眼,张硕愕然睁大眼睛。
“怎么伤成这样?”
凤影墨又快速将袍子拢上。
张硕皱眉,“几时伤的?我怎么不知道?看那伤口都发炎了的样子,应该是伤得有些时日了。可那日你挨了夜灵一剑,我给你治伤,好像没看到这伤。”
凤影墨眸光微闪,淡声道:“因为我贴了面皮将伤口易容掉了。”
“难怪!伤未好,被你贴着面皮,不透气,所以才会化脓,你再一直贴着,可能还会溃烂呢。”
张硕数落着,忽然想起什么,“怎么伤的?你为何要易容,怕别人看到?”
凤影墨沉默了一会儿,低低一叹:“这就是我过来找你的原因。”
****************
凤影墨走后不久,张硕准备跟巧黛和霓灵两人交代一下也去太医院了。
也就是这时发现霓灵不见了。
厨房里没有人,粥已经烧好,且都盛好了,摆在桌案上,还有一盘小菜。
小菜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只有四个字。
等我解药。
张硕看完就怒了,直接将字条丢在地上。
这个人怎么就那么不消停,他都还没有研制出解药,他又能跑哪里去弄解药?
昨日吃的亏还不够吗?
摇摇头,懒得理会,他端了清粥小菜,送到巧黛厢房。
“夜离不知又跑哪里去给你找解药去了,这次回来,他给你,你也不要吃,等我回来再说,你身上的毒已经再经不起瞎折腾了。”
张硕进门就嘱咐巧黛,却见她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垂目看着自己的手腕,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惊觉不对,张硕脸色一变:“怎么了?”
巧黛怔怔抬头,看向他,缓缓举起自己的腕。
张硕垂眸望去。
一截洁白的皓腕,腕上的脉搏处,一个明显的针眼,更显眼的是,针眼四周的血痕,赫然是一个唇印。
张硕瞳孔一敛,愕然看向巧黛。
巧黛知道他也已大概猜到发生了何事。
蹙眉,幽幽道:“肯定是她,肯定是坊主,她用银针刺破了我的脉搏,然后吸了我的血。”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张硕嘴上这样问着,可脑子里却忽然有无数个念头快速闪过。
千头万绪一时乱做一团。
他沉定心神,细细想了想。
想夜离这几日的表现。
想他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他得出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结论。
犹不相信,他又伸手探向巧黛的脉。
在他发现巧黛自被他点了睡茓以后,的确并无一丝一毫的吐血症状之后,他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结论。
也就是说,那些血其实是夜离的?
至于怎么沾染到了阿洁的唇边他不知道,可能是正好喷出来的时候,没来及避开,弄到了阿洁的脸上,又可能是揩过自己血的手,去碰了阿洁的脸。
所以,其实,夜离也中毒了?
只是他们一直大意了没有发现,他自己也没有告诉他们?
昨日从端王那里取的解药,只有一枚?
他给了阿洁,却没想到中了端王圈套,让阿洁毒性加重?
他自责,所以,今日刺破了阿洁的腕,吸了她的血,让自己也毒性加重?
换句话说,就是让自己身上现在中跟阿洁身上一模一样的毒?
然后,他离开去给自己寻解药,也就是给阿洁寻解药?
是这样吗?
张硕忽然觉得呼吸骤沉,有什么东西塞在喉咙里出不来。
************
继封妃大典上被人劫走的夜灵骤然出现之后,皇宫里又出了另一件大事。
夜灵的大哥,也就是戒坊的坊主夜离,从南阳回来了,一回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回戒坊,就直接进宫复命。
当时,陌千羽正在龙吟宫里批奏折,霍安进来禀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霍安重复了一遍,才相信这是真的。
手中朱砂笔一顿,当即阖了奏折,“宣——”
当霍安来紫莹宫,将这个消息告诉夜离的时候,夜离正在喝水。
听完霍安禀报,当即一口水喷出来,手中的杯盏也没拿住,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个傻丫头,怎么又自投罗网呢?
她昨夜偷偷将解药放于凤府的石狮下面,就是不想让陌千羽知道她跟巧黛的下落,不想再将她们置于危险之中。
这丫头怎么就,怎么就
一时心急如焚,连身上被茶水打湿的衣袍都顾不上换,她就直奔龙吟宫而去。
在龙吟宫里,她见到了霓灵。
霓灵一身戒坊装扮,正跪在地上给陌千羽行礼。
脸色苍白,鼻梁红肿,上唇也是肿的,那样子,那样子……
夜离瞳孔一敛,快步奔了过去。
顾不上跟陌千羽行礼,更顾不上边上还有宫女太监,她直接过去一把将霓灵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一口气,她问了三个问题。
陌千羽见状,扬手示意霍安将宫女太监们都带下去。
霓灵沉默不语。
夜离就火了,摇她:“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霓灵还是不做声。
陌千羽自是知道她在顾忌他,不以为意地笑笑:“你们两个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不用避讳朕!”
夜离转眸,乞求地看向陌千羽:“皇上,我能带她去紫莹宫吗?”
“算了,”陌千羽低低一叹,起身:“还是朕回避吧。”
“多谢皇上!”
陌千羽杨扬衣袖,示意她不必多礼,便举步走了出去。
殿中便只剩下姐妹二人。
“三儿,快告诉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霓灵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头扑到夜离的怀里,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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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姐——”霓灵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头扑到夜离的怀里,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从未见过霓灵这般样子,夜离一看慌了神。
“怎么了?三儿,告诉姐,到底怎么了?一切有姐呢……妗”
霓灵却只是哭,就像是隐忍了很久,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宣泄,便一发不可收拾跬。
夜离无奈,就只得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待霓灵终于哭累了,慢慢平静下来,她才缓缓扳起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抬手一点一点揩去她脸上的咸湿,却不敢触碰她红肿的鼻梁和上唇。
显然是被人打的。
撞,不可能撞得这般严重。
霓灵能接触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或许,她的心里已经知道了是谁。
张硕是么。
只是,他平素虽吊儿郎当,没有什么正形,却也还是君子一个,就算霓灵在他的眼里是个男人,他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发生了什么?
心中有太多疑惑,却也不想强问。
霓灵红着眼睛,吸吸鼻子,好一会儿,终于哑声开了口。
“姐,端王的那个药是假的。”
夜离的手一滞,有些意外。
“假的?”
“嗯,”霓灵点点头。
夜离眸光冷冷一敛,“看来他是故意的,就等着我们前去窃药。”
忽然想起什么,“那,巧黛现在怎样?”
“毒性加重了,暂时还没生命危险,可是肯定不能拖太久。”
夜离眉心微拢,低低一叹:“所以,要尽快找到真正的解药。”
末了,又转眸望进霓灵的眼睛:“就因为药是假的,所以,他打你?”
霓灵一震,没想到夜离突然问到这个。
也不知道问的是女她还是男他。
想来,应该知道巧黛是不会因为这事儿打她的,所以,问的是张硕?
有些慌乱地撇开眼,霓灵低声道:“不是。”
“那是怎样?”夜离却不想就此作罢。
“发生了一点误会……”
“误会?一点误会就能出这么重的手?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夜离很气愤,也很心疼。
此时若是张硕在边上,她非撕了他不可。
“姐!”
霓灵将她的话打断。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个姐姐的眼睛。
只是,她真的不想再提。
夜离便噤了声,眸色沉痛地看着她。
“还有,姐,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其实,不仅巧黛中了毒,我也中毒了。”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而霓灵却相当平静,继续淡然说着:“这也是我为何要以戒坊坊主的身份回来的原因,张硕迟迟没有研究出解药,我跟巧黛都不能等。我想过了,我是戒坊坊主,朝中重臣,公务期间,身中重毒,于情于理,皇上都不能坐视不管,定会想办法帮我弄到解药,多条路就多一份希望,我不能坐以待毙。”
夜离震惊地看着她,也心疼地看着她。
的确,她所说的不失为目前最好的一个办法。
只是,这还是她的霓灵吗?
这才多长的时间。
是什么让她变了那么多?
“三儿,你长大了。”
霓灵黯然弯唇:“也该长大了……”
************
戒坊坊主夜离身中剧毒的消息,如同光的速度在皇宫里传播开来。
帝王陌千羽当即召集太医院的太医前来诊治,当然,也包括会医术的端王。
张硕作为太医院中,最擅长制毒解毒的高手,更是少不了在其列。
这一切就在龙吟宫里进行。
陌千羽坐在龙案前面,夜离坐于旁边。
霓灵则坐于一侧的矮榻,手臂轻置于边上的案几上,任由太医们一个一个上前给她探脉。
因为一些医术资深的高手可以通过脉搏识别男女,所以,陌千羽事先已经让人给她用过药,让她的脉搏呈现男人体征的药。
所以,她无所顾忌。
各种望闻问切,太医们却都还是一个一个摇头。
一筹莫展。
轮到了张硕。
张硕看着霓灵,缓缓上前。
霓灵看着身前的地面,面无表情,鼻梁和上唇越发红肿得厉害。
那样子,那样子竟是看得张硕眸光一颤。
轻捻衣袖,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搭上霓灵的脉搏。
当那跟阿洁一样时缓时急,时猛时无的脉搏入手,张硕终于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是吸食了阿洁的血,让自己同样中毒加剧。
一时心里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震惊,为这种甘愿牺牲的大无畏震惊。
也有内疚,为自己的误会和伤害内疚。
更多的是起伏。
汹涌起伏。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或许是没想到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男人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救阿洁的命,或许是他嫉妒,或许是他有危机感,又或许是他的钦佩,他的心悦诚服。
这世上,除了凤影墨,他还从未如此钦佩过第二人。
心绪大动,嘴里就不由自主地就唤出了声,“夜坊主……”
霓灵这才徐徐抬眼,朝张硕看过去。
前方,夜离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以前她或许不懂,如今她深知,情之一物,是最让人失控的东西,担心霓灵一个情不自禁会做出什么失态之事,所以,她故意出了声。
“张太医是不是有了良策?”
张硕眸光微闪,颔首鞠身,“请恕微臣无能,暂时还没有。”
“连你都没有,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毒!”
此次出声之人,是帝王陌千羽,忽然,他又想起什么,“对了,端王也擅医,不妨替夜离一探试试。”
“是!”
端王上前,张硕就被迫不得不退至一边。
经过一番煞有其事的探脉,端王真的探出了端倪。
“回皇上,夜坊主中的是应该是江湖中早已失传的‘七脉隐’”。
“七脉隐?”陌千羽挑眉。
众人震惊。
夜离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就在场下太医们一片低低唏嘘之际,陌千羽已经迫不及待问道:“那端王可知这‘七脉隐’的解法?”
“回皇上,微臣曾在一本医书上看过,所以略知一二,其实七脉隐的解药好配,只是药引难寻。”端王一脸凝重。
“什么药引?”
“雪山紫莲。”
************
“谢谢皇上!”
待所有人散去,龙吟宫里只剩下夜离和陌千羽的时候,夜离起身跪在了地上。
陌千羽也没有立即让她平身,而是问她:“谢朕什么?”
“很多,总之,多谢皇上!”
夜离俯首而拜。
并不想一一细数,她知道,他懂。
她心里有数,他自是心里更有数。
“很多?”
陌千羽似是被她的回答愉悦到了,低低笑,自座位上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扶了
起来。
忽然倾身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你知道就好!”
带着龙涎香的气息骤然打在她的侧脸和颈脖上,夜离眼帘一颤,微微避开了一丝距离。
以防尴尬,夜离还同时问了一个问题:“皇上说端王的解药药方会是假的吗?”
“不会!”陌千羽笃定回道。
“为何?他不是刚刚还用假药来害我们?”
陌千羽冷哼一声,“就是因为他用了这假药,所以解药药方才不会是假。”
见夜离疑惑地看着他,他只得继续。
“因为你不了解他,而朕了解,他谨小慎微、他城府深沉、他步步为营,他擅权衡利弊,他深懂如何取舍。这样的他,朕已经料到只要朕宣他来诊治,他就一定会给出解药。”
夜离似是稍稍有些明白了过来,“是因为他觉得皇上已经在怀疑他了是吗?”
“嗯,”陌千羽点头,“他放出消息,身上有解药,其实就是诱你们上钩,让你们将假药盗去,自取死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会遇到了朕,朕参与了此事。当时你易了容,他也不知道你是谁,不然,他肯定会紧急将袖中的药瓶藏掉,终止他的原计划,因为他不想这件事情让朕知道。可事与愿违,他没想到是你,而你却窃了他袖中的药瓶。完全可以想象他当时的心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陌千羽还心情大好地“哈哈”了两声,“你想啊,措手不及,被你窃去,又不能跟你要回,那种滋味……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加上后来,在新房里面,追蜂一事,更加让他没了底气,慌了神。而朕,却没有追究,他这般城府的人,自是知道朕肯定是在有意提醒和威吓,也在给他机会。所以,这次朕宣他随太医们一起前来给夜灵诊治,他心里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皇上英明!”
听完这一切,夜离只想到这四个字。
不是平素寻常的恭敬之语,而是真正发自肺腑。
这个男人的确将帝王之术用到了极致。
“另外,他跟太后不是一直怀疑戒坊坊主夜离是女儿身吗?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亲自探脉,彻底死了这条心。”
“嗯。”
夜离点头,这一点她也想到了。
“如此看来,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当然,这一切福祉,都是幸得皇上相助!”
夜离再一次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你真的这样想吗?”陌千羽伸手裹了她的手背,再次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
两人几乎胸口相贴。
凤影墨走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一幕,脚步一滞。
而殿中的两人也当即发现了他。
夜离没有动,陌千羽却微微拢了俊眉,表现出了一丝不悦,冷声道:“凤台主怎么不通报就进来了?”
凤影墨恍惚回神,反应了一瞬才意识过来帝王问了什么,连忙撩袍跪于地上:“微臣有急事禀报,见门口无人,便直接进来了,并非有意擅闯,请皇上恕罪!”
言辞恳切,他看着帝王。
某个女人挨着帝王,自是就也在他的视线之内。
他就是有意的。
外臣无诏不得入后宫,他没办法见到这个女人。
而且,就算能入,这个女人肯定也不见他。
没有办法,他才出此下策。
方才他听张硕说,她在龙吟宫里,他才来的。
原本先通报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他担心,通报也可能会被拒绝。
他要见她,必须。
所以,他才故意让人支开了霍安,他就闯了进来。
当然,突然擅闯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想知道这两个人在龙吟宫里到底在做什么。
听说,陌千羽让端王拿出了药方。
她肯定感激陌千羽。
一个女人感激一个男人,会如何? >
他闯了进来。
果然就看到了他意料之中,却又不想看到的一幕。
“凤台主有何急事?”
帝王再次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微臣听说夜坊主身中剧毒,端王爷开出了解药药方,药方中好像需要一味麒盈,微臣想到府中正好有此药……”
凤影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人的轻笑声打断。
是夜离。
她一脸好笑地看着凤影墨:“我还以为是有雪山紫莲呢,麒盈而已,太医院不是就有。对吧,皇上?”
一边说,夜离一边转眸看向陌千羽,“方才端王不是说,解药其实简单,只是药引有点困难,解药的每一味药太医院里都有。”
陌千羽凤眸深深,睨了夜离一会儿,唇角一勾道:“是啊,解药已齐,只差药引而已。”
末了,又转眸看向凤影墨:“怎么?凤台主的消息如此灵通,都知道药方里有些什么,难道这个没有听说?”
冷嘲热讽之意溢于言表。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动,面上却也不以为意。
微微颔首:“是微臣莽撞了。”
************
张硕来到戒坊的时候,霓灵正在厢房里面收拾着。
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去北国寻找千年雪山紫莲了。
张硕站在没有关的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霓灵闻声回头,看到是张硕,有些意外。
“我能进来吗?”
张硕先出了声。
“张太医有事吗?”
霓灵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听到她用张太医这样的称呼,张硕感觉又怪又别扭。
自三人住一起,除了阿洁唤坊主,其余都是直呼其名的。
他在怪他,他知道。
静默了片刻,张硕举步直接走了进去。
霓灵眼帘颤了颤,又问了一遍,“张太医有事吗?”
张硕没有回答,径直朝她面前走。
霓灵微微蹙眉,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见她一副慌乱的样子,张硕以为是早上那一拳吓到了她,连忙停住了脚步。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霓灵有些意外。
“道什么歉?”
道什么歉?
张硕怔了怔,似乎很多。
他也中毒了,他没有发现。
他费尽心思从端王那里弄到解药,被他怪罪。
他舍身为阿洁,却被他误会,甚至还被他一拳揍过去。
“我没想到你为阿洁隐忍了那么多,也没有想到你是如此全心全意为阿洁,所以……”
“没事,我根本没有放心上!”
张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霓灵打断。
如果说,早上的那一拳让她痛。
那么现在的他这一句道歉,也没让她好几分。
什么叫你为阿洁隐忍那么多,你如此全心全意为阿洁?
在他的眼里,只有他的阿洁。
就是现在来道歉,也是因为发现她对他的阿洁好,是这样吗?
“若张太医没有其他事情,就请回吧!我还要收拾东西。”
霓灵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张硕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说你没有放心上,可是你的表现根本就是在生气。”
“我没生气!”霓灵很无奈,“我只是身体不舒服,心情有些不好,跟你以及阿洁都没有关系,你回吧。”
“听说你明天就要启程去寻雪
山紫莲了?阿洁需要跟你一起吗?”
霓灵怔了怔,忽然就笑了。
难怪来道歉呢。
难怪不走呢。
这才是关键吧。
“放心,我活,阿洁就一定能活,就算我死,我也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让阿洁活!这样总可以了吧?你可以回了吗?”
霓灵笃定说着,唇角笑靥如花。
张硕一听,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还在说,霓灵却只觉得耳边聒噪,再也不想听下去了。
他不走,她走。
越过他的身边,她径直往外走。
衣袂轻擦的瞬间,张硕伸手一把抓住她,“你听我说……”
话还未说完,就骤然停住。
他震惊地看着霓灵,霓灵脸色大变。
垂眸,她朝自己看过去,就看到因为张硕用力过猛给拉扯开的衣襟,敞开处,露出里面粉色的兜衣。
这两章霓灵的戏份稍稍多点,接下来就是男主女主男配女配的斗爱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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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你是太监,还是女人,没有人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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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震惊地看着霓灵,霓灵脸色大变。
垂眸,她朝自己看过去,就看到因为张硕用力过猛给拉扯开的衣襟,敞开处,露出里面粉色的兜衣。
啊跬!
她连忙一把甩掉张硕的手,快速将自己的衣袍拢上,背转身去,一颗心慌乱得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张硕一动不动震惊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
什……什么情况?
穿兜衣?
一个大男人穿女人的兜衣?
难道是因为是太监,所以有这个特殊的爱好?
曾听说过的一些宫闱秘事中,的确有些太监因为男人的那个东西被废,不仅变得不男不女,还变得心里不健康,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犹不相信,抓了霓灵的腕,想要探她的脉,却被霓灵一把甩开。
“你做什么?”
末了,又转过身对他冷声道:“你最好将你看到的忘掉!”
见她真的生气了,张硕只得作罢,却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毕竟以前只是听闻,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真的是这样,张硕一时觉得又新奇,又好笑。
唇角一勾,笑睨着霓灵:“好了,你放心,我绝对忘得一干二净,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吗?嗯?发生了什么吗?”
他嬉皮笑脸地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霓灵长睫颤了又颤,若是寻常,他这个样子,她也会禁不住弯起唇来。
只是此刻,她却只觉得心口愈发痛得厉害。
而且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无语失望。
他说:“啧啧,还真没看出来,堂堂的夜大坊主有这爱好,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一定。”
霓灵才明白过来,他将这一切误会成了一个太监的变态癖了。
虽真的很受伤。
可反过来一想,却也觉得如此未尝不是最好。
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这样也省了她的心。
“多谢!”
丢下两字,她再次转身。
见自己如此费力讨好,对方依旧一副清冷,甚是不欢迎他的模样,张硕低低一叹,也不想还在这里继续不识趣地强求于她。
“你别走,我走便是!”
话落,便举步径直越过她的身边出了门。
留下霓灵一人站在屋中久久失了神。
************
收拾了一会儿,霓灵就感觉到体力不支,腹中腥甜翻涌得厉害。
扶着桌案,她喘息着坐了下来。
哎,这幅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北国寻到千年雪山紫莲。
伸手提了桌案上的茶壶,欲给自己倒一杯水,却只感觉到身后衣袂簌簌而响。
她一惊,刚想回头,就蓦地感觉到头上一松。
她当即意识过来是发带被扯了,大骇着想要伸手去阻止,于是,原本提在手上的茶壶就“嘭”的一声跌落在桌上,打翻,里面福安刚刚换上的热水滚烫,撒泼出来,淋在她的身上。
春衣单薄,烫得她瞳孔一敛,弹跳而起,而自己满头的青丝也如同瀑布一般倾散下来。
她慌乱回眸,青丝飞扬间,就看到张硕震惊的脸。
“你真的……是女人?”
大手拿着她的发带,张硕难以置信地开口。
霓灵意外又慌乱。
意外他怎么又去而复返,慌乱自己终究还是暴露了出来。
当然,更多的是痛。
手背还有大腿,很痛。
因为她坐在那里,那壶开水倒下来,正好淋在她的手背和她的大腿上。
>
眼眶一红,她沉默地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张硕此时也回过神来,发现她通红的手背,眸光一敛。
“你烫到了?”
他伸手握起她的手,就像是平素那般无所顾忌,那般自然。
却是被霓灵一把抽开,嘶吼:“不要你管!”
张硕一震,手就僵硬在半空中。
从未见过她这样。
不是说她的女子身份,而是她如此愤怒嘶吼的模样。
从未见过。
或许,他真的莽撞了。
“对不起……”
他只是一路越想越不对劲。
他想起方才她衣衫敞开兜衣外露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兜衣被撑起的玲珑曲线。
他还想起这些时日三人共处,她的言行举止和一些细节上的生活习惯。
他甚至想起,自己那一次在街上遇到她和阿洁的时候,她就是女人装扮。
到底是男扮女装,还是
心中好奇太甚,他才折回来的。
怕问她,她不承认,所以,他才用了偷袭。
没想到,没想到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
竟真的是女人。
怎么可能会是女人?
她是女人,他误会她对阿洁有企图?
她是女人,他还动手打了她?
“夜离,我……”
他忽然发现,自己半天找不到语言。
无措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袖中有药,他连忙掏了出来,“你赶快擦擦,不然,很快就会起泡了。”
其实,已经起泡了。
霓灵没有接,只是低着头,将手背放到唇边,轻轻哈着。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红红的眼。
张硕见她这样,有些无奈,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伸手捉了她的腕。
却又被她固执地想要挣脱。
张硕不让。
她用蛮力挣。
一只手整个从张硕手心走过,抽出。
于是,手背上的那些泡就都破了。
瞧见这般,张硕也火了。
“夜离,你到底想要怎样?误会你,打你,是我不对,我已经跟你道歉,跟你说对不起了,你还想要我怎样?而且,是你自己女扮男装,我又不知道你是个女人,你怎么能将所有的错都怪在我的头上?”
张硕将手中瓷瓶“嘭”的一声置在桌案上。
霓灵依旧低着头,没有理他,就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张硕便越发气结,胸口微微起伏:“夜离,我不欠你什么,你说你现在这么别扭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滚!”
霓灵终于出了声。
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从唇边逸出,却是听得张硕一震。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叫他滚?
记忆中,还从来没有哪个对他用过这个字眼。
她竟然让他滚。
“走就走!”张硕轻嗤摇头,“夜离,你是我见过最小肚鸡肠、最斤斤计较、最不可理喻的女人!”
说完,愤然转身,大步离开。
“我方才已经说过,你最好将自己看到的都忘了,若你将我是女人的事告诉第二个人,我就一定让你的女人拿不到解药。”
抬眸怔怔看着张硕的背影,霓灵忽然想起什么,蓦地开口。
张硕脚步一顿。
徐徐回头。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霓灵眼帘颤了颤,“不,我只是在跟你谈条件,你不吃亏。”
张硕嗤然一笑:“放心,你是太监,还是女人,没有人感兴趣。”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转回头,衣袍轻荡,决绝离开。
霓灵身子一颓,一ρi股跌坐在凳子上。
************
夜,凤府。
屏风后,热气缭绕、花香四溢。
“哗啦”一声,沈妍雪自浴桶里站起,伸出玉白的藕臂扯过屏风上的锦巾,轻轻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薄透的轻纱寝衣穿在身上,她自屏风后走出,来到梳妆台的铜镜前。
镜中人肌肤胜雪,黑发如瀑,身姿曼妙,玲珑曲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风情惑人。
她满意地弯了弯唇角,转眸看向门口。
凤影墨还未回来。
昨夜,那些闹洞房的人离开后,她打算给他换掉淋湿的衣袍,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当时,她还以为他早已迫不及待了,心中又惊又喜,又羞又慌,有一丝丝害怕,却又隐隐期待。
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她红着脸偎了上去,也不管不顾他浑身湿透。
她想着,反正都是要脱的。
谁知道,男人的下一个动作,却让她的心,瞬间跌到了冰窖。
男人轻轻推开了她的身子。
她疑惑地看着他,刚想问他为什么,男人忽然握着她的那只手带着她直接探到了自己胸口的衣襟里面。
她当时又惊又懵,转而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是要这样调情。
这个男人!
驿动的心再次狂跳起来,她更加羞喜难当。
任由着他的大手裹着她的小手,任由他引领着她探到他胸口的肌肤上。
肌肤紧致结实,很让人血脉喷张的触感,她甚至都急促了呼吸。
可是,当男人带着她的手落在他胸口的一块凹凸不平上时,她猛地惊觉过来,那是伤。
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的伤还未好!”
然后,就带着她的手从衣襟里面抽了出来。
当时,她差点没站稳跌到地上。
她很受伤。
真的。
她甚至宁愿他用别的方式,更决绝一点的方式都行,也不要用这样一句看似跟她解释,实则无情冷酷到了极点的话来搪塞她。
他什么意思?
他带她摸上自己的伤,并告诉她他的伤还未好,是想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今夜两人无法洞房了是吗?
其实,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男人的身。
洞房不洞房,根本不重要,她要的,不过是他的一颗心而已。
他就那般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她表明自己伤未好,碰不得她。
是碰不得,还是不想碰?
想来,是后者吧。
都说男人跟女人不一样。
往往是相反的。
情字入心,欲才会变得无法控制。
若是真想要,又怎会在意自己的那点伤?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那个叫夜灵的女人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担心。
来日方长。
他们已经是夫妻,终究陪他同床共枕的人,是她。
何况她知道,他的心里也不是没有她。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凤影墨回来,她便扯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出了门。
当她推开书房的门的时候,凤影墨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书卷。
闻见动静,抬眸瞥了她一眼,见到是她,只寡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便又低头去看他的书,再也没有抬第二眼。
书桌上堆满了书,一片凌乱。
他似乎是在找什么。
在门口站了片刻,见他没有理她的意思,她便拾步走了进去。
她发现,那些堆积如山的书竟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医书。
他几时对医术感兴趣了?
心中疑惑的同时,她便问出了声:“影墨怎么会如此专注于医书?”
男人眉眼未抬,回了句:“找个东西。”
从她的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心,黑而浓密的长睫,以及紧紧抿着的薄唇。
专注而凝重。
似是正被什么烦心事
所缠。
她忽然有种想要伸手去抚平他眉心那一抹褶皱的冲动。
“影墨是在找七脉隐的记载吗?”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向来藏掖不住,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出来。
戒坊坊主夜离身中剧毒,帝王召集太医院众太医于龙吟宫会诊一事,她自是也已听说。
听说夜离中的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七脉隐。
夜离是那个女人的大哥。
所以,他现在,在找七脉隐的记载?
“不是!”男人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依旧眼皮子都未抬。
沈妍雪怔了怔。
虽然男人的声音仍是不咸不淡,但是看得出并不像是在撒谎。
那他……
想起自己过来的意图,她缓步绕过书桌,来到他的身后,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搭上他的太阳茓,正欲按捻,他忽然转头看向她。
她柔柔一笑道:“看书辛苦,我给你按按。”
“不用,你先歇着吧。”
男人再次扭回头去。
沈妍雪不甘心,又饶到前面,轻倚在书桌的边上,“这么多书,你也不可能一宿将它看完,明日再看吧,现在随我一起回去歇着,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略带撒娇地攥上他的袖襟。
而且,她还故意将披风拢到后面,露出身上薄透的纱衣,将自己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子呈现在他的面前。
凤影墨眉心微拢。
却还是起身站了起来。
沈妍雪心中一喜,站直身子,正欲展臂缠上他的颈脖,男人却正好转身,她就扑了个空。
“我真的非常急着找一个东西。”男人走到门口,拉开门,然后,看向她。
沈妍雪瞬间煞白了脸。
他的意思很明显,赶她走呢。
心中不悦,脸上便也挂不住了,她冷脸冷声道:“什么东西那般急?是关乎你的性命吗?”
她本是挖苦一问,没想到男人“嗯”了一声,说:“比性命还重要。”
************
翌日早朝。
帝王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
要御驾拜访北国。
此决定一出,朝堂哗然。
不少大臣出来反对。
原因很简单,北国位于极北之地,路途遥远,天气恶劣,并不适合帝王亲临拜访。
而帝王的态度非常坚决。
原因也简单。
自他登基以来,从未拜访过任何它国,这对于一个正在蒸蒸日上的大国来说,是不利的。
如今多国鼎立,相互拜访才能知己知彼,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才能让后幽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北国就因为地处最北,气候也最恶劣,正好可以彰显他的诚意绝非一般,他就是要让诸国看看,后幽的气度。
另外,戒坊坊主夜离身中七脉隐,急需雪山紫莲做药引,若只是他们前去,并不一定能顺利拿到紫莲,由他亲自出马,或许北国会看一些情面。
一席话说得众臣哑口无言。
的确,条条在理。
而且,夜离中毒,人命关天,他们同为臣子,君王爱惜臣子之命,他们总不能劝君王袖手旁观。
所以,就算觉得此举还是甚是不妥,却没有一人再言。
帝王又让霍安宣读了随行人员名单。
戒坊坊主夜离是当事人,自是在其列。
而后宫中的夜灵,作为夜离的妹妹,也作为帝王的女人,跟在一起,既可以照顾帝王起居,也可以照顾自己的大哥,自是也在其列。
还有端王。
夜离的毒是他诊治出来的,解毒的药方也是他开出来的,若在北国寻得药引,第一时间就可以配置解药,所以,他必须跟在一起。
还有太医院张硕。
虽说此次夜离之毒是端王诊治出来的,但是张硕却是太医院中最擅制毒和解毒之人,为确保万无一失,以备不急之需,他也带着。
另外就是负责安全的禁卫,由禁卫统领韩啸带队。
还有随侍的宫女太监,由霍安负责。
人员宣布完毕,帝王凌厉目光一扫全场:“若诸位爱卿没有什么异议,此事就这样定了。”
忽然,一人
于百官中出列,撩袍跪于地上。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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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我要见你
忽然,一人于百官中出列,撩袍跪于地上。txt全集下载
“皇上!”
是缉台台主凤影墨妗。
众人皆是一怔跬。
独有帝王一人似乎并无吃惊,凤眸深深睥睨向他,唇角一丝弧度若有似无:“哦?凤台主可是还有话要说?是也想要一同随行吗?”
他就知道他会沉不住。
谁知,凤影墨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皇上所带之人都是能在这件事上起到作用,给予帮助的人,微臣有自知之明,又岂会奢望能跟御驾随行?”
帝王一怔,“那凤台主……”
“微臣是觉得北国路途遥远,且路上凶险难料,皇上的安危最为重要,应该让韩统领多带些禁卫军方为妥当。”
凤影墨不徐不疾说完。
帝王眸色一点一点加深。
微微眯了眸子,他问向凤影墨:“这就是你要说的?”
凤影墨颔首:“回皇上,正是,微臣也是为皇上的安危着想。至于朝中之事,皇上尽可以放心,有沈丞相,还有各位大人,都会替皇上分忧,微臣也定会尽心尽力处理好缉台的事务。”
一番话将自己的忠心表完,也让场中各位大臣听得心里舒服。
只是有一人却微微不爽了。
那就是帝王陌千羽。
他看着凤影墨,倏尔一笑:“凤台主所言深得朕心,的确,朝中有丞相,还有诸位爱卿,”一边说,一边扬袖,随随指过场下百官,“朕非常放心,如凤台主所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朕的安危。多带些禁卫,朕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觉得带得太多,太打眼,也未必是好事,反而会引起一些不法之徒的注意。”
帝王凝眉顿了片刻,似是在沉思,须臾之后开口道:“这样吧,凤台主也随朕一起!”
众人一怔,凤影墨愕然抬头。
帝王的声音继续:“缉台工作日趋稳定,可以暂时先放一放,凤台主能文能武,跟在朕的身边,既能帮朕出谋划策,也能保护朕的安全,朝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人如此合适。不知凤台主有无意见?”
凤影墨似是对帝王的这个决定有些意外,怔了片刻,才俯首领命。
“承蒙皇上厚爱,微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埋首于地上的瞬间,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凤影墨的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
果然,对于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疑心甚重的帝王来说,请旨远远不及如此一计。
请旨随行,陌千羽绝对是不会同意。
而且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要跟着一起。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
故意一副甘愿留下,巴不得陌千羽快去北国的样子。
然后,还故意让陌千羽多带些禁卫军走,另外提及朝中大事有沈孟。
他知道,陌千羽早就对他心生顾忌,他如此一提,陌千羽肯定心生危机。
肯定会想,让他多带些禁卫军,是不是想要消弱朝中兵力,消弱朝中兵力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还有关于沈孟。
不管陌千羽对沈孟信任与否,如今沈妍雪嫁给了凤府,这是事实。
他知道,当初赐婚之际,陌千羽肯定是纠结犹豫的,只不过,权衡之下,想要断了他跟某人之间的感情占了上风,所以才有了这门赐婚。
毕竟是两强联姻,多多少少这个帝王心里肯定是有所顾忌。
他故意这么一提,绝对又会多想了去,兵力消弱,政事又让沈孟把持,对一个帝王来说,可是大忌,他又岂会让他如愿?
防范一个人的最好方法,莫过于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所以,他让他随行。
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
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搁,所以帝王让众人回去简单地准备了一下,午时在宫门口集合,一起出发去北国。
沈妍雪听说凤影墨要随驾去北国,差点都哭了起来,非要跟他同行。
凤影墨自是没有同意。
沈妍雪便让长安备了马车,她直接去了宫里求襄太妃,在襄太妃的帮助下,帝王勉强答应了她跟着一起。
出发的时候,还多了一人。
易敏。
用帝王陌千羽的话说,是因为他听说北国医术高超,将敏妃带着一起,看能不能治愈好她的腿疾。
果然是宅心仁厚好君主,既关心臣子,又疼爱妃子,一行人还未离开,良好的口碑早已在街头巷尾传开。
韶华明媚,春光正好,一行人就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浩浩荡荡出发了。
除了帝王是乘坐龙辇,戒坊坊主夜离是病者以及众女子乘马车,其余男人都是骑马,宫女太监们随行,禁卫们手持兵器将队伍保护得密不透风。
以要照顾自己大哥为由,夜离跟霓灵同乘一辆。
这是继选妃之后,姐妹二人非常难得的有了独处的机会。
当然,后来也有过两次。
一次是夜离被张硕带着去她跟巧黛住的地方看她们两个,当时夜离没有做太多逗留。
另一次就是昨日霓灵以戒坊坊主身份入宫,陌千羽将龙吟宫腾出来给她们姐妹俩,却也只是很短的时间。
“三儿,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一上车,夜离就问。
“嗯,”霓灵点头,又摇头,“我没事。”
夜离发现以前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不见了,虽霓灵也没怎么表现出来自己的情绪,可夜离还是看得出她眼中的愁绪以及心事重重。
刚开始以为是因为身上剧毒的原因,她试着安抚开导了几句后发现,不是。
所以,她也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
这世上能让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只有情之一物。
都是为情所困之人,她懂。
霓灵不说,她也不问。
天黑的时候,来到了一处深山密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恐有危险,帝王让队伍停下来扎营休息。
春寒料峭,又在深山之中,更是冷得出奇,所以众人帐篷一搭好,就燃起了篝火。
大家围着篝火而坐。
陌千羽左边坐着夜离,右边坐着易敏。
夜离边上是霓灵,霓灵边上是韩啸,易敏边上是端王。
然后是沈妍雪,沈妍雪边上是凤影墨,凤影墨跟韩啸的中间,是张硕。
众人围着一个圈。
霍安给大家取了食物和水,大家就着篝火边闲聊,边用着简单的晚膳。
大概是帝王当前的缘故,说是闲聊,也没有几个人在说,就沈妍雪话最多。
“皇上,还记得有一次皇宫狩猎,我,影墨,还有皇上三人迷了路,那时还是冬天,天寒地冻的,我们三人也是靠着一团篝火偎坐了一夜,还记得吗?”
陌千羽笑,“当然记得,就像是昨日发生的事一样,朕记得那时你冻得不行,非要让朕跟凤台主将你挤在中间,朕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说,不管了,大不了嫁给你们两人的其中一个,没想到,还真成了事实。”
陌千羽一边说,一边透过篝火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正低垂着眉目拧着手中水袋的盖子,没有做声。
他又眼角余光左右一扫,掠过夜离和易敏。
夜离同样低垂着眉眼,正默默吃着手中的点心。
易敏手执一根小棍,轻轻拨了拨面前的篝火。
沈妍雪却是兴奋不已,双眼放光,两颊酡红,“是啊,这还不是感谢皇上,对吧,影墨?”
一边说,沈妍雪一边旁若无人地挽起凤影墨的胳膊,娇羞地问向他。
凤影墨唇角一勾:“是啊,感谢皇上的赐婚。”
边说,边将手中水袋递给沈妍雪,“嘴巴说干了吧
?喝点水。”
也不知是真没听出凤影墨话中的深意,还是众人当前,戏要做足,沈妍雪笑得那个灿烂,却并没有伸手接,而是将小脸凑了过来。
那意思就是让凤影墨喂给她喝。
陌千羽笑着“咳咳”。
凤影墨眸光微敛,提起水袋递到她的唇边,倒了一口水入了她口中。
沈妍雪满意地直起身子,水眸瞟过坐于对面的夜离,一抹得色从眼底掠过。
而夜离根本就没有看那对秀恩爱的男女,一直默默地吃东西,目光落在身前的篝火上。
她看到易敏一直在拨弄那篝火,一直在拨弄。
忽然两颊一热,夜离一震,回神过来惊愕地发现,是陌千羽蓦地捧起了她的脸。
“你看你,多大个人,还似个三岁孩童一样,这嘴角的糕点沫儿是准备留着夜里饿的时候再宵夜吗?”
陌千羽说着,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揩在她的唇边。
夜离瞬间僵硬了身子,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
正有些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对应,就听到凤影墨的声音陡然响起。
“我去再拾点柴禾!”
话音未落,人已起身。
那一刻,夜离清晰地看到陌千羽唇角一勾。
他故意的。
夜离眼帘颤了颤,并不想理会。
“影墨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沈妍雪起身追了上去。
陌千羽这才将手自夜离的脸上拿下来,对着两人的背影朗声道:“不用了,那边禁卫们拾好的柴禾多得是,哪用得着你们亲自去捡。”
于是,凤影墨和沈妍雪只得折了回来。
沈妍雪挽着凤影墨的胳膊。
陌千羽又转眸看向身侧的易敏,柔声问道:“这样坐着,脚还受得住吧?”
一边说,一边大手落在易敏瘸跛的那条大腿上。
对,是大腿上。
易敏手中的小木棍“咔嚓”一声断掉。
“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
易敏颔首回着,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脚,却是被陌千羽按住。
“嗯,”陌千羽点头,大手依旧没有移开,眼梢一掠,扫过前方刚刚落座下来的凤影墨。
这时,霍安又端了些食物过来。
是一些风干的肉类,有牛肉干、猪肉干。
霓灵捻起一粒牛肉干,正欲送进嘴里,忽然一阵疾风扫来,“啪”的一声清脆,她的手背一痛,手中的牛肉干就被打落在地上。
“你的身子现在不能吃这种东西!”
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在上方。
众人一怔,包括霓灵。
所有人都看向声音的主人。
是张硕。
是他突然起身打掉了霓灵手中的牛肉干。
霓灵有些意外,众人也觉得微愕。
为他那般眼疾手快的样子,也为他严厉斥责的语气。
众人皆坐,唯张硕独站。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他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有些过,讪讪一笑,坐了下来:“中毒之人不能吃牛肉。”
“是吗?若果真如此,我相信端王爷肯定早就叮嘱我了,对吧,端王爷?”
张硕的声音刚落,霓灵第一次出了声,却是问向易敏边上的端王。
她记得巧黛从不吃牛肉。
他是担心,她吃了牛肉以后,会跟巧黛体质不一样吗?
微微冷笑,她重新捻起一粒。
大家都是明白人,自是将这一份没有硝烟的针锋相对看在眼里。
易敏眉眼淡淡。
<
p>陌千羽眸色深深。
凤影墨面沉如水。
沈妍雪、韩啸一脸莫名。
夜离微微拢眉,这丫头终究还是沉不住。
端王有些为难,看看张硕,又看看霓灵。
毕竟是老奸巨猾之人,最终还是谁也不得罪。
“牛肉的确少吃一些为好。”
“少吃?”霓灵轻笑,将手中那粒送入口中,“而非不能。”
张硕脸色白一阵,青一阵。
夜离担心再下去会出事,便起身请辞。
“皇上,我有些乏了,想先去休息,大哥他身子不好,也不能久坐,我扶他下去。”
九人,各人眉眼,各种心思,她也不想再在这种虚伪的氛围里呆下去了。
“嗯,”陌千羽点头,也起身站起,本是坐在软垫之上根本没有灰尘,他还是极其优雅地掸了掸袍角衣袖:“明日还要赶路,大家都早点歇着吧。”
“是!”
众人纷纷站起。
易敏也同样起身。
毕竟是有一条腿不方便的人,又加上久坐的缘故,人还未站起,脚下一软,蓦地一个趔趄,眼见着就要栽到身前的篝火上。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不是她左边的陌千羽。
也不是她右边的端王。
而是跟她隔着一个端王,还隔着一个沈妍雪的凤影墨。
陌千羽正在掸灰尘的手微微一顿。
沈妍雪脸色一白。
所有人都看着两人。
易敏自己也有些意外。
“多谢凤台主!”
见她站稳,凤影墨便松了她的手臂,“举手之劳而已,敏妃娘娘客气。”
眼角虚光所及之处,他看到夜离弯了弯唇,转身,扶着霓灵走在了前头。
众人纷纷散去。
凤影墨快速度了一个眼色给张硕。
张硕蓦地反应过来,连忙喊住众人。
“大家请留步!”
见都纷纷停下,他举步第一个走向陌千羽。
“皇上,深山之地,虫蚁很多,方才大家搭帐篷拾捡柴禾的时候,微臣采了些驱虫的草药,包成了小包,大家每人随身带一包吧。”
张硕一边说,一边将一包呈给陌千羽。
陌千羽接过,放到鼻下嗅了嗅,正欲吩咐霍安替张硕去分,却见张硕已经跑开。
“这是你们二位的。”
张硕一手一包递给夜离跟霓灵。
霓灵冷着脸,并不打算接。
“多谢张太医!”夜离伸手将递给自己的那个接过,又不动声色地碰了碰霓灵胳膊。
霓灵这才极不情愿地接在手里。
张硕也未多说什么,更未多做停留,又转身去发其他人。
扶着霓灵回到营帐,夜离警惕地看了看身后,见无人跟来,便走到营帐中的烛火下,缓缓拆开张硕递给她的那包草药。
霓灵疑惑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快看看你那药包里有没有什么?你不觉得张硕行为蹊跷吗?”
“有吗?”
霓灵并没有这种感觉,不过,既然让她看,她便看看。
“真有个字条。”
霓灵低呼,不得不佩服她姐姐的这份明察秋毫的洞悉能力。
“写的什么?”
夜离这边也有个字条。
捻起,展开,白纸黑字入眼,夜离眼波微微一动。
霓灵的声音响起:“上面写着,阿洁也
来了,在我们队伍后面,跟我们保持着距离。”
巧黛?
夜离怔了怔,“还是张硕心细,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让她跟着?你们身上的毒不知能拖多久,到时找到药引,第一时间配置解药,就可以第一时间服下。”
“他当然心细,也不看看是对谁。”
因为他的心里只有巧黛。
意识到霓灵的声音不对,夜离朝她看过去,就看到她微微苦笑的样子。
那一刻,夜离似乎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
又是一个拥挤的三人世界么。
“姐的上面也是写的一样的吗?”霓灵转眸问向她。
夜离长睫微闪,没有吭声。
不是。
她的上面写着,我要见你,营帐后巨石边,等你!
还有一章,只不过素子有些感冒头痛,缓缓写,争取让明天孩纸们一早(九点之前)看到哈。本章必要过度,很快会铺出一件大事,应该是孩纸们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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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这并不能成为她放肆的资本
简单的盥洗之后,夜离坐在灯下拆卸着头上的发饰。
我要见你,营帐后巨石边。
都这样的时候了,竟然还能用这么霸道的口气,怕是也只有他了。
他要见她,她就必须见吗跬?
弯了弯唇,她拿起字条放到灯盏上燃着。
火光起,白纸黑字瞬间化为灰烬。
“在烧什么呢?”
蓦地一道男声响起,夜离一怔,回头,就看到陌千羽打帘而入。
夜离连忙起身,正欲行礼,就被陌千羽快步上前扶住:“就你和朕两人,无须多礼。”
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缓缓逸出,夜离发现他一身明黄龙袍已经换掉,身着的是一身月白色软袍,头发还湿哒哒的,应该是刚刚沐浴过。
“皇上怎么还未休息?”
见对方扶着自己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夜离挣也不是,不挣也是,只得先开了口。
陌千羽笑,眸色略深,“你不是也一样?”
边说,边扫过帐内,目光在那一团黑色的灰烬上稍一盘旋,复又落在夜离的脸上。
夜离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也无惧。
反正字条已毁。
“我正准备睡呢。”夜离同样一笑。
此时的她也只着一身洁白的寝衣,头上发饰尽数拆掉,一头乌黑的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在肩头,小脸上一丝粉黛都无,清丽得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陌千羽心中一动,原本落在她手臂上的大手突然来到她的后腰,将她往自己面前猛地一扣。
夜离骤不及防,撞上他的胸口。
“夜离……”
一声轻唤,似无奈,似叹息。
夜离怔了怔,抬眸看向他。
他背对着烛火而站,高大的身躯将光线拢住,看不大清他脸上的神色。
“朕想要你,今夜。”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恍惚间,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男人略带蛊惑的声音又说了一次,“朕现在就想要你,”话音未落,火热的唇却是已逼至耳畔,夜离大惊,一把将他推开。
陌千羽骤不及防,后退了一步。
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夜离终于可以看到他脸上神色。
她看到他面色微冷。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夜离眼帘颤了颤,“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请皇上恕罪。”
夜离垂眸颔首,柔顺的发丝因为她的动作滑至肩前两侧,露出一截粉颈,被拢在烛火的光晕里,美得不可方物。
那一刻,那种想要毁了她的冲动再次将陌千羽充斥。
他是帝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是想试着不逼她,试着放下姿态,可是,这并不能成为她放肆的资本。
她一个蒲柳之身,他都没有跟她计较。
她凭什么跟他说,她还没准备好。
这种事情还需要准备吗?
陌千羽举步,朝夜离走过去。
夜离大骇,微微攥紧了袖襟,本能地朝后退着。
直到背后受阻,夜离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营帐的帐壁边上。
退无可退。
男人却已经逼至。
“皇上……”
又慌又惧,夜离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曾经,她肯定会严词拒绝,可是如今,霓灵的解药还需要他的帮助。
她心里清楚,她现在是他的女人。
他要她,天经地义。
而且,他是帝王,她是二嫁之身,他又屡次帮她。
她给他,也实属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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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的心里很乱……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堵在自己的胸膛和营帐的帐壁之间。
倾身。
不能太撕破脸,又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情急之下,夜离大声道:“皇上心里有人,作何又要这般对我?”
眼见着吻就要落下,男人的动作戛然停在了那里。
见方法奏效,夜离长睫轻颤,继续道:“皇上喜欢的人此刻就在另一个营帐。”
虽然她知道自己将易敏拉出来当挡箭牌有些卑鄙,但是,她说的是事实。
陌千羽微微直起了身子,眸光轻凝,睇着她。
“你说易敏吗?”他忽然开口。
夜离没有做声。
明知故问。
“这就是后来,你跟朕越走越远的原因?”
再度出声,他缓缓望进她的眼底。
夜离愣了愣,有些意外他的问题。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凤眸深凝,绞着她好一会儿,他忽然将她放开,转过身去。
负手而立,留给她一个背影。
“不错,朕的确喜欢过易敏,她是朕喜欢的第一个女人,朕也以为这辈子会一直喜欢下去,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人。可是人真的很奇怪,到最后,连朕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心里的那份执念,到底是最初的那份喜欢,还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又或是对她背叛的一种仇恨,朕也不知道。”
夜离有些震惊。
震惊他跟她说这些。
因为他背对着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她想,他是鼓着勇气的吧?
不然,也不会背转身去。
说实在的,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整整三年。
现在回想起来,这三年来,他跟她说的,好像不是朝中之事,就是后庭之事。
反正件件都是跟他的江山社稷有关。
从未聊过彼此,从未。
就唯一的那一次,那一次在映月楼上,他将她荷包丢了,第一次跟她说过自己。
他说,他心里有人,那人从映月楼上跳了下去,将她带进宫里,也是因为她的眉目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她的眉目跟易敏相似吗?
想了想,完全没有。
她不觉得有丝毫相似的地方。
陌千羽的声音继续,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或许是朕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将她装在心里,每日黄昏站在映月楼上将她想一遍,再将她恨一遍,所以眼里再无其他,再也装不进其他。可是她真的出现在朕的面前,回到朕的身边,朕却怎么也找不回最初的那份悸动,别说悸动,就连恨都找不到了。”
也就是那时,他才发现,前尘如烟,早已散去。
这些年的执念就只是不甘。
让她看到了他的今天,看到了他君临天下,看到了他应有尽有,他忽然就释然了。
原来,自己是那般世俗的一个男人。
而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不知几时,早有另一人走进他的心里,牵动他的情绪,左右他的思想,让他嫉妒,让他发狂。
只是他一直忽略掉了而已。
“夜离……”
他骤然转身,吓了夜离一跳。
“朕会对你好的,还有你的妹妹。”
话音落下,男人再次逼近,将她困在自己胸膛和帐壁之间。
夜离心头狂跳,心里滋味不明。
这是承诺吗?
曾经做梦都想要的承诺,终于在三年后的这样一个深夜被这个男人说出了口。
可她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份悸动。
这与他对如今的易敏何其相似! >
原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无论人,无论事。
不可能永远有那么一个人,永远站在你身后,永远站在那里等着你终于想起,终于回头。
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她怔怔看着他。
他低头,唇瓣轻轻覆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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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或者说,已经不考虑后果
他低头,唇瓣轻轻覆上她的。
夜离浑身一颤,倏地睁大眼睛。
本能地想要避开,可对方的大手已再次来到她的后腰,将她重重扣向自己,另一手更是按住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原本是衔住她的唇细细吮吻,可见她不悦的蹙眉,他心中不免也有些恼了跬。
一股无名怒火往上一窜,他直接撬开她的唇齿,强行逼入她的口中。
纠缠上她的舌,大力需索着她唇齿间的每一寸芬芳。
夜离张着嘴,被动地承受着,代表帝王尊贵身份的龙涎香肆无忌惮地钻入鼻尖,她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极度不舒服。
想逃,逃不了。
想躲,躲不开。
甚至想像对付凤影墨那样直接无所顾忌地咬下来,她也做不到。
她发现,终究,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终究是以一个畏惧的姿态,以一个低他一等的姿态。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分神,陌千羽重重咬了她一口,她吃痛闷哼,他又将她的闷哼声吞没。
虽无法抗拒,可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去逢迎。
只被动地承受着,一动不动。
他粗噶了呼吸,她却淡若秋水。
于是,陌千羽更加恼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比推开他更让他受伤。
眉心一皱,他加大了唇齿间的力道,挤压吸捻,无所顾忌,也毫不怜惜。
扣在她后腰的那一只大手更是顺着她的衣摆探到了她的衣袍里面。
长如蝶翼的长睫轻轻颤动,夜离缓缓阖上眼睛,掩去眼中的屈辱。
那一刻,她想到了换。
交换。
还想到了凤影墨在三三棺材铺里说过她的话。
他说,你跟那些出来的卖的女人有什么两样?
当时,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如今想想,可不就是没有两样。
陌千羽显然没有什么经验,就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急不可耐。
兜衣拥挤,本就被撑得满满当当,他还想将自己的手塞进去。
一边狠狠吻着她,一边摸索着挤了两次,都未果,他低吼一声,直接将她的兜衣给撕开了。
“嘶”的一声,原本紧窒的胸前陡然一松,饱满的初荷落入他的手中。
重重一捏。
如同瞬间被火焰击中,夜离心魂一颤,陡然睁开眼睛。
听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喷薄在面门上,感受着凌厉痛感从唇上传来,还有身前大手的揉捻,她忽然难以抑制的慌乱起来,忽然想逃。
她开始伸手推他,大力推他,身子也本能地朝后避,想要逃离探入衣袍里面的那只大手的侵犯。
陌千羽又岂会轻易放开她?
她越发挣扎得厉害,他便越发发狠,唇齿发狠,手中力道也发狠。
夜离痛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两人都呼吸粗重。
一强一挣的动作也粗重得厉害。
那种想要征服,想要摧毁的欲念再次在陌千羽的心底轰然往上一涌。
陌千羽瞳孔一敛,猩红了眸子,直接将她吻压在营帐的帐壁上面,腾出原本扣在后脑上的另一只手一起来帮忙,想要剥掉夜离身上的寝衣。
这样一来,两人的重量就都倾轧在营帐的帐壁上面。
毕竟材质是布幔,不是青砖土墙,哪经得起两人这样折腾?
而且夜离的背还拼命朝后仰,忽然“咔嚓”一声脆响,营帐的支撑架断了,失去重心的夜离连带着身前的男人直直朝后倒去。
整个营帐也“轰”的一声巨响坍塌下来。
夜离只觉得背脊和ρi股一痛,眼前一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跟陌千羽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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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千羽压在她的身上。
而他们两人身上都被帐幔所盖。
身边哔哔啵啵的声音响起,是打翻的烛台烧燃帐幔的声音。
啊!
两人皆是一惊。
陌千羽抬臂挥着缠绕在头上身上的帐幔,夜离亦是。
试图从一片狼藉中站起来。
而此时,外面不少人也听到了动静赶了过来。
脚步声纷沓。
人声喧嚣。
“先灭火,先灭火!
“是啊,快拿水灭火!”
“里面还有人呢,我们将架子抬起来。”
“快,把几个人过去,站四角,一起用力将营帐架子抬起来。”
毕竟营帐不大,毕竟烛火不烈,所以,不消一会儿,火灭了,营帐也被众人抬开。
被压在营帐里面的人就被解救出来。
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
两人都一身狼狈。
男的头顶的发髻歪了,发丝凌乱沾染在脸上,月白色的锦袍也是脏污不堪。
众人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谁,连忙跪地行礼。
这,这还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吗?
女的就更不用说了,披头散发,白色的寝衣也是灰土尽染。
而且,而且领口还敞着,露出颈脖处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更要命的是,衣摆的下方垂吊着一小截玫红布料,想来是被撕坏的兜衣。
任谁都不难想象,曾经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也太凶猛了吧?
竟然将个营帐都给搞垮了。
一个一个都不敢直视。
易敏也在众人之间,眉眼淡淡。
张硕亦在,眉心微拢,四下环顾。
霍安急急奔到陌千羽身边,苍白着脸问:“皇上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夜离站在陌千羽边上惊魂未定,忽然感觉到有谁的目光深凝,如刀如剑,刺逼在她的身上。
她一怔,本能地凭着感觉望过去,就看到白衣男人缓缓从人群后面走出来。
是凤影墨。
夜离没来由的心尖一颤。
所有人都或着单衣,或着寝衣,或披着外袍,或拢着披风,一副闻见动静急急起床赶来的模样。
唯有他。
唯有他衣冠楚楚、白衣胜雪,一看就是还未睡的样子。
而且,从他出来的那个方向,夜离知道,远处就是营地后的巨石。
所以,他方才一直在那里等她?
微微攥了手心,夜离看着他。
他同样看着她跟陌千羽的方向。
篝火已熄,夜色较暗,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不知为何,夜离就是觉得一股寒意从自己的心底深处瞬间渗透到四肢百骸。
她打了一个寒颤。
边上陌千羽让众人起身。
忽然,一抹白影自人们眼前一晃,众人一怔,仰脸看过去。
是一件衣袍,在空中鼓风跌宕,飞向帝王身边的女子,然后,兜头罩上。
夜离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滑凉柔软猛地罩下来,一股熟悉的兰麝气息萦在鼻尖,她心口一撞,当即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
凤影墨竟然将他的外袍抛给了她。
天子当前,众人当面。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衣袍给了她?
心头狂跳,她伸手将罩在头上的衣袍扯下,果不其然地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落在那个刚刚还衣冠楚楚,如今只着中衣的男人身上。
身边的帝王亦是。
手中攥着凤影墨的衣袍,夜离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则上,她应该站在陌千羽这边。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她最好的做法就是
现在立刻将手里的衣袍丢掉。
而且,凤影墨凭什么管她?
他自己那般有伤风化的事都做得出来,她又不是没穿衣服,跟他比起来,她这样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们之间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若依她,真的是想要果断将他的衣袍丢掉。
可是,她又深知这个男人的脾性。
既然敢这样做,就敢承担后果,或者说,已经不考虑后果。
将他逼急,他就是一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若她丢掉,指不定更加挑起他的怒火,引起更大的纠复。
心念刹那百转千回后,她决定将衣袍留下来,只是不穿在身上,而是抱在胸前,足够遮住领口的风光和身前。
并未在意众人的目光,凤影墨微微抿着薄唇,面色极淡,脚步一刻也未停,径直从人群中走过,朝他的营帐走去。
只留给大家一个茕茕的背影。
见他就这样走了,众人又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齐齐看向帝王。
帝王脸色转冷,略显难看。
张硕再次轻皱了眉心。
“看来这个营帐是没法睡了,若夜灵姑娘不嫌弃,今夜可与我同宿一个营帐。”
一道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清润袅袅,如轻鸿拂过众人的心弦,听着就让人觉得心头一痒,为之一振。
陌千羽面露意外。
夜离又何尝不惊讶?
因为出声之人不是别人,而是一直清冷娴静,不多言不多语,更从不多事的易敏。
易敏看着夜离,似是在等着她答复。
夜离看了看陌千羽,含笑对着易敏微微一鞠:“那就叨扰敏妃娘娘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
她愿意。
其实,从心里来讲,她并不十分乐意跟这个女人一起。
第一,不熟。
第二,感觉很怪。
但是,不跟她同营,难道去跟陌千羽同营?
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个女人是在帮她。
见她如此说,易敏便上前来挽了她的手,“夜很深了,我们走吧。”
末了,又对着陌千羽行了个礼。
陌千羽没有吭声。
夜离便也对着他躬了躬身,然后反手搀了易敏,两人一起朝她的营帐走去。
毕竟她好好的,易敏腿脚不便。
回到营帐后,易敏将两床薄被分开叠好,软枕一头一个放好。
“睡吧!”
回头含笑跟她道了一声,易敏便先上去躺在了靠里的被窝里面。
夜离自然就睡在了外面的那个。
喧嚣的夜慢慢归于沉寂。
夜离躺在那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倒不是担心易敏对她不利,而是这感觉很怪。
因为是分头睡,看不到彼此,而且,自睡上来之后,易敏就一直一动未动,身都未翻一个,夜离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
沉默了很久,夜离还是试着先开了口:“今夜,谢谢你!”
好长时间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
夜离以为她已经睡了过去,便也不打算理会,轻轻翻了一个身,正欲阖上眼睛,却又听到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夜,也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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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横生生Сhā在这一双男女之间
夜离以为她已经睡了过去,便也不打算理会,轻轻翻了一个身,正欲阖上眼睛,却又听到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夜,也谢谢你!粪”
夜离怔了怔,自是知道她说的是哪夜。
就是凤影墨跟沈妍雪大婚,她撞破她跟三爷在温泉池边亲吻的那夜。
其实很想回她一句,她不是帮她,不用谢她,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亏。
她未吭声,对方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沉默了。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一夜无语。
一夜也睡得极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是做梦,还是真实,她感觉到中间易敏似乎起来出去了一趟。
可能是去如厕方便,她也没有在意。
当她好不容易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就被易敏唤醒了。
天已亮,众人开始收拾准备出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世上就是有那么巧的事,当她跟易敏从营帐里出来的时候,差点就撞上了正营帐前面经过准备去边上的草坪牵马的凤影墨。
她紧急止住脚步,还好,险险没撞上去。
可易敏紧随她后面,不意她骤然刹脚,毫无防备就撞在她的身上。
本身腿就不好,趔趄一下差点摔跤。
所幸,有人眼疾手快。
就如同昨夜篝火旁一样的眼疾手快,非常及时地抓住了易敏的手臂。
而因为三人所处的位置是,凤影墨在前,夜离在中间,易敏在后,所以凤影墨伸手抓住易敏,必须经过夜离。
于是最后定格的画面很奇怪。
凤影墨拉着易敏的手臂,将夜离环绕在中间。
换一句话说,就是两人拉着手臂,夜离挤在两人之间。
那一刻,夜离想到了“Сhā足”这个词。
真的,似乎她就是那个多余的Сhā足者,横生生Сhā在这一双男女之间。
许是惊魂未定,易敏脸色略显苍白地看向凤影墨:“多谢凤台主。”
凤影墨看向夜离。
夜离谁都没看。
见易敏已站稳,凤影墨松开她的手臂,而在这之前,夜离已经先他一步从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走出。
“我的衣袍能还给我吗?”
身后男人骤然出声,声音微微沙哑,却满透着清冷。
夜离脚步一顿。
她当然知道,他是跟她说的。
差点忘了这个。
她转身,往回走。
入了营帐,取了出来,塞给他。
他伸手接住的瞬间,在衣袍下面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大掌的温度如同滚烫的烙铁一般裹在她的手背上,夜离眼帘一颤。
想要将手抽回的同时,心里也得出一个认知。
他在发热。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体温。
她试图抽回,他攥住不放。
所幸被那件衣袍所覆,从外面看不到衣袍下面两人交握的手。
夜离蹙眉看向他。
他沉声开口:“你到底怎么回事?”
夜离怔了怔。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跟陌千羽怎么回事吗?
他凭什么这么质问她?
冷冷一弯唇角,她回道:“就是你昨夜看到的那么回事!”
男人拧眉,冷声:“我不是问的这个。”
“那你是……”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猛地听到前面陌千羽的声音传来,“夜灵!”
夜离一震,连忙将手自凤影墨的掌心抽出,或许是她的动作又突然又快,这一次,倒是一抽就抽出来了。[txt全集下载]
陌千羽一袭明黄,站在晨曦下朝她招手,“过来!”
阳光刺眼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夜离微微眯了眸子,装出一副还衣袍给凤影墨的样子,对着凤影墨微微一鞠,便径直越过凤影墨的身边,朝陌千羽走过去。
易敏站在一旁,自是目睹了全过程。
秀眉微拢,她看向凤影墨。
她看到他僵硬着身子,一动未动,没有因为帝王出声,而转身过去行礼,一直保持着背对着陌千羽和夜离的姿势。
她看到他薄唇紧紧抿成了没有一丝弧度。
她看到他紧紧攥住衣袍的五指因为太用力,指节露出森森白色。
她甚至看到夜离跟他衣袂轻擦的瞬间,他想要伸手拉她却又终是忍住。
“你没事吧?”
易敏轻声开口。
凤影墨回过神,瞥向她:“没事。”
末了,就转身走向一侧的草坪,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顿住,回头,再次看向易敏。
“昨夜,谢谢你!”
************
简单地用过早膳之后,队伍便准备开始出发了。
夜离打开帘子准备扶霓灵上马车的时候,忽然听到“嘭”的一声闷响,她跟霓灵一愣,都循声望去。
其他听到动静的人亦是纷纷探头。
竟然是凤影墨。
竟然是凤影墨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看到的人皆是惊错。
夜离也怔了怔。
武功如此高强,身手如此敏捷,竟然骑个马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蓦地想起刚刚两手相接时,他掌心的热度,夜离呼吸一滞。
看来他病得不轻。
只是,只是,他方才拉易敏的时候,不是挺眼疾手快的吗?
那时他不是也病着吗?怎么就能有那么敏捷的身手?
已有人上前将他扶起。
“凤台主没事吧?”
“没事。”凤影墨淡声应了一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再次翻身跃上马背。
而这一切自是也被前方的帝王看在眼里,唇角微微一撇,朗声道:“凤台主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凤影墨未下马,就在马背上对着陌千羽略略一鞠:“谢皇上关心,微臣没事。”
“有事就得说,有病就得看,你若倒下了,接下来谁给朕出谋划策、保驾护航?”帝王一边说,一边转眸吩咐霍安:“快让张硕或端王去给凤台主瞧瞧!”
霍安领命而去。
片刻功夫带了端王前来。
夜离前后左右看了看,未看到张硕的身影,边上霓灵就像是知晓她的心思,牵了牵唇道:“肯定是去看阿姐,还未回来。”
其声幽幽。
夜离一怔,朝霓灵看过去,就看到她嘴角笑靥的落寞。
心中无声一叹,夜离用力握了霓灵的手,“我们进去吧。”
“嗯。”
进了车厢落座后不久,就听到端王的声音透幔而来。
“启禀皇上,凤台主是染上了风寒,又加上胸口的剑伤未好,伤口感染,另外一直未休息好所致。”
马车里的夜离长睫颤了颤。
外面端王的声音继续:“祛风寒的药微臣带得有,会给凤台主让他服下,只是,当务之急,是要让他好好休息。”
“嗯,”帝王陌千羽的声音。
“那便不要骑马了,去跟妍雪你们夫妻两个乘一辆马车吧。”
************
队伍重新出发了。
当然张硕也不动声色地赶回来了。
一行人白日赶路,夜里要不住店,要不扎营,一路往北国而去。
也不知道陌千羽怎么想的,许是看到了她的抗拒,经过那夜那件事之后,倒也没有再在这方面为难她。
连续几日也很少看到凤影墨,就每次停下住店或者扎营的时候见上一眼。
人很憔悴,似乎病得不轻,一直由沈妍雪贴身照顾着。
越往北行,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慢慢就感觉到了冬日的气息。
终于在半个月后来到了北国的边境。
此时已经是数九寒冬的天气。
夜里,他们歇在一个小镇上的客栈。
许是考虑到马上就要入北国,就要上雪山了,想让众人好好休息,帝王陌千羽将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不让对外营业,就只住他们。
难得见到如此大的主顾,店家也是相当的高兴。
每间厢房里的炭炉都烧得旺旺的。
还给每人准备了药浴。
所谓药浴就是沐浴的水是用草药烧出来的,可以祛除体内寒气,让人神清气爽、身子暖和。
送到张硕厢房的时候,张硕闻到那气味吓了一跳。
当即跟人家送水的小二翻了脸。
“你……你们是黑店啊,怎么……怎么给这种水给人沐浴?”
小二就懵了。
“这位爷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硕冷哼,“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些人中没有懂医的?”
张硕指着对方手中木桶里的洗澡水:“你自己说说,你们在这水里都放了什么?”
问完又不等对方回答,自己径自报了几个药名,“是不是放了这些东西?”
小二震惊了,满眼崇拜。
“爷好厉害!”
然后,张硕就直接夺过小二手中的水桶,将里面的水“哗啦”一下倒进屏风后的浴桶里,水桶一丢,抄起小二的衣领就将他扔进了浴桶的水里。
一边按住小二不让他起来,一边义愤填膺道:“这些药全部都是媚药,你说你们送这样的水给人沐浴,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等我们沐浴完,你们再搞几个女人送上门来,然后又带人前来捉奸,说我们欺负良家妇女,让我们花钱消灾?告诉你,像你们这种黑店,这样的小伎俩小爷我见得多了,想小爷我做冤大头,门儿都没有!”
一边说,张硕还一边将小二的头往水里面按。
小二挣扎着求饶。
“爷息怒,爷息怒啊……这些药,的确是媚药,但是……那是单独成药的时候,其实,它们都是相生相克的……爷懂医,这个应该清楚的,将它们按照一定的比量配置在一起……就完全没有了媚药的作用……用完后只会让人身体发热……祛除寒气,绝无杂念……”
张硕的手一顿。
有几味药相克,他自是知道的。
只是这比重,并不好把握。
小二还在告饶。
“若爷不信,大可以去问问我们掌柜的……也可以去问问其他人,因为我们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冬天……每家客栈都会配这样的药浴,不是光我们,连普通百姓家里也会……药铺还专门卖这种配置好的药,直接买回家烧水就可以了……”
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张硕这才将他放了出来。
再加上张硕想了一下那几味药,也的确有活血促进血液循环,祛除寒气让人身体发热的功效。
虽然比重真的很难把握,稍微不慎,某一味分量稍稍偏差就会成了凶猛的媚药。
但是所谓“高手在民间”“久病自成医”,他们常年在这样寒冬腊月的环境里,能配出这样的药浴,也不足为奇。
“咳咳”张硕清清喉咙,吩咐已经成落汤鸡的店小二:“再去给小爷准备一桶药浴的水过来,小爷试试!”
************
易敏是睡到床上以后才发现不对劲的。
浑身发热,胸口就像是有团火在烧,口干舌燥,满头大汗。
明明外面北风呼啸,滴水成冰,虽然屋内燃了炭炉,可也不至于热成这个样子。
掀了被褥不盖都不行。
难道是那药浴的问题?
小二说,沐浴后会祛除寒气,浑身发热,不觉得冷。
可她现在不是不觉得冷,而是觉得热啊。
非常热,就像是整个人置身在火山口一般的热。
很难受。
她下床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水,还是没用。
当浑身的血液如同万马在奔腾,那全身难受的滋味如同万蚁在噬咬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可能中招了。
是自己的体质不能用这种药浴吗?
还是有人在药浴了做了手脚?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夜肯定要出事。
她喘息着,大汗淋漓,难受地扯着自己的领子。
胸口的那团火越烧越烈,她感觉到自己几乎就要被烧成灰烬。
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将里面的水尽数淋在自己的头上。
还是无济于事。
烈火焚身,脑子开始混沌。
不行!
趁自己还有一丝淡薄的意识,趁自己理智还没有彻底失去之前,她必须想个办法。
找人。
对,找人。
跌跌撞撞,她出了房门。
苍茫夜色下,她茫然四顾。
找谁呢?
找皇上?
只有他能证明她的清白,不对,应该说只要在他面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就好了。
管它是自己体质的问题,还是有人存心陷害,只要这个拥有至高权利的男人,这个现在是她丈夫的男人知道她是清白的就好了。
所以,去找他!
可跑了几步,她又顿住了脚步。
不行。
身中媚毒,没有任何解药,只有男女交合才能解掉,她现在这样去找他,他会怎样看她?
为何所有人用了药浴,就只有她有问题?肯定会以为是她故意的,故意想要爬上他的龙榻。
她不想被他看轻,不想!
去找张硕!
对,他最擅长制毒解毒了,说不定就能帮她解掉。
可是,张硕住在哪间呢?
她再次茫然四顾,然后一瘸一拐地朝一个方向摇摇晃晃而去。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原本淡薄的意识也时有时无。
她跌跌撞撞着,泪流了出来。
“三爷……”
************
熏香缭绕,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
沈妍雪躺在床榻上,拥着被褥,静静地看着坐在灯下看书的男人。
静谧的夜里,只能听到书卷一页一页翻过的声音,和暖炉中偶尔炭粒子“噼啪”一声炸出火星的声音。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在府里的时候埋在书房看医书,出门竟然还带着医书随身,每天夜里研究。
就连前段时间自己病成那样也不停歇。
她问他到底在找什么,他又不说。
哎。
低低一叹,沈妍雪翻了一个身,只觉得困意袭来,她缓缓阖上了眼睛。
灯下的男人从书中抬起眉目,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又垂目看向手中书卷。
看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又陡然合上书卷,然后望向桌案上的烛火。
眼神飘渺,似在沉思。
片刻之后,眸光倏地
一敛,将书卷放下,他起身站起。
举步走向床边,他垂目看着床榻上已然睡着了的沈妍雪,轻声唤了唤:“妍雪……”
没有任何反应。
显然已经睡沉。
男人眸光闪了闪,倾身自床底下拿出一个包袱。
打开。
是一套墨袍和一顶面具。
眼梢再次掠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他快速将墨袍换上,青铜面具戴上脸。
将换下来的白色锦袍挂在衣架上,他吹灭屋中烛火,然后轻轻打开厢房的门,闪身而出,悄无声息。
黑暗中,沈妍雪缓缓睁开眼睛。
感觉铺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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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看今夜这情形,两人绝对不是第一次
将换下来的白色锦袍挂在衣架上,他吹灭屋中烛火,然后轻轻打开厢房的门,闪身而出,悄无声息。八零电子书
黑暗中,沈妍雪缓缓睁开眼睛耘。
快速掀开身上被褥,她摸索着下了床。
扯了衣袍穿在身上,她蹑手蹑脚来到门后边,凝神听了听外面动静,便轻轻拉开厢房的门,同样走了出去。
果然踝。
这个男人果然有事在瞒着她。
她还觉得奇怪呢,自己本不是嗜睡之人,而且还非常挑生床,特别是在陌生的地方根本很难入睡。
再说,难得有跟这个男人独处和同床共枕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在他还在看书的时候就睡过去?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出门的这段时间以来,每次一上了床,她就似乎特别困,很快就能睡沉过去。
她觉得事情不对。
想来想去,怀疑是男人每夜燃的提神香有问题。
但是,她又不能确定,因为同处一室,为何她困,他就没有问题呢?
所以,今日碰到端王的时候,她委婉地问了问他,有没有什么是可以抵制迷香的?
端王就给了她一种药,说是平时放在袖中,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里,就可以让人在有迷香的环境里还能保持清醒。
她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试,没想到还真奏了效。
她第一次没有睡过去。
刚刚以前,她还难过地以为,是因为男人不想跟她圆房,所以对她用香。
现在看来,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从不穿黑衣的他一身墨袍,一顶青铜面,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见什么人,还是办什么事?
而且,虽她在狱中呆了很久,但是出来后有些事情还是听她爹爹说过了。
譬如在帝王的封妃大典上,有个着黑袍、带青铜面具的男人只身前来,以一敌千,甚至还跟帝王交过手,带走了夜灵。
黑袍面具男,会是他吗?
见男人顺着客栈的回廊往前疾步走着,脚步声都没有,显然是提着轻功。
而她不会这些,所以她也不敢靠得太近,而且凤影墨又敏锐又警觉,以防被他发现,她只能远远地跟着。
好冷!
凛冽的寒风直往领子里灌,她拢紧了衣袍,见前方男人身形一拐,从回?绕到了花径里面。
沈妍雪怔了怔,有脚步声响起,是巡视的禁卫,她一惊,也连忙躲到了廊柱的后面。
待禁卫过去,她才探出头来。
掩于花树下的男人并未回长廊,许是为了安全起见,就直接在花径中走着。
她也饶了进去。
夜色本就昏暗,花树林木更是将光线挡得一点儿都没有,她根本看不清路,衣服发丝不时被勾挂住,还有枝杈划伤脸。
光对付这些东西,就已是让她苦不堪言,哪还能一直盯着前面的男人。
等终于走到一处开阔地,她发现,已然不见了凤影墨。
她跟丢了?
她竟然给跟丢了!
心中懊恼,她不甘心。
一边搓手一边哈气,她环顾四周。
不行,难得今夜良机,她不能就此折返。
找。
她决定找。
她就不信,客栈就那么大,将整个客栈找个遍,还找不到他。
这般想着,便这般做,她凭着感觉朝一个方向而去。
************
走了一会儿,沈妍雪发现自己应该是来到了后院。
后院有亭台,有假山,有莲池,有水榭,借着苍茫夜色,她一个堪堪抬眸,就看到了站在水榭边上的那个身影。
眸光一亮,她起先以为是凤影墨。
可是下一瞬,她就发现不对。
凤影墨身形高大,而这个娇小玲珑。
显然是个女人。
因为夜色昏暗,又加上对方背对着她而站,光影偏逆,看不出来是谁。
但是,似乎不舒服。
依稀可见她抓着水榭的栏杆,微微佝偻着身子,甚至还隐约能听到她气喘吁吁的声音。
沈妍雪怔了怔,不知要不要在这里逗留,还是继续去别的地方找凤影墨?
犹豫了一瞬,最终当然还是觉得找凤影墨要紧。
就在她刚准备转身之际,蓦地发现女子攀过水榭的护栏,似是想要跳下去。
跳水自杀?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想要出声喊住她,却又觉得不妥。
一旦她出声,就会暴露。
眼见着一场悲剧就要发生,沈妍雪屏住了呼吸。
可,世事就是这样,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什么。
譬如现在。
就在女子刚欲纵身一跃的时候,有人骤然出现,与电光火石之间,千钧一发,在最后一瞬将她稳稳拉住。
“易敏,你做什么?”
男人略沉的声音。
沈妍雪震惊了。
不仅仅震惊对方是易敏,更震惊拉住易敏的那个人。
那身形,高大伟岸。
那装扮,一身墨袍。
那映着水榭的粼粼波光而闪着冷芒的青铜面。
不就是她跟丢的那人!
凤影墨。
原来,原来,他出来是为了跟易敏私会。
说实在的,她刚开始还以为私会的是夜灵。
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易敏。
心中又痛又恼,又气又恨,她咬紧了下唇,躲在了假山大石的后面。
那厢,易敏似是好一会儿才将男人认出来,然后一声略带哭腔的低唤,“三爷,”,整个人就扑进了男人怀里。
三爷?
沈妍雪怔了怔。
怎么叫凤影墨三爷?
他孑然一人,怎么也挨不着三,不过,或许,这是两人之间的昵称,毕竟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此刻扑进他的怀里是真。
“你怎么那么烫?”
如火的身子入怀,男人蹙了眉。
而且还浑身被汗水湿透,明明还未跳下水榭,被他紧急拉住了,却像是刚才水榭里捞起来一样,没有一丝干爽的地方。
易敏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喘息着。
很难受。
男人眸光一敛,伸手探上她腕上的脉门。
在发现她是被媚药所缠的时候,青铜面具下的脸色一变。
“你……”
易敏早已浑浑噩噩,男人结实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此刻对她来说,就如同是沙漠里的清泉。
为了寻找那微末的清凉,她更紧地往他怀里钻,并且开始蹭他。
用小脸蹭他。
很难受地蹭他。
嘴里面不满地嘟囔。
小手更是开始撕扯男人的衣袍。
男人眉头皱了更紧了些,他懂医,他很清楚,她身上的媚药,此刻已经发挥到了药力的最强效。
任何药物或者银针之类,对于这个时候的她来说,都已救不了。
只有通过男女交合。
不然,她会死。
从她的脉搏来看,中媚药不是一会会儿,应该是有些时间了。
她能坚持到现在,虽然此刻已经神
识恍惚,但至少刚刚能认出他来,这些已经实属不易。
那是需要非常大的隐忍力才行。
而且方才,方才她攀过护栏欲跳下水榭,也是因为实在痛苦,实在受不住煎熬,所以想要跳进水里让自己清醒的吧?
可她根本不会水。
心中微微一疼,男人展臂将她抱住。
而对于这个时候的易敏来说,他的这一抱,无疑于大火上浇上旺油,彻底将她体内的那一股烈火点燃。
她更加难受地哭了起来,也更加疯狂地撕扯他的衣袍。
沈妍雪躲在巨石后,气得浑身发颤,下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来。
她不知道什么媚药之事,所以完全被易敏的行为惊到了,也气到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一个女人竟然这般如狼似虎、迫不及待,这个样子怕是那些勾栏烟花女子都赶不上。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会相信那个平素看起来清冷娴静的瘸子会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怕被凤影墨发现她跟踪他,她真恨不得冲上前去,扇那个淫荡汝人两巴掌。
如今却只能躲在这里七窍冒烟。
心中唯一希望的是,凤影墨能推开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推开她!
然,事情的发展再一次给了她当头一棒。
没有。
男人没有推开易敏。
不仅没有推开,还在易敏喘息地踮起脚尖想要找寻他唇的那一刻,他竟然低头,自己主动送上了门。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她甚至听到易敏舒服地轻吟。
沈妍雪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同时往上一涌。
他们,他们竟然,竟然……
而这厢,易敏显然已经全然失去了意识,且完全陷入了疯狂状态。
男人的唇如同甘泉沁入心田,她喘息地啃噬着,双臂紧紧缠住男人的颈脖,将自己吊在男人身上。
动作很大,大到自己的鼻梁几次撞到男人的青铜面具也浑然不觉痛。
且饶是如此,她还嫌不够,远远不够。
她的胸口快炸掉了,浑身被烈焰所烧,她要清凉。
她要他。
男人有些无奈,被动之余,低低叹。
再不解,怕是就要七窍流血了。
一双凌厉寒眸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他一把将易敏抱起,抵在水榭的护栏上。
许是怕被人发现,又许是救人要紧,要争取时间。
没有前戏。
男人便直接奔入主题。
甚至连易敏上身的衣袍都没有解,就只是撩高她的裙裾,直接褪了她的亵裤。
而男人自己身上也是一样,衣袍完好,只是大手撩开袍角,拉低自己的底裤,然后便对着易敏的腿心长驱直入了进去。
易敏再次发出一声似舒服、似痛苦的吟叫。
沈妍雪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上。
天。
老天。
她这是在做梦吗?
还是她看走了眼?
毕竟夜色那么黑不是。
毕竟视线很不清明不是。
最重要的是,毕竟两人的衣衫还完好无损不是。
所以,所以他们两个其实并不是在做……
就在她还在那里自欺欺人地找这个借口,那厢的两人已经动了起来。
也彻底让沈妍雪的心跌入到了冰窖。
若不是在做着那事,那一高一低的耸动是在做什么?
若不是在做着那事,那两人粗重的呼吸又是为了什么?
她甚至还听到了撞击的啪啪声
,和水声涟涟。
这让从未经过人事的她,羞愧难当,也愤怒异常。
有这样恬不知耻的男女吗?
不顾身份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不分场合。
就真的饥渴到这般田地吗?
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
陌千羽还在这间客栈呢。
来来往往还有那么多的禁卫。
他们竟然这般旁若无人地行着鱼水之欢。
沈妍雪只觉得完全接受不过来,完全。
一个是皇帝妃子,一个是朝中大臣,若是被人发现苟且,那是怎样的灭顶之灾,她清楚得很。
她想要上前去阻止,却又忽然觉得恨不得被人发现。
她好矛盾。
恨不得撕了易敏,却又怕凤影墨一起遭殃。
可是她真的是憋着一股气啊。
在胸口卡着,下不去,上不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而那厢两人还在如火如荼,易敏的叫声毫不压抑,一声高过一声。
可能男人怕会惊动别人,以吻封缄。
沈妍雪觉得自己是真的真的看不下去了。
就在她想着该是以凤府女主人一个正室的身份冲出去给这一双偷情男女好看呢,还是该眼不见心不烦、头也不回地离开时,那厢两人骤然加快了频率似乎攀上了最高点。
然后,便偃旗息鼓下来。
她看到易敏骤然从男人身上下来,一脸的震惊和慌乱。
“三爷你”
沈妍雪觉得自己都快气晕过去了。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是想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吗?
方才如狼似虎主动的人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自己完全不知情一样,装给谁看?
“你没事了?”
她听到男人出声问易敏。
她就懵了。
男人的声音继续,“你身上的媚毒是怎么来的?”
媚毒?
沈妍雪一震。
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易敏中了媚药。
难怪,难怪如此疯狂。
可是,就算她中了媚药,她是有夫之妇,她的丈夫是帝王陌千羽不是,怎么的也轮不到别人的丈夫来给她解这个药吧?
而且,她了解凤影墨,绝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男人。
若是,也不至于他们成婚那么久了,他还没有碰过她。
她可也是花过不少心思在这上面。
极尽妖娆,极尽诱惑过。
都没用。
凭什么易敏中个媚药,他就跑过来给她解毒?
只能说明一点,这两个人关系原本就不一般。
看今夜这情形,绝对不是两人的第一次。
早不知道苟且过多少回了。
想到这里,沈妍雪觉得自己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而那厢两人也已整理好自己。
易敏对自己如何中的媚药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肯定是药浴的问题。
当然,她心里其实有一个怀疑的人。
但是,她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是那人做的手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日是媚药,明日又不知道会是什么,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男人骤然出声。
易敏怔怔回神。
看了看男人,低下头去,没有吭声。
男人微微一叹,“好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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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正欲离开。
易敏又再次将他喊住,“三爷。”
男人脚步顿住,回头。
“三爷当真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他吗?”
易敏眉心微拢,问向男人。
这一次,轮到男人没有吭声。
沉吟了好长时间之后,才道了句:“至少暂时不会告诉。”
“可是,一直这样将他瞒在鼓里,对他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公平?”男人挑眉轻嗤,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多么滑稽的词一样,眸色转寒,冷声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而言!”
易敏听得心头一颤。
“你觉得有吗?”男人凝着她。
易敏眼波微微一动,是,公平的确是很奢侈的东西,但是,她还是想要试图说服他。
“他病了,病得很严重,而他自己还不知道,我们真的要这样对他吗?这样下去的后果,三爷有考虑过吗?”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男人直接将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她,沉声而问。
这一章后面可能孩纸们看得稍稍有些迷糊,莫急哈,明天,孩纸们想要知道的真相就都来鸟,么么哒~~
后台又开始剧烈抽风中,孩纸们送的道具又看不到鸟,先在此鞠躬谢过哈,等明天好了,明天再一一感谢,(づ ̄3 ̄)づ╭?~
【181】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男人直接将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她,沉声而问。
“我想要说什么,三爷难道不知道吗?他病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这是三爷跟我说的,不是吗?三爷是医者,应该比我更懂,这意味着什么,后果又是什么?”
“是什么?”男人望着易敏的眼睛,语气冷冽耘。
易敏却也不惧,既然今天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就干脆说个明白踝。
“越来越严重的话,难道不是会精神失常吗?”
男人寒眸微微一眯,不以为然道:“怎么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怎么不会?”易敏蹙眉,对他的态度也不免生了恼意。
那可是他的儿子,按理说,她才是不相干的人。
“是三爷自己说,这种病最初的病因是因为受巨大的精神刺激所致,当年,在去幽州的路上,他亲眼目睹了你,还有夫人,以及宁阳王府的那么多人,包括随从家仆一夕之间全部死于非命,他亲眼目睹了那一场灭门惨案,所以心里留下了阴影。他活了下来,活得特别艰难和不容易,他在潜意识里,希望三爷还活着,因为在他的心里,三爷这个父亲就是个神,是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神,是可以保护他的神,所以在他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他就病了,让自己变成了三爷,变成你这个有力量的三爷,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的三爷,而他自己对这一切却毫不知情,就像是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对自己在变成三爷的时候做的事一概不知,他……”
易敏还在稍显激动地说着,却是蓦地被男人打断。
“这些我也只是根据医书上的记载,这样猜想的,我并不能肯定……”
“可是现在事实就是这样不是吗?”这次轮到易敏没有让他说完,就将他的话打断。
这厢沈妍雪听得一头雾水。
好多信息。
谁病了?
还扯到了宁阳王府?
什么变成另外一个人?
什么父亲?
一堆又凌乱又莫名的信息……
但是,有一句她却是听清楚了。
易敏说,三爷这个父亲。
三爷是个父亲?
没有比这更让她震惊和接受不了的信息了。
凤影墨是个父亲?
他有孩子?
然后,那个孩子还病了?
他跟谁的孩子?
易敏如此激动,是他跟易敏的孩子吗?
正浑浑噩噩猜着,那边易敏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他对自己的这个病状完全不知,皇上怀疑他、猜忌他,夜灵误会他、不理他,他却是一个人蒙在鼓里,三爷不觉得他的处境很危险,也很难过吗?”
易敏其实真的不想说这些。
虽然她是面前这个男人的人,可终究这是他们的家事。
她只不过是一个外人。
而且,这一切,面前的这个男人心知肚明。
因为,都是他告诉她的。
说实在的,当时听说的时候,她还真的不相信。
她第一次听说,这世上竟然会有这种病。
一个人分裂成另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难怪封妃大典上,化身成三爷的凤影墨只身前来,带走了夜灵,当时,她还以为是来救她的。可是,他对她却视若无睹,连看她的眼神都非常陌生,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一样。
原来,此三爷非彼三爷。
都说这种病只有在人遇到重大危机或者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才会发。
当时,凤影墨也是被逼急了吧。
陌千羽突然选夜灵入宫,让他措手不及。
可人家是君,他是臣
。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又有什么办法阻止?
万般煎熬之下,才导致了发病吧?
都是红尘中的痴儿女,说实在的,她都有些心疼这个男人。[就爱读书]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父亲却是……
“而且三爷,那夜在凤府的温泉池边,很显然,夜灵将你当成了凤影墨,换句话说,也就是凤影墨对自己分裂成三爷这件事浑然不知,而夜灵却知道凤影墨就是三爷,三爷就是凤影墨,所以那夜才会救我们,就算被三爷用黑带差点杀死,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救我们,将我们打下水,还出声提醒我们皇上来了,甚至不惜暴露了自己。可是,也正是因为看到了温泉池边,三爷跟我做的一切,所以她心灰意冷,才会在大家闹洞房的时候,当着皇上和所有人的面,将她送给凤影墨的一枚发簪拿了回来,然后跟皇上回了皇宫,跟凤影墨从此沦为陌路。”
“所以呢?”
男人问。
易敏有些无奈,她说了一大堆,他只回了三个字。
“所以,三爷,危机时刻,是夜灵牺牲了自己,救了我们,她是爱凤影墨的,凤影墨也爱她,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这段感情因为误会分道扬镳,而坐视不理?”
巨石后的沈妍雪彻底风中凌乱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不是凤影墨?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凤影墨?
可是,明明凤影墨就是穿的这身衣袍、戴着这顶面具出的门。
其实,仔细想想,也的确不是。
虽看起来,两人一模一样,可他们的声音却是不同的。
刚刚她还以为是凤影墨故意变的音。
原来是两个人。
她虽凌乱,却也稍感欣慰。
不是凤影墨就好。
不然,刚才的那一幕,那男女苟且的一幕,真的让她承受不住。
原来,不只是她,夜灵也将这个男人当成过凤影墨。
她跟凤影墨洞房那夜,原来还发生了这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难怪夜灵要从凤影墨那里拿走发簪,难怪这段时间跟凤影墨形同陌路。
原来竟是这方面的误会。
心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五味杂陈,她皱眉,再次屏息静听。
水榭边,男人终于出了声。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告诉凤影墨这一切,告诉他,你还活着,他发病的时候都变成你,可见你这个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我相信,只要他知道你没死,他的这个病就一定会痊愈。”
易敏的话音刚落,男人忽然低低笑。
“易敏,几时开始,你对他这般关心了?”
听着男人就像是淬了冰一般寒凉的声音,易敏轻笑摇头。
“我只是看不过去,他是三爷的儿子,我对他关心怎么了?倒是三爷,三爷不觉得自己愧疚吗?他过着怎样的生活,他经历过什么事情,三爷不是都一清二楚?面对这样一个视自己为倚靠,视自己为守护神,连潜意识里都想变成自己的儿子,三爷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男人骤然沉声,将易敏的话打断。
“我怎敢教三爷,我只是将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今夜,我就将话撂这儿,三爷信不信,这样下去,不会太长时间,他肯定又要发病?”
这也是那夜她提出让夜灵跟她睡一个营帐的原因。
那夜,陌千羽跟夜灵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是明眼人,都能猜到几分。
两人都那样狼狈不堪,夜灵更是衣衫不整,甚至连营帐都给搞垮了。
任谁都会往那方面去想。
凤影墨就在天子眼前、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袍丢到夜灵的身上。
虽然那时,他一个字也没说,一个其他的举
措也没有,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停顿一下,就这样默然离去,可她还是真切地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和隐忍。
不怒,不会丢衣袍。
毕竟,夜灵早已跟他没有关系,且帝王陌千羽还在当面,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前夫去脱身上的衣袍给夜灵。
他不是一个沉不住的人,却不管不顾有此一举,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一刻,他有多生气。
但是,他又必须隐忍。
所以,他没有让自己停下,他让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或许他自己知道,只要他停下,只要他逗留,他可能会做出更为出格的事情。
为了怕他被逼急,为了让他安心,所以,她提出,让夜灵跟她同住一个营帐。
聪明如他,也看出了她的用心,所以,翌日清晨,还特意跟她说了谢谢。
可是,她只能帮他一次,不能帮他一辈子。
夜灵是帝王的女人,常伴君侧,帝王要她天经地义,谁知道几时就发生什么。
不可能每次都能侥幸。
身为臣子,不能抢夺,不能阻止,却只能眼睁睁。
更何况,夜灵还对他误会至深,一副决绝不理的样子,而他,作为当事人,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无辜地、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这也是她觉得,不会太久,那个男人一定会再发病的原因。
见面前的男人沉默,似是对她的那句话在沉思,她连忙又继续道:“夜灵救了我们,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说报恩,至少我们不应该这样任由她误会,我们应该告诉凤影墨和夜灵,这一切真相,解开他们的误会,得知自己最爱的父亲还活着,得到自己最爱的女人的理解和原谅,他的病才可能彻底根治,不然的话……”
“不行!”
易敏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一声沉声低喝。
“绝对不行!”男人声音笃定坚决。
易敏拢眉:“为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世上能激发人斗志的,只有仇恨。因为他心中装着仇恨,装着灭门之仇,他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试想,如果让他知道,我还活着,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恨吗?肯定不会……”
“可是,他是三爷的儿子,对三爷来说,复仇就这么重要吗?三爷难道不觉得,自己是在利用吗?利用他对三爷的父子之情,来逼他,逼他恨,逼他牺牲自己的幸福……”
“什么是幸福?情爱吗?”男人冷嗤了一声,“情爱是这个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只会让人丧失斗志,那个什么叫夜灵的女人误会便误会了,误会了他更好,这样才能让他更加仇恨那个夺走他女人的人,他也会更有斗志去复仇。”
易敏静静看着他。
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么多年,她都没能真正了解这个男人。
“三爷真是这样想的吗?情爱是这个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那我们呢,我跟三爷之间又算什么?”易敏轻笑开口。
男人怔了怔,一时有些被问住。
眸光微闪,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总之,这件事你莫要管,就这样任由他去,就算他发病,也是在给陌千羽危机。”
易敏再次无奈地弯了弯唇,“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这一切,他知道三爷一直还活着,却一直在暗处看着他承受这一切,他该是有多痛心和难过。”
“等到那一日,大仇得报,他……”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骤然一声冷喝:“谁?”
躲在巨石后的沈妍雪浑身一震。
她被……被发现了吗?
完了,彻底完了。
她偷听到了他们的秘密。
惊天秘密。
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她。
今夜必死无疑。
就在她心头狂乱地想着要不要跑,或者大声喊人的时候,男人再次冷声道:“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动手了。”
沈妍雪呼吸一窒。
看来,跑是来不及的,自己不会武功,哪是他们的对手。
而呼救的话,就算有人听到,赶过来也需要时间,她肯定已经死于非命。
怎么办?
出去?
似乎她也没有其他的路。
硬着头皮,她刚准备从大石后走出,却蓦地发现水榭尽头的廊柱后,有另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寒风冷冽,夜色苍茫。
身影一身墨袍,袍角被吹得猎猎飞舞,一顶青铜面具掩面,映着水榭的粼光,寒芒闪闪。
竟是跟水榭边上那个正在跟易敏说话的男人一模一样。
是凤影墨。
沈妍雪心头一撞,脚下的步子滞住。
原来,凤影墨也在偷听,那个男人刚刚冷喝的人是他。
差点她就自己主动送上了门。
好险。
轻拍胸口,她靠在了大石后面,心有余悸。
趁没发现,赶快逃吧。
若等会儿像凤影墨一样,不幸被发现了,那就完蛋了。
至少,凤影墨会武功,还是那个男人的儿子,而她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是,一想到凤影墨,她的脚又生生迈不出去。
她太想知道凤影墨得知了这一切会是什么反应。
她太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再次微微探出头去。
跟她一样又震惊,又看着凤影墨的,还有易敏和易敏面前的那个男人。
两人都变了脸色。
“凤……凤影墨……”易敏更是慌乱地轻呼出声。
他是几时站在廊柱后面的?
他是几时来的?
他们做的事,他看到了多少,他们说的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天。
她无措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三爷……”
她看到男人面具下的凤眸微眯,一瞬不瞬看着凤影墨,似是也甚是震惊和意外,也一时忘了反应。
她又再次看向凤影墨。
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那样艰难。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竟想到了这个男人跟沈妍雪大婚那夜,夜灵将她的发簪从他那里拿走离开厢房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这样的步伐沉重,这样的每步艰难。
因为同样戴着面具,又背对着光,完全看不到他的脸,根本看不出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和神色。
可她却莫名感觉到了他浑身倾散出来的那种风霜和苍凉。
他穿着墨袍,戴着面具,易敏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凤影墨,还是三爷。
她快速思忖着,若是三爷听到刚刚那些话,会是怎样的反应,而若是凤影墨听到刚刚那些话,又作何反应。
她发现,她竟然不敢想。
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相隔的距离并不远,却似乎走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行至跟前,站定。
易敏也终于可以借着幽幽夜色的微光,看到他的脸。
因脸被面具所掩,她能看到的,只有他的唇和眼。
微微抿着的薄唇。
和一双满透着灰败的眼。
那双眼没有看她,只一瞬不瞬沉痛地看着她面前的那个男人。
孩纸们好强,都猜出来了,对,疯子就是人格分裂,所以疯子是三爷,疯子又不是三爷,真正的三爷是疯子的爹。关于人格分裂,素子也查了
一些资料,童年阴影,或者遭遇重大变故,都有可能导致一个人人格分裂的,而分裂出来的那个人格跟主人格可能会有一方知道另一方的存在,也有可能互相不知。当然,这是一门太高端的东西,素子只能略知皮毛,所以孩纸们莫要深究哈。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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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这世上能给她解毒的,只有朕一人
易敏也终于可以借着幽幽夜色的微光,看到他的脸。txt全集下载
因脸被面具所掩,她能看到的,只有他的唇和眼。
微微抿着的薄唇。
一双满透着灰败的眼踝。
那双眼没有看她,只一瞬不瞬沉痛地看着她面前的那个男人。
四目相接,两人面具下的眸子绞在一起。
一人的越来越沉痛。
一人的满是疑惑和不解。
这样的衣着,这样的装扮,原则上说,应该此刻的人格是“他”,是三爷。
可是,既然他分裂成了“他”的这个人格,肯定是受到了巨大刺激,或者是隐忍到了极致。
那么按照医书上记载,分裂后的他第一时间应该会有惊人之举,去做他本身主人格的时候不能做的事。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应该去那个叫夜灵的女人吗?
或者去找陌千羽。
怎么会出现在后院?
而且,就算出现在后院,如果此时是“他”的人格,跟主人格并不共记忆,应该对他跟易敏方才说的那些听得云里雾里才对。
可是,现在,看他的眼神,分明没有一丝懵懂,不仅没有懵懂,还分明痛到了极致。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此时,他就是他,他就是他自己。
虽然穿了墨袍,戴了面具。
“凤儿……”
清清喉咙,掩饰掉自己的心虚和尴尬,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对方没有吭声,一瞬不瞬盯着他好一会儿,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陌篱殇脸色微微一变,边上的易敏更是听得心口颤动。
那笑声……
很低,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就像是穿透了千年的沧桑。
痛而悲凉。
易敏皱眉。
也再次确定,此刻的他,就是凤影墨,只是凤影墨。
她微微颤抖地看着他。
而他,依旧只是看着陌篱殇。
好一会儿,笑声止,他忽然哑声相问:“你是谁?”
陌篱殇跟易敏皆是一怔。
互相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凤影墨缓缓将落在对方脸上的目光收回,默然转身。
见他作势就要离开,陌篱殇眸光一敛,伸手握了他的手臂。
凤影墨不得不顿住脚步,沉默了片刻,才徐徐回头看向他。
那眼神陌生得让陌篱殇心头一撞。
陌篱殇犹豫了一会儿,道:“凤儿我是你爹啊”
“爹?”凤影墨弯唇轻嗤。
“不,”他摇头,其声恍惚:“你不是!我爹一定不会一直躲在暗处,看我像神经病一样的挣扎。”
话落,凤影墨淡漠抬手,将落在他手臂上的大手拂掉。
陌篱殇手一滑。
就在凤影墨准备再次捡步之际,陌篱殇骤然瞳孔一敛,扭头看向一边,沉声低喝:“谁!”
话音未落,掌风已动。
一根细长黑带从手中甩出,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直直飞向假山大石的后面。
沈妍雪听到那一声“谁”正慌乱地想着,这次是不是又有别人,还是自己被发现了。
可还根本没有来得及细想,脖子上蓦地被一抹滑凉软布缠上,并在下一瞬就骤然收紧。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脖子上的那股力道又快又狠。
窒息感逼至,她本能地挣扎。
而对方显然不想给她一丝喘息之机,内力排山倒海,从黑带传来,沈妍雪感觉到脚下一轻,下一刻自己的身子就如同一片破败的树叶一
样飞起。
事情发生得突然,陌篱殇动作又快得惊人。
等凤影墨跟易敏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抹身影被黑带从大石后扯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然后重重砸在水榭的廊柱上。
沉闷的撞击声,痛苦的闷哼声相继响起。
陌篱殇却还没有就此放过,在身影砸向地面的那一刻,手臂骤然一扬,一股力道通过黑带将身影的颈脖一扭。
“咔嚓”一声清脆,颈骨断裂的声音。
动作又狠又绝,快如闪电,凤影墨跟易敏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那抹如同树叶一般委顿在地的身影就彻底没了声息。
因为光线太暗,且事情发生得突然,根本看不清是谁。
但是,那一头没有任何束缚如同瀑布一般散开的长发,说明是个女子。
凤影墨瞳孔剧烈一缩,易敏脸色大变。
“夜……”
未做一丝犹豫,凤影墨已闪身上前,心跳踉跄中,声音发抖。
速度之快,心情之急迫,当地上那人的眉眼落入眼帘,他的最后一个字都还没有出口。
他顿在那里。
易敏也是一瘸一拐踉跄奔至。
当看到地上是沈妍雪的时候,她大惊。
大惊之余,却又有一丝庆幸。
她知道,凤影墨以为是夜灵。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以为。
所以,她吓死了。
如果是夜灵,如果是夜灵……
她皱眉回头,看向陌篱殇。
陌篱殇正不徐不疾收回那根索命黑带,好像他杀死的不是人,而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三爷知道自己杀的人是谁吗?”
“不管是谁,既然偷听,就得死!”陌篱殇丝毫不以为意。
易敏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曾经在凤府的温泉池边,发现夜灵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
她试图阻止他,问他,三爷真的要杀这个人,他说,只要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就得死。
只是那一次,不知夜灵爆发了怎样的潜能,竟然在最后的生死一线,割断了他的黑带。
不然,也会和此刻的沈妍雪一样,变成一具尸体。
她再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真狠。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沈妍雪死了。
她可是当今丞相沈孟的女儿。
不用想也可以料到,后面该是会引起怎样的纠复。
易敏又看向凤影墨。
她差点忘了,沈妍雪已经是他的妻,他是这个女人的丈夫。
凤影墨长身玉立在那里,低垂着眉目。
风过衣袂,黑袍簌簌。
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脸,不知此刻的他作何心情。
只知道他在看着地上已然落气的沈妍雪。
一个字也未说。
因为被廊柱重重撞过,沈妍雪唇角都是血,又加上颈脖是被扭断的,所以头是歪向一边的,一双杏目,却是大睁着,死相极其惨烈。
缓缓倾身,凤影墨蹲了下去,想要将沈妍雪从地上抱起。
而忽然,脚步声纷沓而起,由远及近。
易敏跟陌篱殇皆是一震,循声望去。
只有凤影墨恍若未闻,依旧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大手缓缓将沈妍雪的早已晃动得没有一丝支撑的头颅扳正。
远远地能看到火光熊熊,禁卫结队,直直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易敏脸色大变,看向陌篱殇,“三爷……”
陌篱殇皱眉,转眸看了一眼凤影墨。
脚步声越来越近,
火光熊熊处,能看到走在前面的那一袭明黄。
陌千羽也来了。
易敏瞳孔一缩,正快速想着对策,只见眼前黑影一晃,一阵衣袂簌簌而过。
待她再看,水榭的边上便只剩下了三人。
她,凤影墨。
以及已经死去的沈妍雪。
陌殇篱走了。
留下了他们。
这样的形势……
怎么办?
慌惧中,还未想出办法,纷沓的脚步声便已经将水榭包围,火光将夜色燃亮。
明黄身影站在那些手持兵器的禁卫前面,衣袍簌簌。
负手而立,微眯着凤眸。
看着他们。
看着她,看着凤影墨。
当看着凤影墨正在抱起的尸体时,脸色一变,惊呼:“妍雪!”
末了,又眸色一寒,看向凤影墨和易敏,“你们……你们竟然杀了她!”
易敏眉心一锁,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凤影墨依旧恍若未闻,沉默。
“将这两个逆贼给朕拿下!”
陌千羽厉声吩咐禁卫。
禁卫们手持兵器上前。
见众人逼至,易敏心头慌乱,不知该怎么办,转眸看向凤影墨,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暗示。
要不要逃,要不要反抗。
可是凤影墨根本没有将这一切放在眼里,丝毫不为所动,也不曾看她。
禁卫们已经七手八脚上前。
有人钳制住易敏。
有人钳制住凤影墨。
有人从凤影墨的手上将沈妍雪的尸体夺了过去。
未费吹灰之力。
对于两人的束手就擒,陌千羽有些意外。
说实在的,原本,他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呢。
毕竟这个男人的身手封妃大典那日他领教过,他的那么多的禁卫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自己也不是。
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顺利。
微微抿了薄唇,陌千羽举步,朝水榭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易敏看着他,他看着凤影墨。
皆一瞬不瞬。
其实,易敏早就想到,药浴是陌千羽让人做的手脚。
他早就怀疑上了她,不然那夜在凤府,就不会出现温泉池边的那一幕。
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她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法。
下媚药。
对一个女人下媚药,意味着什么,她心里清楚。
而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
易敏微微苦笑。
直到此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帝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将她放在心头的男人。
早已不是。
哪怕还有一丝曾经的情义在,一个男人也不会对一个女人做出如此行径。
她不怪他。
今日的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是她的欺骗和背叛让他将她从心里赶出,然后,将她关在心门之外,再也不放她进去。
而在他的心里满满的都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据。
神思恍惚间,陌千羽已经行至跟前。
只不过依旧没有看她。
而是继续盯着凤影墨一瞬不瞬。
“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陌千羽沉声吩咐跟在身侧的禁卫统领韩啸。
韩啸领命,上前,抬手。
凤影墨依旧没有动,就保持着双臂让禁卫所擒的姿势,头也未动一下,脸也不偏不倚,就任由着韩啸将他脸上的青铜面具摘了下来。
男人眉目如画的容颜暴露在火光之中。
陌千羽瞳孔微微一敛,“是你!”
虽声音带着震惊,可面上却并未见多大意外。
似是已在意料之中。
可全场却是一片哗然。
此人他们都认识。
凤影墨。
他们一直要抓的黑衣面具人,竟然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众人震惊,连韩啸都惊错得差点将手中的青铜面具跌落。
易敏皱眉。
所有人脸上都浓墨重彩,表情各异。
反倒当事人凤影墨自己面无表情,沉静得可怕。
场下微微sao动,禁卫后有女子的身影缓缓走出。
白衣胜雪,黑发飘飘。
是夜离。
她就站在那里,站在禁卫的前面,站在离水榭不近不远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们。
确切地说,是看着凤影墨。
因为面对面而站,就算凤影墨再神识恍惚,她的身影还是撞入了他的眼帘。
也就是那一刻,他的眸光有了一丝起伏,可仅仅是一瞬,就消失殆尽。
易敏也看到了夜离,秀眉蹙得更紧了些。
当然,陌千羽同样也看到了夜离,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又很快掩去。
“方才客栈的掌柜火急火燎地去找朕,说,一个下人在熬敏妃的药浴水时配错了比例,而这比例一错,功效就是天壤之别,原本是驱寒避冷的,就会变成强猛的媚药,朕一听,这还了得,就急忙赶去敏妃厢房,可是厢房里敏妃不在,朕甚是担心,因为此媚药不解,人就会七窍流血而亡,所以,朕便差了禁卫四处寻找,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可是,看敏妃的样子……”
陌千羽顿了顿,一双轻勾的唇角,毫不掩饰他的嘲讽之意,“似乎已经被男人解过了。”
易敏脸色一白。
众人再次一片低低的唏嘘。
凤影墨依旧沉默不语。
远处的夜离轻轻抿起唇。
“敏妃可有何话要说?”陌千羽凤眸深深看着易敏。
易敏同样凝着他。
唇角倏地牵起一抹笑靥,易敏缓缓开口道:“我现在说什么有用吗?”
“没用!”陌千羽回得干脆,“朕不听任何狡辩,朕从来都是用事实说话!”
说完,他转身看向不远处跟禁卫站在一起的端王。
“正好端王也在,麻烦端王前来替敏妃一瞧,看她可曾中过媚药,又可曾解掉?”
端王领命,走了过来,伸手,作势就要抚上易敏的脉搏。
“不用了,何必多此一举!”
易敏出声阻止。
“我的确中过媚药,也的确已解,不用瞧了。”
事情都做到了这个份上,易敏也不打算隐瞒。
既然这是阴谋,一切就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中。
隐瞒根本没用。
被易敏这样一说,端王举起的手就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落下去了,他征询地看向帝王。
帝王却是眼角一掠,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夜离,然后朝端王扬了扬衣袖,让他算了。
端王退了下去。
陌千羽再次转眸看向凤影墨。
“敏妃是朕的妃子,就算她中的媚药,这世上能给她解毒的,只有朕一人!凤影墨,你身为臣子,你可知私通妃嫔是何罪?”
凤影墨没有吭声,易敏闻言却是一急。
这个男人真狠。
问都没问,查也不查,就一句话,直
接将给她解毒之人认定为凤影墨。
“不是他!”
易敏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否认。
众人一怔,陌千羽转眸。
“不是他,那是谁?”
他沉沉逼视而问。
易敏眸光微闪,回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当时神识恍惚……”
“既然神识恍惚,不知道是谁,又为何那般肯定不是凤影墨?”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陌千羽沉声打断。
易敏被他一噎,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但她知道他的心思。
沈妍雪被杀,凤影墨就是朝廷通缉的那个黑衣面具人,只需这两点中的其中一点,都可以定他们的死罪。
可是,这个男人并没有先追究这些,反倒是先拿她身上的媚药之事紧在这里纠缠。
只说明一点。
他在做给人看。
做给谁看?
夜灵,她知道。
这个男人是要在置凤影墨于死地的同时,让夜灵对凤影墨失望,从而彻底断了两人。
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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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一个生死都不惧的人,会担心自己的病?
这个男人是要在置凤影墨于死地的同时,让夜灵对凤影墨失望,从而彻底断了两人。[txt全集下载]
好狠。
最让她无奈和郁闷的是,偏生凤影墨还一声不吭阕。
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的睿智,他的善辩,他的谋略,他的临危不乱,他的随机应变,生死关头化解一场危机也不是不可能的珂。
就算不能彻底化解,至少,至少不会让自己太被动。
可是,他……
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一般,空洞而茫然,颓然而灰败。
其实,他的心情,她懂。
这么多年,复仇是他唯一的信念。
陌篱殇是他心中所有的支撑。
忽然在今夜,他发现,原来那血迹斑斑的信念是被别人强逼的。
而这个强逼他的人,还是那个在他心中如神一般支撑他的人。
谎言。
让他觉得这些年自己就是个笑话,让他一下子如何承受得了?
可是……
“凤影墨……”她喊他。
他依旧置若罔闻。
倒是前面陌千羽再次出了声。
“凤影墨身为臣子,曾经装神弄鬼,劫走夜灵,如今又私通妃嫔,惑乱宫闱,还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沈妍雪,如此恶行,天理难容!来人,将凤影墨给朕押下去,严加看管,待夜坊主解药之事一了,回京斩首示众!”
众人一震。
易敏大骇。
凤影墨却依旧无动于衷。
“走!”
几个钳制凤影墨的禁卫推搡着凤影墨往前走。
易敏皱眉,刚想喊住他,陌千羽骤然转身,冷眼看向她:“还有你!”
易敏呼吸一滞。
“身为后宫妃嫔,却不守妇道,与外臣私通,也先行带下去关押,待回京后打入冷宫,永不赦免!”
最后四个字几乎咬牙而出,带着深深的恨意和决绝。
易敏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不再解释,也没有求情。
就只是看着他。
一个会对自己下媚药的男人,她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永不赦免?
这个男人是要让她生不如死呢。
“请皇上赐易敏死罪吧!”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她不仅理解了凤影墨的心情,也理解了凤影墨的做法。
真的。
当心中唯一坚守的信念坍塌,除了妥协,除了放弃,她再也无力去想其他。
可是,显然,男人连这个都不会让她如愿。
“死?”陌千羽挑眉轻笑,“方才不是还说奸夫不是凤影墨吗?怎么?一听说凤影墨要被斩首示众,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陪他?”
一副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
易敏怔了怔,轻轻摇头。
她无语了。
这个男人又将她绕了进去,绕进跟凤影墨的纠缠之中。
他是要让夜灵彻底相信这件事是事实是吗?
视线从陌千羽的脸上移开,她转眸,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女子黑发长衣,衣发翻飞。
因光影偏逆,又加上夜风猛疾,不时将她的发丝吹刷在脸上,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只知道她的背脊挺得笔直。
只知道她双手攥着袖襟。
只知道她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这边。
前方,凤影墨已经被禁卫们推搡着带出了水榭。
离开的话,夜离所站的那条路是必经之路。
tang敏看着那边。
陌千羽也转身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向那里。
看着凤影墨被几个禁卫钳制着一步一步朝夜离走过去,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夜离一直站在路中间没有动,直到禁卫们带着凤影墨行至跟前,她都没有让开的意思。
她一直盯着凤影墨,眸色深深。
而凤影墨似是在看着她,又似是根本没有。
曾经黑如濯石的眸子此刻不见一丝微光。
见夜离站在那里,禁卫们有些为难,毕竟是帝王的女人。
禁卫统领韩啸微微蹙眉,示意几个禁卫从边上绕过。
衣袂轻擦、身形交错的瞬间,夜离骤然往侧边迈出一步。
于是,她又直直挡在了凤影墨的面前。
众人一震。
禁卫钳制着凤影墨差点骤不及防地撞在她的身上。
所幸都是有功夫之人,眼疾手快,倒也制止得快。
两方对峙。
易敏微微抿起了唇。
陌千羽轻眯了眸光。
韩啸不知道该怎么办,征询地目光看向帝王。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着夜离到底意欲何为的时候,只见女子骤然扬臂,白衣袍袖带出一抹弧度,然后狠狠甩在凤影墨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
是耳光落在脸上的声音。
凤影墨不偏不倚受了一记,被扇得脸偏向一边。
众人惊错。
易敏苍白了脸。
陌千羽眸色更深。
凤影墨侧垂着头,久久保持着那个脸被扇向一边的动作,低敛着眉眼,没有看她,没有动,也只字未吭。
夜离死死盯着他,一瞬不瞬。
韩啸离得近,将女子眼中的那一抹血红看得分明。
对,血红。
不知是伤恸得哭了,还是愤然气的。
总之,就是红了眼。
还有那紧紧抿在一起的唇瓣,以及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无一不在说着她此刻心中的激涌。
就在韩啸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女子骤然转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头也未回地离开。
幽幽夜色下,只见白衣簌簌,黑发飘飘,背影茕茕。
张硕闻讯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女子从他面前经过,冷着脸,红着眼。
“夜灵……”
他唤她。
她恍若未闻,直接从他身边走过,那样子吓了他一跳。
紧接着,他就看到凤影墨被禁卫钳制的身影。
他心中一个咯噔。
出事了!
当他看到一直白衣飘飘的男人此时身着一身墨袍,而边上的禁卫统领韩啸手中拿着一枚青铜面具的时候,他彻底惊住了。
看来,不仅出事了。
还出大事了!
那日,也就是这个男人跟沈妍雪大婚的第二日,一大早就出现在他跟夜离以及阿洁住的地方。
然后,将他带到院子里,避开夜离和阿洁,先是教训了他一顿。
因为他出手揍了夜离一拳,他跟他说,以后必须对夜离好点,否则朋友都没得做。
接着,他又将身上的外袍解开,让他看他腰间的伤。
并告诉了他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跟他说,他的腰上受伤了,可是很奇怪,他完全想不起来何时何地伤的,他也不知道是怎样伤的。
自己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这个伤口的记忆,就像是这个伤是骤然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他说不仅这一次,还有上次,他感染重风寒那次。
那次,张硕记得。
这个男人以为自己是感染了风寒,然后,在宫里为了帮夜灵寻找太后故意丢进湖里的手链,在湖水里泡了很久,所以风寒严重。
可是他给他探过脉搏,风寒的确是有,可真正严重的是他的内伤,那种五脏六腑都被伤到的内伤。
他跟他说,他还不信,说不可能,他什么都没做,也没跟人交过手,怎么可能有内伤。
当时,他以为他有难言之隐,故意遮掩,便也没有多问多说。
这次之事,他联想起来才觉得蹊跷。
然后,这个男人一把拉住他的手,说,张硕,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得了什么很奇怪的病?
说实在的,当时信息来得突然,他也回答不上来。
但是,他记得医书有过这方面的记载,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行为没有记忆,有好几种可能。
可能是暂时性失忆。
就是不定时的某一些时间段失忆,对自己的行为毫不知情。
还有可能是夜游症。
就是在夜里睡着以后,开始出现的症状,就像是做梦一般,醒来后,对自己夜游中所有的行为也是没有记忆的。
另外还有可能是人格分裂。
就是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分裂成另外一个人,在作为另外一个人的时候的行为,恢复到主人格以后没有记忆。
他当时将这几种情况都跟这个男人说了。
他告诉他,这些都是精神层面的东西,博大精深,他并不专长,他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属于哪一种,需要进一步观察才知道。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这个男人的表情。
他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定定吃着他,说,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原因,一定。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
认识这个男人不是一天两天,何曾见他怕过什么,一个生死都不惧的人,会担心自己的病?
不可能。
他问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男人身形一晃,面色随之黯了下去。
男人沉默了很久,才将头天夜里,也就是他大婚之夜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他说,他将夜灵安排在了城郊一处别院,为了她的安全,他派了一名隐卫暗中保护。
可是夜里的时候,他接到隐卫的消息,说夜灵不见了,白日出门以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当时,他心急如焚,虽然头天夜里,两人把话说得明白,也算坦诚了内心,但是,他还是担心,毕竟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对他跟沈妍雪大婚,她心里有多在意他知道。
他担心她有事,所以,趁宾客们用宴的时候,他偷偷出了府,亲自去寻她。
遍寻不见,天却下雨了。
眼见着时辰已晚,他不能再在外面多做逗留,若是被人发现新婚之夜,新郎失踪,定然又是一番纠复,所以,他只得先赶回了府。
他前脚回,后脚一大帮子人就来闹洞房了。
不一会儿,陌千羽也来了。
大家见他身上衣袍淋湿了,起哄,要沈妍雪当着众人的面替他换衣服。
他自是不乐意的。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自己腰上的伤。
就是因为伤口来得莫名,他更不敢掉以轻心,这也是他为何在发现自己受了伤以后用易容材料将伤口掩盖起来的原因。
因为对于这伤,他一无所知,因为未知,所以谨慎。
万一牵扯到什么大事。
所以他将伤易了容,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可是夜里淋雨淋了那么久,他怕易容材料脱落什么的,被大家发现端倪,所以,对于大家提出的这个要求,他一直没有松口答应。
直到陌千羽也开了口。
虽说不是国事,可终究对方是君,而他是臣。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且大家也一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所以,迫于无奈,他不得不答应。
就在这个时候,夜灵骤然出现了。
当时,他震惊了,他没想到他出外到处找她,而她却是在他的凤府里面。
当时,夜灵易了容。
但是,他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让沈妍雪等一下,然后也不管不顾陌千羽也在当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当时他是有些愠怒的,怒她的贸然出现。
明明头天夜里两人已经说好了,就算她心中不快,可以私下找他,也不应该冲动到这样出现,毕竟陌千羽就在眼前。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说,她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然后,径直伸手探进他胸口的衣袍。
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直到他感觉到她的手来到他腰间受伤的地方,然后,捻起面皮的一角,轻轻撕开,又很快帮他贴上,在他错愕之际,将手抽了出来,然后,手中就多了一枚发簪。
曾经他的确强行拿过她的一枚发簪作为留念,但是,他并没有放在衣袍里面。
他知道,她手中的那枚不过是她自己原本就准备好的,只是为了给大家看,让大家知道,她伸手探到他的衣袍里面只是为了拿发簪。
而实际上,只有他知道,她是在确认他腰间的伤。
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她身子一晃,眼睛里顷刻之间倾散出来的颓败。
然后,默然转身离开。
再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毫无悬念。
陌千羽何其敏锐一人,又不是傻子。
她都做到这个份儿了,他自是猜到了她是谁,所以喊住了她。
她也还不避讳地直接自己撕了脸上的面皮,露出自己的真容。
然后,陌千羽给了她台阶,她便顺势而下。
说实在的,当时他很莫名,真的很莫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提出来借一步说话,他要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她非常决绝地拒绝了,甚至还靠在陌千羽身上,说,想走。
再然后,陌千羽带她离开。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夜未睡,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过滤了一遍又一遍,他觉得问题出在他腰间的伤上。
所以,一大早就赶过来找他了。
然后还让他将所有关于暂时性失忆的,梦游症的,人格分裂的医书都借给他,他要自己研究。
他也是尽可能地将所有他知道的医书都搜罗到了,给了那个男人。
听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却似乎还没有头绪。
那么今夜……
收回思绪的瞬间,凤影墨已经被禁卫们钳制着行至跟前。
凤影墨没有看他,只低垂着眉眼,面色极淡。
不是寻常那种面沉如水的淡,而是一种毫无生机的淡。
张硕没来由的心口一颤。
微微退至一旁,给他们让出道。
陌千羽正看着,他也不能有太大反应,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
接着,他就看到另外几个禁卫钳制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女人。
竟然是易敏。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易敏忽然侧首朝他看过来。
很复杂的眼神。
他怔了怔,没懂。
他不知道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易敏怎么也给抓了起来。
而,让他更为惊错的还在后面。
几个太监抬着一具尸体,也
是个女人。
等经过张硕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赫然是沈妍雪。
天!
沈妍雪死了?!
沈妍雪竟然死了!
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怎么死得死,抓得抓?
前方陌千羽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今夜之事,没有朕的允许,暂时谁都不可以散播出去,尤其是沈妍雪的死,若让朕发现,谁透露了消息,朕定严惩不贷!”
“是!”
众人齐应。
陌千羽满意点头,负手离开。
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垂眸颔首,礼貌恭送,眼角余光,清晰地看到帝王唇角轻扬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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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今夜,他完胜
张硕推开厢房的门的时候,霓灵正站在床榻旁边背对着门口换衣服。
身上只着了一件兜衣,从身后看过去,只能看到颈脖处兜衣的一根细带,整个背部都是露着的,就好似什么都没有穿。
一大片莹白的肌肤入眼,张硕脚步一顿,前方霓灵闻见动静,惊错回头,就看到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样子。
“你!”霓灵脸色一变,快速将外袍裹在身上,冷声道:“你连最起码的进人家厢房之前要敲门都不知道吗?澉”
“对对不起”
张硕面色窘迫,他不是不知道敲门,而是心中被凤影墨的事所缠,急切得很,一时忘了敲门。
“有事吗?”
见他这般,霓灵蹙眉,声音依旧冷得拒人以千里之外。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张硕直接开门见山。
霓灵怔了怔,心想着肯定又是跟巧黛有关。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还要去看夜灵。”霓灵有些不耐。
听说她要去看夜灵,张硕眸光一亮:“那正好!”
“什么?”
“我要说的这件事正好跟她有关。”
霓灵有些意外。
张硕拾步走到她面前。
“夜里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吗?”
“怎么了?”
她当然听说了,这么大的事,闹得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了,她又岂会没有听说?
她换衣服,就是想去看看她姐。
虽然她姐平素不表现出来,但是对凤影墨的感情有多重,她清楚得很。
这样大的打击,她担心她姐承受不过来。
“凤影墨出事了。”
张硕面色凝重。
霓灵眸光微敛:“知道。”
“这次事态严重,我想来想去,若说这世上还能有人可以救他,除了皇上自己,就只剩下夜灵了。而且皇上对夜灵好,夜灵说的话肯定有分量,所以,我想让你跟夜灵说说,让她……”
“让她救凤影墨是吗?”
张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霓灵不耐烦地冷声打断。
当真是好笑了。
她还以为如此深更半夜他来找她做什么呢,原来跟她姐姐有关是这个有关啊。
这样的时候,竟然想着让她姐来帮助那个男人。
他怎么想得出来?
他怎么做得出来?
张硕自己大概也意识到有些不好意思,抿唇静默了片刻,解释道:“我知道,这个时候,跟你提出这样的要求,的确不妥,但是……”
“既然知道不妥,就不要提了。”
霓灵再一次没让他将话说完。
说完,理了理身上的男装,就准备出门。
张硕见状一急,伸手抓了她的腕。
霓灵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张硕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触电一般将手松开。
说实在的,将她当做男人当习惯了,到现在他还没习惯过来她女子的身份。
“夜离,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凤影墨病了,病得很严重,所以……”
他还没有说完,霓灵就禁不住“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
这个男人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呢。
“病了怎么了?病了就可以无所顾忌,为所欲为?病了犯了错误就不是错误,就应该被原谅?”
霓灵反问向张硕。
“不是,”张硕皱眉,他发现面对这个平素少言少语的人,他这个巧舌如簧的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的病跟人家的不一样,他病得很严重,他病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tang张硕解释着,试图说服霓灵。
他也是后来问了两个禁卫才将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禁卫告诉他,小二配置药浴时失误,易敏中了媚药,凤影墨跟她行了苟且之事,将她身上的媚药解了,结果被新婚妻子沈妍雪抓了个现形,为了掩盖自己丑恶的行为,沈妍雪被凤影墨杀人灭口了。
听完这一切,张硕其实是不信的,但是,事实确实发生在了眼前。
而且凤影墨自己也并无半句否认。
所以,他想,可能凤影墨又进入了发病的状态。
就是那种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经历了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的状态。
不然的话,他虽是所有女人追逐的对象,却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
特别是关于男女之事,他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有洁癖的人。
平素他喊他去万花楼,他都不去呢。
怎么可能会跟陌千羽的女人有染?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跟易敏真的有什么,也绝对不会就在水榭边上进行。起舞电子书
所以,他觉得,肯定是发病了。
自己做了自己不知道。
可这样的说辞,对于此时的霓灵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闻所闻问。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张硕,轻轻摇头,“张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替一个人推卸责任,也不至于这样夸张吧?虽然我不懂医术,但是,却也不是傻子,你怎么这样荒唐的话也说得出来?”
“不是,”张硕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得了一种病,自己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霓灵就笑了。
“若照你这样说,那些犯罪被抓的人,完全可以跟官府说,自己是因为得了一种病,才这样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这样就可以逃脱王法的制裁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
面对霓灵的不信任,张硕有些无奈,同时,心里面也微微有些恼了。
霓灵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哼一声:“不好意思,我就喜欢强词夺理,你完全可以不用跟我说这些。”
末了,便再次拾步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张硕微微转冷的声音:“夜离,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当初,若不是凤影墨得知端王要对你们不利,派我前去救你们,你跟阿洁早就死在了那些人的刀下,又岂能活到今天?怎么说,凤影墨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如今恩人有难,你就这样坐视不管吗?我知道你在替你妹妹生气,气凤影墨的行为,我说过,他是有病,有病,他有病你知道吗?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有这些行为,他跟你妹妹之间不是早已没了关系不是吗?你又何必气成这样?”
霓灵脚步一滞。
说实在的,听前面的几句,她的心里还真的有所触动。
的确,撇开凤影墨跟她姐的恩怨不说,予她跟巧黛来说,凤影墨的确有救命之恩。
可是,听听后面,后面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什么叫“就算他真的有这些行为,他跟你妹妹之间不是早已没了关系不是吗?你又何必气成这样?”
什么才叫做有关系?
必须有名有份才叫有关系吗?
没名没分就可以不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吗?
如果这话别人说出来,她还可以理解。
可是对方是张硕,是对凤影墨跟她姐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一清二楚的张硕。
她就不能原谅!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见她停了下来,张硕以为是被自己的话触动到了,心中一喜,上前。
可还未待他走近,霓灵又再次举步,迈过门槛,径直走了出去。
************
霓灵来到夜离厢房的时候,夜离正站在窗边,一人静静望着窗外的夜色失神。
霓灵刚一走到门口,夜离就意识到了,缓缓回头,朝她看过来。
见到是她,连忙迎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身体不好,做什么跑过来了?”
一边将她轻搀着进来,一边蹙眉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霓灵细细看她。
虽面色并无异常,可眼眶却是红得厉害。
显然是哭过。
这些年,她的这个姐姐在她心中就是一个流血不流泪的人,忽然见她这样,霓灵的心里疼到不行。
反手将夜离的手握住,“姐”
她不知道该怎样劝她。
“我没事,”夜离长睫颤了颤,勉力牵起唇角,“倒是你,明日就要上雪山了,今夜还不好好休息?”
“这段时间,睡得太多了,我睡不着。”
见她一副不愿提起夜里之事的样子,霓灵便也没有主动说。
“嗯,那就陪姐坐会儿。”
************
韩啸带着几个禁卫将凤影墨带到了客栈的一处废弃厢房,临时将他关押了起来。
“韩某也是公务在身,多有得罪!”
对着凤影墨微微一颔首,韩啸将一双千年玄铁的手链锁在凤影墨的双手上,脚上也锁了一对。
其实,对这个男人,他是打心底佩服的。
特别是上次一同办案,对他的为人,对他的做事风格,都是由衷的欣赏。
因为欣赏,所以尊重。
今夜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很是震惊,个中原因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如他所言,公务在身,他也没有办法。
这个男人的身手有多厉害,他很清楚。
特别是得知他就是封妃大典那日只身前来,劫走夜灵的那人,他更加觉得不能小觑。
封妃那日他手下的禁卫死伤何止百人。
所以,他才不得不用这千年玄铁手链和脚链,不然,区区一间厢房,区区几个禁卫,定然是困不住这个男人。
见凤影墨很沉默,没有要理他的意思,韩啸跟几个守门的禁卫交代了几句,就出了门。
门口,明黄身影站在那里。
韩啸一怔,没想到帝王紧随其后就来了,连忙行礼:“皇上。”
陌千羽朝他扬了扬手,示意他免礼,又让他先将所有人都带下去。
待众人退下,陌千羽才举步走入厢房,反手掩了房门。
房中,凤影墨坐在灯下。
手脚皆被铁链所缚。
眉眼低垂,不知在看自己双手上的千年玄铁链子,还是在看面前桌案上的木质纹路。
一动未动。
陌千羽一直走到他的面前,他都没有抬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睨着他的这个样子,陌千羽不免就有些恼了。
“凤影墨!”
负手站在桌案的前面,他睥睨着他。
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个君臣之间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不,不能说君臣。
他,还是君,而他,却只是囚。
任何言语都无法来描绘他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种激动到难以抑制的心情。
真的。
没有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当年他参加皇室狩猎,误入狼群,差点被群狼吞食,而这个男人骤然出现,拼着性命救下他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那时,先帝还在,他还只是三皇子。
太子之位空悬,各个兄弟王爷都是人中龙凤,所以各种明争暗斗就从未间断。
任何的皇室活动都是各个王爷在先帝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
狩猎也不例外。
而他,当时却是差点死掉,若不是凤影墨出现救下。
凤影墨杀光了狼群,自己却是伤得很重,在最后一只母狼倒下的那一瞬,凤影墨也倒下了。
他感激他,同时,却又不想让先帝和其他王爷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趁凤影墨昏迷,他将血肉模糊的他带回了营地,并带回了好几只死狼。
其余兄弟王爷都狩到了很多猎物,什么都有。
而他告诉先帝,他没有狩到任何猎物,除了几只死狼,因为他在狼群中救下了一人。
先帝听完这一切,非但没有怪他,反而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了他。
那一刻,他看到了众兄弟朝他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
后来,在太医的诊治下,凤影墨捡回了一条命。
他将自己的苦衷跟做法跟凤影墨坦白了,并希望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
凤影墨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他也承诺,一定会善待与他。
自那以后,凤影墨就一直跟着他。
为了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也为了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心腹,他将他安排在了御史台工作。
后来,他荣登帝位,成立缉台和戒坊,全面禁毒,便又将他调出来出任缉台台主。
他的聪明睿智,他的谋略胆识,他的忠心不二,这些年,给予了他非常大的帮助。
他是他的恩人,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良师,有时还是他的利器。
他依赖他,也感激他。
所以他一直重用他。
可是,人,就是这样奇怪。
就算有这些关系在前,他们也终究还是君臣。
他发现,他可以对任何人用他的那套帝王之术、君臣之道。
唯独对这个男人,他也说不上来,似乎心里面就是在忌惮着他几分。
这份忌惮,不知是来自对方太过优秀,还是来自他当年的把柄在他的手上。
总之,慢慢的,他发现两人的关系变了。
变得很微妙。
几时开始变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让这份微妙真正明显起来的,是一个女人。
夜离。
夜离对他的好,他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也一直没放在心上。
直到在冼州河道的密道里,他遭遇冷箭那次。
很显然,刺客是想要陷害凤影墨,所以现场故意留下了缉台的令牌。
而他看得很真切,夜离给福田快速度的眼色,以及福田故意将戒坊的令牌也丢了出来。
他得出一个认知,这个女人在救凤影墨,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戒坊。
当时,他很生气。
第一次对那个女人所作所为如此生气,虽然他没有挑明,终是放过了他们。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吧,他才感觉到了危机吧。
人,就是这样,一切的理所当然,在遭遇到可能会失去的危机时,才会觉得它的弥足珍贵。
他对夜离就是这样。
后来,轻罗国岳卓凡之死,她的妹妹夜灵陷入困境。
凤影墨出言相帮,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名声,帮夜灵做伪证。
那一刻,他真正恐慌起来。
他了解夜离,也了解凤影墨。
夜离没有朋友,也极少跟人走得近。
而凤影墨更不会轻易忤逆他的意思,去帮助一个不相干的人。
因为当时他的意思就是让夜灵顶了这份罪责,好给轻罗一个交代。
结果凤影墨却帮了夜灵。
所以,他怀疑,他跟夜离应该已经交情颇深。
还不是一般的深。
于是,他才临时动了顺势将夜灵嫁给凤影墨的心思。
一来,他是想试试凤影墨的反应,二来,也是想断了夜离跟他之间。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夜离竟然会李代桃僵,代妹出嫁。
得知这一真相的那一刻,他有多怒,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想杀了凤影墨,他想杀了夜离,他想杀了夜灵。
他想杀了这些人。
也就是到彼时,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在他的心中占着这样重要的位子。
关于封妃大典上的黑衣面具人。
因为他拾到了梅花玉佩,所以,他起先怀疑是他的三叔陌篱殇还活着。
易敏曾经是先帝的细作,暗查过端王,难保没有跟他的其他皇叔之间有过交集。
而且,从她当初的决绝诈死,到她的突然主动出现,再到接下来的一切举措,让他更加怀疑了这点。
所以,在凤影墨跟沈妍雪大婚那夜,他故意将她带了去,也给了她绝对的自由。
他想,一直幽居深宫,她跟那人没有见面的机会,难得出宫,且当日人多,鱼龙混杂,而且还是在他三叔陌篱殇曾经的宁阳王府,轻车熟路,指不定两人会秘密见面。
所以,他让人在易敏身上涂了吸引追蜂的药粉。
后来,此事被夜离搞砸。
他没有深究,毕竟比起其他,能让夜离回来,这才最重要。
可不深究,并不表示他不知道。
从夜离的举措来看,特别最后在新房里,夜离突然上前,伸手探进凤影墨衣袍里面拿走发簪的那个举措,让他不得不怀疑,所有的一切跟凤影墨有关。
他不动声色,只静待时机。
无论是凤影墨对他有恩,还是凤影墨是重臣,还是夜离对凤影墨有情,哪一点都让他觉得自己不能贸然出手。
一旦出手,就必须一招定乾坤。
不仅要名正言顺除掉凤影墨,还要彻底断了夜离对他的感情。
这也是他为何此番前来北国,带上凤影墨之后,又借故带上易敏的原因。
凤影墨、易敏、夜离三人之间一定有故事。
路上他也故意有过试探。
三人非常微妙。
一直到今夜,当他听客栈掌柜说药浴的时候,他才计上心来。
是的,易敏的药浴是他让人做的手脚。
都说人在求生的时候,最是人的本能,中了媚药的易敏,肯定会去找她心中的男人。
如果此人正是凤影墨,那么他的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
他只需带人捉奸,然后让夜离看到这一切。
凤影墨就完了,夜离跟他之间的一切也完了。
虽然,作为帝王,他其实是有些不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真的没有办法。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跟夜离就彻底完了。
一切顺风顺水,今夜,他完胜。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沈妍雪也搀和了进来。
还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毕竟是交往不浅的朋友。
想起这个,他心中也不免一阵伤感。
其实,说来,沈妍雪也是凤影墨的朋友。
他没想到,他会那么狠。
或许,他一直就是狠的,只是在他面前,他太会伪装。
“凤影墨,”收回思绪,他再次看向面前坐在灯下的男人,“你为何会有这个?”
自袖中掏出一个东西,他举在手中。
知道心里孩纸们不爱看哈,目的是为了带出一些前因后果。另今夜还有更新哈,只是要十一点以后的样子,孩纸们可以不用等,明天早上看,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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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他比他更十倍百倍地恨他
“凤影墨,”收回思绪,他再次看向面前坐在灯下的男人,“你为何会有这个?”
自袖中掏出一个东西,他举在手中。
是那枚玉佩,跟他一模一样的梅花形和田玉佩玛。
当年他父皇一枚,他三皇叔一枚。
他父皇的那枚给了他澉。
可不可以理解为他三皇叔的那枚给了凤影墨?
那么,凤影墨跟他三皇叔之间是什么关系?
也跟他同先帝一样吗?
是父子?
不是说当年他三皇叔一家在前往幽州出任刺史的路上,遭山贼袭击,全家被杀吗?
若他还幸存,为何这些年不道明自己真正身份?
毕竟是皇室中人,总比一穷二白的身份要好。
若说他不道明身份,是因为想要刻意隐瞒,那也不对。
如果真要隐瞒,他就不会将这枚玉佩那般显眼地挂在自己的腰间招摇。
毕竟这玉佩他也有一枚,而且代表的就是身份。
所以,他糊涂了。
所以,他才想要亲自问问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显然,凤影墨不想理他。
依旧木桩一般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睿智如这个男人,或许他已经看出来了,今夜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场局。
所以,才会如此木然对他。
此刻他的心里,一定是恨着他的吧?
可是有谁知道,比起他的恨,他比他更十倍百倍地恨他。
撇开他的不忠和忤逆不说。
单说他曾经喜欢的女人,和他后来深爱的女人,全部都背叛了他,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易敏为了他,不惜从那么高的映月楼上跳下,落下终身残疾。
夜离为了他,更是不顾生命危险,拼死也要护他周全。
单凭这些,他就恨极了他。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反正,他已输在局中。
管他跟他三皇叔什么关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热门小说网www.Remenxs.coM]
父子也好,不是父子也好。
就算一点关系没有,挂这块玉佩只是使的障眼法,故意让他怀疑到他三皇叔的头上,都无所谓了。
管他跟易敏怎样苟且,管他跟夜离又怎样情深。
都没用了。
私通妃嫔,谋杀发妻,还有本就是朝廷通缉的罪犯……
条条都是死罪。
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再也不用嚣张地在他面前晃了。
他再也不会被夜离用命来护着了。
呵~
陌千羽轻笑,也不再计较凤影墨的漠视,将玉佩拢进袖中,转身,举步踱了出去。
************
翌日清晨,一行人整理行装,浩浩荡荡朝雪山进发。
恐凤影墨跟易敏逃走,又恐同党前来劫人,所以陌千羽让两人也跟随大部队一起。
只不过易敏原本是乘坐马车的,变成了步行。
而凤影墨原本是骑马的,也变成了步行,不仅步行,手上脚上还都锁着重重的镣铐。
马车里,霓灵伸手撩起窗幔,看了看队伍的后面。
放下窗幔的同时,她皱眉看向自上车以后,就一直靠在车壁上轻阖着双目的夜离。
“皇上还真狠。”
夜离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她。
霓灵摇摇头,微微叹息。
“不管怎么说,一个曾经是他的左膀右臂,朝中重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另一个还是他宠极一时的妃嫔,竟然说翻脸无情就翻脸无情。”
意识到霓灵
tang说的是谁,夜离又再度阖上了眼睛。
霓灵看了看她,却不打算就此止住,继续道:“易敏腿脚不便,走路都困难,这样让她跟着大部队一起,跟让她受刑有什么两样?”
霓灵一边说,一边细细睨着夜离的反应,在看到夜离微微蹙了蹙秀眉,她又再次低叹。
“还有,你是没看到凤影墨那个样子,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不过就一夜时间,简直跟曾经的他判若两人,曾经的他那样的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刚刚看他,就像是失了灵魂的木头人一般,而且手上脚下都戴着那么重的镣铐,手上还好,脚下拖着那么重,让他怎么走?现在平路还没事,等会儿上雪山可怎么搞?”
“还有……”
霓灵准备还继续再说什么,就被夜离骤然睁开眼睛打断:“还有,还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霓灵一怔,见心思被识破,她眉眼一弯,眯眼一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我姐明察秋毫、洞察一切的眼。”
夜离斜睨着她,却也还是禁不住弯了弯唇角。
许久没见她这般俏皮地跟她说话了,她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说吧,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霓灵垂了垂眼,静默了片刻,似是在组织语言。
“昨夜张硕来找过我……”
夜离“嗯”了一声。
霓灵抿了抿唇,继续:“他让我跟你说说,想让你跟皇上替凤影墨说说情……”
一边说,一边看着夜离,霓灵发现她的脸上并无过多讶异的表情,也不知是早已意料之中,还是早已漠不关心。
虽然昨夜,她严词拒绝了张硕,可是后来她想想,凤影墨不止一次的救过她和她姐,这是事实。
而且,她知道,她姐爱着这个男人,虽然,被他深深地伤害了,但是,恨也好,怨也罢,让他死,肯定不是她姐希望看到的。
所以,她才决定探探她姐的口气。
“然后呢?”
夜离骤然出声。
霓灵怔了怔。
什么然后?
“然后皇上对姐好,或许可能会给姐这个面子,从而赦免他的死罪……”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夜离皱眉。
“那姐是……”
“我是说,就算我说情又怎样,你觉得皇上那种人,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吗?当初,为了让他收回将你赐婚给凤影墨的成命,我求过他;后来,为了让他赦免巧黛的死罪,我也求过他;再后来,为了不让他追究凤影墨跟张硕的欺君之罪,我同样求过他。你的那个,他直接没答应,巧黛,他让我跟凤影墨和离作为交换,凤影墨和张硕那个,他更是让我选妃那日对他的任何决定不要有异议作为条件……”
夜离说得淡然,霓灵却是听得震惊。
她知道她这个姐姐一直在所有事自己一人默默扛,却没想到她竟然扛了那么多。
“你觉得你姐我现在还有什么值得皇上跟我交换的吗?”夜离看着她,疲惫问道。
末了,想起什么,又道:“再说,就算皇上改变了自己的决定,那又怎样呢?你也说了,现在的凤影墨就像是个失了灵魂的木头人一般,这个样子,谁救都没用,除非他自己。”
霓灵不是很明白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她再次闭眼靠在了车壁上,“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
到达雪山脚下的时候,正好是午膳时间。
陌千羽让队伍先停了下来,用完午膳再开始上山。
夜离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易敏毫不顾忌形象地一ρi股坐在地上,狼狈喘息的模样。
霓灵说得并不夸张,的确,对于这个走路都困难的女人来说,这样跟着大部队一起,真的比受刑还要让她难受。
夜离眼帘颤了颤。
正好随行太监在派午膳,派到了易敏跟凤影墨的面前。
是馒头。
太监一手一个,一个递给易敏,一个递给
边上的凤影墨。
凤影墨没有动,易敏伸手准备接过,却忽然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是霍安。
“我们带的干粮有限,雪山上又不知要呆多长时间,所以,该省的地方就一定不能浪费。”
本章有伏笔。另明天继续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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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皇上能不能放过凤影墨?
易敏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txt全集下载
怔了片刻,才缓缓收了回去,她垂眸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继续坐在地上,低头揉着自己的腿踝。
霍安正欲将手中的馒头还给派发的那个太监,却忽的被人接了过去耘。
一抹明黄入眼,是帝王陌千羽。
“霍安,你几时也学会了落井下石?”
帝王淡声而语的同时,将手中的馒头再次递给易敏。
易敏看着伸到面前的馒头,有些意外,却并没有去接。
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朝前面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地就看到了正从马车上下来、也似是看着这边的夜离。
易敏再次垂眸笑了。
难怪呢。
就算她不了解霍安,可霍安毕竟只是一介太监,无人指使的话,又岂会做出不给他们吃食这样的事情来?
自导自演做一出戏吧?
给某人看。
陌千羽也不跟她计较,弯腰将手中馒头放在她的兜前,转身离开。
派发的太监站在那里,手中还拿着一个是原本给凤影墨的,凤影墨也没有接,太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学帝王,将馒头直接塞给他?
易敏是席地而坐,好放,凤影墨可是站在那里的,没地方可塞。
见帝王已走,太监又求助地看向霍安。
霍安瞟了他一眼,也离开了。
见都走了,太监也懒得管了,转身去派别的人。
寒风冷冽,哈气成霜。
易敏坐在地上一会儿,就感觉到那种蚀骨的寒气直往身上窜,不得不又站了起来。
身上的馒头随着她的动作滚落在地。
她看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弯腰将它拾捡了起来,却并没有吃,而是拢进了袖中。
午膳过后,将车辆马匹放在雪山脚下安顿好,一行人开始上雪山。
入眼一片白,厚厚的积雪一看就知长年累月都没有融化过,一脚踩下去,齐膝那么深。
夜离抬头望上去,皑皑山峰直Сhā云霄,完全望不见山顶。
而且根本没有路。
所以,队伍开始走得缓慢。
用举步维艰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皇上,雪山路滑、天气恶劣,要不皇上就在山下等吧,还有这么多人,让大家去寻雪山紫莲就好了。”
霍安在边上建议着陌千羽。
其实,霍安说的,也是夜离想说的。
陌千羽已经差人将国书送到了北国君主手里,告诉对方,他们过来雪山寻找紫莲,所以,一路畅行。
这些已经是省却了许多麻烦。
后面寻找紫莲的事,根本不需要他一个帝王亲自出马。
还有凤影墨跟易敏。
凤影墨脚锁镣铐,易敏是个瘸子。
若是真的担心他们逃走或者同伙来劫走,那他们都等在山脚下就好了,还非得将他们带在一起。
当然,夜离只是这样想,并没有说。
毕竟帝王的心思又岂是一般人能懂的?
凤影墨出事是在快黄昏的时候,一头栽在了雪地了,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队伍被迫停了下来。
很多人围了过去。
夜离跟霓灵没有。
帝王陌千羽一直伴在她们的边上,自是也没有。
因为雪山陡峭,他们走在前面,所以,就算他们没有过去,站在他们这样高的位置,完全可以将下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凤影墨倒在雪地里,边上很多人围着。
可是,这次不同于上次路上从马上栽下来那次。
因为身份变了。
那次还是缉台台主,这次已经是阶下囚。
所以,上次很多人前去搀扶,这次却都只是看着。
帝王不发话,谁都不敢。
连张硕也是抿着唇面色凝重地站在人群中不敢造次。
忽然有一人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是易敏。
在大家的注视下,易敏不管不顾地跪在凤影墨边上的雪地里,将他栽扑在地上的身子吃力地翻转过来。
然后,自袖中掏出一个早已凉透的馒头,掰着往他嘴里塞。
“还真是情深呢!”
霓灵看不下去了,冷哼。
夜离面沉如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陌千羽瞥了她一眼,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又很快隐去的同时,朗声吩咐下面:“端王快看看怎么回事?”
众人连忙纷纷让出道来,心里也不得不感叹。
帝王终究是一个仁君。
端王领命上前。
见他蹲下,易敏停了手中强行喂食的动作,蹙眉道:“端王爷,他浑身烫得厉害。”
端王“嗯”了一声,便挽袖探上凤影墨的脉搏。
凝神静探了好一会儿,又伸手解开他身上的衣襟,想要看看他胸口的那个剑伤。
当衣衫大敞,露出男人麦色的肌肤和结实的胸膛,端王瞳孔一敛。
不单单他,应该是所有人都眸光一敛。
倒不是因为他胸口的伤。
那个伤几乎已好。
而是男人的腰。
他的腰上那是什么?
一片跟肌肤一样颜色的什么东西耷拉在那里,然后,似乎还有伤……
端王伸手扯掉那片东西,拿在手中,才发现赫然是一片易容的人皮。
而因为面皮被揭下,面皮下原本若隐若现的伤口就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当那又深又皮肉外翻,又鼓脓又流着血水,又溃烂的,且横跨半个腰的狰狞伤口入眼,众人都震惊了。
连端王跟易敏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伤得那么重?”霓灵禁不住低呼。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轻抿了唇。
陌千羽凤眸一眯,举步走了过去。
人群中,张硕眉心深锁,面露忧色。
端王仔细检查着凤影墨腰间的那伤口。
“应该是剑伤,或者刀伤,且伤了很久,应该有个把月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没有及时上药,又加上长期贴着面皮,完全不透气,才导致伤口溃疡腐烂,成今日这般严重恶劣。依我看,这也是导致他发热晕厥的最主要的原因,虽然饥饿、体力不支、风寒等等,都有关系,但是,这个才是关键,因为实在是太严重了,肉都已经烂掉了,有些地方还深可见骨,且也拖得太久,牵动了很多处的神经。”
“求端王爷救救他!”
易敏本就是跪在雪地里,听完端王所说,连忙挺直了身子跪好,然后,对着端王深深鞠了一躬。
埋首雪中,虔诚而拜。
“求端王爷救救他!”
易敏喃喃重复着那句话。
霓灵蹙眉,转眸看向身侧的夜离。
夜离一直默然而站,静然而看。
面色无波无澜。
见易敏如此,端王低叹,正欲开口说话,却骤然闻见帝王的声音倏地响在了他的前面。
“那是剑伤,且是被朕所伤,在一个多月前的封妃大典那日,他乔装前来,劫走夜灵,杀我禁卫数百,朕与其交手之时,伤其腰部。想来,这些时日,他恐被人发现伤口,会事情败露,所以,一直用易容的材料将其贴住,才导致了今日种种。”
随着低醇的声音沉沉落下,帝王已行至跟前。
众人这才想起,对啊,
习惯了将这个男人当缉台台主看,竟然忘了,他也是那日那个墨袍铁面的男人。
那个屠杀了他们很多兄弟的男人。
一个一个抵触情绪就涌了上来,刚刚还觉得有些同情的瞬间也荡然无存。
“端王,他的伤可有救治之法?虽说他身上血债累累,罪孽深重,可那也要用国法处置,在处置之前还是有伤治伤,有病医病!”
帝王凤眸深深睇向端王。
端王何其老练之人,帝王前有那般一席话在前,他已心知肚明。
虽说最后一句仁义尽显,他知道,那也仅仅是为了尽显仁义。
“回皇上,凤台……凤影墨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主要是拖得太久,肌肉很多腐烂,金疮药对他已经无用了,还得用生肌的药才行,而且普通的生肌药也没用,必须要用强药。微臣身上未带这些药,且现在处在雪山之中,也觅不到这些药,请皇上恕罪!”
易敏闻言脸色一白。
帝王眸光微微一闪,蹙眉。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请恕微臣无能!”端王颔首。
这厢,霓灵再次看向夜离。
夜离依旧淡若秋水。
可霓灵知道,她的心里应该并不平静。
那轻抿的嘴,以及微微绷起的下巴足以说明。
霓灵又下意识地看向张硕,正巧碰到张硕也朝她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撞,她再次看到了张硕眼中的请求。
她微微撇开眼。
就在众人以为,帝王会丢下这个已经无药可医的累赘,让大家继续前行的时候,帝王忽然吩咐边上禁卫统领韩啸。
“眼见着天色也要黑了,你派些人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山洞之类的可以扎营的?”
“是!”
韩啸领命而去。
不出一会儿,韩啸他们就回来了,竟然还真给他们找到了一处山洞。
只不过山洞很小,就只够扎一个营帐。
当然,在这样的雪山之上,有这样一个山洞已经不错了。
能扎一个营帐,正好给帝王。
其余人就都在山洞的外面。
包括霓灵,包括张硕,包括端王,还包括易敏和凤影墨。
凤影墨是陌千羽吩咐人抬过来的,因为人还在昏厥,就直接丢在了雪地上。
张硕心里如同小猫在挠,想要上前看看,却又不敢贸然。
趁天色还未彻底黑下去,大家纷纷去寻了石头过来,然后拿随身带的包裹厚衣之类的铺在上面,坐下。
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是要熬过一宿。
还有些人不知在哪里寻到了一些枯枝,在雪地上燃起了篝火。
张硕也搬了块大石过来,让霓灵坐。
霓灵没有理他。
张硕直接将她按坐了下去,然后自己也紧挨着她,与她同坐在了那块大石上。
霓灵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也不知是抵触,还是期待,只知道本想起身站起的,却愣是坐在那里就像是生生被定住了一般。
易敏和凤影墨被几个禁卫看着。
易敏伸手探了探凤影墨的额头,入手的火热让她一阵心惊。
见他烧得越来越厉害,又无人诊治,易敏无奈,只得自己坐在那里,然后将他高大的身子拉过来抱在怀里,试图能给他一些温暖。
几个禁卫朝她投来看淫荡不知羞耻女人的眼神,她也根本不理会。
夜离被帝王留在了洞里的营帐里面。
简单的用过晚膳,天就彻底黑了。
夜离起身,刚想出帐去看看霓灵,陌千羽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夜离脚步一滞。
“冷吗?”陌千羽附在她的耳畔问。
灼热的气息钻入她的耳廓,带起一股潮热,夜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微微挣扎,“不冷,我想去看看夜灵。”
陌千羽松了手臂,夜离以为他就此放过了她。
谁知下一瞬他又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双臂环绕,轻轻箍在她不堪一握的腰上。
“夜离,知道朕为何要亲自前来吗?”
陌千羽眸光深凝,定定望进她的眼睛。
夜离也看着他,没有吭声。
“因为朕想跟你一起经历,朕想要有一些同你的难忘的记忆,譬如现在,这样的雪山,这样的夜,这样的山洞,这样的帐内,这样的你,这样的朕,都是独一无二的,朕希望你记住。”
陌千羽声音温润低醇,响在静谧的山洞里,声音本不大,却带着丝丝回声袅袅,就像是魅惑的魔音,钻入人的心魂。
夜离眉心微拢,不知该如何回应。
想了想,才道出这么一句:“这不像皇上。”
的确,记忆中这个男人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语,至少跟她从未有过。
“是吗?”陌千羽低低笑。
那样子明明俊美若仙。
不知为何,夜离却忽然想到了得意忘形这个词语。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离开了皇宫的缘故,离开了那个时刻压迫着朕、束缚着朕的皇宫,朕忽然觉得,有些话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陌千羽鲜有耐心地解释着,双手箍着她的腰,将她扣向自己,炽烈目光胶灼在她的脸上。
“夜离……”
似低唤,似叹息。
“你愿意重新接受朕吗?”他问。
夜离眼帘一颤。
“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个,现在是,以后也是,虽然后宫有几个妃嫔,可是朕从未曾让她们侍寝过,就连易敏,朕一直翻她的绿头牌,却也只是有名无实。”
夜离不知该怎样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心里清楚,这一席话对于陌千羽这种男人来说,有多不易。
她也知道,一个帝王能这样跟一个女人承诺,更是不易。
可是,很奇怪,她并无心动。
不仅不心动,甚至连悸动都无。
“夜离何德何能,能得到皇上如此厚爱?夜离早已是蒲柳之身,配……”
“朕不在乎!”
夜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陌千羽骤然沉声打断。
夜离一震,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是,夜离还是听出了他话里深绞着那一抹怒气和恨意。
这与方才说情话的口气完全判若两人。
见夜离看着他,陌千羽才惊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大。
遂补了一句:“只要你从此忘了凤影墨,忘了那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不懂珍惜的男人,只要你以后一心一意对朕,朕答应你,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
“皇上……”
夜离不知道该怎样说。
最尊贵,她知道,他能给。
因为他就是那个最尊贵的男人。
可是,最幸福……
什么是幸福?
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不一样。
她想,她有她自己的感悟。
“皇上,能不能现在不要说这些,夜灵的解药还没找到,我的心里……”
“可以不说!但是,朕想要你!朕也要你一辈子记得北国雪山的这一夜。”
陌千羽一边说,一边松开她的腰肢,捧起她的脸,低头,轻轻吻上她的鼻翼唇角。
一边吻,一边口齿不清地呢喃道:“可以吗?”
夜离皱眉,微微僵硬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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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男人的唇眼见着要覆上她的唇时,她忽然开口道:“皇上能不能放过凤影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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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他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就在男人的唇眼见着要覆上她的唇时,她忽然开口道:“皇上能不能放过凤影墨?”
男人身子一僵,唇就停在她的唇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带着龙涎香的温热气息近距离地打在她的唇上,夜离眼帘颤了颤,又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皇上能不能放过凤影墨?会”
陌千羽眸光一敛,也终于相信方才自己没有听错。
可是他依旧不相信,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样的形势下,她竟然还会替那个男人求情。
“你是不是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皱眉,他冷声开口。
夜离眸光微微闪了闪,“知道。”
“既然知道,又为何问朕这般愚蠢的问题?你觉得他如今犯下的罪行是朕能放过和不放过的问题吗?”
男人凤眸黑沉,定定摄着她,冷冽逼问。
末了,还沉声补了一句:“就算朕能放过,王法也不能放过。”
显然有些怒了。
可夜离却并没有打算就此作罢。
她也是想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她并只是试探这个帝王的口气,也不是说说而已的。
水眸凝着面前的男人,她保持着微微扬着脑袋的姿势。
“法不外乎人情,皇上是帝王,皇上就是法,就是天,就是一切,只要皇上愿意……”
“夜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男人没有让她的话说完,就厉声在前将她的话打断。
“凤影墨的命是命,沈妍雪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那些无辜禁卫就活该被屠杀?”
陌千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心底的那股怒火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胸口起伏,原本就森寒的声音更是绞上几分咬牙切齿。
他以为她应该很清楚那个男人的罪行了。
无论是昨夜水榭旁的亲眼目睹,还是这一日来他的这样那样有意无意的提醒,他以为于公,她应该觉得这个男人罪不可恕,而于私,她应该对这个男人失望透顶。
这也是,方才,他跟她说了那么一堆情话的原因。
他以为,那个男人在她的心里,完了,彻底完了。
谁知……
“那就如皇上所说,就算他罪孽深重,国法不容,可是在国法处置之前,不是应该有伤治伤,有病医病吗?”
夜离依旧灼灼望着他,一瞬不瞬。
陌千羽眸光微闪,“是啊,可是你也看到了,不是朕不让人医,朕不是让端王瞧过了吗?是没有办法。”
“随行会医的又不是端王一个?张硕也会,皇上为何就不能让张硕看看?”
反正张硕跟凤影墨的关系,这个男人早就知道,她也不打算避讳。
陌千羽闻言,就彻底怒了。
或许是心虚,心虚被她看出端王与他的故意,又或许是因为她这样质问的口气,他只觉得胸腔里的那团怒火噌地往上一冒。
“朕怎么做,还用得着你来教?而且,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朕故意让端王瞧的,然后端王故意说没有办法,是这样吗?朕堂堂一国之君,有必要这样做吗?”
“夜离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陌千羽冷嗤,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没有的话就休要再提他!”
夜离微微抿了唇,不再吭声。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帐中一时间静得可怕。
两人依旧挨得很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陌千羽再次手臂一捞,将夜离扣入怀中。
“夜离,他不值得,他不值得你这样为他!”
沉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带着咬牙切齿,带着恨铁不成钢,带着仇意,带着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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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夜离只觉得手臂一痛,是他骤然攥住了她,大力。八零电子书
“走,朕让你去看看!”
一边说,一边攥着她将她拉出了营帐,也拉出了山洞。
外面天色已黑,冬日的夜没有月光星光,不过入眼都是皑皑的白雪,所以衬得视线还算清明,勉强可以视物。
在陌千羽的钳制下,夜离看到外面歪歪倒倒坐了一片。
或在休息,或在低聊。
她看到霓灵跟张硕挨坐在一起,她还看到韩啸带着一队人在巡视安全。
当然,无论是她想看,还是不想看,那最为显眼的一双男女还是撞入了她的视线。
是易敏跟凤影墨。
之所以说显眼,是因为他们的举措。
其实,应该说易敏的举措。
因为很显然,凤影墨昏迷还没有醒。
易敏坐在雪地里,将凤影墨抱在怀中,双臂紧紧箍着。
她身姿娇小,而凤影墨身材高大,她抱着他,很吃力,很艰难。
所以,画面有些诡异。
却又是那样感人。
夜离长睫颤了颤。
边上陌千羽出了声:“看到了吗?看到了那生死与共的两人了吗?你还要替他求情吗?”
夜离怔怔收回目光。
见她一副恍惚的样子,陌千羽心里的那股怒气慢慢偃息了下来。
“所以,夜离……”
“皇上到底要怎样才会让人救他?”
望着他,夜离骤然出声,将他未完的话打断。
陌千羽再一次震惊了。
若不是有前面的那些在先,他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要替那个男人求情?
她到底是有多没有原则?
她到底是有多没有底线?
又或者说,她到底是有多为着那个男人?
这般想着,心中刚刚按捺下去的那团怒火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落在夜离手臂上的五指骤然一紧,他清晰地看到她痛得瞳孔一敛。
“不管怎样,朕都不会让人救他!”
猩红爬上眼眸,他笃声,一字一顿道。
末了,大手又骤然一松。
夜离骤不及防,陡然失去支撑的她脚下一踉,跌倒在雪地上。
她顺势爬跪在陌千羽明黄袍角旁边,微微扬着脸,以一个非常卑微的姿态乞求地望着他。
“皇上仁慈,又何必非要赌这口气呢?夜离知道,皇上也定然不想这样的,这些年下来,皇上和他的关系又岂止只是君臣二字那般简单?若再不救治,他怕是今夜都熬不过去了,夜离不想皇上做下憾事,所以,恳请皇上……”
“你的意思是,你做这一切都是为朕着想了?”
明黄身影负手立在她的前面,垂目冷冷地睥睨着她,唇角一抹弧度似讽似嘲。
夜离没有吭声。
“人生哪能没有遗憾?若朕偏要做下这憾事呢?”他问她。
夜离眼帘颤了颤,颔首道:“那夜离便长跪于此,直到皇上开恩。”
陌千羽面色一白。
“你威胁朕?”
“夜离不敢,也没有资本!”
“好!既然你想跪,便跪吧!”
男人决绝转身,明黄袍角扫在脸上,抽得夜离一疼。
夜离抬眼,就看到他龙袍轻荡,进了山洞,头也未回。
*********
不知第几次看向凤影墨,又不知第几次看了看身侧的霓灵,张硕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霓灵眼波微微一动。
心里自是知道他说的谁。
凤影墨么。
转眸朝那边看过去,就看到易敏在抱着凤影墨、替他取暖的情景。
秀眉轻蹙,她将目光收回。
张硕的心思她又岂是不懂?
他就是想要她姐替凤影墨求情。
这也是今夜他搬大石过来跟她同坐在一起的原因吧?
做她思想工作,试图说服她?
刚想无视,骤闻身侧男人问:“冷吗?”
然后,还起身站起,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拢在她的身上。
这话题跳跃得……
他的举措也跳跃。
霓灵怔了怔,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极度不习惯,她伸手想要扯下来还给他,手背一热,却是被对方的大手按住。
霓灵心口一颤。
“这样不好吧?”
在众人眼里,她可是男儿身。
“没事,你身上剧毒未清,切不可再染上风寒!”
张硕却一脸坦然。
见她不再拒绝,他这才将裹住她手背的大手拿开,再次挨着她坐了下来。
然后对着她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肩:“睡会儿吧,这个借你!”
霓灵再次怔住了。
好一会儿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大手扣上她的脑袋,霸道地往自己的肩上一按,霓灵才终于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时间心跳踉跄。
僵硬着身子靠在他的肩窝里,也不知是身上他的披风上传来的,还是从他的身上传来的,男人阳刚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她觉得心里面从未有过的感觉。
甚至有些恍惚。
虽然,内心深处,她知道,今夜的他有些反常。
而反常的原因,就是为了凤影墨。
曾经为了心爱的女人,他打了她。
如今为了在乎的朋友,他讨好她。
在他的心里,她又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心口微微发疼,她缓缓阖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难得一刻的美好。
“阿洁在雪山脚下?”闭眼未睁,她忽然轻声开口。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问巧黛,并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她相信这个男人一定会照顾好。
刚来的时候,他传字条说,巧黛跟在队伍的后面。
那上雪山总不至于也跟来吧?
她听到身侧男人轻“嗯”了一声。
“关于凤影墨,你需要我怎么做?”
霓灵又问。
张硕一怔,有些意外,侧首看向她,却见她依旧阖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从他的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她长如蝶翼的睫毛,和小巧俏立的鼻梁。
半天没等到回音,霓灵陡然睁开眼睛,就直直撞上他正在看她的目光。
两人皆是眼波一动。
霓灵坐直了身子,张硕将视线撇开。
些些尴尬。
“你想要我怎么做?”
看向远处的易敏和凤影墨,霓灵微哑了声音。
张硕朝她看过去,心里面早已滋味不明。
的确,他是想要她帮助凤影墨。
因为凤影墨真的快要死了,他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被她如此直白地问出来,他又觉得自己所有的动机都被她窥得一干二净一般。
又窘迫,又有些慌乱。
他甚至在想,他是不是伤到了她?
可此时却也容
不得他多想,因为救凤影墨迫在眉睫。
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他递给她。
“我身上也只有这个退热药,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治标不治本,可是,至少能够将他身上的热度降一点下来,这样,他存活下来的机率也大点。你看能不能将这药给到易敏手上?”
将落在远处的目光收回,霓灵看了看他手中的瓷瓶,伸手接过。
今夜就得给,还真有些难度呢。
想了想,也未想出什么好法子,她缓缓站起身。
将拢在身上的披风取掉,塞给张硕。
“你已经想到办法了?”张硕看着她。
“没有。”
她说。
然后,也未等张硕反应,便举步朝易敏和凤影墨的方向走过去。
既然不能暗着来,那就干脆明着来。
她想过了,她现在的身份是戒坊坊主夜离,不管怎么说,跟凤影墨这个缉台台主也是共事一场,而且也有过很多交集。
她送点退热药过去,无可厚非吧。
就算陌千羽知道了,想要责罚就责罚吧。
那一刻,她发现,为了张硕,她竟然什么都甘愿。
禁卫统领韩啸拦住了她。
“不知夜坊主前来所为何事……”
“我给凤影墨送点药过来。”
霓灵毫不避讳地扬了扬手中的瓷瓶。
韩啸面露为难,“实在不好意思,皇上有旨,因为凤影墨病情严重,不得任何人接近,也不许乱用药物。”
霓灵皱眉,这什么逻辑?
分明就是不让人救嘛。
“好吧!”也不想为难韩啸,她攥了瓷瓶,转身往回走。
再回头,就看到易敏朝她看过来。
回到位子上坐下,张硕安慰她道:“没事,我再想其他办法。”
她被韩啸拦住,然后不得不折返,他都看在眼里,自是知道药没给成。
霓灵将手中瓷瓶还给张硕。
“你放心,已经给易敏了。”
是的,方才扬手给瓷瓶给韩啸他们看的时候,她的那一只手其实已经攥了一颗药丸。
背对着易敏而站,她自身后抛给她,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瓷瓶上,又岂会想到这招?
而且药丸小,落在积雪上也不会发出声响。
张硕微微震惊。
************
翌日天亮,众人才发现跪在山洞门口雪地上的夜离。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着这个女人头夜被帝王留于帐中,所以都猜测着可能是侍奉不周的原因。
只有霓灵知道,或许跟某个男人有关。
看来,她终究放不下。
也是,这世上最让人无能无力的便是情爱了。
付出和收回,都是那样的身不由己。
霓灵蹙眉上前,想要将她搀扶起来,顺便不动声色地将已经给了凤影墨一粒退热药的事告诉给她。
夜离听完,只眼睫颤了颤,并没有起来。
帝王出来的时候,霓灵还在夜离的边上。
帝王看也没有看她们,径直经过她们的身边,集合众人。
然后,安排起众人的寻药事宜来。
帝王留下,夜离(霓灵)身中剧毒也留下,易敏跟凤影墨是重犯,同样留下,另外还留下一些禁卫保护安全。
其余人全部出去寻找千年雪山紫莲。
帝王让端王先将雪山紫莲的样子画了出来,然后所有人全部传看一遍。
记住后,出发。
众人走后,帝王来到易敏和凤影墨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
两人。
凤影墨依旧被易敏抱在怀里,双目依旧轻阖,显然还在昏迷。
可是,也显然没有死。
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呢。
陌千羽又想起那一年,他在狼群的嘴下将他救下的情景,当时,太医也都说他伤势过重,可能活不过当晚。
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如今,亦是么。
他倒要看看,那份顽强能坚持多久。
他也要看看,某个女人能坚持多久。
本章必要过度,明天有好戏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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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跟这个女人比决绝,他从未赢过
寻药的众人一走,瞬间就冷清了不少。
帝王站在易敏和凤影墨面前良久。
易敏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他。
帝王转身回帐,经过夜离和霓灵的身边时,依旧是视若无睹踝。
霓灵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夜离边上站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又回到昨夜跟张硕坐的那块石头上坐下来。
远处的易敏这才抬眼遥遥望过来,看看跪于地上的夜离,又看看闷闷坐在石头上的霓灵,微微抿了唇。
留下的禁卫轮流休息和巡视。
正午的时候,负责膳食的太监一个一个发放水和干粮。
因为有前日帝王亲自给馒头给易敏的事情在先,后来太监们也都不敢再克扣易敏和凤影墨的吃食。
易敏全部接了,包括凤影墨那一份。
也不知道是这些太监太有眼力劲,还是曾暗地里接受过什么旨意,反正,所有人的都发了,除了一人。
对,就是夜离。
夜离也毫不在意,依旧低垂着眉眼,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霓灵蹙眉,本想着找派食的太监理论,这也太狗眼看人低,太欺负人了吧?
可转念一想,人家不过区区太监而已,没有上面的授意,又岂敢做出这种事?
所以,她也只得罢了。
虽然干粮真的又冷又硬,又难吃又不好下咽,但是,易敏还是强迫自己艰难地吃下去。
凤影墨已经倒下,她必须不能有事。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已经有事。
大概是久坐雪中,又无抵御寒气的衣物,再加上一整夜照顾凤影墨没有真正休息的缘故,她也已经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头痛得厉害,身上也发着热。
好在昨夜的那一粒来之不易的退热药似乎有些效果,凤影墨至少还活着。
可是她不知道,这种活着还能坚持多久?
她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咀嚼着口中冷硬的食物,连带着心头的苦涩,一并艰难咽下,易敏抬头望了望天。
许是映着皑皑白雪的缘故,雪山上空的天很蓝很亮,碧空如洗。
三爷,你在哪里?
你的儿子快要死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儿子快要死了。
说在的,她真的没有想到水榭旁边,他会丢下她跟凤影墨,就这样只身离去。
就算在他的眼里,情爱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可是亲情总是靠谱的吧?
凤影墨可是他的儿子,亲儿子啊。
她身上的媚药被解,沈妍雪无辜被杀,凤影墨穿着墨袍、戴着面具
按照陌千羽的话来说,一宗一宗都是死罪。
这样的残局,他怎么可以自己一走了之,留下她跟凤影墨来收拾?
他应该很清楚,她跟凤影墨根本收拾不起。
可是,他还是走了。
一走了之。
再未出现。
哎~
易敏低低叹,垂眸看向怀中毫无一丝生机的男人。
因为人还在昏厥,完全没有进食吞咽的能力,她只能喂水给他喝。
就算那些水一大半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她还是小心翼翼、极其耐心地喂着他。
进一点是一点,哪怕是一滴。
霓灵看着他们两个,眉心微拢。
虽然因为她姐的缘故,她对这一双男女完全没有好感,但是这一刻,心中还是多少有些为易敏的举措感动。
手指摩挲着袖中的瓷瓶。
那是张硕临去寻药前给她的,还是昨夜那个。
张硕的意思她懂,希望她还能见机行事,将药给到凤影
墨。
毕竟昨夜只是一粒。
对于凤影墨这种病情如此恶劣之人,一粒又岂能有什么效果?
轻轻抿了抿唇,她起身走了过去。八零电子书
在被韩啸拦下来之前,她先一步朝易敏开了口。
“他还在昏迷,能不能将他的馒头先给我,我妹妹她”
霓灵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看跪在洞门口的夜离,言下之意很明显。
凤影墨昏迷现在暂时用不着馒头,而她妹妹人还在醒着,却没有派到馒头,所以,想要易敏将凤影墨的馒头先给她。
易敏怔了怔,没想到她突然有此要求。
韩啸和几个禁卫也是,互相看了看。
毕竟无关大是大非,也没有牵扯到罪犯和病情上的东西。
且对方好歹还是堂堂戒坊坊主,且,帝王都亲自远行北国为其寻找解药,虽然其妹现在被罚跪在雪地里,但是,帝王也终究没有停止让人去寻药不是。
所以,大家一致觉得,只要不违背原则,还是不要太得罪这个人为好。
于是,都没吭声。
见易敏未动,霓灵微微一笑:“放心,就当我借好了,待他醒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上。”
凝眸望进霓灵的眼中,易敏将一个馒头缓缓递出。
霓灵伸手接过,道了句:“多谢!”
正欲转身之际,易敏骤然后悔了:“等等!”
霓灵顿住脚步。
“不行!我们已经是戴罪之身,不能再犯任何一丝错误,夜灵跪于雪地,具体原因我们并不知,若是被皇上所罚呢?若是皇上罚她不能吃东西,而我现在又将凤影墨的馒头给了她,那我们岂不是犯了大错,引祸上身。所以,实在抱歉,还请夜坊主能将馒头还给我,也希望夜坊主能理解易敏也是迫不得已。”
易敏一边说,一边坐在那里对着霓灵微微一鞠,以示歉意。
然后,朝她伸出手。
霓灵怔了一会儿。
的确她的一番话说得恳切,也不无道理,连韩啸他们几个禁卫也纷纷点头。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将那个馒头再度还给了易敏,霓灵转身往回走。
在易敏韩啸他们看不到的方向,霓灵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
果然不愧是曾经给先帝做个细作的人,易敏的反应能力和应变能力,真不是一点点强。
不错,她要馒头是假。
将药丸从馒头的底部按进去才是真正的目的。
昨夜抛药丸那种伎俩只能用一次,韩啸他们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方才拿着馒头坐在那里,她突然觉得馒头的面粉松软,正好适合按匿药丸。
而且她还会内力,做这种事情就更是易如反掌。
所以,她这样做了。
她还生怕易敏不懂她的用意,转身之前趁众人不备快速度了个眼色给她。
好在,易敏聪明。
当即会意。
甚至瞬间就想到了如何名正言顺地将馒头给重新要了回去。
这次好了,她一下子按了几粒药丸进馒头里。
也省得要一粒一粒的给。
来到夜离的身边,蹲下,霓灵将手中的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朝夜离面前一递。
“吃点吧,吃点才有力气跪。”
夜离缓缓抬起头。
霓灵被她的苍白脸色吓得一阵心惊。
“你……”
垂目看向她的膝盖。
因为积雪太厚,她又跪得久,整个膝盖都埋在了雪中,而因为人体体温的缘故,膝盖周围的雪都变成了水,她的裙裾早已湿透。
这样跪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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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寒什么的都还是轻的,这双腿怕是也要废了吧。
霓灵皱眉:“起来吧。”
一边伸手扶她,一边准备将又送了几粒药丸给凤影墨的事告诉她。
夜离何其谨慎,还未等她开口,连忙用眼神制止了她。
然后用眼角扫了扫山洞,言下之意,隔墙有耳。
霓灵会意,便噤了声,然后再次挪了挪身子,蹲在了她的前面。
也就是故意挡住了山洞方向的视线。
然后用手指在雪地上快速写着,退热药给易敏的事。
写完,手掌将雪一拂,字迹全无。
夜离凝重的脸色却并未有一丝松懈。
她是医者,她很清楚,几颗退热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充其量只能是暂时续命而已。
腰间的伤得赶快治疗,不治以后就算用生肌药怕是都难好。
另外,他的病还得彻底内治。
“我没事,你身上剧毒未清,去一旁歇着,不用管我。”
夜离声音笃定坚决,说给霓灵听,也说给洞里某个人听,更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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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事做,又或许是一直处于等待的状态,雪山上的一日很长。
可就算这样长,日子还是一天一天过去。
出去寻药的人还没有回来。
晕厥的男人还没有醒。
山洞营帐里的帝王也还没有开恩。
跪于洞前雪地上的女子也还没有起来。
也不知从第几日开始,天空开始下起了雪,断断续续,有时如鹅毛纷扬,有时如细雨缠绵,停停歇歇。
帝王狠心,夜离固执,霓灵急死。
每一日都如同末日。
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寻到雪山紫莲的众人回来了。
见漫天的雪地中,夜离还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众人全部大为震惊。
还是他们离开那日的衣袍,还是他们离开那日的装扮,还跪在当日的那个老地方,只是那个样子……
如果不仔细看,恐怕还以为那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厚厚的积雪已经没过了她的腰部,她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样,肩头,发丝上淬满了雪白,有的已经结成了冰晶,面色薄如白纸,原本嫣红的唇早已冻成了青紫色。
那样子,那样子就像是身中剧毒之后,毒发的样子,惨不忍睹、
七日,这个女人是整整跪了七日吗?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七日竟然还活着。
直到他们看到女子忽然艰难地仰起小脸,张嘴接过天空纷扬的雪花时,他们终于知道,这些日子她是靠什么活过来了
也不禁替她庆幸,幸亏天空下雪。
人可以不进食,但不能不喝水。
若没有这些雪,她肯定早已脱水晕厥。
只有夜离自己知道,除了这些,她一直靠的是一股心火强撑着。
能撑多久,她不知道。
全身已经冻的僵硬,除了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
手不是她的,脚不是她的,身子也不是她的,她甚至觉得,连口中呼出来的气都不是她的!
哪哪儿都没有知觉,哪哪儿都不能动。
眼皮越来越沉,她想弯曲手指掐自己掌心保持清醒,可手指已经冻僵,她根本没办法做到……
模糊地视线中,一抹明黄的身影终于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对,终于。
她想到这个词。
身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夜离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就如同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一把扯住了那明黄耀眼的衣袍,仅存的力气全都聚集到了手上。
“皇上……”
破碎的声音如同锯木,又轻又弱,再加上一阵寒风卷着碎雪扫来,声音被埋了不少。
饶是如此,陌千羽还是听到了那一声低唤。
心口一颤,他皱眉垂目,看着她,等着她继续。
“救他,求皇上救他!”
陌千羽脸色一僵,刚刚腾起来的那份怜惜瞬间荡然无存。
转身欲走,衣袍却被扯的紧,他试着捡步,她死死不撒手。
这么多天都没有吃东西,倒是有这些力气!
脸色冷了又冷,陌千羽转身看她,声音又沉又怒。
“夜离,朕说过,就算是憾事,朕也要这样做了,君无戏言!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起来,莫要再提此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说到最后一句,陌千羽压住了满腔的怒火。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话虽然还是强势逼人,可分明透着几分低哄的味道。
夜离没有动,甚至也没有说话,或者可以说,是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真的冻坏了。
可她的样子,让陌千羽刚刚压抑下去的那团怒火再一次噌然而起。
虽然这几日他一直在营帐里面,可是没有人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也不好过。
他也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他也同样在煎熬。
他愤怒,他也心疼。
他已经放低了姿态来给她机会。
她在雪地里冻了这么久,听到这句话,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如果朕不救他,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在这里跪到死?”陌千羽灼灼逼问,锐拔了声音。
夜离依旧没有说话。
通常,沉默等于承认。
陌千羽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前几天看到的那种执拗,而是近乎决绝的神色。
她曾说过她没有威胁他的资本。
在他看来,她有!
她有的很!
原本以为他给个台阶,她便会顺势而下,毕竟在雪地里七天,一个成年强壮的男人都未必能够做到,何况她一个女子!
可她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丝松动!
这一点让他恨得牙齿痒痒,真的恨不得亲手撕了她,彻底将她毁掉。
这一点也让他深感挫败。
想他堂堂一个帝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机关算尽。
算尽之后,这个女人还执迷不悟、一如既往。
可几日下来,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挫败之余,竟然是那种深深的无奈。
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无可奈何。
都道他狠,其实,跟这个女人比决绝,他从未赢过。
她的性子,他了解。
说到做到。
而事实上,她也是这样做的。
七日不吃不喝,七日不眠不休,七日长跪不起……
他真得很想知道,她还能坚持几个七日?
可是,他却不敢赌了。
在他看来,不救治凤影墨,并不会导致什么憾事。
真正的憾事,是她真的这样跪死在了雪中。
再大的爱恨情仇,也必须先让她活着不是。
“你也知道,朕喜欢谈条件,喜欢等值交换,朕若是救了他,你拿什么来跟朕做交换?”
陌千羽紧绷的脊背微松,眸光紧
紧凝着地上脸色比雪还要惨白几分的女人!
夜离艰难抬头,怔怔看向他。
艾玛,素子顶着锅盖飘过,果然好戏还没开锣,o(╯□╰)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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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只要皇上不弃,身子和这里,都只属于皇上
夜离艰难抬头,怔怔看向他。
“只要夜离有的,皇上想要的,夜离都愿意。”
虽然口气虚弱得如同蚊蝇一般,可那坚定的目光,以及一字一句的语气,说得就像是誓言一样。
陌千羽怔了怔,不意她会如此踝。
眉心微拢,心头怒火更甚。
听听,听听她都说了什么。
只要她有的,只要他要的,她都愿意。
若是单单看这一句,这是多么让他感动的话语。
可是,可是这一切存在的前提竟然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你有的?你有什么?”
强自抑制住心头激涌的怒气,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夜离微微垂了眼。
她的确没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是你这幅身子吗?”
男人灼热的气息骤然逼近,陌千羽倾身凑到她的面前,凤眸深深,逼视着她。
两人的脸没有一指的距离。
夜离一震,愕然抬头,鼻梁撞上他的下颚。
来不及护痛,男人伸手,修长的手指点上她的胸口,薄唇轻启:“还是这里?”
一下一下,动作幅度不大,却落得很重。
夜离怔了怔,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那里是她的心。
他在问她的心。
抿唇静默了片刻,她再次看向男人,“只要皇上不弃,身子和这里,都只属于皇上!”
陌千羽再次震惊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沉沉凤眸中吞吐的不仅仅只是怒气,还有沉痛。
他摇头,却找不到语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龙袍袍袖中的大手攥了又攥,他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说‘只’?”
“是!”夜离苍白着脸,虚弱地点头,态度却是相当的笃定,“只要皇上救他,夜离会与他断绝一切关系,从此以后,一心一意只做皇上的女人。”
陌千羽看着她,眼波动了动。
倏尔却又笑了。
“为了救他,不惜出卖自己的身子和灵魂,你又让朕拿什么相信你,会跟他断绝一切关系?”
“就拿这次的事情。”
陌千羽的话音刚落,夜离就当即回了这么一句。
陌千羽一怔。
夜离的声音又再度继续:“我救他,并不表示我不在意,也不表示我没有原则,我只是不想他死而已,无论皇上相信不相信,此刻,这就是我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陌千羽眼睫闪了闪,再次意外了。
轻抿了薄削的唇边,一瞬不瞬望进她的眼睛,似是要透过眼睛,看到她的心里去。
片刻之后,他骤然直起身:“朕的确不相信!”
语气之笃定,比方才夜离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就在下一瞬,夜离还未反应过来,他却骤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如此有诚意地送上门,朕便成全你!”
这次轮到夜离震惊了。
她看着他,心中有欣喜,为他终于答应她救凤影墨,却也有无边苦涩。
为他的话语,也为自己的决定。
“起来吧!”陌千羽声音依旧沉冷得厉害,“朕会让张硕去给他诊治。”
“谢皇上!”
夜离点了点头,只觉得眼睛干得涩痛,想要站起来,腿却早已僵硬麻木得不属于自己,使不上一丝力气。
试了几次未果,她只得继续跪在那里。
而面前的帝王就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挣扎着做着各种努力,却依旧不能站起,也始终未曾伸手搭她一把。
夜离忽然得出一
个认知。
这个男人之所以答应她,并不是真的信了她的话。
而是报复。
大概是等得失去了耐心,帝王也不想再等了,转身,举步朝山洞走去。
一副随便她起来不起来,又如何起来的样子。
夜离跪在那里,怔怔看着男人的明黄背影。
背影消失在洞口,她又微微垂下眼。
心中低叹。
忽然又闻“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是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她一震,抬头,还未将对方看清,就只见眼前明黄一晃,身子却是陡然一轻。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陌千羽抱了起来,朝着山洞走去。
夜离怔了怔,甚是意外。
意外他的去而复返,也意外他会回来抱她。
回到营帐,他将她一把丢在当做床榻之用的软垫之上。
对,丢。
所幸夜离浑身上下早已被冻得没有什么知觉,这样摔丢也丝毫不觉得痛。
山洞里烧着暖炉,暖热的温度逐渐钻进毛孔之中,却让她极度不舒服起来。
偏生陌千羽无视这一切,冷着脸,大手解着她身上的衣衫。
夜离以为他是要……
急急道:“皇上能不能先让张硕去救人?夜离也要先洗洗,才能伺候皇上。”
陌千羽的大手骤然停住。
说实在的,方才有那么一瞬,他心软了。
特别是看到她拼尽全力,却还是无法从雪地里站起的那一刻。
所以,他还是回去将她抱了进来。
所以,他才想着要将她身上的这件已经被大雪打湿的衣袍换下来。
可她的话……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
以为他剥她衣服是为了要上她吗?
所有压抑的愤怒再次在这一刻噌地往上一冒,他伸手一把将她的身子拉向自己,森冷的声音,就像是腊月飞霜。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朕上你?”
夜离怔了怔。
这问题问得……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总不能说,她迫不及待的是,救凤影墨。
她的沉默刺痛了他的眼睛,下一瞬,她就被他愤怒地掼倒在了床垫上。
“好,朕满足你!”
原本大手是解着衣衫,替她脱的,直接变成了大手一撕,直接将她的衣衫扯开。
粗暴野蛮。
高大的身子倾轧而下,他扬手将撕成两半的衣衫丢在地上。
略带薄茧的指腹触摸上她如同丝缎一般光滑的肌肤。
夜离又惊又怕,又慌又乱,却没有反抗。
就任由着他来。
其实,此时的她,就算想要反抗都不行。
因为全身上下四肢百骸,还处在完全麻木的状态。
更何况,她已答应过他,身和心。
然而,对于这个时候的陌千羽来说,夜离的不反抗,无疑让他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自己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活动了那么久,她却仍旧没有一丝反应。
“你每次都是这样伺候凤影墨的吗?就像是个木头人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毫无情趣而言?”
夜离没有理会他的挖苦和讽刺,忽然拼尽力气勾住了他,拉低他的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陌千羽浑身一僵,愕然睁大眼睛的同时,浑身的血液也在那一刻往脑子里一冲。
他彻底怒了。
大手掐上夜离的下巴,将她推搡开,并重重按倒在床垫上面。
孩纸们,对不起,素子来浙江了,所以只能小更,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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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他还以为她为了那个男人什么都不在乎了呢
她不是一个有媚骨的女人,他知道的。
她心里抵触他,他也是知道的。
否则来北国的第一天夜里,他跟她表白,然后说想要她的那次,他就顺利得到她了。
可这样的她,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变成了这个样子踝。
他恨。
落在她下颚上的大手便不自觉地着了力。
他如愿以偿地在她苍白的脸上看到了极力隐忍,却还是稍显痛苦的表情。
“朕的确想要你,可是,却又觉得你很脏怎么办?”
陌千羽轻勾着唇角,凤眸里的血色浓暗一片。
声音淡然,问得轻松随意,可是字字如刀,划过夜离的心田。
于是,他不仅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痛意,还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屈辱。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兴奋。
他还以为她为了那个男人什么都不在乎了呢。
“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吗?你有什么办法兑现跟朕的交换条件,让朕满意,却又能不让朕嫌弃你脏?”
陌千羽大手一松,甩开她,直起了腰身。
夜离就虚脱地躺在床垫之上,看着他,看着他缓缓脱掉自己的明黄龙袍,又脱掉中衣
衣袍被抛起,在空中跌宕,然后委顿于地,陌千羽再次单膝跪着倾身逼近。
“朕想,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他笑,笑容冰冷。
不知是不是身体久跪太虚的原因,夜离只觉得那张笑脸在她的面前支离破碎。
她微微攥紧了掌心,身子难以抑制地颤抖。
他的意思,她懂。
虽然男欢女爱方面的经验,她并不多,有的也就是跟凤影墨的那么几次,但是,毕竟自己曾在宫中做太监多时,这方面的事倒是听说不少。
满足他,又不让他嫌弃他脏的方法,只有两个途径。
一个用手。
一个用嘴。
若不是亲耳所听,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相信,他会让她如此。[txt全集下载]
她不知道,他希望她用哪一个。
她只知道,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让她觉得屈辱。
夜离看着面前上身赤祼,只着一条白色亵裤的男人,原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失去血色。
忽然,她松开攥握的拳头,支撑着身子吃力地爬了起来。
因为久跪,双腿还没有恢复知觉,完全不听使唤,原本想要站起,却终是一软,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正好。
无论是用手,还是用嘴,她的这个姿势正好。
夜离眉心微拢,陌千羽眸光一敛。
强自抑制住心里激涌的各种情绪,夜离缓缓伸出手,抖得厉害。
在那葱白小手落在陌千羽亵裤的裤腰,作势要将其拉低之时,陌千羽再次震惊了,脸色瞬间比她的还要白。
他扬手,“啪”的一声将她的手打断。
紧接着,大力将她推开的同时,自己也站起身子。
夜离本就虚弱,又骤不及防,被推得重重倒在床垫上。
“夜离,你太让朕失望了!”
原本见她眼中浮起屈辱,还以为她肯定会受不了。
没想到这样的要求,她都能答应!、
一个女人该有的底线都没有,这不是他认识的夜离。
不是!
一颗心气得几乎就要爆炸,陌千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真的。
要被这个女人逼疯!
拾起地上的衣袍,又一件一件穿在身上,陌千羽脸色难看得厉害。
“朕会让端王去给凤影墨诊治,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夜离怔了怔,眼睫轻颤。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终于等到他愿意派人去救凤影墨了。
只是,为何是端王?
陌千羽瞥了她一眼,似是了然她的心思和疑问:“放心,端王并不比张硕差,而且,雪山紫莲已经寻回来了,张硕还要去替夜灵解毒。”
紫莲寻到了,她知道。
刚刚跪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听到了。
这一点也让她颓然到极致,郁闷到极致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霓灵和巧黛有救了。
只是,不对啊!
霓灵的毒不是一直是端王在负责的吗?
当初的药方是他开的,要雪山紫莲做药引也是他提出来的,一直都是他,为何现在忽然要让张硕前去?
端王救凤影墨,张硕医霓灵?
这个帝王确定自己没有搞反?
************
在另一处洞口。
也是一方营帐。
张硕站在门口静默了片刻,才拾步走了进去。
说实在的,他不知道陌千羽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夜离(霓灵)的病一直是端王在负责,陌千羽为何突然让他接手?
而且,还让禁卫们另外再寻了个山洞,架了营帐,让他入营帐替夜离解毒?
如此蹊跷,莫不是有诈,还是什么的。
虽不明所以,却也无法拒绝。
他告诉自己,小心为好!
营帐里,霓灵独坐在桌案边,目光落在桌上的一枚药丸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闻见张硕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才蓦地回过神。
“你来了?”
霓灵起身。
张硕看了看桌案上的那一枚药丸,眼波微动,“解药?”
“嗯,”霓灵点头。
“为何不吃?”
“这一粒是阿姐的。”霓灵同样看着那枚药丸。
张硕怔了怔。
“你的呢?”
“已经吃过了。”
“哦。”
张硕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让我来给你治病,是因为你想通过这种方式,将阿洁的解药给我是吗?”
他不知道她们姐妹两个用了什么手段和方法,才让陌千羽让端王去救治凤影墨,还将夜离也单独安排一个营帐,让他过来给她治病?
他只知道,终于有解药了。
他真的盼了很久。
“夜离,谢谢你!”
张硕忽然开口。
很诚挚。
霓灵却并未感觉到开心,勉力牵了牵唇,“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我将去热药给到凤影墨,谢谢你如此真心待阿洁,谢谢你为了想要将解药给我,还费心安排了这一出……”
“哪一出?”霓灵问他。
“就是让皇上安排我来给你解毒啊,难道不是……”
张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霓灵骤然低低笑了起来,“我看你是误会了,我没有你说得那么伟大,也没有你说得那般有能耐。”
张硕一怔。
“将去热药给到凤影墨,我是为了我妹妹夜灵,真心待阿洁,那也是因为我跟阿洁的私交,而费心安排了这一出,让你来给我诊治,是因为……我需要你!”
最后四字落下,张硕心口一撞。
她需要他?!
几时听过她跟他说这样的话,从未有过!
需要他做什么?
药丸端王不是已经配置好。
他疑惑地看着霓灵。
霓灵忽然举步朝他走过来。
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她才顿住脚步站定。
“因为此解药服下后,排毒的方式很特别,若是男人,是通过精液排除体外,而,若是女子,必须处子血。”
霓灵面色极为平静地看着男人,缓缓而语,可却是听得张硕浑身一震,如同遭遇雷击一般。
愕然睁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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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她还的确不像是一个女人呢
霓灵清晰地从张硕的眼中看到了慌惧。
也对,是应该慌惧的。
她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如此直白的话恍。
她说,她需要他,又说,必须处子血刀。
一定是被她的话吓坏了吧?
霓灵微微笑:“这就是我跟妹妹求皇上,让你来给我解毒的原因,不知”
霓灵顿了顿,眸光更加轻凝了几分,望进面前男人的眼底,启唇:“你愿意吗?”
男人没有吭声。
显然还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
不,也可能是不知道如何回应。
毕竟,太强人所难了不是。
收回视线,霓灵垂眸弯了弯唇,再抬眼,忽然朝他的面前迈了一步,吓了张硕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睨着他的样子,霓灵“咯咯”笑了。
张硕微微愣住。
女子笑靥如花,“咯咯咯”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开心模样。
这么开心?!
他忽然意识过来,自己被她耍了。
“你……骗我?”张硕拢眉。
霓灵这才缓缓收住笑,却还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点头,“是啊,骗你的,看把你急得……”
张硕闻言就怒了。
“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女人?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
霓灵唇角笑意仍旧点点。
是啊,这种事情的确不能拿来开玩笑。
“不好意思,或许又做男人、又做太监的,做得太久了,还真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女人,让你见笑了。”
霓灵转身走向桌案,在张硕看不到的方向眸色一痛。
伸手拾起桌案上的那一粒药丸,她再次转身,递给他。
“拿去救阿洁吧,虽然我跟你开了玩笑,可是排毒的方式却并没有骗你,的确是需要这样,只不过,你放心,想要放点处子血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已经解决了。”
霓灵淡声说完,忽然想起他的那句,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女人?
她发现,她还的确不像是一个女人呢。
竟然跟一个男人说这种话,说得如此不羞不臊。
她说,想要放点处子血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已经解决了。
她以为听到这句话,张硕会震惊。
就算不震惊,也多少应该有点疑惑吧。
譬如怎么解决的?是别人,还是她自己?
就算没有疑惑,也多少应该有点反应吧。
没有。
她甚至都没看到他眼波动一下。
他的注意力似乎在另一个上面,眼神有些飘渺,好像是在想事情。
将药丸接过,他紧紧攥在掌心。
那一刻,霓灵忽然觉得,她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想她的前半句话吧。
“排毒的方式却并没有骗你,的确是需要这样”
所以,他在想,他拿了解药过去,该如何给巧黛解吗?
弯了弯唇,她笑道:“快去吧,阿姐在等着你呢。”
************
营帐里,随行的宫女按照帝王旨意端了一些好不容易弄到的流食进来。
夜离强迫自己喝了几口。
大概是多日未曾进食的缘故,她发现如此稀的流食,她都吞咽得困难。
其实很饿,却不敢多吃。
除了实在是吃得吃力以外,更重要的是,她是医者,知道长时间处在一个饥饿的状态,胃已经坏了,不能骤然暴饮暴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直都是凭着一股心火强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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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霓灵的解药寻到了,又或许是得知端王已经在给凤影墨治疗,还或许是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终于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似乎睡得很沉,又似睡得极不安稳。
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许多人。
她父亲、母亲、大哥、霓灵……
甚至还梦到了当年钟家的老管家以及厨房的李婶儿,还有很多下人丫鬟。
另外,她还梦到了凤影墨、陌千羽、三爷……
这些人不停地在她面前穿梭,不停地跟她说着话。
可是具体说了些什么,她却是一句都没能听清楚。
再次醒来,已是不知时日。
她反应了很久,才意识过来自己身在什么地方。
听宫女说,她昏睡了两日,陌千羽在她的边上整整陪了两日,这不才刚刚前脚出去,她后脚就醒了。
夜离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虽然他曾羞辱于她,可最后,他终究还是没有强迫她。
而且还让端王去救凤影墨。
这一点,她是感激他的。
宫女再次端上已经热好的流食。
待众人退下,宫女喊她“霓裳”,她才发现竟然是易了容的巧黛。
“阿姐怎么来了?”夜离很是震惊。
“嗯,听说你出事了,担心你,所以就来了。”
巧黛皱眉,毫不掩饰自己的怜惜。
夜离想起,雪山紫莲寻到了,霓灵身上的毒能解了,她身上的毒自然就也解了。
“我没事。”夜离笑着宽慰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握了她的手:“对了,阿姐,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你说!”
************
得知夜离醒了,陌千羽急急回了营帐。
不过,此时,巧黛已经离开。
“感觉怎么样?”
陌千羽问她。
夜离看他,见他神色淡淡,既无喜悦,却也看不出怒气,完全不知心中所想,她摇摇头,“我没事,多谢皇上。”
宫女说,他守了她两日两夜,没眨眼睛。
“既然醒了,此次雪山之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那我们下午收拾收拾就准备下山吧。”
“嗯。”夜离眸光微闪,点点头。
“对了,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一下,第一件就是端王已经替凤影墨治疗过,内伤在服药,腰上的外伤也已经替他包扎,现在就等着人醒,你无须担心!”
帝王就像是平素众人跟他禀报时一样跟夜离禀报着。
特别是最后五个字,口气随常,与前面的咬牙切齿,完全判若两人,夜离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所幸陌千羽也没有在这个上面停留。
“还有第二件,”他说,“夜灵是不是喜欢张硕?”
帝王骤然问。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连这个都知道?
睨着夜离的反应,陌千羽弯了弯唇,“看来,朕观察得没错,所以,这次,朕的做法也没错。”
“什么?”夜离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寻得雪山紫莲,端王以此为药引制成了一粒药丸,端王跟朕说,前面他忘了说,其实还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就是排毒的方式。因为排毒的方式很特别,若是男人,是通过精液排除体外,而,若是女子,必须处子血,所以夜灵就难办了,在端王看来,她是一个太监,既非男人,又非女人,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让她将毒素排出来。朕自是没有跟他说,夜灵本就是女人,而是借给凤影墨治病疗伤为由将他派去给凤影墨了,夜灵这边,朕就自然而然交给了张硕,既然对张硕有情,朕便成全她……”
帝王的话滔滔不绝。
夜离却是脑子里嗡嗡作响,后面根本没有听进去,所有的思绪都在第一句上面。
他们寻得雪山紫莲,端王以此为药引制成了一粒药丸。
一粒药丸!
一粒!
“夜灵呢?”她苍白着脸问向帝王。
帝王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得外面骤然传来一阵sao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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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你们两个是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
“夜灵呢?”她苍白着脸问向帝王。txt小说下载
帝王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得外面骤然传来一阵sao乱。
两人皆是一怔,纷纷看向洞口遨。
只不过视线受阻,看不到外面情形,但听动静似是出了什么事稞。
“你且歇着,朕出去看看。”
帝王眸光微敛,举步就往外走。
夜离宛如蝶翼的长睫闪了闪,在看到他的身影走出营帐之后,也掀开被褥,艰难地支撑着身子蹒跚下床。
可一双膝盖从起先的麻木变得刺痛无比,根本没法站立,她喘息地撑着床垫上很久,也没能让自己坚持住。
见边上有个撑衣的衣杆,她拿过,当做拄杖用了起来。
一步一挪,她举步维艰,终于出了洞口。
洞外,果然是出事了。
虽然此时天色已晚,虽然是冬夜,但是在一片苍茫白雪的映衬下,光线并不是黑得怎样严重。
视物完全可以。
视线所及范围之内,是禁卫们都手持兵器,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在他们的对面,有两个人影格外醒目。
是一男一女,全副戒备之姿。
之所以说醒目,不仅是因为一双男女身着一黑一白。
最主要的是,女人是易敏,而男人身着黑袍,青铜面具掩面。
显然,两人是想逃,却被禁卫拦住。
夜离眼波微微一敛,下意识地看向原本凤影墨和易敏所呆的地方,可视线被禁卫们所挡,什么也看不到。
她又看向帝王陌千羽。
陌千羽正负手立在不远处,轻眯着凤眸,目光冷泠地看着那一黑一白的男女。
“朕让人救了你,你醒了就想逃,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吗?”
陌千羽出了声,声音如同他的目光一样冷厉。
众人当然知道帝王是在跟谁说。
那个墨袍铜面的男人么。
只是
未等那人做出回应,禁卫统领韩啸已经出列,然后对着帝王抱拳一鞠。
“皇上,我们都被此人骗了,他不是凤影墨!”
啊!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除了韩啸身边随行的那几个禁卫,其余的人全都觉得难以置信,包括帝王陌千羽。
陌千羽愕然转眸,看向不远处紧紧拉着易敏手的男人,寒凉的声音从喉咙深处逸出:“到底怎么回事?”
虽目光扬落在那人身上,但是,话却是问面前的韩啸的。
“回皇上,是这样的,下午端王爷给凤影墨换药,因考虑到他一直躺在雪地之上,雪融化成水浸着伤口,对伤口恢复不利,端王爷让我们再寻一处干地,所以我们就将凤影墨挪了一个位子,此时凤影墨还躺在那个地方呢。而此人”
韩啸顿了顿,发现自己似乎表达得很乱,重新理了理,才再继续。
“就是刚刚易敏说要解手,属下便派了一个禁卫和两个宫女陪同一起,这几日,她们女的一直都是在那处雪丘的后面方便,”
韩啸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一样的地方,“这次易敏也是去那里。”
全场雅雀无声,只有韩啸的声音还在继续。
“可是我们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他们四人回来,为了安全起见,属下便带着几个禁卫前去查探,结果就被我们看到和听到了惊人一幕。”
陌千羽眸光微敛,夜离眼波轻动。
所有人都屏息静听。
甚至包括两个当事人自己,黑衣铜面男人和易敏。
“易敏竟然跟一个男人,就是他!”
说到这里,韩啸又是伸手遥遥一指,直直指向易敏边上的那个男人,“两人私会,而且两人的话语也被我们几个听了个真切。
tang”
将手臂放下,韩啸又转眸看向帝王,眼前浮现出刚刚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他声音继续。
原则上,每次陪易敏去解手,都是一个禁卫和两个宫女相陪,禁卫守在雪丘的这边,宫女随同易敏一起去雪丘的那边。
当时,他们几个过去的时候,雪丘这边并未看到那个随行的禁卫,所以,他们觉得更加蹊跷,便也没有轻举妄动。
蹑手蹑脚上前,就听到了雪丘那边易敏跟一个男人的声音。
易敏叫那个男人三爷,说,你终于来了。
男人说,我来救你,然后,说,要带易敏离开。
易敏问,那凤影墨呢?
男人说,他已经等同于一个废人了,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一个问题,不需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然后,易敏就沉默了。
后面似乎一直没有出声,一直都是那个男人在说。
男人说,反正他们嫁祸的目的已经达到,凤影墨彻底不行了。
男人还跟易敏说,说她辛苦了,说她受委屈了,说她为了将这出戏演足,一路上没少强迫自己假装对凤影墨关心,这些他都知道。
韩啸一边回想,一边说着,尽量将当时男人的话原封不动地呈现出来。
众人震惊了。
包括帝王。
但是,大家都听懂了。
就那么几句对话,已然道出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惊人真相。
原来,凤影墨是被嫁祸的。
被易敏和她边上的那个男人一同嫁祸的。
原来,凤影墨并不是真正的朝廷通缉的那个穿着墨袍、戴着铜面的男人,男人另有其人,且,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和罪魁祸首。
只是,为何那夜水榭旁,一向喜白袍的凤影墨正巧出现在那里,且也穿着墨袍,戴着铜面呢?
更重要的是,为何当时明明有解释的机会,他却一字不语,默然承受,连易敏当时都还象征性地否认了两次不是。
转念一想,既然是陷害,是嫁祸,就必定是经过周密的安排。
让人人赃俱获、百口莫辩的,那才叫陷害。
当时那样的情势,就算凤影墨解释,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也难怪凤影墨后来的状态那样差,从那日栽倒在雪中后,到现在还一直没有醒来。
那些原本在心里记恨着凤影墨,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的禁卫们,一个一个震惊于真相之余,又不免纷纷同情起那个无辜受害的男人来。
于是,就对眼前这个企图带走易敏卑鄙至极的男人更加愤然。
韩啸亦是其中一个。
对帝王禀报完之后,见帝王面色沉沉、薄唇紧抿,并未吭声,韩啸便再次转身,同其他禁卫一起,面对着易敏和那个男人。
“你们两个是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
韩啸冷眼怒视着墨袍男人。
男人嗤然轻笑,一副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
“束手就擒?我还从来不知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莫非韩统领忘了,封妃大典那日,你们多少禁卫拦我,连尊敬的皇上也出动了,我照样带走了我想要带走的人,今日,你们的禁卫比那日多吗?不多吧?所以,逃得掉逃不掉,还真不是你们说了算,我想要带走易敏,易如反掌!”
男人带着挑衅的话语落下,陌千羽跟韩啸皆是脸色一白。
禁卫们心中的恨意和怒火更是被挑起,一个一个举着兵器,蠢蠢欲动,似是就等着帝王一声令下。
易敏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形势对他们不利,秀眉轻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个转眸,她就看到了站在山洞门口杵着木杖而立的夜离。
隔得有些远,两人都看不清对方面上的表情和眸中的神色。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之际,忽然有“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声传来,似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众人一怔,纷纷循声望去。
包括帝王,包括韩啸,也包括黑衣男人。
还包括正四目相接的夜离和易敏。
两人都撇了目光,循着众人一起,朝声音的方向转眸望去。
当熟悉的、高大的男人身影映入眼帘,所有人一震。
易敏眼波一荡,夜离长睫轻颤。
站在人群中的张硕,先是眸色一喜,旋即又凝了眉心。
陌千羽微微眯了深邃的眼睛。
男人同易敏身边的那个男人一样,身着一袭墨袍。
所不同的是,他没有戴面具。
眉目如画的俊颜入眼,众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凤影墨。
他醒了?
那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声,就来自锁在他双脚上的千年玄铁链子。
他一步一步,踏雪而来。
步伐缓慢艰难。
目光一直凝在易敏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他微微抿着薄削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边,一张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被身上的漆黑墨袍一衬,越发得如纸白。
饶是如此虚弱,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场,却还是让在场的人为之一震。
禁卫们也不知都是怎么想的,纷纷替他让出一条道来。
“嘎吱嘎吱”软履踩在积雪上的声音伴随着“叮叮当当”铁链撞击的声音,他一步一步走过众人身边。
易敏看着他,夜离同样凝着他。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他忽然徐徐掠过眼梢,朝站在远处洞口的夜离看过来。
四目相撞。
她水眸深凝,他眸色复杂。
脚下未停,视线也未在夜离这边停留太久,他再次转眸朝易敏和那个男人看过去。
“凤影墨!”
有人骤然沉声开口。
众人一怔,有些意外。
因为,出声之人不是帝王,而是那个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同样看着他,唇角轻勾起一抹微冷的弧度。
“没想到你的命还真是硬呢!”
凤影墨没有出声,面色也未见一丝波澜,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脚下不停,继续朝两人走过去。
在经过韩啸的身边时,被韩啸伸手拦住。
韩啸不知道这个男人意欲何为,或许是想要亲手报仇,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别的。
他只知道,对于此时的凤影墨来说,虽然身形高大,却虚弱得如同被大石碾过,毫无抵抗力。
更何况双手和双脚还尽数被镣铐所缚。
他拦住他是为了他好。
可是,显然,这个男人并不打算领情。
拂开他的手臂,凤影墨继续往前走。
“凤台主!”韩啸一急,想要喊住他。
“不要拦他,打开他手上的镣铐,给他一把剑!”
一道低沉的吩咐骤然响起。
所有人一震。
出声之人是一直沉默不响的帝王陌千羽。
易敏脸色微变。
她边上的男人因为脸被面具所掩,看不出一丝表情,只看得到,那原本就抿得有些紧的唇边越发抿成了一条直线。
夜离杵着木杖开始拾步,朝着众人缓缓走去。
韩啸怔愣片刻之后,依言将凤影墨双手上的千年玄铁链打开,然后,“唰”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放于凤影墨手中。
心里却还是担心他的。
略一计较,他终究忍不住,问向帝王:“皇上,脚链是不是也打开?”
他故意问的。
帝王并没有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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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真的担心啊。
毕竟昏迷多日,这才刚刚醒来,整个男人的身体虚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
就这样给他一把剑?
还在他手脚被缚的情况下。
这是让他去手刃仇人,还是让他去送死呢?
韩啸以为他这样问了,帝王应该会说,也打开。
可是,帝王却回得决绝。
“不用,朕相信凤台主的实力,都说人在极度愤怒、极度仇恨的情况下,往往会爆发超过身体原本几倍的潜能,朕就是想要告诉这个男人,”
陌千羽一边说,一边扬手直指易敏身边的那个男人。
“朕就是想告诉他,今夜逃得了逃不了,就由我们说了算,我们并不是好欺负的,就算双脚被缚,我们同样赢他!”
陌千羽声音沉沉,中气十足,一副激昂澎湃的样子,似乎他说的,真是那么回事一般。
众人无人吭声,韩啸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凤影墨也未抗拒,提剑,缓缓上前。
易敏瞳孔剧烈缩敛。
再一次,她发现这个少年天子,真狠!
显然,对于帝王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挑衅,以及凤影墨的步步逼近,黑衣男人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他轻嗤:“就凭他!他能碰到我一根手指头就不错了,皇上信不信?”
啊。
男人的话音落下,场下传来一阵不小的sao动。
个个义愤填膺。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嚣张,如此大言不惭。
若不是技不如人,他们一个一个恨不得能亲手刃了这个男人。
他们不明白,虽然这个男人的确厉害,也的确曾只身前来,以一敌千,带走了夜灵。
但,今日想要故伎重演,还是有些困难的。
毕竟今日的环境不同,而且他们人多。
群而攻之,很大胜算。
可是帝王却是没有给他们发挥他们唯一优势的机会,竟然是准备一对一。
且还是让一个昏迷多日刚刚醒来,双脚被缚的男人来跟他一对一。
这也太
在众人的注视下,凤影墨一直走到离易敏和男人只有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缓缓举起手中长剑。
长剑如虹,直直指向男人。
易敏的脸色再次一变,伸手反握住边上的男人的手,却被男人抽了出来。
男人看着凤影墨,丝毫不惧。
凤影墨的剑尖就对上男人青铜面具上的眉心。
“唰”的一声,是男人也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与此同时,并伸出另一只手将易敏推开,
一副男人保护自己女人的姿态。
易敏被推得后退两步的同时,蹙眉看向远处的洞口,发现洞门口已不见了夜离的身影。
再看,才发现夜离正拄着木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易敏险险站稳。
两个男人已提剑指向了双方。
就在众人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的时候,忽然一声惊呼声划破所有的静谧,突兀地传来。
众人一怔。
两个黑衣男人亦是。
还包括帝王。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可饶是这样闻声就第一时间看过来,却终是晚了一步,似是看到一个身影顺着雪坡滚落了下去。
是谁,没有一个人看清。
只能看到一根木杖横陈在地上,以及白雪飞溅。
众人一惊。
陌千羽脸色大变。
p>下一瞬当即就做出了反应,转身,飞奔而去。
然,还有人比他更快。
大家只见眼前黑影如墨动。
等反应过来,只见一把长剑Сhā于雪地之上,剑鞘轻晃。
而长剑的主人已然不见了人影。
希望事情的发展能在意料之外,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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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是他害死了他?
雪山的滑坡有多陡,夜离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要阻止身子的下滑都不行,一直往下翻滚,眼前一直白雪和夜空在不断交替。txt小说下载
她甚至不知道何时是尽头,她要滚撞到什么地方才会停下来稞。
直到猛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浑噩抬眼,就看到男人再也熟悉不过的俊颜。
时光似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天地万物都消失不见。
眼前只有一人遨。
背景是暗寂广袤的夜空,那人站在夜空下,垂目看着怀里的她。
问她:“你还好吗?”
只这一句,就这一句。
夜离忽然想哭。
或许他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问她从雪坡上滚下来,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但是,她却愣是在那一瞬间生出了万千感触。
就好像他问的是很多事一般,譬如那夜水榭旁,譬如她跪了七天七夜,譬如她的脚,譬如……
她还好吗?
她问自己。
不好!
很不好!
呼吸一下子沉了下去,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深处往喉咙里一涌,哽在那里,上下不得,她艰难吐息,憋出苍哑的声音:“我没事!”
“放开她!”
另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响在头顶。
夜离浑身一震,转眸望去,就看到明黄身影从雪坡上下来。
明黄身影的背后,一众惊错的目光。
当然,不是惊错她。
而是惊错凤影墨。
因为此时的他双脚还被千年玄铁镣铐所缚。
没有人知道,要怎样出神入化的功夫才能让一个人在双脚被缚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身轻如燕、快如闪电。
也没有人知道,要处于什么样的心里,才会在那一瞬间,舍了手中长剑,丢下自出现之后一直紧盯不放的男人,而来接住怀里的女人。
但是,众人得出一个相同的认知。
依照这个男人的功夫,其实,什么镣铐,就算是千年玄铁的,也根本困不住他。
只不过,那夜他没有选择解释,后来,他也没有选择逃跑。
或许,除了身体虚弱和伤以外,他就在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吧。
譬如今天。
就在众人纷纷做着各种猜测之际,帝王已经行至二人跟前。
伸手,直接想要将夜离从凤影墨的怀中夺过来。
那一瞬间,夜离清晰地感觉到落在她腰身上的大手一紧,似是想要箍住她不放,她一惊,趁两人还没发生纠复之前,连忙挣扎着想要下来。
“我没事!”
所幸这一次凤影墨也没强势坚持,将她放了下来,陌千羽眸光一敛,大手攥住她的手臂。
“腿脚还未恢复,你做什么出来?”
************
而与此同时,在上面的空地上,黑衣铜面男人见凤影墨弃他而去,帝王也赶去了下面,现场一片混乱,连忙朗声跟边上的易敏说:“我们快走!”
一边说,一边拉了易敏的手,朝一个方向而去。
易敏还在方才夜离突坠雪坡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突然被拉着一顿踉跄疾走,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他们前往的方向,是雪山的一处断崖。
脸色一变,她顿住脚步,想要阻止对方。
可身后禁卫统领韩啸已带着一群人追了上来。
易敏无奈之下心想,既然对方那般笃定地往那绝路上去,想来应该是已经有了脱困之法,便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一起。
张硕也随着禁卫们的身后。
说实在的,对这个黑衣铜面男人,他兴趣大得很。
他很想知道,那面具下的庐山真面目到底是谁。
如果凤影墨真的
tang是分裂,又曾经分裂成这个男人的样子,那么这个男人跟凤影墨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夜客栈水榭旁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凤影墨那般不折不挠的男人瞬间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木偶一般?
当然还有,如果一切都是这个男人跟易敏的嫁祸陷害,才害得凤影墨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今夜也绝对不会轻易让这两个人离开。
只是,让他震惊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带着易敏急急而去的是雪山的断壁那边。
是因为不熟悉环境吗?
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禁卫们在第一天来到此处的时候,就在那里用绳子拉了一条警示线,告诉大家前面是断崖。
他没看到吗?
或者说,他看到了,只是不懂他们的意思?
还是说,其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事先早已安排好了退路?
而且,他还发现一件甚是蹊跷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男人的腿受了伤,他发现,他走在雪地上似乎有些异样。
原则上易敏的一条腿是坏的,走得艰难很正常,可他发现,这个男人其实同样困难,只是在强自坚持和刻意掩饰罢了。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断壁的边上。
韩啸带着众人也紧随而至。
步步逼近。
步步后退。
易敏这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脱困之法。
她蹙眉,转眸看向身侧男人。
男人弯着唇角轻笑:“怎么?怕了?”
易敏摇头,微微叹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其实我知道你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韩啸他们已逼至近前,而且落在她腕上的力度骤然一紧,显然,对方不想让她讲下去。
她便噤了声。
这时,忽然有道身影从另一处奔来。
不知是因为积雪太厚,还是因为心中太急,跑得有些跌跌撞撞。
此人众人自是认得。
戒坊坊主夜离。
此次前来北国就是为了帮他寻找药引而来。
紫莲已经找到,他身上的毒应该已经解了吧?
众人以为他也是闻见动静前来看热闹的,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当务之急,是对付这两个企图逃跑的男女。
然而,大概是知道她是女子,又跟她甚是熟悉的缘故,张硕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着急和慌乱。
心中疑惑,他眉心微拢,本能地就迎了上去。
这厢,韩啸他们更是往前逼去。
“你们已无路可退,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想到他们后面就是断崖,韩啸逼得有恃无恐。
既然想逃,自然是想要求生。
对于求生之人来说,后面是断壁,那就是等于彻底断了求生的后路。
所以,他们没有选择!
易敏轻蹙了秀眉,再次看向身侧男人。
男人显然没有乖乖就范的意思。
韩啸也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径直继续往前逼去。
另一厢,张硕迎上了夜离,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怎么了?”
夜离一把抓了他的腕。
这个举措让张硕一震。
然,夜离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惊错。
“快,快……”
上气不接下气,显然跑得很急,身子也虚。
当然,他惊错的不是她这些,而是她的声音。
分明不是平素他接触到的男声时的夜离,也不是女声时的夜离。
而是,另一个他熟悉到心里的女人的声音。
巧黛。
眼前的这个人是巧黛!
张硕瞳孔急剧一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而她还在指着易敏跟黑衣男人那边,急切地想要跟他表达什么。
“快,夜离……”
一边说,巧黛一边拼尽力气将他朝前一推。
其实,张硕有些懵。
可是断壁边的形势已非常严峻,容不得他再去多问,也容不得他再去细想。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巧黛想要告诉他的信息是,夜离被这个男人擒了。
而断壁边,韩啸已经彻底将易敏跟男人逼到了崖边。
张硕眸光一敛,随手扯了边上禁卫们用来拉警示线的麻绳,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了出去。
男人正与韩啸对峙,双方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张硕突然而起的举措。
直到感觉到空气中一股异流涌动,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张硕甩出去的麻绳一端已经准确无误地缠绕上了男人的一只脚。
几乎未做一丝停顿,麻绳缠上男人脚踝的下一瞬,他大手猛地往回一拉。
他不是想救他,他只是不想他跌落到断壁下面去了。
绳索套住脚,他打算将他扯过来。
不管巧黛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是夜离在他的手上。
不让他死,又擒住他,总归是没错的。
麻绳上脚,男人自己自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没人看到他面具下骤然而变的脸色。
他愕然抬眼看向朝他甩来绳索的张硕。
在看到张硕大手拉着绳索猛地一扯的同时,他松开了边上易敏的手,并以大力将她推开。
易敏骤不及防,被推得朝前扑踉几步,跌到韩啸和禁卫们的面前。
瞬间被擒住。
而男人自己,在张硕大力一拉的瞬间,身子陡然失去平衡,整个人朝后仰去。
韩啸以及众人大惊,不过意识到对方的脚踝被张硕的麻绳所缚,知道他就算如此,也不会掉下断壁,便也没有过多担心。
然,事情的发展却完全不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男人的身子仰倒下去,就真的仰倒下去了,直直朝断壁下坠去,黑袍鼓风,就像是断翼的蝶。
啊!
众人大骇,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包括韩啸、易敏和紧紧攥着麻绳的张硕。
还有不远处的巧黛。
当然,还有刚刚走上来的陌千羽、凤影墨,以及夜离,还有一拨众人。
他们一上来,正好就看到这惊人一幕。
陌千羽凤眸一敛,凤影墨跟夜离同时变了脸色。
只一瞬间,男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张硕更是一脸惊错。
他垂眸看看自己手中的麻绳,又看看麻绳的另一端扯下的一截木质假肢。
他好心做坏事了吗?
因为他的绳索套上对方的假肢,然后大力拉拽,将对方的假肢拉掉了,对方失去平衡,才跌落了断壁。
是他害死了他?
现在可能看得有些迷糊,有些乱,孩纸们莫急哈,明天就清楚了,另外,明天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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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今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起舞电子书]
所有人都忘了反应。
死一样的沉寂矾。
可是片刻之后,有好几个人同时做出了反应射。
齐齐奔向崖边。
是夜离、凤影墨、巧黛,还有陌千羽。
寒风冷冽,吹起雪花纷扬,断壁深不见底,视线范围所及之处,早已没有了黑袍铜面男人的身影。
几人又纷纷回头看向张硕。
夜离脸色苍白、凤影墨双眸猩红、巧黛神情恍惚、陌千羽微微眯了眼睛。
张硕本就在那场惊错中没有回过神,骤然见此情景,更是脸色煞白,“我……我……”
他也不是有意的。
谁知道那个男人是个假肢呢。
谁知道那么巧,他的麻绳就套在了他的那只假肢上了呢。
慌乱不堪中,张硕无意识地拉着手中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还缠着那只假肢。
假肢在厚厚的积雪中滑动,带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人的目光又纷纷转到了假肢上,凤影墨猩红的瞳孔一点一点缩敛,边上陌千羽已经举步上前,一脚踩住了那只假肢。
骤然的阻力让张硕连忙停了手中无意识的动作。
陌千羽弯腰,拾起假肢,细细端详,眉心微拢。
在他细看的同时,他边上的凤影墨、夜离、巧黛也将那假肢看了个清楚。
很奇怪的假肢。
与其说是假肢,倒不如说,更像高跷。
因为假肢的剖面应该是人的腿部的那个断面,而这个分明是让人将脚掌放上去的。
陌千羽微微抿起了薄唇,凤影墨眼中浮起愕然。
夜离眸光微闪,忽然手背一热,是边上的霓灵握了她的手。
她转眸。
四目相对,对方眸色沉痛地给她度了一个眼色。
当夜离意识到她不是霓灵,而是巧黛的时候,呼吸一滞,双腿本就未好,在这一瞬间更是彻底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身子一晃,朝一边跌去。txt全集下载
所幸巧黛本就握着她的手,且边上凤影墨,两人都将她扶住。
这厢,陌千羽徐徐抬眸,凌厉眸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帝王的样子,像是在找谁,又像是在清点人数。
最终,目光扬落在被韩啸和禁卫钳制住的易敏身上。
相反,此时的易敏却很沉静。
面色沉静,不反抗,不挣扎,就任由着韩啸和另一个禁卫钳制着,站在那里,低敛着眉目,不知是在看着自己的脚尖,还是在看着脚尖边上的积雪。
因为帝王看着易敏,所以众人的视线自然就也齐刷刷地聚了过去。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黑衣铜面男人在自己跌落断崖之前,大力推开易敏的一幕,众人都亲眼目睹。
这也更加证明了,此人跟易敏的关系。
只有深爱的人,才会冒着生死前来救她,而当遇到危险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将生的机会留给她。
这是不是也更加从另一方面说明,易敏的确跟凤影墨没有关系?
陌千羽就只是睇着易敏,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此时的她,是肯定问不出什么的。
转眸,他又看向边上的三人,眸光冽冽从凤影墨和巧黛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夜离身上。
夜离却并没有看他,而是脸色苍白、目光沉沉地盯着张硕。
忽然,她甩掉凤影墨和巧黛的手,一步一步朝张硕走去。
众人一怔,陌千羽眼波一动,凤影墨微抿了唇。
张硕怔怔看着夜离。
夜离一直走到他的面前,还未及站定,就已经奋力扬起手臂。
“啪”的一声脆响,滑过所有的静谧。
耳光落下,张硕被扇得头一偏。
众人惊错。
这个女人竟然又打了张硕。
他们记得很清楚,那夜在客栈的水榭旁,她也是这样扇了凤影墨一记耳光的。
只是,打凤影墨的理由多少能猜出一二。
而此时,打张硕,又是为了什么?
怪张硕不该害那个黑衣人掉下悬崖是吗?
那她跟黑衣人又是什么关系?
众人疑惑。
陌千羽眯了眯凤眸,眼梢一掠,瞥了边上巧黛一眼,又扫了凤影墨一记,薄唇轻抿。
凤影墨同样转深了眸色。
巧黛小脸发白,眉心微拢地看着他们两个。
张硕捂了脸,皱眉刚想发作说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忽见夜离的眼睛红得就好像能滴出血,他一惊,到了嘴边的话终是没忍心出来。
夜离紧紧盯着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已经在极力隐忍。
气氛冷凝诡异。
就在众人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夜离骤然转身,身上的素色衣袍随风起舞,她跑了起来。
原本虚弱得双腿走路都困难的她竟然蓦地跑了起来。
衣发翻飞、轻盈飘逸,如同展翅的蝶。
积雪四溅、纷纷扬扬,如同幻境。
众人一怔,都被这美得惊人的一幕撼住。
可是,当意识到她的目标赫然是断崖的时候,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陌千羽瞳孔一敛,凤影墨呼吸一窒,巧黛惊得睁大了眼睛。
几人又都在同一瞬间,做出了相同的举措。
飞身上前,想要阻止。
然,太迟。
已然太迟。
夜离几乎未做一丝犹豫和停顿,就这样纵身跃下了断壁。
陌千羽撕落了一截袖襟,凤影墨抓住了一团空气,巧黛更是连手都没来得及伸出。
女子的身子就这样如同落叶一般飘然而下。
素色的衣袍被风鼓起,满头的青丝飞舞盘旋,带着最后的绝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震惊在了当场。
张硕更是难以置信地煞白了脸。
千头万绪一瞬间涌上心头,却是一个也抓不住。
他努力地想,拼命地想。
有什么东西慢慢浮上脑海,呼之欲出。
可他的答案还未彻底得出,变故再一次发生。
众人只见一道黑影一闪,同样跃下断崖,顷刻消失不见。
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发现断崖边上,原本站着三人的,只剩下了陌千羽跟巧黛二人。
啊!
什么情况?
凤影墨也也跳下去了?
今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惊了,也懵了。
连帝王陌千羽也回不过神来,站在崖边,怔怔望着崖下的方向,一动不动,俨然石化了一般。
忽然,脚下的地剧烈一晃,刹那间的地动山摇之感,让陌千羽陡然清醒过来。
就在那么一刻,江山,所有人,所有事,忽然都抛在了后面。
他也准备纵身跃下,手臂却是猛地被人拉住。
“皇上!”
是韩啸!
他看出了帝王的心思,也猜到了帝王的举措。
所以千钧一发之际,他拉住了这个男人。
陌千羽皱眉,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钳制得死死不放。
/p>
这时,脚下的雪地再一次晃动起来。
所有人一震,不知怎么回事?
紧接着下一瞬,众人惊愕地发现,脚下的地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条裂缝。
众人大骇。
可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巨大的雪体开始滑动,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又快又突然,绞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啊!
竟然发生雪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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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怎么那么傻?(6号第二更,还有更)
竟然发生雪崩了。
皑皑白雪瞬间如同决堤的海水一样呼啸奔腾,向众人冲来。
大家甚至都来不及躲,就被那巨大的雪体吞没矾。
啊射!
惨叫声、惊呼声四起。
一片混乱。
“皇上,小心!”
“护驾!”
是韩啸和霍安惊恐的声音。
然,那声音也很快被雪崩的震耳欲聋声代替。
张硕脸色大变,在一个巨大雪球滚向自己之前,本能地冲向崖边,想要扯过巧黛,因为担心她被雪崩的冲击冲落断崖。
可,还未等他行至近前,巧黛竟然自己纵身一跃,如同先前的夜离、凤影墨一样,直接跳下了断崖。
他大骇伸手,想要将她拉住,巧黛凉滑的衣袂轻擦过他的手背,终是什么也没有抓到手。
张硕脑中一空。
还未来得及去想任何,巨大的雪体气吞山河一般卷向了断崖边。
一股强猛的外力将他的身子冲起,抛出,他只觉得脚下瞬间悬了空,整个人就像是一团棉絮一般被卷入雪体的旋风中。
入眼都是雪,海啸一般的雪。
在身子被雪体带着跌落断壁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巧黛为何要这样做。
雪崩任何人都逃不掉,与其被卷起、抛出、坠落、掩埋,还不如在这之前,自己主动跳下去。
震耳欲聋的声音、天地苍茫一片,最后留在他视线里的,是他看到众人无一幸免,纷纷被雪体吞噬的情景。
他忽然觉得再强的武功,再大的权势,在这样巨大的自然灾害之前,谁都变得渺小。
今夜,他要葬身于此了吗?
************
断崖到底有多高,夜离不知道。
或许很高很高,或许是自己的身子太轻,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一直在下坠,一直在下坠。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都还没有着陆。
三儿,姐来了,等着姐。txt全集下载
虽然知道这么高掉下去意味着什么,可是在心里,夜离还是祈祷着奇迹。
祈祷能活着。
霓灵活着,她活着。
雪崩的巨大声响,她也听到了。
只是,此时的她已经无力去想,上面发生了什么。
头顶是广袤的夜空,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她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身子轻若鸿毛。
她缓缓阖上双眸。
忽然,腰身一暖,虽然身子还在下坠,却明显被一团温暖包围。
熟悉的兰麝气息钻入鼻端,她心口一撞,愕然睁开眼。
入眼是男人眉目如画的容颜。
黑袍鼓风,肆意飞扬,男人裹着她,彼此的发丝凌乱纠缠。
“你……”
夜离震惊了。
“怎么那么傻?”男人问。
虽然下坠的速度极快,虽然他的声音一出口就被呼呼的风声吹散,但是,夜离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那苍哑的五个字。
那么傻?
谁傻?
傻的人是你啊,凤影墨。
夜离怔怔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们两人原本的姿势是,夜离在下,男人在上,忽然,夜离只觉得落在腰上的大手一紧,紧接着,她的身子就被大力带着翻转过来。
于是,就变成了他在下面,她在上面。
起先,夜离还不明其意,但俯瞰而下中,她看到怪石嶙峋的地面,那一刻,她惊觉过来。
他是想用自己的身子护在她身下。
夜离大骇,刚想要如法炮制,用
tang他同样的方法,换回到方才那样,男人忽然先她一步,再次带着她翩然一转,她再次处在了下面。
夜离一怔,还未来得及去想这个中缘由,只见一个巨大的白物直直砸了过来,“嘭”的一声巨响,砸在凤影墨的背上。
白雪四溅。
眼前一片茫茫。
夜离听到男人低低的闷哼声。
啊!
夜离大惊失色,这才想起方才上面的巨响。
原来是雪崩了。
地动山摇,更多更大的雪体滚砸下来,如同山洪决堤一般。
背脊大痛,凤影墨皱眉。
他并非怕痛之人,可这样重砸,他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方才痛得他几乎要撒手,可本能的,手臂还是更紧地抱住他,将她娇小的身子裹了满怀。
胃中有腥甜在翻涌,他知道,自己被砸出问题了。
紧紧抿着唇,不让那冲入喉间的温热逸出来。
************
似乎睡了一觉,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张硕缓缓睁开眼睛,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他在想那梦中的情景,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头,反而很疼,疼痛欲裂。
他捂了额头,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身子无法动弹。
垂目看了看,才知道身子尽数被白雪所埋。
废了好大的力气,他才将自己的身子从掩埋的雪中拔出来。
天已经大亮。
入眼一片白茫茫。
还是雪,积雪。
只是,很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唯一的声音,就是他的呼吸和心跳。
他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雪崩停了,他还幸存。
那么,阿洁呢?
阿洁是否还活着?
想起在他被雪球砸落断壁之前,她就是在他同样的位置跳下来的,他也顾不上身上疼痛,连忙从雪地里爬了起来。
她一定也在附近。
他要找到她。
可是天地茫茫,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不见一个人影。
甚至连一个尸体都没有看到。
张硕拢眉,只觉奇怪,原则上说,这么大的雪崩,死伤定然无数,能活下来才是侥幸。
想到这里,他心口一紧。
不会阿洁已经……
不,不会的。
不敢往下想,他连忙自我否认。
肯定是被大雪埋了。
对,就是这样。
方才,他不是也被埋在雪中。
这般想着,他一刻也不敢怠慢,连忙细细寻找了起来。
如果是像他一样,脸部没埋,只是身子埋住了,还没什么,若是,连脸都被埋在了大雪下面,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要尽快找到她,要第一时间找到她。
先在自己附近的地方刨着找了找,没有。
他就一点一点地将范围扩大。
还是没有!
这怎么可能?
原则上说,从同一个地方掉下来的,不应该就落在同一个地方吗?
难道说雪崩之后,整个地理位置发生了改变?
以前看过一些天灾人祸方面的书,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
可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不愿放弃寻找。
不知找了多久,十指的指甲都被刨断,指尖都被刨出血来,还是没有找到。
筋疲力尽,他一ρi股坐在雪地上。
ρi股下的触感怪怪的,他瞳孔一敛,一下子弹跳起来。
似是有人。
是有人么。
心跳踉跄中,他迫不及待地刨了起来。
积雪被抛起,纷纷扬扬。
他喘息着,明明已是累得不行,手中动作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当一截黑色的布料隐隐约约入眼,他眸光一亮。
果然有人
可是下一瞬,眸光的光亮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他记得很清楚,阿洁是扮作夜离的模样,穿的是一套浅色男装。
不可能是这人。
一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但是,他还是决定将人刨出来。
虽然不是阿洁。
当积雪一点一点被刨掉,黑衣铜面的身影彻底暴露在眼前,张硕脸色一变。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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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怎……怎么会是她?
当积雪一点一点被刨掉,黑衣铜面的身影彻底暴露在眼前,张硕脸色一变。
竟然是他。
不知用什么来形容他的心情犬?
想来想去,他竟是有些哭笑不得踺。
在山上之时,他那般想要留住他,结果一麻绳下去,反而将他搞下了崖,如今,他一心想找阿洁,他却又自动送上门。
是天意弄人么。
无奈地摇摇头,他伸出手指探到青铜面具的鼻翼下面,第一反应,是此人已经死了。
直到过了会儿,隐约觉得有微弱的气息轻撩在他的指尖之上,他细细探,才发现,其实没死。
原本心中对此人的太多疑惑,再一次涌了上来。
第一,关于假肢的。
转眸,他下意识地朝他的腿望去。
因为被身上的墨袍所掩,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感觉到被他拉扯掉的那只右脚空荡荡的。
他抬手,掀起他墨黑的袍角。
入眼的一幕让张硕瞳孔一敛,僵硬在了当场。
墨袍的里面,男人身着白色的亵裤,非常清楚地看到右脚完好无损,左脚同样齐全,只不过踩在一截木质假肢上。
什么情况?
他记得在山上,他用麻绳缠上扯掉的就是他右脚的假肢。
也就是说,此人是双残,一双脚都戴着假肢。
只是,假肢不是应该连接在受伤的腿上吗?他一双脚都好好的,给人的感觉,只是踩在假肢上面?
踩?
脑子里猛地浮起看过的杂耍表演中踩高跷的情景。
张硕呼吸一窒,忽然得出一个认知。
难道……
犹不相信,他伸手捏上对方的腿。
从膝盖,到小腿肚,再一直捏到脚踝,双脚亦是。
他是医者,脚有没有问题,一捏便知道。
果然如他所料。
没有!
此人双脚完好。
所以,他的假肢,只是用来增高。txt小说下载
难怪当时,看他带着易敏逃跑,就觉得奇怪,易敏腿脚不便行动困难,而此人,同样行动吃力。
踩着高跷,又行走在雪地上,不吃力才怪。
只是,为何要增高呢?
从他刚才捏腿骨的感觉来看,此人的确骨架很小。
通常有这种骨架的人,要不就是身材矮小的男人,要不就是女人。
当然,不可能是后者。
从此人跟易敏的感情就可以看出来,哪怕在生死一线,他还不忘将易敏推向生机,绝对是男女情深的那种。
而且,当初,还给易敏解了媚药不是,是女人怎么解?
再说了,他也不相信凤影墨分裂,会分裂成一个女人。
想到凤影墨,张硕又皱眉四顾。
断壁之上,那般决绝的一跳,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夜灵为了这个男人甘愿赴死,而凤影墨又为了夜灵生死相随。
这是怎样的孽缘?
这般想着,心里面对这个男人庐山真面目的好奇又再度被提了起来。
正好,此刻他还昏睡着,也方便。
伸手,探上男人脸上的青铜铁面,他的一颗心竟没来由地狂跳起来,想要抑制都抑制不住。
他忽然在想,会不会是他身边的人。
手有些薄颤,青铜面具似有千斤重,他终究还是一点一点地将它取了下来。
面具下的容颜一点一点映入视线,张硕浑身如遭电击,彻彻底底忘了呼吸。
怎……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夜离?
<
p>企图救走易敏的黑衣男人是夜离?
被他用麻绳搞下断崖的人是夜离?
怎么可能?
张硕只觉得难以置信。
一ρi股跌坐在雪地上,他皱眉回想起来。
在山上的时候,阿洁急急奔来,跟他说,快,夜离。
因为压根就没有将一个大男人往女子身上想,所以,他以为是说这个男人劫持的夜离。
现在想来,阿洁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此人是夜离,让他救她?
是了,就是这样。
这样后面的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夜灵所表现出来的对他的那种仇视和愤恨,以及扇他的那一记耳光。
还有,最后她自己也奋不顾身地跳下了断崖。
都是因为她知道,黑衣人是夜离。
只是为何是夜离?
如果说身边的别人是黑衣人,他相信。
说夜离是,他绝对不相信。
他了解夜离,她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精力。
而且,她的武功深浅,他也清楚。
根本就没有达到能够只身对成千禁卫的水平。
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洁出来的时候,是以她戒坊坊主夜离的身份。
夜离为何让阿洁扮作她,她又扮作黑衣人?
百思不得其解,他也顾不上多想。
当务之急,是保住她的性命。
将周身的雪再刨开了一些,张硕将霓灵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她很虚弱,他知道。
从他刚才所探的鼻息就能看出。
所以,不能让她再这样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了。
拂掉霓灵身上的积雪,他将她拥在自己怀里。
或许是自己是医者的缘故,他竟也没有觉得男女有别,不妥或者尴尬,一丝都没有。
然后,他又抓起她的手,她的手凉得让他心惊。
他捂在掌心搓了搓,又放到唇边呵了许久,似乎才有一点点的回暖。
可她依旧没有醒。
双目轻阖,毫无声息,一张小脸如同身边的白雪一般,就连唇瓣都无一丝血色。
医者的第六感让他隐隐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探脉。
对,探脉。
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这个。
轻拂开她的衣袖,指腹轻轻探上她腕上的脉门。
当那时急时缓、时猛烈时虚弱的脉动入手,张硕眉心一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这这分明是身中剧毒的症状!
她身上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不相信,他又仔细探了一遍,不仅如此,他还将手伸到她耳后的脉搏探了探。
答案都是一样。
她身上的毒真的没解。
怎么回事?
雪山紫莲寻到了,连阿洁身上的毒都解了,怎么可能她身上的还没有解?
而且阿洁的那一粒解药,还是她亲手给他的。
那一粒解药!
他想起那夜,她给他那一粒解药时的情景。
他进去的时候,她一直坐在那里盯着解药看。
然后跟他说了解药的排毒方法,还故意对他进行了试探,说要通过处子血。
当时,他的反应是什么?
他好像生气了,还说了她,说她不像一个女人。
后来,她说,开玩笑的,说她自
己已经解决,他也没有多想。
其实,当时他是有多想的,只是他没有多想她,而是在想阿洁,他在想,这样的排毒方式,他该怎样跟阿洁说呢,又要怎样给阿洁解呢。
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甚至连给她探个脉,确认一下她身上的毒素是否清掉了都没有。
所以,实际上解药只有一粒?
就跟曾经她只身前去凤府,在端王身上拿取解药时一样,哪怕她自己同样身中剧毒,她还是将那一粒解药给了阿洁?
张硕忽然觉得头又痛了起来。
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连带着全身都痛。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眉心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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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是的,她什么都知道
夜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背上又痛又重,被什么东西压得透过不过气来,视线有些受阻,她抬手,本能地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眼睫上的积雪拂掉,视线才稍稍清明了一点。txt全集下载
她发现,此时的自己正以一个俯趴着的姿势,压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恢复所有神识。
入眼是男人熟悉的容颜。
凤影墨。
她眸光一敛,想起昏过去之前的情景。
他们从断崖上坠下,遇到了雪崩,为了不让她被巨大的雪体砸到,他护在了她的上面,可在最后着地的那一刻,他又以惊人的速度跟她换了位子,落在了她的身下戒。
因为下面都是嶙峋的怪石。
但是,那时她还是被骤然坠落下来的雪体砸晕。
现在是什么情况?
呼吸有些沉,脑子里很乱,她吃力地抖掉压在背上的雪体,然后喘息地看向身下的男人。
男人双目轻阖,眉心微皱,眼窝处是两团青灰之色,脸色苍白得厉害,毫无生气。
他……死了?
夜离怔怔看着他,脑中空白得好一会儿没有任何思想。
蓦地惊醒过来之后,她才颤抖伸出手指,探向他鼻子的下面。
一丝温热轻撩在她的指尖,她的手更加颤抖得厉害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心绪,抬头环顾,她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好像是一个涧底,有嶙峋山石,有小溪潺潺,还有很多积雪,或散委一地,或还是凝抱成巨球,应该是雪崩所致。
“凤影墨……”
她试着唤他。
************
张硕紧紧抱着霓灵,一会儿搓搓她的手,一会儿捂捂她的脸,却还是无法让她的身子暖起来。
他知道,她的生命体征正在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承受那么高的断崖坠砸下来,何况她一个剧毒已经深入身心的病人。
“夜离,坚持,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一边搓揉,一边摇晃着她,一边不停地说着,虽然,他知道,她根本听不到。
他从没想到过,这世上竟然有这般无私的女子。
无私得让人心疼。
真的,他第一次觉得,夜灵扇他一个耳光,是轻的。
他就是一个混蛋。
满心满眼都是阿洁,他就完全忽略了另一个人的感受。
生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而他为了让另一个女人活,就生生剥夺了这个女人的权利。
虽然这样说有些严重,虽然救阿洁是她心甘情愿,但是,他清楚,从他将阿洁带在队伍的后面,并将这个信息传达给这个女人的那一刻起,他其实就在告诉她,一定要救阿洁。
他一直在伤害她。
曾经误会她,甚至动手打了她。
这次,又是他亲自将她逼落悬崖。
而她,却一直在帮他。
帮他给退热药给凤影墨。
帮他救阿洁。
不行,他不能让她死,他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
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夜离,坚持……”
皱眉遥望,天地一片茫茫,皑皑白雪望不到边,他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方向。
怎么办?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食物,没有药物,他们呆在这里就无异于等死。
他们必须走出去。
对,走出去。
艰难起身,他辗转将霓灵背在背上,再次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凭着感觉,朝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
“别走——”
凤影墨骤然翻身坐起,牵扯到背上和
腰间的伤口,他痛得冷汗一冒,这才惊觉过来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入眼光线极暗,像是在一个山洞里。
自己躺在一片枯草之上。
那个女人呢?
他一惊,也顾不上身上的伤,起身,一阵叮当碰撞,就带着那双千年玄铁脚镣急急寻出了山洞。
山洞之外,别有洞天。
看样子,是在一个涧底。
有雪也有水,竟然还有绿色植物。
只是,依旧不见一个人影。
他的心瞬间一沉。
走了吗?
她终究还是不想面对他,走了吗?
难怪他刚才做那样的梦。
原来,梦是真的。
她真的走了。
心中说不出的失落和颓然,他缓缓四顾,强烈的光线射过来,刺得眸眼生疼,他微微眯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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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抬头望着上方石壁上青苔间的一株草,有些英雄气短地叹息。
肯定还是跪了那七日七夜的缘故,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她竟然连轻功都不能施展。
难道只能靠爬的?
就在她非常豪迈地卷了衣袖,准备开爬的时候,身后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叮当脆响,她一震,刚想回头,背上已是猛地一重,有人自身后将她紧紧抱住。
动作之突然,力量之大,差点将夜离撞扑在地上。
“我以为你走了……”
男人苍哑的声音灼热在耳畔,夜离心口一颤,瞬间僵硬了身子。
想了好久,夜离才憋出一句:“你醒了?”
男人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口中却还在喃喃重复着那第一句话:“我真的以为你走了……”
他黑眸炽深,紧紧摄住她,似是想要将她看穿。
夜离垂眸,故作轻松地笑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你那半死不活的,我怎么走?”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救了谁。
男人凤眸熠熠,依旧深凝着她,似是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
夜离知道,他在猜度她,换句话说,他在试图窥进她的内心。
扬手指了头顶石壁上的那一株药草,她故意岔开:“能帮我采下来吗?”
问完,又觉不妥,“算了,你腰上是伤,背上也伤,比我还不如,还是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腰身蓦地一松,男人已经放开她,飞身而起,只闻衣袂一阵簌簌,男人便已翩然落回在她的面前,脚链叮当,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将手中药草递给她。
夜离怔了怔,果然这人比人气死人。
她虽跪了七日七夜,可他昏迷远远不止七日七夜,而且他还有那么重的外伤,而且,他还发热。
而且,他还带着脚镣。
这般情况下,竟然还能如此身轻如燕。
简直不是人!
想起前段时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他,与此刻的他,简直天上人间,判若两人。
夜离忽然开口唤他:“凤影墨”
凤影墨看着她。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凤影墨唇角一勾:“欠解释的人是你吧?”
夜离一怔,没想他突发此言。
“我欠什么解释?”
“譬如你跪了七日七夜,求得天子开恩,让端王救我”
凤影墨凝着她。
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一直在昏迷吗?刚醒就遭遇这场变故。
“端
王告诉我的。”凤影墨也不打算隐瞒。
端王?
夜离愣了愣,端王会有此举措,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正暗暗想着他的动机,又闻凤影墨出了声:“还有……”
夜离抬眸看向他,却又见他顿了顿,也不知是不确定,还是在思忖如何表达,片刻之后,才继续:“还有,昨夜……”
边说,凤影墨边睨着夜离的脸色,“昨夜,那个人是你……大哥夜离吧?”
夜离再次震惊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影墨。
竟然这个也知道?
“你为什么那么傻?”
凤影墨将她再度拉入怀中,也垂目看着她,声音沙哑得越发厉害,听得夜离心口一颤。
她想起,她从崖上坠下时,他揽住她的那一刻,就是问的这句话。
当时,她以为,是问她为何也跳了下来?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
“所以,”凤影墨捧起她的脸,“所以,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一切的一切你都知道,是吗?”
夜离眼帘轻颤,没有吭声。
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
是的,她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因为那夜水榭旁,偷听者除了沈妍雪,还有她。
她也在现场。
只不过,沈妍雪不会武功,她会,她凭住了呼吸而已,所以,沈妍雪被发现了,而她没有。
这件事还得从前面说起。
那夜,沐浴完,她觉得心情烦闷,就想着出来透透气。
然后,她看到了易敏,看到了她跌跌撞撞,到处乱窜的样子。
她觉得不对劲,才跟了上去。
所以,接下来在水榭边上发生的所有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
包括那个叫三爷的男人帮易敏解毒,其实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本不应该偷看,但是,当时,她以为是凤影墨,所以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一双脚却是怎么也挪不动。
也所幸,她没有走,不然,也看不到后面发生的一切。
她心中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关于凤影墨的、三爷的,和易敏的。
原来,凤影墨是三爷,凤影墨又不是三爷。
救她的人是三爷,却更是凤影墨。
原来,他竟患上分裂这般严重的病。
她不知道,对于如此一个从不畏惧任何的男人来说,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不堪,才会得上这样的怪病?
她只知道,她看到了真相的同时,也看到了一场阴谋。
一场父对子的阴谋,一场利用“真心”的阴谋。
她还看到了那个“父”的无情和狠绝,更看到了那个“子”的伤恸和绝望。
哦,不对,是两场阴谋。
还有一场帝王之术的阴谋。
帝王带着禁卫出现得及时,出现得不早不晚,分明就是冲着易敏和揪出易敏身后的那个男人而来。
有人临阵脱逃,有人甘愿承担。
她这一个局外人却是看得心痛到不行。
更新毕!孩纸们晚安~~另外,关于节奏,孩纸们莫急,素子得将事情交代清楚,将事情写圆了。后面,素子会加快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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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你在意我的病吗?
有人临阵脱逃,有人甘愿承担。小说txt下载
她这一个局外人却是看得心痛到不行。
当着众人的面,她扇了这个男人一个耳光。
没有人知道,她当时的心情,那种又痛又想哭的心情矾。
一直以来心中坚守的信念在一夕之间坍塌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是,她还是希望他能清醒。
她想将他打醒。
除此之外,她也想做给陌千羽看。
很显然,这是一场设计。易敏、三爷、凤影墨都被设计其中。
揪出易敏身后的那个男人是陌千羽最主要的目的。
可让她看到凤影墨跟易敏的奸情,又何尝不是他的另一个目的。
不然,她躲在暗处的时候,也不会听到霍安问另一个太监,有没有通知夜灵姑娘?
通知她做什么?
不就是想让她来看这场戏。
与妃嫔私通,杀害沈妍雪,还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桩桩都是死罪,凤影墨彻底陷入绝境。
且,他自己还一副沉默不语、供认不讳的样子。
这样的时候,若陌千羽直接下旨斩立决,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
所以,她觉得那样的形势下,顺着陌千羽的意思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这也是她扇凤影墨那一巴掌的第二个目的。
她要让陌千羽知道,他的目的已然达到,她相信了这一切,并对凤影墨痛心失望到了极致。
后来,她一直表现出对凤影墨的漠视。
哪怕众人乘车,他跟易敏两个步行,易敏腿脚不便,他腿脚被缚;
哪怕他承受不住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再也没有起来;
哪怕看到他腰间的伤已经腐烂到可见腰骨;
她都未表现出一丝松动。
就连霓灵受张硕的意思试图想要她帮忙求情,她也是回绝了霓灵,她跟霓灵说,别人救不了他,除非他自己。
她当时说的是实情,他那样行尸走肉一般,就算救了又能怎样?
而若是他还是那个积极向上、擅谋擅计的凤影墨,就算没人帮他,她知道,以他一人之力,也是有可能扭转乾坤、脱离困境的。
毕竟,他的能力,她清楚。
但是,这一切在看到他伤势严重、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眼见着就要坚持不下去,而陌千羽又不让人医治的时候,彻底土崩瓦解,她终是再也假装不了了。
所以,她求陌千羽。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只会加重陌千羽的恨意,但是,她没有办法,没有什么比让他活着更加重要。
之所以想到假扮三爷救易敏,其实也是为了帮凤影墨脱罪。
她想过了,就算陌千羽让端王去救凤影墨,那也只是暂时的性命无忧,那么多条重罪在身,他迟早得死。
而且,陌千羽也下令过了,从北国回去以后,就斩首示众。
都道少年帝王温润如玉,他的狠,她清楚,他绝对说到做到。
所以,必须在这之前,能洗脱罪责。
一路观察下来,她发现易敏是个很不错的女人。
也难怪被陌千羽那样记在心里,的确是个值得男人爱的女子。txt全集下载
不管她跟凤影墨的父亲什么关系,从她跟那个男人的一席话可以看出,她很善良。
她一直企图说服那个男人,不要漠视凤影墨,不要毁了跟凤影墨的父子之情。
还有,一路上,那般毫无顾忌、尽心尽力地照顾凤影墨。
虽然陌千羽几次故意让她看他们两人暧昧的情景,但是,她心里清楚,那些都无关风月,那是一个大义女人无私的奉献。
这样的女人她也要救。
所以,才有了假扮这一出,救走易敏的同时,帮凤影墨脱罪。
只是,这一出,她是让巧黛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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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昨日,巧黛化妆成宫女端汤给她,她跟巧黛两人商量好的。
怎样的装扮,怎样的出现,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事,以及怎样的脱身,她都想好了的,也跟巧黛仔细交代好了。
在山上,她自己的那一场失脚滚下雪坡,也是计划之中的,目的是为了分散陌千羽和众人的注意力,好让巧黛趁机带易敏脱身离开。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她们竟然前去了断壁。
更没有想到的是,张硕竟然用麻绳袭击了对方的腿,直接导致了坠崖。
当然,若没有张硕,也还是可能会坠崖,既然特意去了断壁,说明对方已是做了死的准备。
这也是她又震惊又奇怪的地方,明明事先谈好了逃离的路线。
而且,巧黛绝对不是轻生之人,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都没有想过要放弃生命,何况她身上的毒已解。
直到边上的霓灵握住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自己是巧黛的时候,她终于惊错地明白了过来。
是霓灵。
掉落悬崖的人是霓灵。
是霓灵选择了牺牲。
因为解药只有一粒,她给了巧黛。
因为她深爱着张硕,而张硕爱着巧黛。
在身与心的双重绝望下,她选择了以死成全。
成全巧黛跟张硕,成全她跟凤影墨。
她不知道原本是巧黛,为何会被霓灵代替。
她只知道,那丫头好傻,真的好傻。
她只知道,比起昭雪真相和复仇,让这个妹妹开心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只知道,若这个丫头死了,她这个姐姐活着也没了意思。
当时那样的情况,她也不可能让陌千羽赶快派人下去寻,不然,霓灵就白白牺牲了。
可是,若不立即去寻,立即去救,肯定必死无疑,虽然,从那么高的断崖跳下去,本身活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但是,她不能放弃。
所以,她跳了下去,没想太多,甚至没想,若霓灵还活着,而自己跳下去死了,又怎么救霓灵?
她什么都没想。
霓灵!
想到那丫头,夜离眸色一痛,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是否还幸存?
后来又发生雪崩那样的事。
方才她在这个涧底整个寻了一遍,除了她跟凤影墨,她没看到任何人。
凤影墨一直盯着她,见她脸上的神色一直在变,浓墨重彩,最后被沉痛和忧虑占据,他已然猜到了一些。
“在担心你大哥?”
凤影墨的骤然出声,将夜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捧着她的脸,温热的指腹在她的眼角处,轻轻来回摸索,“既然担心,又为何那么傻让他去演这一出?”
“原本计划不是这样的”夜离低低叹,却也不想多跟他说。
她不想扯出巧黛,他们都还不知道阿洁就是巧黛。
“对了,我一直有个疑问,那夜水榭旁,你是凤影墨,并未分裂成别的人格,为何会一身墨袍、戴着铜面?那明明是三爷的装扮。”
夜离故意岔开话题。
“想知道?”男人问她。
“嗯,”夜离点点头。
“因为我想去见你,我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夜离一怔,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见她一脸疑惑,凤影墨勾了勾唇,微微眯了眸子,似是在回忆,黯哑低醇的嗓音流泻。
“这事儿还得从前面说起,我跟沈妍雪大婚那夜,你的表现太反常了,明明头天夜里我们刚刚交心,结果那夜你突然出现,当着众人的面探进我的衣襟查探我腰上易容的伤,然后,还跟陌千羽走了,当时,说真的,我很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肯定跟我腰上的伤有关系。”
夜离长睫颤了颤,凤影墨的声音继续:“而,糟糕的是,我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腰上的伤从何而来,而且,在这之前也有一次,就是莫名其妙的五脏六腑内伤严重,就是我跟你说我重风寒那次,我也不知伤从何来。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所以,翌日一早我就去找了张硕,张硕告诉我,可能是失忆,也可能是分裂,他也不清楚,然后他在太医院找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给我。”
“我一直看,一直研究,也没有找到症结所在,然后就出发来北国了,那夜我让张硕以给驱虫的药包为由带信给你,约你见面,我就是想要跟你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你却没来赴约。”
想起那夜她不仅一直没赴约,还跟某个男人将营帐都搞垮了,凤影墨就眸色一寒。
夜离一直看着他,自是感觉到了,想想也觉得他是想到了这个,连忙将话题引过:“然后呢?”
“然后,我想这样也不是办法,既然你不肯见我,我就得想个办法让你见,想来想去,就决定装扮成三爷的样子去见你,你总归会见的吧。所以,我就黑袍加身,铜面掩脸。”
原来如此。
夜离恍悟。
“可是,你又为何出现在后院水榭那里?”
不是见她吗?
“是这样的,我去你的厢房找你,你不在,我就想,你可能在陌千羽那里,”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才继续:“然后我又去了他的厢房那里,在外面正好听到了他跟霍安的对话,意思就是关于沐浴的药汤做手脚的问题,当时,两人没有提易敏的名字,说好像已经发作了什么的,看到往后院去了,我想起你不在厢房里,以为他们下药的对象是你,所以,就连忙赶去了后院,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夜离看到他眸色一黯,垂了眉眼,似是不想多说。
夜离知道他是想起后来在后院水榭边发生的事了,想起了某个曾经如同天神一般住在他心中的男人。
“凤影墨,你真的没事了吗?”
仰脸望进他的眼,夜离幽幽开口。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动,抬眸回望着她:“你想说什么?”
夜离没有出声,她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懂的。
那夜那般的绝望颓废,如同抽走生气的木偶一般,行尸走肉。
这次醒来,就真的放下了吗?
看样子,是正常了。
可是,他这个人太会伪装,她怕他面上波澜不惊,心里面却在流血腐烂。
她凝着他,一瞬不瞬,等着他回答。
凤影墨垂眸弯了弯唇,略显苦涩。
再抬眸,已是满眼坚定。
“你为了救我不吃不喝,跪于雪中七日七夜,你大哥为了帮我脱罪,坠落断崖,到现在生死未卜,我又有什么资格继续消沉?”
夜离一震,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更没想到,他的转变,是因为这些。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彼此的眸子却是胶灼在一起。
“你受苦了!”
最终还是凤影墨打破了沉默。
的确是受苦了,他这段时日,一直在昏迷,人事不知,可是她不同。
她受着怎样的煎熬,他完全可以想象。
明明就在水榭边,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却要佯装不知。
且还要一方面应付着陌千羽的纠缠,另一方面想着如何解救他。
见她没有吭声,他又忽然问:“你在意我的病吗?”
“什么?”
话题太跳跃,夜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分裂。”
夜离怔了怔,不意他问得这么直接。
这个问题,她还真是从来没想过。
不过,她却是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p>他似乎每次分裂都跟她有关。
第一次,钟家灭门之时,如同天神一般出现,救了她跟霓灵的命。
第二次,她被陌千羽击了一掌,又身中蜈蚣之毒,命在旦夕,他出现,用内力给她疗伤,还潜入缉台盗取南火草。
第三次,封妃大典上,他只身前来,以一敌千,将她救走。
记得,她曾经问过他分裂成三爷那个人格时的他,她问他,三爷为何对我那么好。
他回她,不知道,可能我天生就是你的守护神吧。
这样的他,这样一心为她的他,让她如何会在意他的分裂?
猛地,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每次分裂成三爷之时,他都叫她——夜离。
对,夜离,而不是,凤影墨叫她的夜灵。
她记得很清楚,封妃大典那日,她是霓灵的身份,然后,他将她劫走后,也知道是她。
她还问过他,三爷怎么知道是我?
他当时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知道是你。
想到这点,夜离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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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一点吗?
想到这点,夜离浑身一震。小说txt下载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
“你知道自己分裂成三爷的时候,做过些什么事,说过些什么话吗?”
夜离急急问向他矾。
刚一问完,又意识到自己好像多此一问,若是知道,又岂会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又岂会发生那么多纠复?
“不知道,”凤影墨摇摇头,目光有一瞬间的迷茫和空洞,轻叹,“一点点记忆都没有。”
见他如此,夜离更加觉得自己不该问了。
似是触到了他郁闷和惆怅的地方了。
不过,她的一颗心却是稍稍安定了下来。
也就是,只是分裂后的三爷知道她是夜离。
还好,还好。
可是,这样也有些奇怪。
虽然她不懂分裂这么高深的东西,但是,她多少会医,也从医书上看到过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两人不共记忆是有的,只是,另一人为何会有这种的潜意识呢?
按道理讲,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主人格本身就知道她是夜离,也就是凤影墨其实知道她就是夜离,所以,分裂后的人格也潜意识里知道。
还有一种,就是主人格不知道,是通过分裂后的人格认识她的,所以就只有这个人格知道她是夜离。
而如果是第二种……
她想了想,她似乎跟这个人格交集的其实很少,总共也才三次,而她成为夜离以后的,才两次。
所以,是不是说明这种可能其实很小?
夜离心头一撞,细细望进男人的眼。
如果是第一种,那就太可怕了,说明这个男人一直在她面前装。
“为何这样看着我?”凤影墨眸光微动,疑惑开口。
“没什么,”夜离略略撇开视线,稍稍掩饰道。
她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她不会自乱阵脚、不打自招。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们回山洞吧,你的伤得赶快敷药!”
***********
霓灵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男人的后脑勺,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身下摇摇晃晃的感觉,以及胸口透衫而来的温暖,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在被人背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是谁?
她勉力睁大沉重的眼脸,男人的后脑有些熟悉,墨发轻垂,发丝上还沾染着点点雪花。
她心尖一抖,是张硕。
是吗?
不可能!
一定是她做梦,或者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会是他?
可是,梦也好啊。(
再次将脸轻轻靠在男人的肩窝上,她希望这个梦可以做得久一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许是感觉到她的动作,男人脚步一顿,侧首:“夜离……”
他唤她,声音隐隐透着一丝不确定和惊喜。
因为她靠在他肩上,他又侧头的动作,让他温热的气息正好撩在她的额头上。
包括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入耳,霓灵心头一撞,也彻底相信了,是张硕。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你醒了?”
张硕眸光一亮,将她放了下来。
久未站立,又身子太虚,霓灵哪里站得住,身子一软,张硕脸色一变,又连忙将她揽在怀中。
只不过,这次是面对面。
霓灵的心跳骤停了好几拍。
几时跟这个男人这样零距离过?
骤停之后的心跳,又扑通扑通跳到快得不行,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有些不适应,她想挣脱,可浑身一丝力气都无,只得软靠在他的
tang胸前。
“告诉我怎么回事?”
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
“阿洁呢?”
霓灵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靠在他的身上,望着两人脚下的积雪,疲惫开口。
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她不是被他打落断崖了吗?怎么又和他在一起?其他人呢?
“不知道,”张硕声音微哑,“后来发生了雪崩,所有人都被冲散了,我也不知道阿洁在哪里。”
霓灵清楚地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伤恸和担忧,她弯弯唇角。
“那我妹夜灵,凤影墨、皇上他们是不是也不知道?”
“嗯。”
“将我放下吧,你去找他们。”
她说得委婉,用了“他们”,其实,她指的是巧黛。
既然忧心如焚,就去找吧。
“放下?”张硕轻嗤,“放在这里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霓灵微微一怔。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勉力牵了牵唇角,“是啊,就是快要死了,所以,才让你放下的,你没必要为一个死人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快去寻那些活着的人吧。”
她虚弱地说着,声音很小,却半开玩笑半认真,听得张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竟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回她。
许久,才开口。
“夜离,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不告诉我解药只有一粒?”
霓灵微微笑:“告诉你了又怎样?你会怎么做?让我吃下去吗?阿洁怎么办?”
张硕被问得一滞。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他会让她吃下吧,然后再去寻找新的雪山紫莲。
虽然,他非常非常想要救阿洁,但是,他也不会过分到牺牲别人的份上。
见他没有吭声,霓灵唇角的笑容越发放大了几分,她自他怀中缓缓抬起头,仰脸看向他。
“而且,就算我食用了解药,那排毒的方式对我来说,也很为难,所以……”
所以,不如成全他跟巧黛。
既然巧黛身上的毒解了,想必两人也已经……
想到这里,霓灵眸色一痛,只觉得心里面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蹂躏,难受得不行,一股腥甜直直往喉咙里一窜,她想要闭嘴忍住都没能来得及,殷红便顺着她的嘴角溢出来。
张硕脸色大变:“你……”
然后又皱眉望向前方,“不行,你身上的毒越来越严重,虽然没有解药,但是必须先找到一些能够抑制的草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得离开这里。”
一边说,一边扶着她,转过身,欲将她再次背起。
霓灵就趁势将他大力推开,虚弱地低吼:“说了,不要管我!”
本就站立不住,哪还经得起自己推搡出去的反力作用,她重重倒在雪地上。
也不想爬起来了,她就躺在那里。
比起体内的剧毒和身体上的不舒服,她更难受的是心里。
很难过,很难过。
她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那么难过?
在她决定给解药给巧黛的时候,她没有这样难过,在他拿过解药,连问都没问她一句她身上的毒都解了吗?或者帮她探探脉时,她都没有这样难过。被他用麻绳打落悬崖,她同样没有这样难过。
这一刻,她竟是难过到难以抑制。
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似乎她的所有伪装都暴露在了这个男人面前,让她最后的一点自尊都丧失掉。
张硕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其实,他是想发火的,可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人好像还真少了点耐心呢。
她是个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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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膏肓的病人。
低低一叹,他上前,怕她再次推他,所以,也没有抱她,而是将她从雪地上扶坐起来。
霓灵本也是想抗拒的,可是想到,刚刚自己已经有些过了。
都道“因有宠爱,才会骄矜”,她没有对他矫情的资本。
所以就任由了他。
“夜离,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一点吗?”
张硕忽然开口。
霓灵怔了怔,不意他突然问这个。
她身上应该哪一点他都不喜欢吧?
哦,他说的是“最”。
没有吭声,她等着他继续。
“我不喜欢你刚刚这个样子,不喜欢你自以为是的替别人做决定,不喜欢你动不动就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张硕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不喜欢,后面几个霓灵都没有听见,因为她的思绪停留在前面几个上面。
如果说将解药给巧黛,是自以为是地替她做决定,是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话,她认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呢。
呵~
她轻笑,果然她身上哪一点他都不喜欢。
“最”哪有那么多?
见她笑,张硕皱眉,以为她是不服气。
“怎么?我说错了吗?就算你的解药给了阿洁,你也不应该轻易放弃,紫莲还可以再寻,你又作何要跳下断崖?”
霓灵怔了怔。
跳下断崖?
是她跳下的吗?好像是被一个人用麻绳击落的吧?
似是了然她心中所想,张硕又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让你掉下去的,但是,你敢说,你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吗?如果不是,你又做什么明知那里是断崖,却还要跑去边上?你以为你这样做,凤影墨就会感激你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妹妹夜灵会不会怪凤影墨?”
霓灵垂眸弯唇。
看来,自己又做错了呢。
在他的眼里,她怎么做都是错呢。
他们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出发点和看问题所站的立场,永远都不一样。
她从未想过要谁的感激。
她也不觉得她姐是一个会将她的心甘情愿怪到毫不知情的凤影墨头上的人。
反正她没了解药,横竖一个死字,她只想成全所有人。
成全巧黛和他,成全她姐跟凤影墨。
而且,救凤影墨也不单单是为了她姐。
凤影墨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他不是也很关心的吗?
不是一直试图说服她去让她姐帮忙替凤影墨求情,不是还让她想方设法将退热药给到易敏手中。
算了,多说无益。
他不懂她,从来都不懂她。
“你说完了吗?”她抬眸问向他,“如果说完了……”
张硕忽然抬手揩向她的唇边,霓灵浑身一僵,未完的话就顿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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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热度打在她的肌肤上,霓灵心跳踉跄玛。
她怔怔望着他,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澉。
直到男人将她唇边的血渍擦干净,然后将她背在身上继续往前走时,她才想起来,她是想跟他说,若说完了,他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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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漫无边际的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陌千羽努力睁开眼睛,入眼还是无边黑暗,他蹙眉,难道天还没亮?
这是哪里?
他只记得在雪山之上发生了雪崩,大家被巨大的雪体冲散……
他摸了摸身上,柔软的触感入手,似是被褥,再缓缓摸向边上,他摸到了蚊帐,摸到了床沿,他确定,自己此时正躺在床榻之上。
只是,这到底是哪里?怎么灯盏都不点一个?
“韩啸!”
他记得雪崩的时候,韩啸就在他的身边,还将他从断崖边拉了回来。
没有任何回应。
眉心微拢,他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浑身疼痛得厉害,看来自己伤得不轻,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已经痛得冷汗涔涔。
他又喊了一声:“霍安——”
这时,才听到有脚步声前来,他以为是霍安,不悦道:“你不知道朕讨厌黑吗?做什么不点灯?”
脚步声一滞,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才再度响起来,行至床榻旁。
陌千羽正微微疑惑,双肩上倏地一重,他反应过来是对方的手,似是想要扶着他躺下去。
他一震,立马警觉起来。
“你是谁?”
一声不吭,还动手动脚,霍安可从来不敢这样。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只不过双手已是自他肩上离开,有微末的袖风在脸前轻拂,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与此同时,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虽然太黑,他看不到,可是凭感觉很显然方才此人的举措是拿手在他眼前晃。
通常做这个动作,是试探一个人眼睛看不看得到。
眼睛?
他脸色一变。
就在他这一个恍神,对方已经反手将他的手握住,然后拂开他的手指,摊开他的掌心,温热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上一笔一画地划过。
陌千羽一怔,对方在写字,在他的手心上写字。
他仔细辨了辨。
“我叫阿梅,你是皇上吗?”
阿梅?
陌千羽再次一震。
的确,对方的手纤细光洁,是个女子的手,还应该是个年轻女子的手。
看样子,是个哑巴,难怪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她问他是不是皇上,想起方才自己用了朕,而且,他的身上应该还身着龙袍的,想否认已是不行,索性点头,“嗯”了一声。
又想起正事,问向阿梅:“对了,朕为何在这里?”
阿梅又开始写。
“我在山下砍柴,看到你躺在那里,我就将你救回来了。”
陌千羽皱眉:“那还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没。小说txt下载”
陌千羽就郁闷了。
雪山的天气真是千变万化,谁曾想竟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也不知道那些人怎样了?
他得尽快联系暗卫才行。
黑暗中,他又问道:“天那么黑,为何不点灯?”
是因为穷吗?
当然,这一句他没说出口。
可是,对方在他掌心的回答却是让他如遭雷击。
tang
“现在是白天。”
白天?
白天!
那他……
呼吸骤然一沉,陌千羽险些从床榻上栽下来。
那他的眼睛……
难怪她方才拿手在他的眼前晃呢,就是看他能不能看见。
他摇头,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他裹得死紧,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他哑声开口,略显恍惚。
“朕的眼睛……失明了……”
************
山洞里。
夜离坐在地上,用石头将草药砸碎,听到叮叮当当的铁链声,抬头,就看到凤影墨抱着一堆枯草藤蔓从洞外进来,然后铺在她原本铺的那些枯草上面。
见他铺得认真又仔细的样子,夜离笑道:“你不会打算在这里长住吧?我们应该尽快找出口才行。”
凤影墨手中动作未停,回头瞥了她一眼,“我身上的伤那么重,总归要等好一点吧?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声音微凉。
夜离怔了怔。
其实,她也认为他的伤很重,还不是一般的重。
只是方才他那飞身采药的样子那般厉害,就跟正常人无异……
果然是爷,情绪来得还真快。
夜离嘴一撇。
“既然知道伤得重,做什么还不消停?你只管休息就好了,这些事情我来做。”
她原本就那么一说,谁知男人一听,当即就停了手中动作,将未摆好的枯草和藤蔓往边上一放。
“如此甚好!”
唇角一勾,魅惑众生地丢下四字之后,就施施然躺在了铺好的草垫上,双手交握枕在脑后,慵懒悠然地看着她。
汗。
夜离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只是那画面真的很不和谐,单看上半身,面如冠玉、眉目如画,一身墨袍也很好地将他完美的身材勾勒。
而且,鲜少见他穿黑色,较白色的俊逸,多了一身深沉神秘。
又加上他那么慵懒邪魅的闲闲一倚,的确十分的养人眼目。
然,不能往下看啊。
那双脚上的千年玄铁镣铐瞬间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想到这个,夜离不禁问道:“你脚上的链子怎么办?”
难道一直这样戴着?
“随它去!”
男人却很不以为意。
夜离蹙眉:“可是很不方便。”
男人甚是赞同地“嗯”了一声,又俊眉眉尖略略一挑,道:“那你将它打开?”
夜离再次被噎住。
他的意思,她懂。
既然你我都打不开,那不就只能随它去?
好吧,这个男人。
她败了。
懒得理他,继续去捣手中的草药。
而男人却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唇角轻轻勾起。
**
等夜离捣好药,才发现身边没了动静,扭头一看,嘿,某人竟然睡得香甜。
可很快她又发现不对,因为背上有伤,他是脸朝她这边侧躺着,她清楚地看到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泛着微红。
她心头一跳,连忙起身,而她的双腿因为久跪的缘故根本没有痊愈,哪里经得起突然从地上站起,所以还未站稳,整个人就朝前栽去,重重摔趴在了地上。
膝盖最先着地,痛得她差点眼泪没出来。
幸亏手上捣好的草药抓得牢没有掉,龇牙咧嘴中,她从地上爬走,来到凤影墨边上。
抬手探上他的额,入手的火热烫得她一阵心惊。
果然又发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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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是一直在强自抑制。
其实想想也是,他的病情本那般严重,一直昏迷不醒,昨夜端王才刚刚将他救醒,就又遭遇坠崖和雪崩的事。
虽然她最后被雪体砸晕,那才一个,可是在下坠的过程中,他替她挡了多少个,她已经记不清了,且最后还让自己砸在了嶙峋的乱石上。
这对一个刚刚苏醒、病情未愈的人来说,如何承受得住?
或许他一直用信念强撑着,一直强撑到最后一刻,她不知道而已,不然,也不至于两人摔在涧下,她醒来时,他还在昏迷着。
而他刚才又是轻功给她摘药,又是调侃戏弄的,让她竟然差点忘了这些。
哎。
这样一个男人!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夜离又无奈,又心疼,伸手轻轻解开他的衣袍。
她得先将他身上的伤上好药,再出去采一些能去热的草药。
************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腹上一阵清凉,轻柔的触感来来回回,似是有人在涂抹着什么。
陌千羽一个激灵,猛地惊醒,并本能地捉住了那只腕。
在意识到自己是被褪尽衣衫,光着身子的时候,更是恼羞成怒,只一瞬,就将钳制对方的那只大手,准确无误地掐在了对方的颈脖上。
竟然,竟然……
这世上竟然有人敢扒光他的衣服!
而且刚才她的手落的地方是他的哪里?
哪怕是给他擦药!
也绝对不行!
另一手凭着感觉扯过被褥盖在自己下身的同时,落在女子颈脖上的五指骤然用力,他沉声,咬牙切齿:“谁准许你这样做了?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
对方显然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虽然,他看不到她的样子和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在他的手上,瑟瑟发抖了身子。
他却没打算放过她。
许是窒息感越来越强,女子开始挣扎,用手抓他的手,想要将他的手拉开。
苍哑的喉咙里“唔……唔……唔……”地发出单调的音节,并慌乱地在他的手背上写字。
“你伤得很重……”
陌千羽长睫轻颤。
“朕伤得再重,也不需要你这样来给朕擦药,朕可以自己来!”
陌千羽的声音就像是淬了冰,同他浑身倾散出来的寒气一样逼人。
而女子也不放弃,继续吃力地在他的手背上划着。
“可是你眼睛看不见。”
看不见?
这句话如同刀子一样戳得陌千羽心头一痛。
“那也轮不到你管!”
他嘶吼,五指更加收紧了力道。
女子终于不再在他手背上划了,甚至连“唔唔唔”的单音也发不出了。
但是,她还在吃力地挣扎,只不过,不是挣扎着将他的手拉开,而是……
当冷硬滑凉的触感入手,陌千羽一怔。
女子塞进他另一只手中一个东西。
他感觉了一下,意识到是一个小瓷瓶。
“ao……”
一个含糊不清的字自女子嘶哑的喉中艰难逸出之后,便没了她的声音。
她放弃了挣扎。
陌千羽反应了一下,才觉得,她说的是一个“药”字,只不过因为是哑巴的缘故,前面yao发不出,又加上被他掐着咽喉,所以才成了ao。
她是在告诉他,那个小瓷瓶里装的是药。
他都要杀了她这个救命恩人,她都要死了,还怕他看不到,将药塞给他?
那一刻,陌千羽心里竟是百折千回,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知道,他若再用一分力度,就能掐断她的颈脖,
可是,他终是五指一松,放开了她。
陡然失去支撑的女子歪倒在床沿边上。
他听到她大口的喘息。
“出去!”
强忍着才没让那个“滚”字出口,他的声音又沉又冷。
他听到她狼狈起身的声音,听到她跌跌撞撞走出去的声音,甚至还撞翻了屋中的椅凳。
陌千羽紧紧抿起了薄唇。
************
凤影墨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山洞里更是光线暗得不行。
有摩擦击打的声音传来,他转眸望去,就看到女子忙碌的身影。
她一手拿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铁片,一手拿着一块石头,正蹲在一堆柴火旁,不停地用铁片敲击着石头。
凤影墨眼波微动,他当然知道她在做什么。
取火么。
他们身上都没带火折子。
可是,她这样敲击怎么能敲出火花?
弯唇摇了摇头,他坐起身。
因为脚上有个时刻起着提醒作用的脚链,所以他一动,她就听到了,转头看他,小脸上毫不掩饰欣喜的表情。
“你醒了?”
“嗯”凤影墨起身站起。
口中残有腥苦之味,他知道,在他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不仅替他的伤口上了药,还喂了了药给他服下。
见他起身,夜离连忙出声制止。
“别动别动,你就躺着就好了。”
凤影墨没理她,径直走过去。
“我终于明白当初在缉台,你为何生个火,能将厨房生成云雾仙境,还能将厨房烧成灰烬了。”
说着,已行至跟前,他弯腰将她手中的铁片和石头接过,蹲在她的旁边。
“击石取火要这样,铁片向下敲击石头,要铁片向下!”
一边说,他一边划敲。
果然,没几下就真的出了火花。
当拾来的干柴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夜离才从那份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起身,打算将摘的野果子拿过他,却不想未痊愈的双腿再次一软。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栽倒在地,因为有人已经及时地揽住了她。
大手一拉,他将她重重扣在怀里。
还欠一千字,另,这两章会是必要的温水煮青蛙的感情过度戏,然后一个事件来,孩纸们若是不喜,可以跳过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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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爱的男人到底是谁
夜离没有任何防备,鼻梁差点撞上他的胸口,他又眼疾手快地抱着她翩然旋转了一圈,将她的惯力改了方向,才没有撞上去。
站定之时,他垂目看着她煎。
也不知是在火边的缘故,还是一下子惊吓到了,夜离的脸红得厉害,扑进凤影墨的怀里,然后睁着大大的水眸略显惊魂未定地看向他。
那样子,说不出的娇憨,凤影墨心中一动,拉起她就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夜离更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一下子脑子空白僵硬在他的怀里戒。
凤影墨叼着她的唇瓣舔舐吸吮,又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唇齿,钻入她的口中,狠狠需索。
那样子就像是压抑了很久,瞬间泛滥,来势汹汹。
夜离只觉得自己腹中的空气都要被吸空了一般,完全招架不住,双手攥着他的衣袍,示意他放开她。
凤影墨哪里肯依,又紧紧将她扣住纠缠了好一会儿,见她实在呼吸不过来了,才缓缓放开了她的唇。
两人都喘息着。
凤影墨黑眸炽烈,深凝着她。
夜离双颊酡红,一双水眸更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几分羞恼,几分怨念地瞪着他。
那样子娇而不媚,别具风情。
凤影墨心神一旖,再次没忍住,低头欲再次追吻过去,却被夜离头一偏避过,他的唇便落在她的侧脸上。
他却也不以为意,也不撤开,深深呼吸,嗅着她脸蛋上的芬芳,然后用唇磨蹭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找寻着她的唇。
夜离发现,这个男人太会折磨人了。
火热酥麻之感让她很难受,她僵硬着脖子求饶。
“别……凤影墨……别这样……你还在发着烧……”
不仅发着烧,身上还有伤不是。
“就是因为发着烧,所以要动动,出出汗,就好了……”
男人继续在她的鼻翼唇角上轻蹭,磁性低醇的嗓音紧贴着她的脸颊吐出。
出出汗就好了?
夜离的心里才是彻底出汗了一把。
这是什么逻辑?
“你会医,难道不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男人继续不放过她,厮磨纠缠。
夜离被他撩得早已呼吸紊乱,她一边喘息地回避,一边哑声道:“是啊,就是因为我会医,我更知道,你这纯粹就是在找死。”
唇瓣游移在脸颊耳畔的感觉,男人似乎弯唇笑了。
夜离推他,“真的,别闹了!”
男人终于低低笑出声:“我只是想知道,我昏睡过去之后,你是怎样让我食药的?果然,你是用嘴哺的。”
放开她的鼻翼唇角,男人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她,原本炽深的眸子就像是坠入了边上燃得正旺的火苗,熠熠生姿。
夜离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因为她口中残有草药的腥苦之味,是么。
真是便宜占尽,理由还冠冕堂皇。
“所以呢?”
她挑眉看着他。
“所以,我很满意!”
男人眉眼一弯,回得大言不惭。
夜离再次汗。
心里咬牙切齿地想,这种男人就该让他发烧烧死。
************
霓灵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张硕已经没在走了,而是背着她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心中疑惑,透过他的肩头,朝前面望去,就赫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雪地上一抹浓郁的紫色入眼。
虽然天已擦黑,虽然光线不亮,但因边上都是皑皑白雪,所以这难得一抹紫色显得异常突兀,也异常夺人眼目。
紫瓣黄蕊,妖娆绽放。
是雪山紫莲。
霓灵心头一撞。
是可以解她身上剧毒的雪山紫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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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虽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此刻,霓灵还是激动了。
只是,这个男人什么意思?
他不应该也是激动的、迫不及待上前去采的吗?
为何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在想什么,还是在犹豫?
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反正那一刻,她做出一个决定,缓缓闭上了眼睛,装作并未醒过。
好久,男人终于动了。
她感觉到他拾步上前,感觉到他弯腰,感觉到他终于将紫莲摘了下来,然后唤她:“夜离,夜离……”
她这才睁开惺惺松松的眼睛,一副懵懂醒来的模样。
“什么……”
“你看这是什么?”张硕朝她扬了扬手中的紫莲,“你有救了!”
那一刻,她看到了张硕眼中的光亮。
就好像方才他从未犹豫踯躅过一般。
霓灵想让自己表现出欣喜,却也只是勉力一笑。
她在想,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就这样背着她走了,对这株紫莲视而不见……
如果那样……
“药引已经有了,其他配药就好办了,都是些寻常草药,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我去采其他几味药,尽快制出解药让你服下,你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了。”
霓灵没有吭声。
解药是没问题了,可是还有一步很难的。
或许,方才这个男人的纠结犹豫,就是因为这一步吧。
**
解药制好已是夜里了。
他们栖身在一个小山洞中,张硕找了点干柴燃了篝火,一用来取暖,二用来照明。
或许两人都知道此解药服下后,排毒方法的特殊性,所以气氛有些怪。
全然没有马上就要解掉剧毒的欣喜激动,两人坐在篝火旁,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霓灵垂眸看着手中的药丸,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良久的静谧之后,张硕一个抬眸,见她还在拿着药丸把玩,问道:“需要水吗?”
霓灵摇摇头。
将药丸放入口中,霓灵缓缓咀嚼。
浓郁的腥苦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霓灵蹙了秀眉,只觉得那股苦味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咀嚼,一直轻轻咀嚼。
可是,毕竟只是一粒小药丸,就算不想吞,还是在她长时间的咀嚼下慢慢融化在了口中。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张硕一直盯着面前的跳动的篝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个样子,让霓灵很受伤,真的,其实,她也没有指望他什么。
那日也不过是试试他而已,真将自己给一个男人,她自己也没有心理准备。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主动跟他言明比较好,免得他那般为难的模样。
“你能回避一下吗?”
“你知道怎么做吧?”
两人竟然同时出声。
两人皆是一怔,各自反应了一下对方说的话。
霓灵弯了弯唇,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这个思想从未跟她在一个点上的男人第一次跟她意见一致呢。
她打算自己解决。
他也打算让她自己解决。
问她知道怎么做吧?
她当然知道。
虽然从未经过人事,可是,什么情况下,会出处子血,她还是不需要人教的。
张硕起身站起,举步走了出去。
望着他袍角轻荡的背影,霓灵唇角笑容越发放大了开来。
她忽然觉得,某个地方的血还没出来,心里面早已鲜血淋漓了一片。
p>一颗心痛到颤抖,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放进嘴里,用牙齿咬掉手指上的指甲。
她的指甲天生硬,她又咬得不得法,直接将指甲咬崩掉了,牵扯到肉里,痛得她捏着那根手指,失声哭了起来。
恐外面的人听到,她哭得寂静无声,泪水在脸上划过长长的水痕。
直到指尖上的痛感稍稍好了一点,她抬手抹了一把脸,继续将那半边吊在那里的指甲咬掉。
然后撩开袍角,自亵裤的裤腰伸了进去,略略分开两腿。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
当指尖触到自己的腿心,她又如同触电一般拿开。
她不怕痛,死也不怕。
不知为何,此刻,她的心里却是怕到不行。
呼吸沉得厉害,浑身紧绷到颤抖,她再次将手指探向那个地方,却怎么也没有勇气Сhā进去。
洞口有脚步声传来,她一惊,连忙将手自裤子里面拿出来。
是张硕。
他走了进来。
凤眸微凝,落在她的脸上,似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事情有没有成。
霓灵轻抿了唇瓣,垂目看着身前的篝火。
心中又慌又乱,她强自镇定。
“若是你怕,我来吧。”
张硕站在篝火前面,骤然出声。
霓灵浑身一震,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来?
他来!
一时间心跳踉跄,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男人接下来的话,却又如同一盘凉水一般兜头而下,瞬间让她寒到了四肢百骸。
他说:“我想过了,我是医者,为人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没有男女之别,替孕妇接生都可以,又怎不可以替你破了这完璧之身?希望你不要介意才行。我的手刚刚在外面已经用雪水净过……”
“出去!”
霓灵没有让他的话说完。
因为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原来,他所谓的“他来”是这样来。
用手来!
如果说,方才他的那句“你知道怎么做吧”已经让她很受伤,那么现在这一番话让她听得直想死。
是什么让他觉得,她自己用手来怕,而让他用手来,她就不怕呢?
她看着男人。
两人面前隔着篝火,火苗摇曳,男人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脸上表情,但是,显然,他被她骤然冷声而出的两字给住了。
“夜离,希望你明白,我也是好心……”
霓灵重重闭眼。
“滚——”
她不需要他这样的好心。
不需要!
睨着她的反应,张硕也微微怒了,也不再多说一字,转身便走。
霓灵抱着膝盖,将脸缓缓腿中。
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忽然,脚步声再度转了回来。
且又沉又急。
霓灵一震,抬起头,就看到张硕去而复返。
只是他的样子……
脸色很不好看,薄唇紧紧抿着,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直直朝她而来。
“你是不是想要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好!成全你!”
霓灵难以置信地瞪大眸子。
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
成全?
她眸色一痛,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他的样子可不像是开玩笑。
霓灵有些吓住。
见他快逼至跟前,本能地朝后退。 可她是坐着,张硕几步就行近,伸手将她的脚踝一拉,便将她拉至自己的面前。
而因为他的动作,她倒在地上。
张硕开始脱衣服,脱自己的衣服。
胸口起伏,动作幅度大。
显然绞着怒气。
霓灵又惊又惧地看着他,一颗心更是痛到窒息。
伸手猛地将他一推,她从地上狼狈爬起,冲了出去……
************
此时的另一个山洞,却是另一番景象。
“轻点,轻点……”
夜离跟凤影墨两人坐在铺好的厚厚软软的草垫上,凤影墨给夜离揉捏着膝盖,夜离痛得直叫唤。
“你会不会按啊?”
“不是我不会,而是你的膝盖本身就痛,哎~”凤影墨低低叹,“七日七夜,男人都受不住,何况你!若再多跪一日,我都担心,你的这双腿会废了。”
“还不是为了你!”
夜离嗔道。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说白,终究是陌千羽不忍心,可是这种堵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呢?
夜离却不以为然地撇嘴,嘀咕道:“再傻也没有你傻。”
想起那夜水榭边发生的事,夜离现在还为他心痛。
“对了,你是宁阳王的儿子,那岂不是当朝世子爷?”
凤影墨的手一顿。
夜离马上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对不起。”
想来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身世,也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没事,”手中动作继续,凤影墨淡声道:“这是事实。”
“那……”夜离咬唇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是当朝世子,那就是跟陌千羽其实是堂兄弟,应该姓国姓陌。
凤影墨就只是一个假名了。
“想知道?”凤影墨抬眸瞥了她一眼。
“嗯,当然。”
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爱的男人到底是谁。
“那你拿什么交换?”男人忽然眉眼一弯,一脸的不怀好意。
夜离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从膝盖往上,不规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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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不仅能说,我还能做!
夜离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从膝盖往上,不规矩起来。
原本为了按揉膝盖,她的亵裤的裤管是被高高撩起的,此刻男人的大手已经探到了裤子里面,朝上……
夜离一惊,连忙伸手将他的手按住鹕。
“你想做什么?咕”
虽然手被按住,但是男人却没有打算放弃,倾身朝夜离逼了过来。
“你说呢?”
暧昧吐息,灼热在夜离的脸上。
夜离被迫微微后仰了身子,以逃避那肆无忌惮、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
凤影墨猛地头一低,作势就要突然袭击上她的唇,她本能地往后一躲,一个没稳住,身子就跌躺在了草垫上。
男人低低笑,倾身而来。
夜离这才意识到上了这个男人的当。
原来,突吻她是假,逼她倒下才是真。
“你……”
夜离气结。
男人双手撑在她的身子两侧,垂目看着她,凤眸漆黑如墨。
夜离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
心跳徐徐加快。
“凤影墨,你听我说,你现在身体不好……”
硬来,她自是不敌他的,她只得试图说服。
男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唇角轻轻一斜,道。
“只要那个地方是好的……”
汗。
夜离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凤影墨,你还能说得更不要脸点吗?”
“能,想听吗?”男人邪魅一笑,脸又凑近了几分,“不仅能说,我还能做!”
夜离就彻底无语了。
好吧,遇到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她承认,她败了。
见男人高大的身躯倾轧而下,夜离伸手抵在他的胸口上。
“真的不要这样,好不好?”
没有办法,她只得求饶。
水眸潋滟,她躺在那里乞求地看着他,一边说,那只撑在他胸口的手还顺势抓起他的衣襟摇了摇他,意思是想让他答应。
凤影墨几时看过她这个样子,分明一副小女子的撒娇之态,心中一动,嘎然收住所有声息,低头吻上她的唇。
“唔~”夜离扭头避过,他的唇再一次落在她的耳畔。
“你说不要,是真的不想,还是担心我的身子?”
炙热的气息从耳廓处传来,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
夜离听得浑身一颤。
微微僵着脖子,夜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
“担心……担心你的身子。”
“那就跟上次一样,你动!”
男人回得也快。
她动?
夜离再一次风中凌乱了。
敢情每一步都是陷阱,每一步,都是诱她深入。
其实,她很想说,就算是她动,难道他就不消耗体力了,而且上次,虽说是她在上面,但是,还不都是他在帮她。小说txt下载
当然,她不会说,因为她没有某人的厚脸皮,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而且,男人已经咬上了她的耳垂,舌尖轻轻抵着,唇齿厮磨,夜离浑身一僵,一颗心也彻底乱成了一团。
其实,经历了那么多,她又何尝不想他。
特别是在亲眼目睹水榭边的那一幕之后,她知道她误会了他,在她身边守护她的人始终都是他,而他却遭遇了人生信念被瞬间摧毁的绝望,她真的很想上前抱抱他。
她甚至还羡慕起易敏来,至少易敏能守在他的身边。
如今难得两人都大难不死,她比谁都珍惜这份不易。
只是,他的身体……
又是伤,又是发热,真的是不好啊。
许是意识到她的分神,男人唇齿骤然用力,一股刺痛才耳垂传来,夜离瞳孔一敛,回过神来。
刚准备恼他,就听到他的声音先她一步而出。
“那夜,他有没有这样对你?”
夜离一怔。
那夜?哪夜?
他?
“营帐都垮了,凶猛得很啊。” tang>
男人在夜离耳边啧啧。
夜离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夜,她跟陌千羽。
这味儿吃得……
“有没有?”
夜离没有回答。
她也不记得有没有,反正陌千羽吻了她的唇,手也探进了她的衣襟,至于有没有吻她的耳垂,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些她都不能说。
不然,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会吃了她。
可是,她的沉默同样惹怒了他。
猛然撑起身子,他逼视着她,黑眸沉沉。
“你不知道拒绝吗?”
声音跟他的目光一样冷冽。
睨着他的样子,夜离也禁不住微微恼了。
“谁说我没有拒绝?我若没拒绝,营帐会塌吗?我若没有拒绝,你觉得会是那样的结果吗?”
胸口起伏,夜离口气灼灼。
她还委屈呢。
男人却忽然低笑了一声,“嗯,姑且相信你!”
汗。
转变如此之快,敢情是故意诈她的。
“凤影墨,你有意思吗?”
“以后,不许任何男人碰你,我除外!”
霸道的口气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凭什么?”夜离不依了,“你是我的谁?凭什么你除外?”
“就凭你是我凤影墨的女人!”
“那也是以前,现在你别忘了,我可是陌千羽选进宫的女人……”
“他并没有册封你!而且,当日你嫁进凤府,我就跟你说过了,从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我凤影墨的女人,有名分是,无名分亦是,生是,死也是!”
夜离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而且,夜灵,”男人忽然捧住她的脸,黑眸深深,凝进她的眼睛,“我一定会让你名正言顺成为我的女人!”
男人口气笃定,一字一句。
夜离怔怔看着他。
这算是誓言么。
不管算不算,这一刻,她是相信的。
展臂圈上他的颈脖,将他的头拉低,她主动吻上他薄削绝美的唇。
完全不意她会如此,而且他的双手还捧在她的脸上,毫无支撑,所以,被她骤然一拉,他整个人就跌在她的身上。
夜离被撞得“唔”了一声,她只轻蹙了秀眉,依旧没有放开他的唇。
本就对她毫无抵抗力,难得她主动,他更是把持不住,只一瞬,便反客为主,捧住她的脸,加深了那个吻。
唇舌相厮,两人都粗重了呼吸。
许是经历了太多,两人的感情有了新的东西,又许是太长时间没在一起,双方都有些渴望,凤影墨跟夜离都有些迫不及待,甚至有些失控。
特别是夜离。
她第一次主动替凤影墨剥脱着身上的衣袍。
自己身上的衣袍也是自己褪的。
当然,如此做还出于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虑。
那就是,他们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若是让凤影墨脱,他每次都用撕的,她的衣服从来没有完好过。
篝火熊熊,时不时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山洞里温暖如春。
纤长的手指在男人胸口结痂的伤疤上细细流连,夜离第一次学着他平素吻她的样子,一点一点笨拙生涩地吻着他雄健的身体。
轻轻吻过他背上的伤,想着从崖上坠落时着地前的那一刻,他翻身垫在她的下面,撞上嶙峋怪石的那一刻的惨烈,她心疼不已。
唇舌往下,来到她的腰间,她同样轻轻吻上那些伤口。
虽然,上面涂抹了药。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爱一个人,是不会嫌弃那个人的脏。
凤影墨紧绷着身子,喉结滚动得厉害,虽然两人已经有过好几次,可是,他从未被她如此对待过。
完全没有一丝的媚功,对他来说,却已然是这世上最极致的诱惑。
他早已被她撩拨得烈火焚身,恨不得立即冲进她的身体。
可他强自隐忍着,口干舌燥地隐忍着。
他享受这一刻她的主动,也珍惜这一刻她的主动。
对她这样一个人来说,这一步,有多不易,他清楚得很。
夜离的唇还在他腰间的伤口上,想起自己曾经对他的误会,她哑声问:“那夜,你的喜袍为何湿成那个样子?”
当时太多的凑巧,才让她坚信了他就是温泉池边跟易敏亲吻的那个男人。
“出去找你了。”
凤影墨的声音更是沙哑得不行,说完,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将她往起一拉,坐在自己腿上。
一边再度将她吻住,狠狠需索,一边伸手探向她的腿心。
轻揉慢
捻。
夜离被他折磨得险些坐不住。
热流一塌糊涂。
男人大掌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托举起来,然后对着自己早已肿胀不堪的炙热,带着她缓缓坐入……
************
醒过来已是翌日的清晨。
夜离觉得自己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一般。
想起夜里两人的疯狂,她禁不住一阵耳热心跳。
那个男人一身伤病,竟然还狠狠地要了她两次。
身边不见人,洞里亦不见人。
累了一宿,这么早,去了哪里?
洞里的篝火已熄,夜离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穿好衣服。
心里暖暖的,她撑着身子起来。
有很多的事要做。
要采草药,要拾柴禾,要找野果子,还要寻出去的路。
走出洞口,夜离看到凤影墨正站在不远处微微仰着脸望着头顶的天空,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夜离走过去,伸出双臂自身后将他轻轻抱住。
凤影墨一怔,扭头看向她。
“起来了?”
夜离想起他背上的伤,恐这样抱着会牵扯到,又绕过他的身边来到他的前面,自前面轻轻将他拥住。
“在想什么呢?”
很少看到她如此小女人的模样,凤影墨勾唇一笑,伸手将她的头扣在怀里。
“没什么。”
夜离本就不是喜欢纠缠之人,他不愿意说,她便也不多问。
************
夜离是在一棵树下发现霓灵的,当时她正在四处寻找野果子。
因为一直扬着头朝树上看有没有果子,所以也没有看脚下。
直到她一脚踢上,才发现躺在草丛间的人。
一身墨袍,头顶盘着男子的公子髻,只是已经很凌乱,脸朝下俯趴着,悄无声息。
夜离眉心一跳,呼吸也骤沉了下去。
倾身将对方的身子翻过来。
熟悉的容颜入眼,夜离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是霓灵。
而更让她忘了呼吸的是,霓灵赫然是睁着眼睛的。
第一更,第二更会比较晚,大概十一点后了,孩纸们也可以明天看,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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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爱而不得注定苦
是霓灵。
而更让她忘了呼吸的是,霓灵赫然是睁着眼睛的。
醒着?却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咕?
夜离大惊鹕。
“三儿……”
她唤她,便连忙将她从地上扶坐起来。
霓灵眸子空洞地转,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夜离脸上,好一会儿,似乎才将她认出来,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光才起了一丝微澜。
“三儿……你别吓姐,三儿!”
夜离被她的样子吓住,摇晃着她,声音带着几乎就要哭出来的颤抖。
“姐——”
霓灵终于哑声开口,下一刻,就扑进她的怀中,如同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夜离一震,将她抱住。
她记得,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她这样大哭。
第一次是那次她身中剧毒,以夜离的身份进宫,在龙吟宫里,陌千羽给她们姐妹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她扑在她怀里,也是哭得这样伤心。
轻轻拍抚霓灵的背,夜离又是庆幸,又是心疼。
庆幸,她还活着。
且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比什么都重要。
心疼的是,她哭得这样伤心。
“姐在,告诉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夜离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霓灵却只是哭。
夜离一边抱着她,一边环顾周边,又抬头看向上面。
只见头顶的枝杈上钩挂着一小截黑色的布料,再看霓灵身上的墨袍,也被撕破了一截。
看来,她跟他们一样,是从上面掉到到涧下来的。
幸亏掉在树上有个缓冲,不然,直接摔在地上,肯定会伤得不轻。
过了好一会儿,许是哭累了,霓灵才慢慢收了下来。
自她的怀中缓缓抬起头,霓灵红着眼睛看向她。
“姐,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夜离一怔。
“不是只有一粒解药,你给了阿姐……”
“昨日我们遇到了雪山紫莲,所以就解了。”霓灵避重就轻,说得轻描淡写。
夜离却是听得心中大喜。
原本她一直担心她有危险,又担心她身上的毒,没想到人也平安,毒也解了。
只是,她忽然想起陌千羽的话。
就是关于此毒的排毒方法。
她心口一颤。
方才霓灵说,我们遇到了雪山紫莲,她用的“我们”。
是她和谁?
雪山紫莲只是药引,解药还得其他多味药配置,既然她身上的毒已解,跟她在一起的一定是个懂医之人。
所以,是张硕是吗?
那么排毒……
夜离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身下,在看到黑袍袍角一截撩开处,里面白色的亵裤上一抹刺目殷红时,她呼吸一窒。
“三儿,你……”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霓灵。
霓灵自是知道她发现了,红着眼睛弯唇,“没什么,当初,姐不是也过来了吗?”
夜离心头一撞,终于肯定了心中猜测。
果然。
果然如她所料,是这个丫头自己搞破的。
夜离颤抖地看着她,看着她唇角笑靥如开萎的花,夜离第一次发现,自己找不到语言。
因为这个,这个丫头才掉到涧下来的吧?
因为这个,她才明明人是醒着,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具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吧?
“一定很痛吧?”
tang
许久,夜离才恍恍惚惚找到自己的声音。
当初自己被灯座毁掉时的感觉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每每想起,依旧浑身战栗。
而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份痛,会在她这个妹妹身上重演。
而且,更痛的,是心吧。
“三儿……是姐不好,都是姐不好,是姐没有照顾好你……”
再次将霓灵抱住,夜离也哭了。
这个傻丫头,傻得那般让人心痛。
为了巧黛,为了张硕,她将唯一的解药拿出。
为了她,为了凤影墨,她化身三爷甘愿赴死。
她不知道,对于她这个姐姐而言,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好好地活着,吃多少苦,付出多少,她都愿意。
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若不在了,她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活着也失去了意义。
“三儿,是姐让你受苦了……”
“姐,我没事……跟姐经历的比起来,我这不算什么。”
相对于夜离的自责心痛,当事人霓灵反倒很淡然。
于是,夜离就更加难过了。
“对了,三儿,明明帮凤影墨脱罪的计划只有我跟阿姐知道,为何最终变成了你?”
这一点,她始终不明白。
“哦,那日,听说你醒了,我正准备去山洞的营帐看你,走到外面,正好听到了你跟阿姐的谈话,我才知道,原来你承受了那么多,原来凤影墨承受了那么多,是我错怪了他,也错怪了易敏。你们的计划虽然周密,却终究是有风险的,我就想着,反正我身中剧毒,没有解药,横竖是个死,这个险就让我来冒!所以,趁阿姐出来,我故意将她引开,点了她的茓,换了她。”
“你呀,怎么那么傻?”
夜离轻叹,不知该怎样说她。
“大哥已经不在了,难得阿姐还一心为着我们钟家,我们也不能让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而且……”霓灵顿了顿,微微垂了眸子,才继续,“我也希望她幸福。”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她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希望巧黛跟张硕幸福。
她的心思,她懂。
她又何尝不希望巧黛幸福。
只是,她不希望代价是霓灵。
她宁愿是她自己。
世事无常,老天就是如此捉弄人。
张硕爱上巧黛,霓灵爱上张硕。
爱而不得注定苦。
这世上,谁也没有权利去强迫一个人爱谁,所以,也不能怪张硕。
但是,因为牵扯到的人是霓灵,她这个姐姐难免就失了一些理智。
“三儿,你是怎么跌到这涧下来的?”
就算不爱,就算不愿有那种关系,朋友情谊总在,若张硕跟她在一起,又怎会让她从上面掉下来?
霓灵眸光微闪,低声道:“不小心掉下来的。”
她没有撒谎,她的确是不小心。
昨夜,她冲出来之后,张硕并没有追出来。
没有办法,服下解药之后一个时辰之内,必须排毒,不然,就等于解药白服。
所以,纵然有千般不敢,万般惧怕,她还是得自己继续。
用自己的手继续。
或许是她太紧张,又或许是跟心境有关,当手指捅破那一层阻碍时,真的好痛。
痛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摇摇晃晃起身,她脚下一滑,便跌了下来。
“幸亏掉下来了,不掉下来,就遇不到姐。”
霓灵又微微笑着补了一句。
夜离只觉得一颗心痛得无以复加,她将她从地上扶起,发现她竟然只穿了一只鞋子,另一只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着一只布袜。
夜离背朝她躬身,“来,姐背你,前面有个山洞,我跟凤影墨就栖身在那里。”
“没事,我能走。”
霓灵怎会让她背?
雪地中跪了七天七夜,能走路已是万幸,一双脚算是捡回来的,她又怎能让她背?
夜离才不理她,直接攥起她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背起她便走。
霓灵想要拒绝都不行。
虽然夜离刺痛难忍的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却还是被她强自稳住。
紧紧咬紧牙关,她背着霓灵一步一步向前。
山洞里,凤影墨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夜离将霓灵背到软垫上放下,“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将柴禾生起来。”
霓灵也没拒绝,依言躺了下去。
夜离照着昨日凤影墨教她的样子,击石取火,将篝火燃起。
然后又开始用枯草跟藤蔓在地上铺软垫。
霓灵在,她不可能跟凤影墨睡在一起。
而霓灵如今是夜离的身份,是她大哥,是男儿身,她也不可能跟她睡在一起。
虽然霓灵是男儿身,却也不可能让她跟凤影墨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
所以,她分开铺了三个。
等做完这一切,忽然洞口处传来脚步声。
起先,她以为是凤影墨的,也没有在意。
可是很快,她发现不对,因为凤影墨的脚上有脚链,若是他,早就叮叮当当一片了,所以,她抬头望去,就看到一抹男人的身影急急而入。
赫然是张硕。
虽狼狈不堪,风尘仆仆,步子却甚是急切。
看到夜离,张硕也甚是意外。
“你也在?看到夜离了吗?”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看到了躺在草垫上的霓灵,眸光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夜离!”
那一刻,夜离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瞬间腾起的欣喜,以及脚下步子的激动急切。
她忽然觉得这个额男人心里其实是有霓灵的。
是他自己浑然不觉吗?
还是仅仅只是她的错觉?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霓灵却没有见他的心情。
因为刚刚她还看到霓灵躺在草垫上睁着眼睛,在想着心事,此刻看,却是已经闭着眼睛,俨然一副睡过去的样子。
她知道是在假寐。
所以,她拦在了张硕的前面:“她没事,只是需要休息,刚刚睡着,你先不要打扰她!”
张硕便只得顿住了脚步。
“她真的没事?”
张硕问她。
夜离原本是想说得严重点吓吓这个男人,看看他的反应,转念一想,霓灵定然不希望她这样做。
这丫头的脾性她清楚,别的跟她不像,这一点可是跟她一模一样,绝对不是会故意博取同情的人。
夜离便淡“嗯”了一声。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是怎么下来的?”
他们一直在找出口,既然他能下来,是不是表示有了出路。
“跳下来的。”
张硕回得随意。
夜离却是听得浑身一震,愕然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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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找死呢(第三更,今天还有更)
“跳下来的。”
张硕回得随意。
夜离却是听得浑身一震,愕然看向他。
张硕以为夜离不信,解释道:“今日早上我到处找夜离,没找到她的人,只看到她的一只鞋子,猜想她肯定掉下来了,所以,就也在那个位子跳了下来。”
夜离有些震惊咕。
那一刻她想到了自己跟霓灵。
霓灵落下了断崖,所以,她也跟着跳下去了鹕。
那是亲情。
她也想到了自己跟凤影墨。
她跳下了断崖,所以,凤影墨也跳下了断崖。
那是爱情。
普通的友情也会让人生死相随吗?
她还真不知道。
眼梢微微一掠,瞥了一眼躺在草垫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她又转眸看向张硕,直直望进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张硕怔了一下。
他还真没想为什么,当时见到她的一只鞋子,也没想太多,就……
如今被这么一问,他有些被难住。
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说辞。
“因为她太善良了,又救凤影墨,又救阿洁,这样的人,我不能让她有事,所以……”
“好了!”张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离蹙眉打断。
她听不下去了。
提什么凤影墨,主要是提什么阿洁,这简直是拿刀子戳霓灵的心窝啊。
这个男人!
夜离睇了他一眼,又走过去将其他的草垫上抽出一些枯草和藤蔓,铺了第四个草垫。
看来,今夜是要四个人共处一洞了。
等她做完这一切,发现张硕一直还站在原地,而霓灵依旧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未动。
不知为何,眉心猛地没来由地一跳,夜离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快步走过去。
霓灵依旧没有醒。
果然。
夜离脸色一变,伸手探上她的腕。
与此同时,张硕自是也看出她的异样,也紧步跟了过来。
脉动入手,夜离愕然瞪大眼。
犹不相信,正欲再凝神细探,却被边上的张硕一把拂开,然后,他自己的手指探在了霓灵的脉门上。
她看到张硕眉心一拢。
想来跟她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
霓灵身上的剧毒并未清掉。
她还以为她在假寐呢,原来,这丫头是真的昏睡过去了。
只是……怎么会?
她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身下,排毒的方式不是处子血吗?
她虽懂医,却并不擅长,转眸,她疑惑地看向张硕。
忽然,一阵衣风拂过,是边上的张硕站起身,与此同时,他还抱起了霓灵,转身便往外走。
夜离一愣:“你要做什么?”
“她的完璧并没有完全破掉。”
张硕脚步未停,亦没有回头,只丢下这么一句话。
夜离浑身一震,明白了过来。
按照医书上的专业说法,就是“处子膜不完全破裂”。
难怪霓灵体内毒素未清。
这个苦命的丫头。
夜离低叹,一颗心又是纠做一团。
只是,张硕现在抱她出去是要怎么做?
难道……
夜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一时心里风起云涌、百转千回,不知该阻止,还是该放任?
如果阻止,那可是在救霓灵的命。
而且,将自己的第一次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就算这个男人不爱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来讲,也是心甘情愿和欣慰的吧。
可是,如果放任。
霓灵会不会更痛?
她想,她应该跟她一样,就算想将自己的第一次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却又绝对不想,这个男人是以同情她、施舍她、救她的姿态。
若是那样,宁愿不要。
而且,与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有了夫妻之实,以后的路又该如何去走?
夜离很纠结,非常纠结。
等她再抬眸,哪里还有张硕的人影,早已不知去向。
她起身奔了出去。
外面亦是不见影踪。
哎~
一颗心又痛又乱。
也不知张硕带霓灵去了哪里?
做什么要到处跑?就在这个山洞,她回避不是一样?
************
陌千羽是被人摇醒的,一宿没有睡着,刚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就感觉到被人推着臂膀。
“做什么?”
tang怒吼一声。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睡觉的时候,这样去叫醒他。
对方显然被吓到了,当即停了动作。
睁开眼睛,入眼还是一片漆黑,这让他的心里越发气盛。
“找死吗?”
虽然看不到,对方也没有出声,但是,他知道是那个叫阿梅的女人。
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找死呢。
昨日的教训还不够吗?
手腕一热,一抹温软落在腕上,是她抓起了他的手,掌心酥麻的笔画走过,她说:“该喝粥了!”
陌千羽有些无语。
将他摇醒就是告诉他该喝粥了?
粥可以随时喝,觉是随时有的吗?
懒得理这个女人,他翻了个身将背脊朝外。
可似乎女人并不打算放弃,再次抓起他的手,他皱眉,本想甩开,女人似是想到他会这样,快速写完。
“吃完再睡!”
汗。
竟然还管起他来了。
穷乡僻壤,乡野村民,是不是不知道皇上是谁啊?
可是,若不知道,昨天只听他说了一个“朕”,怎么就问他是皇上吗?
看样子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应该还很懂的。
且看她在他掌心写字,那一笔一画,那娴熟之姿,应该是个读了不少书的女子。
既然读圣贤书,就应该知道礼数,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是犯上吗?
还有,昨日,竟然脱光了他的衣服。
想起这件事,他的气就不打一处自来。
换做寻常,这可是杀头的罪。
毕竟人家于他有救命之恩。
“朕不饿,出去!”他沉声。
“不行,你昨日一日未进东西,这粥必须喝!”女子写道。
陌千羽再次被憾住了。
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人,竟然还命令起他来了呢。
谁给了她这样的权利?
翻了个身,他让自己面朝着女子,正欲开口说话,却猛地感觉到一阵袖风自脸上轻擦而过,下一瞬肩胛处就倏地一重,他便被定住了茓位。
陌千羽脸色一变。
“你——”
她竟然会武功!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竟然趁他不备,点了他的定茓!
“得罪了!”女子写道。
末了,就将陌千羽从床榻上抱起来。
“你要做什么?”
虽然被点了定茓,但是,还是能说话,陌千羽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人。
却发现女子只是将他抱起让他坐在床上,然后,又将他的身后塞了软枕让他靠住,弄完这一切,才端起床边桌案上的瓷碗。
瓷勺搅拌在碗中,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响,陌千羽脸色黑沉得厉害。
有本事就一直不要给他解茓。
“信不信朕杀了你?”
女子没有理会,舀起一勺子稀饭喂到他的唇边。
温热的瓷勺轻轻触碰他的唇,她示意他张嘴。
他才不会张呢。
女子无奈,只得放下瓷碗,又在他的手中写道:“想要杀我,那也得你恢复体力才行!”
陌千羽怔了怔,第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奇葩怪人。
女子再喂,他依旧抵死不从,嘴巴闭得死紧。
女子又再写:“你信不信我可以再点了你的茓,让你乖乖喝下去?”
陌千羽再次无语了。
现在竟然连威胁都用上了。
他会功夫,当然知道,她所言非虚,点什么茓可以让人张嘴,点什么茓可以让人吞咽。
而且,现在看来,没有什么是这个女人做不出来的。
所以,本还想抵抗,却终是放弃了,一口一口承过她喂过来的粥。
第一次,他屈服于一个人的威胁之下。
心里很不爽。
“对了,昨日你脱朕衣袍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朕袖中里的一枚烟火?”
一枚冷硬的筒状物入手,是女子将那枚烟火塞在了他的手中。
“夜里的时候,将它放了,朕的人看到会来找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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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一更,今天还有更新,在夜里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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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尊严有命重要吗?
张硕抱着霓灵一顿疾走。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走得这般急切。
是因为她身上的毒已经再耽搁不起,还是因为怕自己一个停顿就下不了决心,他不知道咕。
他甚至不知道要将这个女人抱到哪里去鹕。
方才在洞里探她脉搏的那一刻,得知她完璧并未彻底破的那一刻,他就那么不由自主地抱起了她,什么都没想,就如他早上看到她鞋子的那一刻,就那么什么都没想就跳下来一样。
如今是要……
看到一排稠密的树丛,他走了进去。
将怀中女子放在厚软的杂草上面,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说风月,毕竟是一直出入万花楼的人,凤影墨都没有他懂。
调情,更是没有几人有他会。
可是,现在不是调情,也无关风月。
而且女子还睡着,他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目光落在她那只只穿袜子的脚上,他缓缓蹲下身,将其握在手中,入手冰凉,他又捂在掌心搓了搓。
一颗心乱做一团。
不行。
她没有时间了,他得赶快。
原本食过解药后,一个时辰就必须排毒。
如今她已是过去几个时辰。
所幸,她自己已经排出了一些,但,余毒还是得赶快清才行。
将女子的足放下,他倾身凑到她的面前。
说实在的,他从未仔细看过她。
许是因为以前总觉得她是个太监的缘故吧。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如此近距离地将她看得真切。
其实,她的五官生得极美,堪称倾城。
皮肤也极好,细腻白净。
虽然脸色苍白,嘴唇亦无血色,可越是这样,越是平添了一股羸弱的风情。
眼波一动,他低头,将自己的唇轻轻覆上她的。
她的唇意料中的冰凉,他轻轻辗转,希望自己的温度能够让她的暖起来。txt小说下载
女子温软的气息与自己的交缠,他只觉得一颗心早已滋味不明。
是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奇怪。
有那么一丝贪恋,想要探访更深,又有那么一丝犹豫、纠结、迷茫。
他可以用手,如她自己一样。
但是,他不能。
昨夜他说这样,她让他滚。
后来,她冲了出去,他伤害了她,他知道。
他不是不懂女人,可是,他觉得自己不懂她。
或许是平时目光停伫在她身上太少了吧。
她离开后,他并未追出来。
其实,那一刻,他才发现,他其实在怕。
他不想要她,因为不想对不起心里的那个人。
可是,当时,他却是动了要她的心思。
所以,他没有去追。
但是,早上,遍寻不见她,却看到了她的一只鞋子的时候,他整个人莫名一空,然后就跳了下去。
当时,他的想法是,如果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替她排毒。
所以,现在,他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细细吻着她,他的一颗心纠做一团。
他甚至怕将她弄醒了。
女子甘甜的气息却让他有些把持不住,撬开她的唇齿,他需索到她的口中。
大手开始解着她的衣衫,颤抖得厉害。
他却不敢停下来,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被动摇掉。
他甚至在想,她为了阿洁几次连命都不顾,他这样报答她也算是应该的吧?
tang
其实,也不叫报答,毕竟他是男人,这种事情,吃亏的永远不会是男人。
只是,他实在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词。
解开外袍,解开中衣,一件粉色兜衣入眼,将女子的凹凸有致裹得尽显,张硕喉头一动,想起了那日他也撞见过她只着兜衣的身子。
心神一旖,他伸手,刚探上兜衣的带子,忽然感觉到有谁的目光深凝,他一震,抬眸望去,就看到女子不知几时已经醒来,正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他心口猛地一撞,触电一般放开她的唇,手,更是僵硬在了当场。
“我……你……你身上的毒……没有排掉……”
就像是正在做贼被抓了一个现形一样,张硕慌乱得语无伦次。
相对于他的无措,女子反而很平静。
她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
双手将自己的中衣缓缓拢上。
然后是外袍。
最后起身。
然,起身失败了。
她爬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
霓灵很懊恼自己的表现。
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虚弱成了这样。
虚弱得想要在这个男人面前保留最后一点自尊都不行。
第三次,她终于站了起来,可是,还没迈出脚,身子已是一软,张硕终于无法做到只是旁观,长臂一揽,将她捞入怀中。
霓灵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自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若再逞强,就真的要死了。”
张硕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不放,蹙眉垂目看着她。
“不要你管!”
霓灵气得眼睛都红了。
就算死,她也不要他的同情,他的施舍。
张硕却是突然捧起她的脸,将她吻住。
那一刻,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嗡,原本就几乎站立不住的双脚更是软到不行。
她想推开她,想走,想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一丝力气都无,甚至连避开对方的亲吻都不行。
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侵袭,她好恨自己这个时候的无能。
她只能无力地挥舞着拳头,不痛不痒地敲在他的背上,来表示着自己的反抗和不满。
她宁愿没有醒来。
没有醒来,至少不觉得屈辱。
张硕却像是铁了心一般,一边吻着她,一边将她原本就已经解开的衣袍剥脱掉,抛在杂草上,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平放在那些衣物上面。
当男人褪掉她最后一层遮挡,也脱掉自己的衣衫,倾身压过来的时候,霓灵害怕极了。
她想起了曾经在凤府门前,陌千羽也曾这样对过她。
只不过,彼时,她只有惊惧。
而此刻,除了害怕,她更多的是心痛。
好痛。
“张硕,给我留点尊严就那么难吗?”
“尊严有命重要吗?”
男人如是回她。
霓灵闭眼,只觉得一颗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宁愿他不回她。
回这么一句……
果然是救命,是同情,是施舍吗?
她的身子冰凉,他的身子滚烫。
她在他的身下颤抖。
“我恨你!”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随便你!”
男人每次回得都快,却也每次字字如刀。
他分开她的双腿,冲进她的身体。
“啊——”
霓灵不是怕痛之人,那一刻,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尖叫。
太痛。
她颤抖地仰起上身,眉心皱成一团,额头上冷汗大冒。
现在想来,昨夜的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如今的她,却像是被他撕裂了一般。
又痛又胀。
她根本承受不了。
显然,男人也是很痛。
同样蹙着眉,脸色发白。
许久,不敢动。
当然,不敢动的原因,还有一个是,他知道她的那里还伤着。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他怕她受不了。
“好了,你出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霓灵痛苦地推他。
只要捅破就行了不是吗?
而男人却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低头吻上她的鼻翼唇角。
“夜离……放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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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肯定是疯了
“夜离……放松点……”
他低头吻上她的鼻翼唇角。
霓灵僵硬着身子,扭头避开,他的唇就落在她的颈脖上咕。
细密的吻同样落下鹕。
霓灵很难受,身体上的,心里面的,哪儿哪儿都难受。
“你这样只会更痛……”
男人一边吻着她,一边口齿不清地淳淳诱导。
霓灵咬着唇,满头大汗,猛地松开唇,皱眉哑声开口,“你出来,我就不痛了……”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趁她松开唇齿之际,再度以吻封缄。
舌尖长驱直入,抵压着她的逼迫着她与他交缠。
霓灵毫无招架之力。
那一刻,张硕也觉得自己疯了。
肯定疯了。
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原本是要救她,是要替她排毒,事情怎么忽然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想要她。
那种强烈的感觉在他身体的每根血管里面叫嚣,就像中毒的人是他,他已经完全失了理智,想要抑制都抑制不住。
虽然很痛,他也很痛。
但是,他却有种甘之若饴的错觉。
原来,男女情事是这样让人销魂蚀骨。
以前,在万花楼,不乏对他使出浑身解数挑逗的女子。
他却心里永远清楚,花酒可以喝,调情可以调,搂搂抱抱、摸摸亲亲都可以,然,最后一步,他绝对是不会轻易迈出。
并非洁身自好,而是,他从来没有动这方面的心思。
动过的也就是将解药给阿洁的那日。
他想,若是阿洁愿意给,他肯定会欣然受。
当时,他的心里甚至还有些小雀跃。
但是,很奇怪,在给阿洁的那一瞬间,他却又有些怕了,怕她给他。
或许是心里在意,不想两人的第一次是因为这些因素,也或许是因为想到是第一次,怕自己在她面前会表现不好,总之,当时他胆怯了。
所幸,阿洁并没有这样做,将解药收下后,只说了谢谢,便让他走了。
其实想想也是,像阿洁那般心气高、有个性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会以此来要求一个男人?
不用想,他也知道,阿洁肯定也自己解决了。
心头虽微微失落,可是,他尊重她。
现在想想,自己对身下的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些不公平呢。
这份尊重他能给阿洁,却没能给她。
就算她反抗,她抵触,她求饶。
她甚至说恨他。
他都没法让自己停下来。
肯定是疯了。
眸中染上血色,他一边狠狠需索着她唇齿间的芬芳,一边大手游弋过她光洁的身体、玲珑的曲线。
逃无可逃,霓灵痛苦地闭上眼睛。
男人粗重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她很快也喘息起来。
她悲哀地发现,纵然她心里难受得不行,纵然她心里抵触得不行,她的身子却在他的强势攻击下慢慢臣服。
果然,理智和本能是两回事。
火热在身体里乱窜,她越发难受了。
除了难受,她还觉得很空虚,无所依的那种空虚。
她似乎只能攀上男人的背,才能找到一点支撑。
感觉到她的身子慢慢软下来,张硕才敢试着动了动。
或许是第一次的原因,只轻轻一动,他就觉得刺激得不行,险些失守,连忙僵在那里强自抑制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份即将要攀上云霄的感觉压下来。
缓了缓,又将女子的身子打开到最大弧度,他才开始慢慢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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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门口,夜离来来回回地徘徊。
凤影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张硕也不知道跟霓灵怎样了?
想寻过去,却又怕撞见尴尬。
不寻,她又担心。
就在她犹豫纠结之际,一个回头,就看到张硕抱着霓灵回来了。
如去时一样,打横抱着。
穿戴整齐,也如同去时。
所不同的是,去时,张硕脚步急切,此时,步伐沉沉。
还有,去时霓灵昏迷不醒,此时,霓灵睁着眼睛。
睁着眼睛,却双目无神。
夜离眉心一跳,快步迎了过去。
不好意思问,她只握了霓灵的手,抬眼看向张硕。
张硕没有吭声。
握着霓灵手的同时,夜离不动声色探了她的脉搏。
平稳的脉动入手,夜离眸光一动。
毒解了。
一直紧紧凝着的心头也微微松了一些。
张硕脚步未停,自她身边走过,她松了手,张硕将霓灵抱到原本霓灵躺的那个草垫上放下。
虽然墨黑色的男式长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夜离还是注意到了她微微红肿的唇。
那是被狠狠吸吮过的痕迹。
她也心知肚明,他们发生了什么。
换句话说,是怎样排毒的。
说实在的,她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我去找点可以敷的草药。”
将霓灵放下,张硕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往洞外走,也不知是跟霓灵说,还是跟夜离说。
敷的草药?
夜离怔了怔,自是明白敷哪里?
目光担忧地看了看霓灵,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将张硕喊住:“张硕。”
张硕顿住脚步,回头。
夜离又看了看霓灵,再转眸看向他:“她是女儿身,只有你知道。”
她说得委婉。
她知道,她这样说,他肯定懂。
她的意思是,除了他,别人并不知情,希望他能严守秘密。
当然,她主要指的是凤影墨。
张硕没有吭声,默然转身,走出洞门。
显然已经明白。
张硕走后,山洞里便只剩下了她们姐妹二人。
夜离坐到霓灵的边上,一颗心心疼不已,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都是经历过情事之苦的人,她的心情,她懂。
她身体上的痛,她也曾深有体会。
如果可以,她宁愿这一切由她来替她受。
一字未语,夜离只是将她的手握住,沉默地坐在那里陪着她。
张硕采了草药很快就回来了。
一人沉默不响地用石头将那些草药捣碎,然后交给夜离:“麻烦你了。”
之后,又说,出去拾点柴禾,便再次出了门。
夜离知道,他一是回避,回避她给霓灵的下身敷药,二是不想尴尬。
想想,三人坐在洞里大眼瞪小眼也的确尴尬。
正午的时候,凤影墨终于回来了。
他跟拾柴禾回来的张硕前脚后脚。
看到霓灵跟张硕,凤影墨很意外,当然,也很欣慰。
他甚至还专程走到霓灵的草垫边跟她道谢。
霓灵虚弱地笑:“不要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夜灵。”
那是自被张硕抱回洞以后,霓灵开口说得第一句话。
夜离听得却想哭。
p>为那丫头的识大体。
她知道,她肯定是不想凤影墨怀疑什么,也不想他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个傻丫头,自己都这样了,还顾及着这些。
然后,凤影墨又走到张硕面前,握起拳头对着张硕的胸口敲了两记。
张硕笑笑,也回敲了两下他。
最后,两人的拳头在砸在一起。
夜离看着,忽然觉得心里面暖暖的。
这就是男人兄弟之间的招呼吧。
虽没有只字片言,却将大难不死、劫后重逢的那种喜悦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凤影墨昏迷期间,张硕想方设法让霓灵帮忙给去热药的事,她已经跟凤影墨说了。
想必,刚刚那两拳轻击,也表达着他深深的谢意。
想起一上午凤影墨都不在,夜离问他做什么去了。
他说,去寻出口去了。
夜离就用他说她的话笑他:“是谁说自己重伤需要休养?到底又是谁迫不及待想出去?”
凤影墨听完只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夜离看花了眼,还是多心了,她似乎看到了他那一刻眼神的闪烁和唇角笑意的微僵。
好一会儿,才听得他道:“涧下没有粮食,长此以往,肯定不行。”
他说的是事实。
除了这点,夜离其实很喜欢这方世外桃源的。
歇住有山洞,取暖有干柴,饮水有涧溪,最重要的,是可以跟爱的人在一起。
日子简单,却又岁月静好。
然,美中不足的,就是吃的。
吃的,只有野果子,连只飞禽走兽都没有。
而且,野果子不多,需要去找。
如凤影墨所说,长此以往,必定坐吃山空,野果子也会被他们摘光。
所以,当务之急,的确是要找到出口出去。
人多就是好,人多好分工。
所以下午,霓灵身子不适,就留在山洞里休息,其余三人各自分工。
因为脚下还有铁链,行动不便,且重伤在身,所以凤影墨负责继续去找出口。
而又因为要顺便寻找治疗凤影墨伤的伤药以及帮助霓灵身子痊愈的补药,所以,张硕负责继续拾捡柴禾。
夜离自是就成了负责去摘野果子的那个。
天擦黑的时候,三人陆续回来。
干柴很多,草药也不少,夜离虽摘的野果子不多,却也不是空手而归。
凤影墨出口还未寻到。
这也是夜离意料之中的事,其实,她也不是很着急,她相信,只要找,一定能找到。
退一万步说,他们现在是伤的伤,病的病,没一个健全的,不然,搓绳索踩轻功攀岩而上,也肯定是能出去的。
有个太医在就是好,夜离轻松了不少,至少寻药、捣药,给凤影墨上药的事,就轮不到她来了。
夜色至,篝火熊熊。
夜离将野果子用涧水洗好分给几人。
她懂医,所以,她将摘到了一种可以补血的药果给了霓灵。
几人吃完后便各自躺在了铺好的草垫上。
张硕有心事,夜离知道。
毕竟跟霓灵刚刚发生那个,虽然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平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共处一洞不习惯的缘故,还是因为找了一整天出口找累了,凤影墨也显得特别沉默,让夜离生出一种,他好像也有心事的错觉。
四个人都不说话,一洞静谧。
所幸是夜里,是睡觉的时辰,气氛也不至于太尴尬。
************
“啪”的一声清脆自空中炸响,七彩的烟火如同怒放的花朵在漆黑的天幕中绽开,霎时绚烂了半边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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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立于苍茫夜色中,微微仰着脸,望着那如同昙花一现般瞬间璀璨,又很快熄灭的烟火,眼角眉梢一抹愁绪萦锁。
待一切归于沉寂,她才缓缓转身回屋。
屋中,陌千羽坐在灯下。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毕竟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一听到脚步声,就抬头面对着她的方向问:“放了吗?”
女子走过去,他递上他的手。
那动作自然流畅得就像是相濡以沫很久的夫妻。
女子怔了怔,抬手在他掌心,写了个“嗯”。
“谢谢!”
陌千羽说。
这两个字又让女子怔了一瞬。
这可是他第一次跟她道谢。
得知她救了他的那一刻,他都没说这个。
眸光微闪,女子再抬手,纤长的指尖从他一直伸着,也一直摊开的大掌掌心上划过,“不用。”
“睡吧。”二字写完,她轻轻搀扶住他胳膊。
陌千羽皱眉,他很不喜欢人碰他的身子,特别是陌生人,更特别是陌生女人。
女子又岂是不识趣之人,见他脸色也寒冽了下去,一副下一刻就要发作的样子,便连忙松开了他的手臂。
“你先下去吧,朕想坐一会儿。”
陌千羽沉声。
女子眼帘微颤,回头看向屋内,然后转身,将从桌案到床榻中间的一切障碍物都移开,包括凳子和床头柜,才出了门。
虽然陌千羽看不见,虽然女子的动作刻意放得很轻,但是,她做了什么,陌千羽还是知道的。
鲜少见到一个人心细至此的。
他想,或许是知道他是皇上,所以对他如此之好。
其实,细心又是哑巴,在宫里当值最合适不过,所以,他决定,等他的人找过来,他再问问她的意思,如果愿意进宫,就准她进宫,若不愿意,他也会好好赏赐一笔给她。
信号烟火已放,他的人应该会很快找过来吧。
也不知夜离怎么样了?
正郁闷地想着,忽然感觉到一股馨香入鼻。
他疑惑地嗅了嗅,猛地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连忙闭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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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忽然这样假意,她倒有些瞧不起他了
他疑惑地嗅了嗅,猛地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连忙闭住呼吸。
是迷香。
得出这个认知的同时,他倒伏在了桌案上鹕。
当然,是装的。
幸亏他发现及时,并及时闭了气咕。
他倒要看看,是谁,是谁敢暗算于他?
门“吱呀”一声开了,却并无脚步声进来。
陌千羽正微微疑惑之际,猛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在空中涌动,直直朝他而来。
或许是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
他骤然扬手,竟然就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一份正直逼他颈脖的杀气。
柔软滑凉入手,强大的内力震得他手肘一晃。
是一根纱带。
若他再晚一步,那根纱带就会缠上他的颈脖。
那一刻,陌千羽想起了沈妍雪。
沈妍雪就是死于咽喉被软带所缠,然后拉断颈骨所致。
这般一联想,他也大概猜到了来者身份。
动作还真快啊!
烟火刚放不久,他的人还没到,此人竟然就已找上门来。
显然,对方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突然有此一招,怔愣了片刻,才猛地出招,想要通过陌千羽抓着绸带的另一头,直接用绸带将陌千羽扯过来。
陌千羽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招,五指一松,纱带凉滑的触感从手心走过,对方只扯回了一条空纱带。
见一招不行,对方又出一招。
两人便打斗在了一起。
虽然陌千羽武功不弱,可他毕竟是个失明之人。
而且,对方武功极高,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且在打斗过程中,也定然是发现了他的眼睛看不见,步步紧逼、招招狠厉,意欲直取他的性命。
所以,陌千羽很快就落了下风。
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机。
而且对方还想速战速决,见纱带在狭小的屋中施展不开,便直接改用了匕首。
陌千羽却手无寸铁。
唯一能用来防御的东西,只有屋中的一些物件,偶尔随手碰到,就被他拿起来用,却怎能跟锋利无比的利器相比。
很快,陌千羽身上的衣袍就被多处划破,有些地方还受伤。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今夜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上了。
形势对他极为不利,不能恋战,凭着感觉,他一边接招,一边朝门口的方向避让。
虽然看不见,可有夜风吹拂进来,他也更加确定了门的方位,虚晃一招之后,趁势往外跑。
对方又岂会罢休,手腕翻转,手中匕首脱手而出,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也带着致命的力度,破空而来,直取他的背心。
眼见着闪着幽蓝寒芒的刀尖就要Сhā上他的背,门口忽然出现一抹纤瘦的身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伸手大力将陌千羽推开。
陌千羽一个踉跄,撞在门板上,“唔~”女人痛苦的闷哼声紧随而起。
任陌千羽眼睛看不见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阿梅。
阿梅救了他,自己却受了伤。
有血腥弥漫。
她伤在了哪里?
“阿梅……”
他唤她。
女子没有回应。
他只觉得腕上一热,是女子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攥,未做一丝停顿,就带着他往外跑,与此同时,他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在屋中炸响。
他猜测,应该是阿梅扔了个什么火药、或者烟雾弹之类的东西进去,便于他们逃生。
两人一起往前跑。
踏着风,踏着轻功。
耳边风声
tang呼呼,眼前一片黑暗,陌千羽第一次将全部的信任交给了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空气中的血腥越来越浓郁,他反手握了对方的腕:“你怎样?”
女子没有回应。
他才想起,对方是哑巴,不能讲话。
不便停留,只得继续向前。
终于在一处地方,女子带着他停了下来。
“没人追来,应该安全了,有个破庙,我们先在此休息。”
女子在他手中写道。
陌千羽何其敏感,他感觉到女子的手在薄颤,划走在他掌心的指尖也是虚弱无力,时重时轻。
显然,已经快坚持不住。
陌千羽皱眉,说:“好!”
两人相互搀扶着进了破庙。
此时,女子就是他的眼,他是女子的支撑。
将他扶到一个跪拜的蒲团上坐下,女子也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听到她粗重的喘息,陌千羽感觉到情况不妙。
“你怎样?”
边问,边朝对方伸出掌心。
他想方便她写。
可是,半天也没能等到对方的回应。
他这才注意到,女子原本粗重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去。
不,不是平稳,是微弱了下去。
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他眉心一跳,“阿梅!”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就连一丝微末的动静都没有。
陌千羽便有些急了。
挪动身子上前,他摸索着推了推女子的胳膊。
还是没有反应。
他呼吸一沉,不会是已经……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伸手摸上女子的脸。
果然,眼睛是阖着的。
他的手都难以抑制地抖了起来。
顺着眼睛往下,他又探向她的鼻息。
丝丝热度轻撩在指尖上。
还好,还好,还有呼吸。
血腥浓郁,显然伤口还在流血。
想起了昨日她塞给他的那瓶金疮药,他连忙自袖中掏出。
只是,她伤在哪里?
他开始将她从头往下摸,在摸到女子胸前高耸柔软的曲线时,他的手一颤,如同触电一般弹开。
可是滑腻粘稠已然入手,他呼吸一抖,伤就在此处。
也对,当时,他背对刺客,她出现在门口,肯定是面朝对方,匕首落在她胸口的位置很正常。
他记得在路上的时候,有金属掷在地上的清脆之声,应该是她自行将匕首拔下扔掉了。
只是男女有别,她这个地方的伤,让他如何给她上药?
犹豫了片刻,想起自己反正眼睛看不见,而且,救人要紧,也顾不上太多。
便摸索着解开了她的衣袍。
为了将药粉准确地洒在伤口的位置,他又在她胸口摸了摸。
柔软弹性的触感入手,陌千羽的手一顿,特别是,他还分明摸到了那粒凸起来的小巧蓓蕾。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夜离。
那夜在林间的营帐内,他亲吻她、抚摸她、他将她压抵在帐壁上,大力揉捏她的丰盈……
那感觉,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皱眉,他拧开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药粉洒在女子伤口的位子。
或许是药粉入伤的蛰痛太强烈,女子轻吟一声,醒了过来。
“朕……”
陌千羽有些尴尬。
看不到女子的表情,但是,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分明灼灼。
他以为她在怪他,刚想再次解释,手腕就被对方握住。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便非常自觉地摊开了掌心。
指尖一笔一画地走过,带起微微酥麻。
她写的是:“曾经我脱了你的衣服,如今你脱了我的衣服,所以,我们扯平了。”
************
因为睡得早,所以洞里的四人也醒得早。
天一亮,就都起来了。
张硕满眼通红,显然一夜未眠。
夜离见怪不怪,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原因,她懂。
可是,当看到凤影墨一双眸中同样布满血丝之时,她就震惊了。
他也一宿未睡?
为何?
“是不是不舒服?”夜离走过去,将洗好的果子递给他,“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要不,今日就不要出去了,我反正要寻果子,我可以同时寻找出口。”
“没事。”将果子接过,放进口中咬了一口,他声音淡然。
夜离便也不再坚持,转身,忽然手腕一重,是凤影墨突然抓了她的手,将她一带,拉入怀中。
她骤不及防,自是就扑了凤影墨一个满怀。
凤影墨展臂将她抱住。
紧紧。
夜离怔了怔,不意他会突然如此。
毕竟张硕,霓灵还在呢。
这也太旁若无人了吧?
两颊滚烫,她羞赧地瞪他,并用身子蹭他,示意他放开她。
凤影墨还是抱了她一会儿,才将她放开。
洞中其余二人自然全都装没看见,张硕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草垫,霓灵翻身面朝另一边而躺。
夜离便更加不好意思了,拿眼狠狠地瞪那罪魁祸首。
凤影墨垂眸弯唇。
不知为何,夜离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
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
霓灵是确定三人都走了,才起身出了山洞。
她突然想起,张硕昨日释放在了她的体内,事后她一片浑浑噩噩,竟也没想到采取任何措施。
万一怀上了怎么办?
此次纯属意外,他只是帮她排毒,他不爱她,也不会对她负责任。
当然,她也没有想过要让他负责任。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那个万一发生。
虽然,她没有她姐懂医术,但是,一些简单的,她还是知道的。
譬如什么药可以避子,哪些药事前服的,哪些药是事后补救的。
事后补救的药,必须是十二个时辰之内。
算算,她还有时间。
她要去寻药。
涧下真的很大,大到一直寻不到出路。
涧下也真的很小,小到不想碰到的人一个抬头就能看见。
譬如此刻。
霓灵好不容易发现了一株她要找的药草,就在她伸手想要摘取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忽然伸了过来,同样想要摘取那株草。
霓灵一震,其实,另一只手的主人也同时一震。
霓灵抬眸望去,正撞上对方也抬眼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撞,两人皆是一怔。
草高林密,竟然事先都未发现彼此。
是张硕。
张硕眸光微微一闪。
霓灵忽然轻轻笑。
看来,她还真不应该操这个心呢。
有人已经在帮她寻药不是。
是帮她寻的吧?
不然,这涧下就那么几人,他总不至于帮她姐采的。
两厢沉默,霓灵再次伸手去采。
刚一采下,还未送入口中,就被另一只大手猛地抢了过去。
霓灵怔了怔,疑惑地看向对方。
“此药负作用极大,你身上毒素刚清,不宜食用此药,会让身体受创严重。”
张硕说完,霓灵就更加疑惑了。
不错,此药负作用大,她是知道的,但是……
如果没有记错,方才在她想要采药的同时,他也是想要采的。
“难道刚刚你想采下此药,只是采着玩的,或者说怕被我采去食用,对我身体不利,所以,你先将其除掉?”
霓灵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张硕。
张硕沉默。
霓灵便又笑了。
被问无语了吧?
怎么可能采着玩?怎么可能会是因为担心她食用,先将其除掉?
只有一种可能,目的跟她一样。
就是采给她吃啊。
只不过,现在迎面撞上了,才假装冒出此举。
其实,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
他从来不避讳对她的伤害,她也早已经司空见惯。
忽然这样假意,她倒有些瞧不起他了。
伸手,准备再将那株药草接
过来,张硕手一缩,依旧不给她。
霓灵就真的不解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
敛了唇角笑靥,她问他。
“此药真的对身体不利,我是医者,比你清楚。”
张硕说得笃定。
霓灵怔了怔。
哦,那看来,似乎是她误会了人家呢。
看他样子,真的像是不让她吃这个药。
可不吃药,若万一怀上了怎么办?
还是说怀上了没关系?
事实证明,她又多想啦。
“有避子功效的药草有很多,并不是非要食这种,我正在找,反正十二时辰还未到,还有时间,你先回山洞,找到了我送过来给你。这个草药是最后的选择,万不得已,其他的找不到的时候再说。”
霓灵听到张硕如是说。
她终于大彻大悟。
原来如此啊。
这一次,她终于难以抑制地笑出了声。
张硕微微一怔,看着她,眉心微拢。
“反正是要食用,何必这么麻烦?”
话落,霓灵再次伸手,速度之快、态度之坚决,等张硕想要避开,她已经将药草拿在了手中。
然后,未做一丝犹豫,更未做丝毫停顿,直接塞进了口中。
连上面的泥土灰尘都顾不上。
张硕脸色一变。
腥苦涩然入喉,霓灵默然转身,头也未回地离开。
有第二更的,可是素子要铺一个事件出来,有些小卡,所以来不及了,明天早上九点之前,第二更肯定出来,到时来看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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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你就那么不想怀上我们的孩子?
这一日,很晚也不见张硕回来。
夜离跟凤影墨都回了,天色都彻底黑了下去,还是不见张硕。
夜离担心出什么问题,见霓灵嘴上不说,却一直朝洞门口看,想来比她还捉急。
“我出去找一下张硕。咕”
夜离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凤影墨也同样起身。
天色已晚,让她一个人出去,他怎么放心?
夜离也没拒绝。
两人刚走到洞口,就撞上张硕回来了。
抱着一些柴禾,却并不多。
脸色不是很好看,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才回来?出什么事了吗?”
凤影墨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张硕,夜离却忍不住问了。
“没有,有些迷路了,找了会儿路,所以回来晚了,害你们担心了。”
张硕瞥了坐在草垫上的霓灵一眼,走进洞中,将手中的柴禾放在篝火的旁边。
显然撒谎。
就算迷了路,柴禾也不应该就拾捡那么一点点。
夜离跟凤影墨相视一眼。
既然不愿说实情,他们便也不问。
张硕蹲在篝火旁边添柴。
夜离开始分洗好的野果子。
以防出口没寻到,果子却被吃光了,夜离每天采的果子都有个数,然后分的时候,也有数,她想每日留些存下的。
同样是个诡异的夜,四人依旧话很少。
只不过今夜张硕一直在那里捣鼓篝火,不时添柴,不时拨弄,不时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失神,睡得很晚。
夜离觉得自己也睡得极不安稳。
特别是下半夜,迷迷糊糊的,她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在做梦,梦里面似乎有人起身出了山洞。
早上四人照旧起得很早。
夜离故意观察了张硕和凤影墨,这次凤影墨似乎还好,但张硕还是憔悴得厉害。[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热门小说网www.Remenxs.coM]
分果子的时候,夜离发现少了几个。
不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果子就放在那里,谁饿了随手都可以拿。
而且,没有别的吃食,光靠点野果果腹,饿得也快。
新的一天开始,新的忙碌也开始,他们还是按照昨日的分工继续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不知是不是夜里没有睡好,还是长期光吃点果子营养跟不上,夜离采了果子不多时,就感觉到不舒服起来。
眩晕,几次差点摔倒。
还有恶心,胃中翻涌,想吐。
可等她张着嘴巴呕,却又什么都呕不出。
这症状……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眉心一跳。
前方林间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夜离眸光一喜,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凤影墨。
想想这涧下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三人分工以来,她在采果子的时候,还从未遇见过他呢。
今日这么巧。
拾步正欲追过去,猛地想起还有正事未办,她抬手,探上自己的腕。
************
中午回洞集合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不见了夜离。
凤影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一人站在山涧的小溪边,一动不动,望着脚边的溪水潺潺,不知在想什么。
凤影墨缓缓走过去,伸出双臂自身后将她抱住。
完全沉浸在心事中的夜离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前来,凤影墨这突然的动作,让她吓了一跳。
等到意识过来是他,禁不住恼道:“怎么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问完,惊觉不对,扭头去看他的
tang脚。
果然。
“你的脚链取了?”夜离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嗯,”凤影墨点头,“终于被我用石头砸开了。”
“石头?”夜离疑惑,“千年玄铁能用石头砸开?”
不是说,这种铁制作的镣铐,除非有钥匙。
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只有两种途径。
要不就用同样材质的剑能劈开,要不就是懂得炼造此铁的技术,可以用巧方法断开。
而这种技术只有轻罗国有,曾经陌千羽想用和亲跟岳卓凡拿都没拿到,后幽的这些脚镣手铐都是高价从轻罗采买的。
他能用石头砸开?
“是啊,区区一个脚镣难不倒我。”凤影墨含笑将她的身子扳过,面对着自己。
夜离微微蹙了蹙眉心。
难不倒他,她信。
毕竟这个男人的神通广大,她不是第一天见识。
只是……
“你一人站在这里想什么?”凤影墨问她。
夜离微微抬头,专注地望进他的眼睛,忽然幽幽开口:“凤影墨,我今天没有采到果子。”
凤影墨一怔,不意她说的是这个。
“没采到就没采到,不是还有剩的吗?而且我的脚链现在也取了,下午我去采。”
凤影墨完全不觉得这是件事。
“你就因为这个站在这里吹冷风?”双臂裹着她,他皱眉垂目。
夜离却不动声色地挣了挣,“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没采到?”
“这个很重要吗?”凤影墨凝眸看着她,见她没吭声,只得唇角一勾,假意问道:“哦,那你为何没采到?”
“做别的事去了。”
夜离却全然没有他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漾,淡然问道:“别的什么事?”
“找避子药去了,我想起大前夜我们两人那个,事后没采取任何措施呢……”
夜离一边说,一边凝着凤影墨的眼睛。
她清晰地看到凤影墨唇角笑意一僵,顷刻就黑了脸。
“你就那么不想怀上我们的孩子?”
他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你想吗?”夜离骤然问。
凤影墨怔了怔。
“想啊,”长臂揽了她的肩,男人回得极快,就像是不带一丝犹豫,心中本就是如此所想,又像是根本就没有走心,只是敷衍一言。
“那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什么?”
双手捧起她的脸,他凝眸望进她的眼睛,只觉得此刻的她有些奇怪。
夜离轻轻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才道:“就是……有没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凤影墨眸光微闪,缓缓垂下长睫,似是想了一下,抬眼,“哦,你说的那个啊。”
一副恍悟的样子。
这次轮到夜离一怔。
等着他继续。
双手放开她的脸,他一手握住她的腕,带着她往回走,“你是说我的真名字吗?你那么聪明,我想你肯定早已经猜到,就是将我现在的名字倒过来念便是,凤影墨,陌影凤,我真正的名字叫陌影凤。”
说到这里,他脚步一顿,停下来看着她:“是不是很不好听?我也觉得有些怪。听说我这个名字,是我母亲找一位算命先生给取的,那人说我是人中龙凤,但命格不好,必须名中带龙或者带凤,龙是天子,岂能乱用,所以,只能带个凤字。”
男人耐心地解释着,夜离一直没有吭声。
她也没有分毫震惊。
是的,如他所说,其实她也已经猜到,将他的名字倒过来念,只是她不确定而已。
所以,她也没有固执地非要去想要知道他的
真实名字。
她明明说的不是这个。
她明明问的不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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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至少,他要找到夜离
韩啸他们是第二日的下午在破庙里找到陌千羽的。
当时陌千羽正一人坐在里面,阿梅出外去寻食物和水。
韩啸看到陌千羽的时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咕。
这还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吗鹕?
衣衫破碎,且脏污不堪,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明黄颜色,发髻凌乱,脸色憔悴。
最重要的,他的眼睛怎么了?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陌千羽甚至想要起身去躲避,直到他喊了一声“皇上”,他才停在了原地。
“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韩啸带着一众隐卫跪下。
那日雪崩,他也是被雪体击到不知何处,废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路。
今晨在路上碰到正赶过来的隐卫,听他们说,是接到了烟火传递的信息,得知他就在附近。
所以,他们寻了过来。
“韩啸?”陌千羽难以掩饰的激动。
“是,正是属下。”
见陌千羽摸索着往他们这边走,韩啸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将他扶住。
然后,吩咐隐卫去准备辆马车过来。
马车准备好了,陌千羽还不愿走,他跟韩啸说,在等一个人,那人救了他两次,特别是最后一次,还差点丢了性命,他要好好赏赐人家。
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阿梅。
陌千羽有些担心,毕竟她的伤那么严重,指不定晕在哪里了也不一定。
他让韩啸安排隐卫们去找。
韩啸问他对方长什么样子。
陌千羽就被问住了。
是啊,长什么样子呢?
他不知道。
脑海里甚至连对方想象的轮廓都没有。
他只知道,她很瘦,手腕很细,手指很长,皮肤很好,细腻光滑,不像是乡间做粗活的女子,身材也很好,虽瘦却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可是这些,怎么说与韩啸他们听。
他想了很久,才道了一句:“她是个哑巴。”
韩啸有些为难,这哑巴看也看不出啊。
“还有其他特征吗?是男是女?”
陌千羽这才想起,自己竟然连性别都没说。
“是个女子,年轻女子,身高大概在朕这里,”陌千羽一边说,一边在自己颌下的位置比划了一下,“胸口受了很严重的伤,她是出去给朕找吃食和水了,应该不会走远,就在附近。”
然,隐卫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她自己也一直没有回来。
陌千羽忽然意识到,她可能走了。
可能看到他的人寻过来了,所以悄然离开了。
昨夜,他试过她,他跟她说,烟火一放,他的人很快就会寻过来,问她愿意不愿意随他进宫。
她拒绝了。
这是世间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事吧。
但是,她拒绝了。
这样的一个女子,他甚至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
天彻底黑了。
韩啸以为陌千羽眼睛看不见,所以不知道时辰,便委婉地提醒了一下。
“皇上,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要不属下让他们去准备些吃食?”
他们一直这样等也不是办法吧?
就在附近找吃食和水的话,应该早就回来了。
“扶朕进去!”
陌千羽吩咐他。
韩啸只得依言照做,将他扶进了破庙。
“看看有没有烧剩的残香?”
韩啸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不敢多问,将香炉里未燃尽的残香拔出,递到他的手里。
tang
陌千羽撕了自己龙袍的一角,然后摸索着用残香在那块布料上写字。
韩啸站在边上,自是看得真切。
若有任何困难,都可来后幽找朕,以此物为信。
写完,陌千羽将布料叠起来让韩啸放在方才他坐的那个蒲团上面。
这个破庙早已断了香客,没有人来,他只希望阿梅若回来,能看到。
退一万步说,就算被别人拾捡了去,也完全没有关系。
他虽没有看到阿梅的样子,但是,如果人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走!”
做完这一切,陌千羽才宣布起驾。
“请问皇上,是回朝吗?”
“不,先去找其他人,来北国时多少人,回去时就要多少人,就算有什么三长两短,尸体也要找到!”
至少,他要找到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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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的时候,凤影墨回来跟大家说,找到出口了。
说实在的,大家都很开心,包括夜离。
虽然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绞着许多别的情绪,但是,开心是不可否认的。
毕竟,再下去,食物绝对会成问题。
但夜离发现,最激动的人还是张硕,虽然他已尽量不动声色,但还是有些难以抑制。
凤影墨说天黑路不好走,让大家早点休息,天一亮再准备出发。
或许是在这里住了些时日马上要离开了有些不舍,每个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包括凤影墨。
张硕更是坐在篝火旁不停地添加柴禾,似是怕自己拾捡来的这些柴禾浪费了,必须要将它烧光一般。
篝火熊熊,静谧又漫长的夜。
夜离躺在草垫上,闭着眼睛酝酿了很久,却怎么也没有睡意。
这一次她确定自己没有睡着,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也确定下半夜有人出了山洞。
是张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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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一蒙蒙亮,大家就都起来了。
准备出发的时候,夜离发现霓灵不对劲。
脸色霎白,额上冷汗涔涔,眉心微微蹙着,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可以看得出在隐忍着痛苦。
夜离心头一惊:“你怎么了?”
霓灵苍白着脸摇头:“我没事。”
张硕也觉情况不对,径直走到霓灵身边,伸手想要探上她的腕,却被霓灵冷脸避过。
张硕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直接捉了她的腕,钳制住,然后强行探上她的脉搏。
霓灵挣脱了两下,见凤影墨也在看着他们两个,便只得作罢。
“怎么回事?”
见张硕眉心紧锁,面色凝重,夜离心中一急。
张硕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向霓灵:“你是不是腹痛?”
霓灵轻咬着唇瓣,看看夜离,又看看凤影墨,最后才略显乞求地看向张硕,点了点头。
她在想,可能是昨日那个避子药食下之后导致的,因为张硕说过,那药草对人体的伤害极大。
所以,她选择了隐忍,不想让她姐知道,更不能让凤影墨知道。
而且,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她也不想因为她一个人耽误大家出去。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张硕不要将实情说出去。
张硕自是看懂了她眼中的那分乞求。
眸光微微一闪,他转眸看向身侧夜离:“是并发症,如今有些棘手,看来,我们出去后,还得去雪山一趟,只有雪山瞳草可以祛除这种并发症。”
张硕没有说是什么的并发症,夜离懂,他是顾忌凤影墨在场。
只是……
“那就再上雪山便是!”
夜离还没有说话,前方凤影墨已作出反应。
哎,有些郁闷,昨天的【207】章其实木写什么,但是竟然被河蟹退稿了,今天又是周末,编编不在,那章显示不出来,给孩纸们的阅读带来不便,敬请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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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你凭什么认为那是月事?(第三更,17号还有更)
一行人准备出发了,夜离最后一次环顾着山洞。
篝火还在哔哔啵啵地烧着,四个草垫横陈于地,到处都是他们住过的痕迹。
说实在的,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站在洞里看了很久,直到霓灵喊她婕。
她转身正欲跟上去的瞬间,蓦地发现燃得熊熊的柴禾堆里有一个东西。
她瞳孔一敛,顿住脚步。
回头看了一下前面,见三人已经出了洞口,她拾步朝篝火走过去。
**
难怪那么久才找到出路,那路还真不是一般的隐蔽,尽数被藤蔓荆棘所覆,完全看不出是一条路。
也亏了凤影墨,这也能被他找到。
以木为剑,凤影墨跟张硕两个男人在前面将藤蔓荆棘尽数清除。
夜离在后,轻扶着霓灵,蜿蜒而上。
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从晨曦微露走到了日照当头,他们总算出了涧底。
入眼一片开阔,竟然已到了雪山的山下。
如同那日找雪山紫莲一样,张硕将瞳草的样子大概描述了一遍,还在地上画了个雏形,然后建议大家分头找,因为这样快。然后天黑之前,无论找到没找到,大家都在雪山山顶集合。
凤影墨让夜离带霓灵去附近的客栈休息,他跟张硕上山去寻便行。
夜离死活不同意。
凤影墨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最终,一致决定,分为三拨,霓灵因为身子不适,跟夜离在一起,张硕跟凤影墨分开。
大家分道扬镳的时候,夜离突然喊住了凤影墨。
“凤影墨,山顶集合的时候,我有一个关于我的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凤影墨甚是疑惑,一脸探究。
“先去寻药,到时再说。”
深知夜离脾性,不愿说的事强求不得,所以,凤影墨也没再多问。
大家分道扬镳。
待凤影墨跟张硕走后,夜离跟霓灵说:“三儿,你身子不好,就不要上山了,我先带你去附近的客栈休息。”
霓灵起先不同意,夜离说,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附近的医馆,霓灵这才答应。
************
虽然曾发生过雪崩,但是对于偌大的雪山来说,就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还是白茫茫一片,还是齐膝的积雪,还是冷得要命。
虽是傍晚时分,却看不到一丝晚霞,更别说夕阳。
风倒是大得很,不时卷起一些积雪,纷纷扬扬。
雪山之巅。
凤影墨老远就看到了那一抹迎风而立、衣发翻飞的身影。
身影一袭男式白袍、头顶盘着一个公子髻,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站在那里一动一动,不知在想什么。[八零电子书]
凤影墨眸光微敛,脚下点起一抹轻功,踏风而去,心情隐隐激动。
翩然落于身影之后,“来了……”
他主动打招呼,似是问对方来了?又像是告诉对方自己来了。
夜离回神,缓缓转过身来。
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看着他同样衣发翻飞的模样,看着他手中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件狐裘。
“你不是有秘密要告诉我吗?趁张硕还没有到,说吧!”
凤影墨回望着她的眼睛,眸光熠熠。
夜离微微震惊。
此刻的她可是男装。
“我不是夜灵!”她清冷开口。
说完,她看着凤影墨脸上的表情。
她这句话其实有歧义。
可以理解为,她告诉凤影墨,她不是夜灵,她是夜离,凤影墨认错人了。
还可以理解为,她告诉他真相,她不是夜灵。
tang
在看到凤影墨脸上云淡风轻,没有起一丝微澜之后,她想,他肯定是理解为了第一种。
她又同样模棱两可地冷声补了一句:“我是夜离!”
凤影墨“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她。
夜离微微摇了摇头。
还没明白是吗?
她缓缓转身,再次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他。
凤影墨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袍角上的那一抹殷红,一点一点晕染开来,就像是渐开的花,他瞳孔一敛,不过,下一刻就明白了过来,唇角一勾,笑得俊美:“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你是女人。”
抖开手中抖开手中狐裘,他上前,轻拢在夜离的身上,声音磁性温柔:“一个姑娘家的,这样让月事外露,羞不羞?其实……”
凤影墨顿了顿,倾身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呼打在她的肌肤上,“其实你是女人,我早就知道。”
夜离一震,愕然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似是被她惊错的表情愉悦到了,凤影墨低低笑。
伸出手臂自身后将她轻轻拥住,“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是夜离,夜离是女人,嫁给我,也不过是你用了夜灵的名。”
夜离真的震惊了。
只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
也是。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切呢?
因为有个人知道。
那个人深知她跟霓灵的一切,他又怎会不知道?
呵~
这一刻她忽然想笑。
原来她千辛万苦、左右逢源,还以为自己滴水不漏,却不知,自己早已在他的眼皮底下。
她就是一个笑话。
的确是一个笑话。
“你凭什么认为那是月事?”她咬牙,一字一顿。
凤影墨浑身一震。
“你什么意思?”
夜离轻笑回头,声音转冷:“那是,你的骨肉!”
凤影墨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下一刻又猛地将她的身子扳过,让她面对着自己,皱眉沉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的孩子,没了……”
夜离说得淡然,凤影墨却是听得犹如晴天霹雳,他错愕地看着她,半天回不过神,面薄如脚下的雪,白得厉害。
怎么可能?
昨日不是还刚刚跟他说,在寻避子药吗?
不可能那么快。
难道是前一次?
算算时间……是了,就是那一次。
“为何会变成这样?”
双手大力捏住她的双肩,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夜离感觉到自己的肩骨都要被他捏碎了,微微蹙眉,没有吭声。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猩红一点一点爬上凤影墨的眼,他摇晃着她。
忽然意识过来什么,慌乱扭头搜寻向四周。
“张硕,张硕……”
他大喊,声音苍哑。
没有听到回应,深知她不能再等,连忙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山下跑,脚步跌撞踉跄,几次险些栽倒。
夜离没有吭声,也没有反抗,就任由他抱着,任由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急切下山。
冲进山下最近的一家医馆,凤影墨大声唤着:“大夫,大夫……”
大夫闻声从里间出来。
“快,快看看她!”
凤影墨脸色难看得厉害,显然,除了慌乱,他还绞着沉怒。
将夜离放在边上的矮榻上,他胸口起伏得厉害。
大夫看到夜离,怔了怔,凤影墨厉吼一声
:“快啊——”
大夫吓了一跳,只得快步上前,可刚走近,夜离就噌然起身,从矮榻上下来,然后,径直往医馆里厢走。
凤影墨莫名,连忙紧步跟上。
“夜离。”
***********
病房的床榻上,女子轻拥着薄被虚弱地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微微阖着眼睛。
脸色略显苍白。
闻见脚步声,她睁开眼睛,转眸看向门口。
白衣黑发的少年入眼,她怔了怔,等认出来人赫然是夜离时,女子浑身一震,坐起身来。
在看到紧随夜离身后而入的凤影墨时,更是脸色微微一变。
“夜离。”
凤影墨还在唤夜离,不知她为何突然直直入里面的厢房,正欲伸手拉她,猛地一个抬眼,也看到正躺在床榻上的女子。
四目相撞,凤影墨眸光一顿。
相反,夜离很平静。
她轻勾着唇角,唤床榻上的女子:“阿姐!”
是的,床榻上的女子正是被她称作“阿姐”,被众人称作“阿洁”的巧黛。
巧黛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看夜离,又看看凤影墨,面色明显慌乱,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她对着夜离嫣然一笑:“坊主怎么来了?”
夜离努努嘴,一副懵懂的样子,“咦?不是来给阿姐寻解药吗?”
声音不大,就如寻常一般随随一讲,却如同平地惊雷,在两人的耳边炸响。
说完,夜离还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眉心微微一拢。
夜离微微笑。
“对了,”夜离忽然想起什么,自袖中掏出一个东西。
浓郁的紫色入眼,片片花瓣尽绽。
赫然是雪山紫莲。
凤影墨和巧黛皆眸光一敛,夜离将紫莲往巧黛面前落落一递:“阿姐正等这个吧?刚刚在雪山上正好碰到,便摘了下来。”
巧黛面色变得很不自然,不知该接不该接,并没有伸手。
夜离便直接握了她的腕,将紫莲放入她的手心。
“好了,药引到手,快让张硕配置解药,让凤台主解毒吧。”
夜离说完,转身便走。
巧黛脸色一白。
凤影墨更是呼吸沉得厉害。
夜离轻轻笑,自他身边经过,衣袂轻擦的瞬间,凤影墨一把握住她的腕。
“夜离,你听我说!”
苍哑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颤抖。
巧黛秀眉轻蹙,也喊她:“坊主请听我解释!”
夜离便真的停住了脚步。
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一个要说,一个要解释。
好,她听着。
然,两人却都同时沉默了。
最后还是凤影墨率先开了口:“你先让大夫看看,然后,我再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夜离扭头便走。
他连忙一把将她的手臂拉住,“别走,我说……”
夜离便再次停了下来,侧首看向他,一瞬不瞬。
凤影墨眸色极深,同样盯着她。
“怎么?要不要我给你们起个头?”夜离轻勾着唇角,一抹浅笑如花。
孩纸们莫急哈,此处看得可能有些迷糊,木事,因为素子用的是倒叙,马上各种伏笔揭晓,还有,请相信素子跟夜离都是亲妈,所以孩纸们不要激动哈,听素子慢慢道来。
另外,今天还有更,只是会比较晚,也要十一点以后了,孩纸们可以明天看,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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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是她而已
“怎么?要不要我给你们起个头?”夜离轻勾着唇角,一抹浅笑如花。[txt全集下载]
其实,对于他们的沉默,她完全表示理解。
因为,就连她,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呢。
从冼州的路上,巧黛刺杀沈孟未遂,躲进她马车的下面那一刻说起吗珂?
还是从更早,巧黛跟她大哥在那个繁花似锦的春日深情相拥的那一刻说起?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就是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若不是昨日在涧下她摘果子的时候看到凤影墨,跟了过去,她可能会被永远蒙在鼓里。
当时,她感觉身体不适,又是眩晕,又是干呕,她才意识到出事了。
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一直被凤影墨、三爷、陌千羽、霓灵、易敏、巧黛各种事情所缠,以致于每月如期而至的月事没有来,她都没有注意到。
她是医者,她会探脉,结果也果然如她所料。
喜脉。
她怀孕了。
算算时日应该是凤影墨跟沈妍雪大婚前,他们两人在凤府的那次留下的。
说实在的,她的心情很复杂。
有激动,有欣喜。
毕竟那是她跟凤影墨的孩子,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可是也有担心,也有忧虑。
他们还面临着许多困难,凤影墨还未真正脱困,她还是陌千羽选进宫的女人,很多很多。
但是,再多,也阻止不了她那份得知自己腹中孕育着一颗爱的结晶的亢奋心情。
正好凤影墨路过。
那是他们三人分工以来,他们第一次遇见。
当时,她甚至还觉得这就是天意。
在她得知有喜的那一刻,第一时间,让他出现,第一时间来跟她分享这份喜悦。
她跟了过去,她要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他。
然,老天永远是最会开玩笑的高手。
上一刻给你这世上最极致的喜,下一刻便当头给你一棒,让你下地狱。
他进了边上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山洞。
她没想到的是,山洞里住着一人。
她更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是巧黛。
她不知道,巧黛几时在那里的,为何在那里?
她只知道,若不是青天白日,若不是她胃中还难受得要命,她都怀疑这一切都是在梦中。
很明显,两人关系匪浅。
因为凤影墨一走进去,巧黛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就像是专门在那里等他的一般。
凤影墨将她扶在草垫上坐下来,问她感觉如何?
巧黛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想来是身体不适。
巧黛叫凤影墨“爷”,凤影墨叫巧黛“巧黛”。
对,巧黛,而不是阿洁。
足以证明两人的熟稔程度。
可笑她还一直担心,怕他,怕陌千羽知道了,阿洁就是巧黛。
却原来,自始至终,他都知道。
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是她而已。
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们两人会是那种关系。
毕竟,那年春天,巧黛在她大哥怀中情动娇羞的样子,她还记忆犹新。
所以,她想,或许巧黛只是凤影墨的人而已。
人跟女人是有区别的。
凤影墨的人很多,遍布皇宫和各个部门,这一点凤影墨早就跟她说过,她也亲眼见识过。
而且,巧黛叫凤影墨叫“爷”,主仆多是这样的称呼。
虽然,虽然一进来的时候,她是扑进凤影墨怀里的。
但是,或许,那也仅仅是一个女人在困境时对主人的一种依
tang赖而已。
她如是给两人找着理由。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要不不信,要不深信。
特别是经历真假三爷事件以后,她觉得更不应该轻易去怀疑一个人,尤其是凤影墨。
可是,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彻底将她击垮。
巧黛问凤影墨,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凤影墨说无碍。
巧黛说,“爷知道吗?当日我之所以会跑上雪山,就是因为得知爷身受重伤、还昏迷不醒,我担心爷,所以才易容前去了。”
夜离记得,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禁不住微微笑了。
因为她记得,在营帐里,她见到巧黛的那一刻,她问她怎么来了?巧黛是这样跟她说的。
“听说你出事了,担心你,所以就来了。”
原来,这个“你”,不是她,而是他。
洞里的两人对话还在继续。
凤影墨说巧黛不该,说,“就算要上雪山,你也应该将身体的毒解了,你不是拿到解药了吗?”
巧黛说:“那爷可知道服用解药后,排毒的方法?”
没听到凤影墨的声音,就听到巧黛的声音继续。
她说:“是要通过女子的处子之血。毕竟是第一次,我也不想这么浑浑噩噩地就没了,所以就没有服解药,我是想将自己的第一次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爷懂的,这也是我上雪山的另一个原因。”
当时,夜离真的差点笑出了声。
当然,她没有。
可是,却笑红了眼。
一句“爷懂的”,再愚钝的人也明白吧?
他就是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也就是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巧黛并没有服下解药。
她还一直以为张硕跟巧黛那个了呢,原来,原来根本就没有张硕什么事。
当时,她正分神,凤影墨说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楚。
她其实很想看看凤影墨听完这不是表明,却胜似表明的一段话后是个怎样的反应,却被她自己错过了。
她只知道凤影墨的那句话后,巧黛垂头沉默了很久。
再度开口,巧黛的声音就明显黯哑了许些。
她说,“我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雪崩,更没想到袖中的解药就这样在雪崩中丢了。”
凤影墨似乎有些生气,说她:“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上次龙袍那件事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吗?”
提起龙袍事件,夜离想起了一些事。
她想起巧黛的第一次出现,在去冼州的路上,她刺杀沈孟未遂,被追兵追,她躲到她的马车下面。
其实,凤影墨是知情了吧?换句话说,这可能就是为了将巧黛安在她身边,他们两人做的一场戏。而当时,凤影墨却还调笑她,说她跟巧黛青梅竹马,让皇上给她赐对食。
还有那次龙袍事件,是巧黛帮她脱了困。
不对,按照凤影墨的话说,是他让人在暗道里放了巧黛的手链,陷害巧黛,故意将巧黛推出,才帮她脱了困。
当时她深信不疑。
如今想来,定是另有隐情。
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说巧黛,说她这么快就将教训给忘了。
什么教训?
被打入死牢吗?
若是他故意所为,又何来说教训二字?
她正暗暗猜测,巧黛接下来的话语就当即替她解了惑。
巧黛说,“龙袍那次,我还不是想替爷分忧,我见爷不想夜离有事,便自作主张扔了手链在暗道里,主动出来当这个替罪羔羊。”
“当时,我已安排好了一切,我带夜离去她的家乡避嫌,这边福田会出来承担这一切。”
“我知道,但我有我的考虑,福田出来承担,肯定必死无疑,而我不一样,我就算被关进了死牢,只要我跟夜离表明自己的
身份,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救我,以她跟陌千羽的关系,我相信,她定能救下。”
夜离听完这些,一阵眩晕,差点没站住。
原来,不是他故意。
而是巧黛故意。
原来,连这一切都是算计。
难怪,难怪她跟凤影墨去她胡诌的家乡廊县。
在客栈的时候,半夜长安急急忙忙来找他,应该就是禀报巧黛的这件突发之事。
后来,在返京的路上,他一路心事重重、一直闭目养神,与去时判若两人,其实,也是在担心巧黛吧。
原来,竟然有这么多的原来。
她的心好痛。
替她自己痛,也替她失去的大哥痛。
虽然,逝者已矣,巧黛没必要死守着对她大哥的的那份情,的确有资格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为何她就是有种巧黛老早老早就是凤影墨的人的感觉呢?
若她大哥还活着,得知这一切又会作何感想?
会失望的吧?
反正她是失望了。
对她这个视若亲姐的女人失望,对她这个倾心去爱的男人失望。
后来,两人说了些什么,她没怎么听进去,好像是凤影墨跟巧黛说,让她不要担心,他会尽快找到出口,然后再上雪山寻紫莲。
她怎么离开山洞的,她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正站在涧溪的水边。
她一个人站了很久,也独自想了很多。
她决定还是给他一个机会。
只要他不隐瞒她,只要他对她言明,她愿意听他怎么说,也愿意相信他。
所以,他找过来的时候,她故意先试探他。
她说,自己没有摘到果子,因为去寻避子药去了。
其实,避子药必须十二个时辰之内服用才有效,他们早已过了两日。
她只是想看看,对于孩子,他会个什么态度而已。
他生气了。
质问她,“你就那么不想怀上我们的孩子?”
那一刻,她觉得他的怒意是真的。
她问他“想吗?”
他毫不犹豫地说“想。”
虽然可能也没有走心,就那么随口一说,但是,她还是觉得受用。
所以,她问他,有没有什么事跟她说?
她告诉自己,只要他跟她说,只要他跟她说……
结果,她再一次失望了,他顾左右而言其他,他用自己真实的名字搪塞了她。
“其实,你们没有必要瞒我,真的,若我知道阿姐还活着,我只会很开心的,同样,我若知道阿姐身上的毒还没有解,也定然会想方设法帮阿姐上雪山采紫莲。”
收回思绪,夜离看向床榻上的巧黛,幽幽开口。
其实还有一句话留在心里没有说。
她不是一直吃定她的吗?
就像当初在死牢,她都那般肯定她会救她出来。
说到这里,巧黛还真是高看她呢,巧黛说依照她跟陌千羽的关系,她一定能救。
巧黛却不知道,为了这个,她跟陌千羽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她记得是陌千羽放人,她跟凤影墨和离。
现在想想,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呢。
救她,跟凤影墨和离,受益的都是她巧黛。
“之所以瞒着坊主,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巧黛同样声音幽幽。
苦衷?
夜离弯了弯唇。
什么苦衷?
因为她是她阿姐,是她大哥爱的女人,她要在她面前树立好姐姐
形象,要树立对她大哥的一片痴心形象,所以,不能让她知道她不为人知的一面,是吗?
夜离忽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巧黛跟凤影墨是这种关系,那么其实,她跟霓灵是钟家后人,凤影墨也肯定是知道的?
在雪山之巅,凤影墨不是说,她是夜离,夜离是女子,她嫁给她只是以夜灵之名,他都知道。
那他肯定也知道她就是钟霓裳。
正皱眉想着,忽的手腕一热,是有人的手指落了上去,她猛地回神,就看到大夫不知几时已站在她的面前,正欲探她的脉。
她眸光一敛,扬臂,一把将大夫的手挥开。
却又在下一瞬被凤影墨擒住。
夜离挣脱。
凤影墨死死攥住。
夜离恼了:“凤影墨,你放开我!”
凤影墨也恼了,没有理她,大手用了蛮力,也不顾她疼,紧紧钳制住她的同时,沉声吩咐边上的大夫:“还不快看?”
大夫再次上前。
夜离却发疯了一般,用脚去踢大夫,就是不让他看。
大夫无法近前。
“夜离,你今日是铁了心要弄掉这个孩子是吗?”
凤影墨沉声,猩红的眸子里吞吐着怒气。
床榻上的巧黛一听孩子,浑身一震,愕然看向俨然一个刺猬一般,不让人碰的夜离,这才发现她袍角后面的点点殷红。
巧黛眸光微微一敛,眉心轻拧,她掀开薄被,艰难地从床榻上下来。
然后对着夜离缓缓跪了下去。
关于龙袍事件,巧黛顶罪,孩纸们可以回头看看【120】的后面以及【121】的前面,里面有不少伏笔,现在再看或许有不同的感觉。
另外,传说,明天继续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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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没想到你连心也瞎了
巧黛眸光微微一敛,眉心轻拧,她掀开薄被,艰难地从床榻上下来。起舞电子书
然后对着夜离缓缓跪了下去。
“千错万错都是巧黛的错,请你莫要误会了爷,也千万不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你这样,你九泉之下的大哥知道了,也会很难过的……阕”
“不要提我大哥!”夜离骤然咆哮出声。
那一声嘶吼让巧黛一震,也让凤影墨一愣珂。
夜离自己吼完了,身子都在颤。
“大哥……”
她喃喃唤着,眼神恍惚。
凭什么提她大哥?
她凭什么提她大哥?
见她几乎有些站立不住,凤影墨皱眉,落在她臂上的五指收紧,“夜离。”
张硕踏进厢房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巧黛跪在地上,低着头,脸色苍白如纸。
在她的前面,站着凤影墨跟夜离,凤影墨拉攥着夜离,夜离脸色难看,胸口起伏。
边上还有一个面色尴尬、不知所措的大夫。
任谁看到这一场景,都不难想象,屋中正发生着什么。
肯定是夜离在找阿洁的麻烦,阿洁才跪在地上。
看夜离一副生气的样子,被凤影墨拉着,定然是她要做什么伤害阿洁的事,被凤影墨眼疾手快地阻止。
是因为他吗?
发现了他跟阿洁的事?
可是阿洁身体如此虚弱,怎经得起这些?
眸光一敛,张硕快步上前,伸手想要将巧黛扶起,与此同时,也冷眼看向夜离:“你在做什么?”
张硕的突然出现,让几人都怔了怔。
巧黛微微拧眉,没有让张硕扶起,略略挣脱了他的手,继续跪在地上。
张硕质问的语气,让夜离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误会了。
误会了她是霓灵。
因为此刻,她是男装,是夜离的装扮。
而且还误会了她要对巧黛不利。
所以立马怜香惜玉,英雄救美。
的确,此时的她,俨然被劝架劝住的主儿。
只是……
夜离轻笑摇头。
一颗心却是痛得无法呼吸,为霓灵而痛。
霓灵是怎样的人,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一个屡次将自己的解药给出,屡次将唯一生还的机会给巧黛的人,会对巧黛不利?
不值啊,三儿。
姐不值,你也不值啊。
她很庆幸,此刻是她,而不是霓灵。
若是霓灵,又该是多么难过。
“不管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阿洁现在是一个病人。”
张硕开口了。
“我难道不是病人?”
夜离反问,口气灼灼。
既然他将她当成了霓灵,她也正好嘴痒,想说上几句。
霓灵爱得隐忍,曾经那天俏皮可爱天真快乐的丫头不见了,她心疼她,她想说几句霓灵平素压抑不肯说的话。
而且,她说的是事实,巧黛是病人,霓灵又何尝不是。
来雪山寻紫莲,不是也来雪山寻瞳草?
许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张硕微微怔了怔,而后道:“她身上的毒还没有解。”
言下之意,就算都是病人,也分轻重的。
巧黛毒素未解,是为重,而霓灵剧毒已解,是为轻。
夜离轻嗤了一声:“我知道,所以我们来雪山了,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帮她寻到紫莲,不是吗?”
张硕面色一滞,有些愕然。
果然是知道了。
的确此次雪山之行是为了帮阿洁寻紫莲。
“呐,紫莲在那里,还不快去配置解药!”
伸手指了指床榻被褥上的那朵紫花,闲闲说道。
张硕扭头看向床上。
因为被褥是紫色碎花的,那朵紫莲又跌在被褥的褶皱中,所以,张硕一时没有看到,还以为是夜离在逗他,“哪里?”
“张硕,你眼睛瞎了吗?”
夜离又伸手指了指,说出来的话毫不客气。
张硕一怔,不意她会如此。
其实,屋中的几人皆是没想到她会这样。
凤影墨又裹了她的手:“别闹了,好不好?我们先让大夫看看,看完了我们再说。”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或者,让张硕看看,让张硕看行不行?”
夜离转眸,冷冷看向他。
闹?
他觉得她在闹?
“你觉得我问张硕是不是眼睛瞎了,就是在闹?”
凤影墨看着她,眸色深得就像是抹不开的墨,微抿着唇,没有吭声。
夜离却也不惧,直直迎着,同样一瞬不瞬。
“难道我说错了吗?”她追问,“张硕不是眼睛瞎了吗?他就是一个睁眼瞎,若不是,又怎么会爱上自己好兄弟的女人?”
“夜离!”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影墨沉声打断。
显然,也是怒了。
而此时的张硕,原本所有的关注点都在紫莲上面,他已经走到床榻边,在找,猛地听到夜离这句话,浑身一震,愕然回头。
曾一度,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热门
什么?
刚才这个女人说什么?
他错愕地看着夜离和凤影墨?
巧黛跪在地上秀眉蹙得更紧,微微抿起了唇。
凤影墨骤然倾身,直接将夜离打横抱起,疾步就往外面走。
夜离又岂会依,挣扎着要下来。
她知道自己有些过,但是,她忍不住。
这些年,她一直在让自己隐忍,让自己沉淀,让自己默默地承受所有伤所有痛,可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那么辛苦,她换来了什么?
又替霓灵换来了什么?
她不想再这样了,不想!
第一次,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任性一回。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把话说清楚。
把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对她,对霓灵,对凤影墨,对张硕,对……巧黛,都公平。
“放我下来,凤影墨!听到没有,放我下来!”
可任凭她再死命挣扎,凤影墨也没打算放过她。
张硕原本还在夜离的那句,“张硕不是眼睛瞎了吗?他就是一个睁眼瞎,若不是,又怎么会爱上自己好兄弟的女人?”里没有回过神来,现在又看到凤影墨这样抱着夜离,更是错愕得下颌都要掉下来。
他了解凤影墨,是一个极度有洁癖的男人,是打死也不会这样去抱一个男人或者太监的,也绝对不会去抱一般的女子。
而且,这种抱姿,这种抱姿……
分明是男人抱着女人。
什么情况?
到底什么情况?
难道方才夜离的那句“又怎么会爱上自己好兄弟的女人”指的是她跟凤影墨?
姐妹二人都跟凤影墨?
难怪那日在郊外的小屋,他误会夜离对阿洁有企图,打了一拳夜离,凤影墨来了,给夜离出头,并威胁他,若再对夜离不客气,他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
原来他们两个……
可是……
好乱,他好乱。
而且,更乱的是,看到凤影墨这样抱着她,他竟然很不舒服。
夜离还在挣扎着要下来,在经过厢房门槛的时候,她一把抓住门板,死死抠住不放手。
用力之大,指节露出森森白色,随着凤影墨的往外走,听到她指甲崩断的声音。
怕强行拉扯会伤到她的胳膊和手指,凤影墨只得停了下来。
“凤影墨,你不是想知道孩子是怎么回事吗?若真想知道,就把我放下来!”
夜离气喘吁吁,却一脸倔强。
凤影墨无奈,垂目看了看她身下,皱眉将她放在了地上。
张硕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
孩子?
什么孩子?
怎么越说,他越听不懂?
他又转眸看了看巧黛。
巧黛低垂着眉目,一脸苍白。
心口微微一滞,他又走过去,再次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这一次,巧黛没有拒绝,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可或许是因为久跪的缘故,脚下一软,张硕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揽住。
夜离从袖中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手臂一扬,朝张硕砸过去。
毕竟是有武功的功底,且屋子就那么大,两人相隔的距离也不远,所以夜离就那么随手一扬,那东西就不偏不倚砸在张硕的胸口,然后掉在地上。
夜离并没有用内力,所以砸在身上也没有感觉到痛,但是张硕还是被砸得一震。
是一截小木棍。
确切的说,是一截燃掉了一半,还剩下一半的小木棍,一头都已被烧黑。
横陈在地上,在张硕跟巧黛的脚旁边。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张硕脸色一变,愕然抬眸看向夜离,满眼的难以置信。
当然,夜离也清楚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慌乱。
夜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脸色清冷,唇瓣紧抿,忽然开口:“大夫,请问那是什么?”
目光沉沉,自张硕脸上移开,夜离转眸问向一直无措杵站在房中的那个大夫。
并没有问张硕。
大夫没想到会被突然问到头上,怔了怔,环顾了一遍房中几人之后,才略显迟疑地开口:“是潇女木。”
张硕有些震惊,此木稀少,认识之人并不多,此人都没上前看,就知道是潇女木?
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等着大夫继续。
大夫自是了然他们的困惑。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本事大,那么远就能认出那是潇女木,而是因为今日他已经见过了这截小木棍。
当时,就是这个叫夜离的女子拿过来问他的。
“潇女木有何作用?”夜离再度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见对方这次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那个叫张硕的男人,他不知道问的是不是他,便也没有贸然回答。
夜离等了等,未等到大夫的回答,见张硕也没有要说的样子,只得自行继续。
“此木本身无毒无害,可若是被燃,发出来的气味就会对人产生伤害,当然,只对女人,特别是身体虚弱的女人,会产生腹痛等不良反应,所以也因此得名潇女木。而这截木棍是我们在离开涧底之前,我无意中在我们燃烧的那堆篝火里发现的。”
那是她最后一次环顾那个山洞,然后就看到了这截潇女木。
以前她看过她母亲的医书,对此木有些印象,但却不敢肯定,所以,她才在出了涧底之后,上雪山之前,第一时间来到医馆询问确认。
果然如她猜想的一样。
“所以,你想说什么?”
张硕微微绷直了声线,面色薄得明显有些透明。
“我想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瞎了眼睛,看不到自己的心,也看不到人家的好,没想到你连心也瞎了。”
夜离声音清冷,字字如刀。
张硕身子一晃,幸亏他搀扶着巧黛,同时也算自己有个支撑,不然,差点没站稳。
凤影墨拧眉,眸色更深。
“什么并发症?什么需要雪山瞳草?都是人为的!目的只有一个,光明正大上雪山,找紫莲,给她做药引!”
夜离一边说,一边扬手一指,直直指着巧黛,目光沉沉、口气灼灼,气势逼人。
巧黛跟凤影墨皆是一震,愕然看向张硕。
张硕脸色青白交替,摇头,本能地想解释,却再次被夜离强势抢了先。
“别说不是你所为!我们分工明确,所有的柴禾都是你拾捡的,没有别人!也别说你不知道,或者无心,你是太医,是大名鼎鼎的制毒用毒高手张硕,就算你无心,后来探脉也定是能看出来,你却说是并发症!”
夜离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明显有些激动。
张硕被她说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夜离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张硕,你知道吗?这是我最最生气的地方,也是我对你最失望的地方。爱与不爱是一个人的权利,你可以看不到一个女人对你的真心,你也可以爱别人,这都是你的权利,可是,你没有权利去故意伤害一个全心全意为你的女人。你的良心呢?它难道不会不安吗?”
“我……”
张硕早已面如土灰。
凤影墨一直没有出声,面色极淡,眸色却深,薄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夜离摇头,痛苦摇头。
这些她都不敢告诉霓灵。
今日来医馆的时候,她都不敢让霓灵一起,是先将她在附近的客栈安顿好了,才只身前来的。
她就是怕,怕霓灵知道。
那丫头太苦了,承受得已经够多了。
这样对她的张硕,她绝对受不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莫要以为你做的事别人不知道,我只是不说而已,你以为你将我们的果子偷偷拿去给阿姐我不知道?你以为你深更半夜,等我们都入睡了,偷偷出去见阿姐我不知道?”
第一次发现果子少了,她以为是谁饿了随手拿着吃了。
第二次发现果子少了,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少的都是专门摘给霓灵吃的,可以补血的果子,除了霓灵,没有人会吃。
昨天上午她跟在凤影墨的后面,见到了藏匿在他们附近的巧黛,她就以为果子是凤影墨拿的。
可是,昨天夜里她发现不是。
是张硕。
下半夜的时候,等大家都熟睡了以后,张硕起身了。
她因为心中有事,一直没有睡着。
篝火一直燃着,视线非常清明。
她看到张硕拿了果子,她看到张硕出了洞口。
她甚至还悄悄跟了上去。
她震惊地发现,张硕竟然也是去见巧黛。
她听到张硕跟巧黛说,让她放心,他一定会想办法去雪山给她寻到雪山紫莲。
她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何其熟悉。
想了想,想起来是上午的时候另一个男人跟巧黛说的。
巧黛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
曾经让她的大哥爱如生命。
如今又让两个男人前赴后继、赴汤蹈火。
一个上午,一个晚上,两个男人赶着趟地来偷偷见她。
从张硕跟巧黛两人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来,张硕并不知道凤影墨见过巧黛,或者说,张硕并不知道凤影墨知道巧黛的存在。
至于凤影墨知不知道张硕跟巧黛见过,她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两个睿智如斯的男人,碰到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全都失了水准。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阿姐活着,就在涧底,就在我们的身边,这是好事,为何你们一个一个要
如此藏掖?告诉我们怎么了?难道告诉我们,我们会去杀了她不成,我们会对她不利不成,我们会不让你们去寻解药不成?”
夜离一直摇头。
张硕没有吭声。
其实,这一点,他也是不明白的。
他是那日下午去拾捡柴禾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那个小山洞的。
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阿洁竟然就在那个山洞里。
没有人知道他见到阿洁那一刻的心情,真的,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好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阿洁告诉他,雪崩之时,她掉到了这个山涧,她还没来得及服下的解药也掉了。
他跟阿洁说,凤影墨、夜离、夜灵他们都在,人多力量大,肯定会很快寻到出路,出去以后,再去找雪山紫莲做解药便是。
可是阿洁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在这里,他问她为何,她说,她有她的原因和苦衷。
他便没多问。
只是刚才夜离说,“为何你们一个一个要如此藏掖?”
她说“我们会不让你们去寻解药不成?”
一个一个是什么意思?
你们又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不是他一人知道,是吗?
还有……
他下意识地看向凤影墨,正撞上凤影墨深邃的目光,他一怔,肯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是了,是他,是凤影墨。
凤影墨也知道。
这也让他不由地想起前面夜离说的那句话。
“张硕不是眼睛瞎了吗?他就是一个睁眼瞎,若不是,又怎么会爱上自己好兄弟的女人?”
其实不是说的凤影墨跟她?
而是说的凤影墨跟阿洁?
他爱阿洁,而阿洁却是他的好兄弟凤影墨的女人?
凤影墨跟阿洁!
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印象中,这两个交集都没有。
不,不会的,他否认着,心里面早已乱作一团,滋味不明。
而夜离接下来的质问,也彻底将他的否认推翻。
“告诉我,是什么原因?是什么原因让你宁愿烧潇女木来让一个倾尽一切为你的女人被腹痛所缠,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们阿洁就在我们身边?”
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夜离盯着张硕,沉声而问,问完,又猛地转身,灼灼看向凤影墨。
“还有你!你又为何不愿意告诉我实情?我给过你说的机会,我甚至主动开口问过你,你却宁愿故意避开,也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凤影墨黑眸深深,凝着她,开口:“因为我担……”
“不要逼他们,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让他们说的。”
凤影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子幽幽低亘的声音打断。
是巧黛。
是一直沉默不语、局外人一般的巧黛。
终于开了口。
夜离忽然明白过来,为何男人都喜欢这个女人了?包括她的大哥。
因为真的是个解语花呢。
想想,明明她是今日事件的主角,是今日事件的中心人物,可她一直不声不响,一直不辩不解,一直默默承受。
关键时候,她才说话。
譬如刚刚,凤影墨让大夫给她探脉,她不从。
这个女人就起身下床,还跪于地上,求她,求她善待自己,甚至还拿她的大哥说事。
多好的姐姐。
多为她着想的姐姐。
还有这次,她质问两个男人,质问他们为何欺瞒?
这个女人就主动揽下所有责
任,承认自己的错误。
多好的女人。
多有担当、多让人心疼的女人。
可是,不知为何,人就是这样奇怪。
曾经她真的觉得这个女人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姐姐,自己对霓灵好,那是因为是亲姐妹,而这个女人跟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仅仅因为跟她大哥的一份情就对她们如亲姐妹一般,这世上怕是找不到第二人。
如今,心境变了,感觉就完全变了。
曾经她觉得无私的东西,她现在只觉得是虚伪。
她让她不要逼这两个男人。
“逼”这个字用得好啊。
那便如她所愿,不逼他们了,来逼逼她。
“那阿姐为何不让他们说呢?为何不想让我们知道呢?这样九泉之下的大哥知道了,肯定会怪我们的。”
夜离发现,原来冠冕堂皇的话她也会讲。
意料之中的,看到巧黛的脸色一白。
她也不急,等着她回答。
“为何呢?”
“或许我知道原因。”
巧黛轻抿了唇,没有做声,门口却传来另一道女子的声音。
夜离浑身一震。
不对,应该说所有人一震,特别是张硕。
几人齐齐循声望去,门口黑影如墨动,一个一袭黑袍男装、头顶同样盘着公子髻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凤影墨眸光微敛。
大夫面露震惊,看看夜离,又看看缓步而入的那抹身影,不由的惊叹,这两人也太像了,除了一人白衣,一人黑袍之外,其余简直一模一样。
其实,更震惊的是张硕。
他原本还停留在凤影墨跟阿洁的关系上没有走出来,骤然看到又一个夜离,他,他,差点忘了呼吸。
“你怎么来了?”夜离皱眉,有些担心地看向霓灵。
当然,她担心的并不仅仅是她的身子。
她更担心的是,不知她几时来的,他们的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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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无论夜离,还是夜灵,你以后都没有资格叫
她更担心的是,不知她几时来的,他们的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如果……
夜离不敢想该。
细细观察霓灵的脸色,除了苍白,还是苍白,并未见其他神色,譬如伤恸,譬如绝望,都没有蹂。
还好。
见霓灵快走至身边,她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她希望能给这个丫头力量,当然,也不希望她再往前走,她要让她在她能保护的范围之内,或者说,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霓灵便停住了脚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子里一片死寂,似是都在等着霓灵继续。
霓灵很平静,目光从巧黛脸上移开,徐徐抬眸,看向张硕,对上张硕正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目光。
“张硕,”她忽然开口。
明明声音不大,明明不带一丝情绪,可是,却听得张硕心尖一抖。
他心中所有所有的疑问,也在这一声“张硕”中得到了答案。
是她!
她才是夜离!
刚才是夜灵,是凤影墨的女人夜灵,所以,凤影墨才会对她那样。
其实想想也是,在他的印象中,夜离一向静气,又岂是那般咄咄逼人的女子?
他看着霓灵,心跳徐徐加快。
霓灵却眸光浅淡。
“我姐刚才说,你的眼睛瞎了,其实,真正瞎眼的人不是你,是我!是我的眼睛瞎了!”
一句话划破所有的静谧,也划过所有人的耳膜,听得几人一震。
张硕眉心微拢。
夜离心魂俱颤,她凝眸看着霓灵的侧脸。
她都听到了。
这丫头果然还是什么都听到了。
不自觉地将裹在她手背上的五指收紧,她唤她:“三儿”
张硕同样颤抖地看着她,找不到任何语言。
虽然他心里还有疑问,譬如,夜离不应该是姐姐吗?为何她说“我姐刚才说”?
又譬如,凤影墨喊他的那个女人也是喊的“夜离”。
但此刻的他,已然顾不上这些,脑里心里早已经乱做了一团。
霓灵垂目看着两人脚旁边的那一截潇女木,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说:“姐,我们走吧。”
然后转身。
“嗯。”夜离随她一起。
巧黛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正好撞上夜离看过去的目光,巧黛一怔,略略别看眼,夜离唇角一弯。
她自是知道她震惊什么。
因为霓灵进来的时候,说,或许她知道她让两个男人隐瞒她们的原因,现在霓灵却什么都没有说,所以她震惊吧。
她了解她这个妹妹,纯净善良,本就不是个会强势逼人的人。
或许原因很不堪吧?所以霓灵终究还是没说。
到这样的时候,她还在顾忌着巧黛的感受,顾忌着她的颜面。
夜离心中一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姐妹二人相携着往外走。
夜离看也未看凤影墨一眼。
“夜离!”
“夜离!”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是凤影墨和张硕。
姐妹二人顿住脚步。
夜离回头。
凤影墨眸光一亮,却发现夜离根本不是看他,而是看向张硕。
缓缓松了霓灵的手,夜离干脆转过身来,面对着张硕。
“忘了告诉你,我,才是夜离,而她,是我的妹妹夜灵!”夜离不徐不疾,一字一顿。
见张硕露出微愕的表情,夜离唇角冷冷一勾:“当然,无论夜离,还是夜灵,你以后都没有资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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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刚欲转身,身后骤然传来巧黛的声音。
“霓裳,霓灵,你们不要这样!
夜离脚步一滞。
边上的霓灵也是眸光一敛。
两人同时愕然回头。
就连边上的凤影墨也是眼波一漾,微微讶然。
夜离眸色转寒。
她叫她什么?
叫她们什么?
她刚刚说张硕没资格叫夜离跟夜灵,这个女人就紧随其后地道出她们的真名,是什么意思?
是故意表明自己跟张硕在同一阵线,还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又或者根本就是故意为之,暗带威胁?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两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这个女人跟她一样清楚。
“我跟他们二人的关系不是你们想象得那样,你们不要这样!”
巧黛看着她跟霓灵,言辞恳切地开口。
又来了。
夜离皱了皱眉。
这种装白莲花的话说一次两次就可以了,又来,她真的是听够了。
是想表明自己多深明大义,她跟霓灵多心胸狭窄吗?
夜离轻轻笑,说与身侧的霓灵:“三儿,看来我们在阿姐的眼里就是个妒妇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巧黛连忙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夜离紧声逼问,也不客气。
没想到夜离会这样直接抵她,巧黛面色一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夜离伸手,正欲拉了霓灵再走。
谁知手背蓦地一热,是边上凤影墨的大掌将她伸出去的手裹住,五指一收。
“跟我走!
沉沉话音未落,人已是拉着她往外走。
夜离恼了,大力甩开他的手,又被他再次攥住。
夜离再使命挣,他就干脆将她抱住。
“怎么?怕我在这里让你的女人受委屈吗?”
凤影墨没有吭声,裹着她就往外带。
夜离气得不行,直接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凤影墨瞳孔一敛,却依旧没有将她放开,就任由着她去咬,手臂反而更加收了几分。
夜离闭眼,重重咬住,拼尽全力。
直到血腥弥漫口腔,直到齿根酸痛无比,直到她咬得没有了力气,对方依旧没有将她放开。
嘴麻了,心痛了,她松开了唇齿。
“凤影墨……”
她疲惫开口,因为整个嘴都僵麻了,吐出来的三个字完全含糊不清。
凤影墨皱眉,直接将她抱起,作势就要往外走,却只见眼前黑影一晃,再意识过来时,自己肩胛处已是一重,他整个人就被定在了当场。
是霓灵。
霓灵骤然上前,点住了凤影墨的茓位。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凤影墨自己也是露出吃惊的表情。
还包括夜离。
“三儿……”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霓灵。
霓灵沉默未语,只垂目掰开凤影墨的手臂,将夜离拉出来。
两人再次准备往外走。
“夜离,别走!”
凤影墨一急,声音苍哑得不行。
奈何茓位被点住,又不能动,只能喊张硕,“快解开我的茓道。”
张硕怔了怔,正欲上前,就被夜离回头一个凌厉目光扫过来:“你敢!”
张硕脚步一滞。
夜离瞟了一眼巧黛,道:“我在那朵雪山紫莲的花蒂上涂了点东西,碰到的人可能会中毒,如果没有记错,方
才我是将其塞进阿姐手中的。”
所有人震惊,包括巧黛,包括张硕,包括凤影墨,甚至包括霓灵和大夫。
夜离勾唇,唇角笑靥如花:“当然,这肯定难不倒制毒解毒一流的张硕大太医。”
“你——”张硕脸色一沉,咬牙,“她身上剧毒未解,你怎么可以让她再染新毒?你怎么做得出?”
夜离嗤然一笑:“我为何做不出?”
话落的下一瞬,唇角笑容一敛,眸色转冷,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都能够用潇女木害我妹妹身受痛苦,害我流掉腹中胎儿,我为何就做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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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你到底是爱凤影墨还是爱张硕?
话落的下一瞬,唇角笑容一敛,眸色转冷,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都能够用潇女木害我妹妹身受痛苦,害我流掉腹中胎儿,我为何就做不出?”
流掉腹中胎儿?该!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特别是张硕,脸色大变,那一份惊惧比方才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
当然,还有凤影墨,他瞳孔急剧收缩,呼吸骤然沉到窒息。
说实在的,方才虽已心急如焚,却终究存着一丝侥幸蹂。
因为他觉得夜离是一个极度理性、极度沉得住的女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永远知道什么事重要,什么事不重要,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
换做一般女人,跟踪他,或者跟踪张硕,在看到与巧黛碰面的时候,一定会当场出来。
而她没有。
所以,他觉得,就算对他心存误会怨恨,她也绝对不是一个会冲动到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的女人。
而且,他看她身后袍角那一抹血渍已经基本干涸,并无多一丝蔓延,且她的状态,也不像是一个在忍受着堕胎之痛的样子。
所以,他担心之余,侥幸地想,她可能因为气他恼他恨他,故意骗他。
现在,看来是真的……
凤影墨惊痛地看着夜离。
他忘了,既然她是一个极度沉得住、极度隐忍的女人,那些痛算什么,她在强忍着是吗?
“解开我的茓道!”
骤一转眸,他对着张硕厉吼。
吓得张硕一颤,从夜离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怔怔转头,他看向凤影墨,只见凤影墨脸色黑沉,额头上青筋凸爆,双眸猩红妍艳。
张硕哪里敢动。
这厢,霓灵也是好一会儿才从那份震惊中缓过神来,同样慌痛不堪地看向夜离。
“姐……”
她这才看到夜离袍角上的那一抹殷红。
虽面积不大,可在胜雪的白衣上,却红得妖冶,如同怒放的蔷薇,触目惊心。
她竟然才看到,竟然才看到。
“姐……”
她颤抖地将夜离的手握住,然后一点一点抬眸,看向那个罪魁祸首的男人。
血色从眼底泛出来,瞬间就将双眼充斥,忽然,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猛地冲上前去,拉住张硕就打。
“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霓灵一边嘶哑着喉咙大骂,一边对着张硕拳打脚踢,俨然发了疯一般。
连头顶发髻散了,一头青丝都披了下来,她也不管不顾。
虽毫无武功招式,却绝对不遗余力。
所有人都震住了。
大家从未见过霓灵激动失控成这样。
张硕也不避不躲,就任由着她的手击打在他的脸上、胸前,脚踢在他的小腿上、脚踝上。
一声未哼。
夜离上前拉住了霓灵。
“三儿,算了,跟这种人,不值得。”
她并不是帮张硕,而是因为,霓灵现在的身子怎经得起这样刺激和消耗体力?
霓灵的心情她懂。
在她的心里,这个妹妹最重要,而在霓灵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她这个姐姐地位更高?
霓灵是心疼她,她知道。
虽被她拉住,可霓灵气喘吁吁、胸口起伏,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张硕,一副随时都要再冲上去的模样。
夜离便拖着她准备往外走。
一声痛苦的闷吼骤然响起,一股强大的内力在厢房内炸开。
紧接着就看到一道人影一晃,“嘭”的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等众人反应过来,张硕已经被打倒在地上,在他的面前站着的,赫然是凤影墨,眸中紫气吞吐,俨然杀神一般。
几人都惊住
了。
夜离跟霓灵也都讶然。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然冲破了茓道。
练武之人都知道,力力相作,自己冲破茓道,必须要有强大的内力,而冲破茓道的过程,就是让自己的这股内力跟茓道被封住时的那股阻力做抗衡。
内力赢了,茓道就冲破了,内力输,则茓道继续封着。
可无论输赢,这两股力都是作用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力力相作,都会伤及五脏六腑。
他竟然……
倒于地上的张硕也并未急着起来,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鼻孔流出来。
原来,刚刚那一破碎之声,是他鼻骨断裂的声音。
霓灵方才如此打踢,都没能将张硕如何,如今只一拳下去,不仅打断了张硕的鼻骨,还将人打翻在地。[起舞电子书]
可见,凤影墨用了多大的力道。
从夜离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紧紧攥握的拳头,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凸爆。
夜离弯了弯唇。
似乎这一刻的愤怒是真的。
当然,纵然是真的,也只不过说明他气愤的是他的孩子没了。
而不是因为她受到了伤害,霓灵受到了伤害。
凤影墨作势还要揍过去,张硕忽然痛苦地抱起了自己的头。
众人都以为这是张硕为了躲避凤影墨再打过来而本能地防护动作。
只有张硕自己知道,不是。
他也不可能知道凤影墨打他就打头,刚刚那一下也是打的脸和鼻梁。
他是头痛。
突然就像是要裂开的那种头痛,如同那日在雪崩之后醒来,看到夜灵时一样的头痛。
不管他是什么原因,凤影墨此时已经看不到,他挥拳,却在眼见着又要落下之时,被人忽然拉住了衣袖。
是边上的巧黛。
她紧紧攥住凤影墨的袖襟,以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张硕的前面,美眸乞求地看着凤影墨:“别打了,不要再打他了……”
看着这一幕,夜离想笑。
果然,聪明女人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口,在什么时候出手?
不早不晚,时机正好。
毕竟张硕是凤影墨的兄弟,他们两人的情义又岂是一朝一夕,从平素两人的交往、两人为对方的付出就可以看出,两人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是过命的情义。
如今凤影墨生气,因为张硕害了他的孩子,所以,他揍张硕。
可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是难受的吧。
这时候就要有个人站出来,阻止这一切。
巧黛便出来了。
好吧,夜离自叹不如。
“三儿,我们走吧!”
这三个人的纠缠,注定她跟霓灵是旁观者。
既然没她们什么事,她们就没必要站在这里欣赏。
可是,出乎意料的,这次霓灵不走。
一双脚就像是生了根一般,站在那里拉都拉不动。
“三儿……”
夜离疑惑唤她。
霓灵却一直看着那边纠缠的三人。
“你到底是爱凤影墨还是爱张硕?”
霓灵忽然开口。
所有人一怔,包括凤影墨和张硕本人。
夜离也没有想到她留下来突然问出这么个直白的问题。
她问的是巧黛。
巧黛没有回答,只抬眸看着她,微微抿起了唇。
巧黛的反应在夜离的意料之中。
这样的问题,又当着这两个男人的面,巧黛怎么可能会回答?
她绝对不会回答的。
不回答就
表示选择权保留,选择权保留,就表示谁都有机会。
让两个男人继续保持给她赴汤蹈火的局面多好。
虽然她知道,这里面根本没有张硕什么事,巧黛的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是凤影墨。
而此刻拉住凤影墨,护住张硕,不让他打他,看似为张硕,实则也是从凤影墨的感受出发的。
但是,张硕不知。
想想,也是一个可怜的男人。
夜离拉了拉霓灵,示意她不要问了。
可霓灵就像是较上劲了,拂了她的手,上前一步,依旧灼灼逼视着巧黛,“既然你爱张硕,为何要跟他纠缠不清?”
霓灵一边说,一边伸手一指,直直指着凤影墨:“你不知道他是我姐的男人吗?”
夜离皱眉。
一颗心却突然痛得无法呼吸。
她的男人?!
他从来不是她的男人。
如果将身子给了他,他就是她的男人,那,张硕又何尝不是霓灵的男人。
这丫头在为她打抱不平,她知道。
可是,三儿,感情这种事,你情我愿是双方,怎么能全然去怪一个女人的纠缠不清呢?
若男人不纠缠,若男人不甘愿被纠缠,又怎么可能会不清呢?
“三儿,算了,我们走。”
这丫头的心,她懂。
可是,她不想连最后的一点自尊都丧失掉。
她不想宣示自己的所有权,那个男人不属于她。
她也不想去争夺这份感情,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她不会强求。
伤痛是自己的,也没有必要剖出来给别人看。
“三儿,走吧……”
夜离也上前一步,握了霓灵的手。
“不是,姐,是她自己跟我说的,她爱张硕,”霓灵骤然回头看向她,“就是那天,就是雪崩那天。”
几人皆是一怔,就连痛得大汗淋漓的张硕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巧黛的手从凤影墨的袖襟上滑落,脸色发白。
霓灵看着夜离继续:
“姐,我骗了你,那天你问我,明明你跟阿姐商量好的计划,是阿姐扮作三爷前来救走易敏,帮凤影墨脱罪,为何最终却变成了我?当时我跟你说,因为我正好在营帐外面听到了姐跟阿姐的对话,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心想,反正解药只有一粒,阿姐服了,我没有,横竖一个死字,所以就将阿姐点了茓道,替换下了她。”
夜离点点头。
是,在涧底见到这个丫头时,她问她,她是这么跟她说的。
“后面的确是这样的,但是,前面,我骗了你。我并没有去你的营帐,更没有听到你们两人的谈话,完全不知晓这个计划,是阿姐找我的。”
夜离震惊,张硕跟凤影墨亦是。
“当然,她找我,并不是让我替她去做这件事,她只是过来将你们两人的谈话和计划都跟我说了,她跟我说,她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此次行动很危险,凶多吉少,若她出了什么事,让我替她好好照顾张硕。”
霓灵一边说,一边转眸看向巧黛,“若你不喜欢张硕,你又怎么会跟我说这种话?当时,你做着可能会死的打算,没有跟我交代任何别的,关于我或者我姐的都没有,你只说了张硕,还让我代为照顾。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点了你的茓位李代桃僵顶替你,因为这世上爱而不得最苦,两情相悦太难得,我没有解药,反正是死,而你爱张硕,张硕爱你,我便成全你们两个有情人。”
“我并没想到你会这样,若想到,我肯定不会跟你说这些的。”巧黛终于出言为自己辩了一句。
言下之意,是霓灵心甘情愿的。
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的确怪不到人家头上。
然,霓灵却不这样认为。
“是吗?”她弯唇冷笑了一下,“那为何明明你跟我姐两人讨论计划的逃离路线不是这样的,你却告诉我是往断壁的那条路
?”
几人再次一震。
夜离同样震惊,她还一直以为是霓灵自己故意上了断壁,原来,原来……
这分明是要让霓灵送死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巧黛。
在这以前,她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瞒了她们,骗了她们,就算跟两个男人同时暧昧不清,但,这说白,也是她的权利,她并未做什么伤害她跟霓灵的事,她跟霓灵两人的伤害都是两个男人给的。
没想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就是霓灵进来时说的,或许她知道这个女人为何让两个男人不告诉她们的原因吧?
难怪霓灵会隐瞒。
一直瞒着。
那日在涧下,她见到霓灵时,两人说到这上面,只有她跟霓灵两人,霓灵都没有跟她说实情,都瞒着,就是不想她失望难过。
刚才到现在,霓灵也一直瞒着,一直不说,是想给这个女人留下颜面,也让她在这两个男人心中继续保持那份美好。
是孩子流掉这件事彻底将霓灵逼急了。
若非将她逼急了,以她的善,是定然不会这样捅出来的。
“阿姐,你为何要这样?”
夜离颤抖地看着巧黛。
她真的很想问,她方才不让大夫检查身子,她跪在地上,说她这样不爱惜身子,她大哥九泉之下会难过的,那她呢,她这样对她跟霓灵,她大哥在九泉之下就会开心了?
巧黛面薄如纸,今日第一次笑了,轻笑摇头。
“我知道不管我现在怎么说,你们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但是,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我跟霓灵说的那些,都是发自肺腑之言,我从没有想过让霓灵去顶替我做这件事。不错,我是将逃离路线说成了断壁,因为我自己也是做好了从那里跳下去的准备,因为我们讨论的那条逃离路线并不是万全之策,易敏腿脚不便,我跟她两个就算按照那个路线逃,也还是有很大的被抓到的风险。一旦抓到,不仅不能帮爷脱罪,反而会雪上加霜,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做了牺牲的准备。”
看看,看看。
什么叫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什么叫形势逆转、扭转乾坤?
这个女人就是,此时就是!
夜离都差点要为她鼓掌了。
一句“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我跟霓灵说的那些,都是发自肺腑之言”。
什么叫肺腑之言?
就是说,她跟霓灵说的话都是真的,她真的想要拜托霓灵替她照顾张硕。
只此一句,就完全表达了自己对张硕的情义。
还有最后那句:“一旦抓住,不仅不能帮爷脱罪,反而会雪上加霜,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做了牺牲的准备”又彻底表明了自己对凤影墨的真心。
死了,她还担心张硕。
为了凤影墨,她可以去死。
她完美地表达了这两点。
好一个厉害的女人。
明明霓灵给她的是困境,她不但能轻松化解,还顺势利用了这个瞬间反转,占去上风。
她自愧不如啊。
她跟霓灵两个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三儿,走吧。”
人就是这样奇怪,暖一颗心可能要很多年,凉一颗心,只需要一瞬间。
曾经她觉得那么值得尊敬、值得爱戴的大姐,才一日的时间,她竟然连跟她多言一句,都不想。
“霓裳,别走!”
巧黛忽然抓住了她的袍角。
与此同时,倒在地上的张硕也出了声:“你在紫莲的蒂上涂了什么毒?”
夜离就笑了。
而边上的霓灵却是猛地身子一晃,“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股血泉来。
夜离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扶她。
可有人比她更快。
是巧黛。
她身影一晃,人已上前,将霓灵双臂握住。
若是昨日之前,她肯定觉得巧黛这样是护妹心切,可是如今看来,她只觉得她动机匪浅。
特别是此时,她的心里又气又痛,她很清楚,是张硕的那一句话狠戳了霓灵的心房,才导致了这般。
“别碰她!”
她攥住巧黛的手臂,大力将她扯开。
或许是她的力气太猛,又或许是巧黛身体太虚,她一扯,巧黛就松了手,并且整个身子失去平衡,朝后倒去。
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巧黛的手本是扶着霓灵的,被她这样一扯,霓灵也等于失去了支撑。
眼见着霓灵跟巧黛都要倒向地上,夜离眸光一敛,眼疾手快将霓灵扶住。
巧黛也没有倒下去,因为同样有人跟她这般的动作迅速。
是凤影墨。
凤影墨将巧黛扶住。
夜离看着他,他也凝着她,两人的眸子深绞在一起。
他的深邃沉暗漆黑一团。
她跟霓灵一样红了眼。
“大夫,还不快看看!”
目光一直盯着她,一瞬也未离开,他骤然开口。
她自是知道,他说的是让大夫看霓灵。
紧接着,又听到他道:“够了吧?跟我走!”
沉沉话音落下,他放开已然站稳的巧黛,朝她倾身,意欲将她抱起,她忽然扬手。
“啪”的一声清脆。
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如同那夜在客栈的水榭旁一样,她用了蛮力。
心,一样的痛。
只不过那夜,她为他而痛,今夜,却是为自己,为霓灵。
所有人都怔住了。
只有当事人自己反应极淡。
他面色未改,只微僵了片刻,便再次倾身。
就在夜离皱眉,准备再次推开他之际,门口骤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所有人一震。
夜离愕然回头。
凤影墨直起腰身。
一袭明黄入眼,是帝王陌千羽。
在他身后,一众熟悉的眉眼,以及一众惊错的目光。
端王、韩啸、都在……
夜离忽然想起什么,心口一撞,刚暗叫不好,陌千羽便已经拾步朝霓灵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
视力刚被端王恢复,还不是很清明,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她唇角的殷红,一副刚刚吐过血的模样。
霓灵有些慌乱,面色苍白地看了看夜离。
夜离自是知道陌千羽将霓灵当成了她。
因为此时,她跟霓灵两人都是男装,但是,霓灵发髻早就散了,此时正披头散发。
霓灵本就虚弱,如此一担心受怕,更是站立不住,纵使被夜离扶着手臂,脚下还是禁不住一软。
陌千羽就顺势将她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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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千羽就顺势将她揽住漪。
夜离秀眉微微一蹙,不意陌千羽会突然如此,众目睽睽,却也不可能将霓灵拉过来,因为手还落在霓灵的手臂上,她不动声色地一握之后,才松开。
她是想让霓灵安心,也希望霓灵不要反抗,毕竟此时情况特殊,为免节外生枝。
暂时误会是她便是她吧,等只有陌千羽的时候,再跟他言明固。
霓灵便轻轻靠在了陌千羽的身上。
这厢,回过神来的众人才纷纷跟陌千羽行礼。
包括凤影墨,包括从地上爬起来,唇角血渍还未来得及擦,却眸光定定望了好一会儿霓灵的张硕,包括脸色苍白,略显慌乱的巧黛,当然,还有夜离。
那个大夫意识过来是天子降临,虽不知是哪国天子,却已是大惊失色,随众人跪于地上。
陌千羽凌厉目光一个一个扫过众人。
凤影墨脚上的玄铁脚链已经不见。
张硕鼻青脸肿,血迹未干。
还有……
目光在巧黛的身上一顿,陌千羽开口:“你是……”
对此人他似乎有些印象,是戒坊的人,经常跟着夜离,当初以去南阳为名将夜灵送走,夜离就是让这个人相随,叫什么来着。
巧黛意识到帝王是在问她,垂眸颔首道:“阿洁拜见皇上。”
“阿洁……”陌千羽若有所思,点点头,似乎是这个名字,“你为何在这里?”
一时房中静谧。
换做寻常,夜离已经替她开口了,毕竟她是她的坊主。
这一次,她却选择了沉默。
反正屋中还有两个能力超强的男人,特别是某一个睿智机敏、擅计擅谋、运筹帷幄、巧舌如簧的男人。
可还未等两个男人开口,巧黛已经自己出了声。
“回皇上,是这样的,待皇上和坊主启程来北国之后,阿洁发现自己也中了跟坊主一样的毒,所以,就随后也赶了过来。”
陌千羽有些震惊,夜离垂眸弯了弯唇。
果然是临危不乱、头脑反应快的女人。
当初她随霓灵去南阳,是陌千羽特准的,霓灵就是在去南阳的路上中了毒,她说自己也中毒了,完全有可能,陌千羽知道事情始末,也定然会相信。
“那现在毒解了吗?”陌千羽眉心微拢。
“回皇上,还没,不过我们坊主已经帮阿洁寻到了雪山紫莲。”
巧黛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向床榻被褥上的紫花。
夜离在听到坊主二字时,眼帘微微一颤。
陌千羽瞥了她一眼,转眸示意身侧的端王。
端王会意,举步正欲走向床榻,夜离连忙抱拳:“启禀皇上,张硕张太医也正准备给阿洁配置解药,这两日,都是张太医在给阿洁探脉诊治。”
端王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她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人家当然停了下来。
陌千羽眸光微微敛了敛,点头,“嗯,既然如此,那就让张硕做这件事吧。”
低着头,夜离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
巧黛的心思她又岂会不明白?
说自己的毒未解,又强调是她这个坊主寻到了解药,无非就是想要陌千羽派端王去拿紫莲制作解药,端王碰紫莲中毒,然后,直接就将矛头对准她,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她偏不让她如愿。
凤影墨面沉如水、眉目轻垂。
张硕只得领命:“微臣遵旨。”
头依旧隐隐作痛,他颔首的同时,眼角余光看向被帝王轻拥在怀中温顺而依的女子,忽然道:“夜灵姑娘身体不适,是否也让微臣请脉?”
夜离长睫再次一颤。
刚想着如何将这个不想再
tang有一丝瓜葛的男人给挡了,霓灵已经窝在陌千羽的怀里出了声:“皇上,我没事,只是那日断崖上坠下,身子还未复原而已,只需静养。”
张硕脸色微微一滞。
陌千羽垂眸看了怀中女子片刻,瞳孔微微敛起,又眼梢一掠,瞥了夜离一眼,淡“嗯”。
忽然又想起什么,他再次问向巧黛,“对了,解药你们是找到了,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毒的排毒方式?”
于是全场再次一片死寂。
这个问题问得太直接,不好回答。
毕竟那方式实在是太特殊,而且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也难为情吧。
但不回答,其实也就是等于回答了,只有知道了,才会觉得不好意思,陌千羽明白。
“那你可有心仪之人?若有,告诉朕,朕看能不能给你赐门婚?正好两全其美。”
陌千羽随随说着,几人却是听得一震。
陌千羽身后所站之人全部看向巧黛。
而跪着的人都垂着眉眼。
没有人吭声。
巧黛也未回答。
夜离心里却禁不住有些好笑了,这个问题就在不久前,霓灵也问过。
只不过方式不同。
霓灵问她爱的是张硕还是凤影墨,陌千羽问她可有心仪之人。
霓灵问的时候,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很巧妙地将两个男人都推到了首位。
那现在帝王问话……
总不能也这样吧?
见巧黛轻轻抿着唇,一直沉默不语,陌千羽拢眉:“怎么?有,还是没有?还是不好意思说?这可是牵涉到你接下来解毒的大事。”
巧黛还是没有吭声。
夜离眼角虚光瞟了一眼跪于身侧的凤影墨,只见其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陌千羽却是骤然喊了一声她:“夜坊主。”
夜离一怔,回神。
“你是她的主子,她一直随侍你左右,你应该很清楚,她不好意思说,你替她说,她有没有心仪的人?”
夜离有些意外,没想到陌千羽竟然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她。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巧黛。
原本想回答:“这个奴才也不知”。
可在看到巧黛跟巧黛边上的张硕都抬眼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嘴里出来的话就不由自主地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奴才也不是很确定,怕乱点了鸳鸯谱,只是平素听阿洁提凤台主提得比较多,说凤台主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且也非常钦佩他的才华和能力……”
一边说,一边转回头,她看到身侧的男人沉静如水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并转眸看向她,眸色微愕又沉暗,她的心里满是悲怆的同时,竟有了一丝快意。
夜离的话没有说完,就顿在了那里。
但是,话中意却再明显不过。
好几人震惊了,除了夜离身侧的凤影墨,还有她身后的巧黛和张硕,甚至包括窝在陌千羽怀里的霓灵,都禁不住抬头看向夜离。
夜离微抿了唇,低垂眉目。
但是,她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焦灼在她脸上的目光。
其实,她的心里很难过。
非常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样说,或许是真的想成全一对有情人,或许是想让张硕看清现实,不要再给霓灵伤害,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身侧这个男人的反应?
“凤台主……”陌千羽微微沉吟,片刻之后,启唇正欲再说,却是骤然闻见巧黛的声音响起。
“多谢皇上对阿洁的关心,只不过阿洁的心上人早已不在人世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阿洁的心也已随他而去,又怎会再有心仪之人?”
巧黛声音幽幽,透着一丝落寞,听得几人皆是一怔。
夜离亦是。
说实在
的,她以为她道出凤影墨,以这个女人的心机,定然不会主动承认,但也绝对不会否认,肯定是保持沉默,毕竟天子当前,会替她做主。
她着实没想到她会如此。
“那就有些难办了。”陌千羽皱眉。
“多谢皇上关心,阿洁的事就让阿洁自己处理吧。”巧黛紧随其后,笃定回道。
陌千羽眸光微闪,瞥了夜离一眼,扬手,示意众人起身。
“好吧,你们大家也都起吧。”
众人起身。
“对了,凤台主脚上的玄铁脚链是怎么打开的?”陌千羽又骤然问。
“回皇上,是从断壁上坠下时,正巧砸在了涧底锋利的山石上,断开了。”凤影墨不慌不忙、不徐不疾。
“哦。”陌千羽面色清淡,眸色却极深,也不知信是未信,他看着凤影墨,“对了,既然黑衣面具人另有其人,凤台主也就洗清了嫌疑,朕在此赦你无罪。”
“多谢皇上开恩!”凤影墨恭敬鞠身。
夜离暗自庆幸,幸亏她见霓灵身上的那件袍子太长行动不便,在客栈的时候,让换了一身。
不然,现在这样碰到,虽没有了面具,却难保不引出什么纠复。
“好了,除了易敏,基本上人都齐了,朕已出来太久了,如今事情也办妥了,留下几人继续寻易敏,其余人就准备即刻启程回朝吧。”
易敏没有找到?
夜离有些吃惊。
同时,心里也有些担心,担心易敏的安全,却也有些庆幸易敏没有找到,毕竟她还是带罪之身。
人真的不能看表面,曾经她那般误会易敏,到头来,才发现易敏其实是那般善良又大义的女子。
而……
算了,不想这些了。
夜离甩甩头,见陌千羽揽着霓灵往外走,她连忙紧随其后,蓦地肩上一重,她滞住脚步,发现竟然是凤影墨不知几时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袍,欲披在她身上。
什么意思?
假惺惺也不看看时候。
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是夜离。
两个大男人。
夜离也未挥开他,只是朝前快速迈出两步,脱离了他执外袍的位置。
经过端王的身边,一个抬眸发现他正看向她身后的袍角时,她猛地意识过来什么,脸色一变,也终于明白过来凤影墨给她披外袍的原因。
然,已然太迟。
端王的声音已阴测测响起:“夜坊主那里怎么回事?”
话落的同时,他伸手指着她身后袍角上的那一抹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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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因为,她是朕的人
端王的声音已阴测测响起:“夜坊主那里怎么回事?”
话落的同时,他伸手指着她身后袍角上的那一抹殷红。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连走在前面的帝王也停了脚步,扭头固。
有人挪动位子,有人伸长脖子,有人歪头,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在夜离身后衣袍臀部的位置漪。
任夜离再强自镇定,也禁不住微微热了耳根。
一直被各种激动的情绪充斥着,她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显然,现在遮掩已是来不及。
那么……
众人目光如针芒一般落在身上,她快速思忖着对策。
陌千羽眉心微拢,轻轻抿起了唇。
骤然,有人出了声。
“都是阿洁不好,坊主那是给阿洁寻雪山紫莲的时候受伤了。”
是巧黛。
她对着陌千羽恭敬颔首。
夜离有些意外她的挺身而出。
只是,只是这个地方受伤……
“那得赶快看看上点药,此处不同别处,一旦感染,回程路途遥远,搞得马车都不好坐就不好了。”
陌千羽还未做出回应,端王已经是率先出了声。
夜离眸光微敛,也清楚地意识到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曾经太后的试探,后来端王的刺杀,无一不在说明他们早已经盯上她,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又岂会放过她?
这般想着,她反而坦然了。
“没事,我只是身体有些不方便而已。”
她淡声说着。
不方便?
又不是女人会来月事,一个太监的身体有什么不方便?
见众人面露诧异,夜离抬手,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一把扯掉了束在头顶公子髻上的发带。
一头乌黑的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
啊!
全场一片哗然,无不震惊。
当然,不知道的人,震惊的是:他竟然是女的,戒坊坊主夜离竟然是个女人。
而知道的几人,震惊的是:她的举措,她这种坦然暴露的举措。
凤影墨拧眉,眸色转深,抿起了薄唇。
陌千羽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霓灵也很是震惊。
就连端王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这般,错愕片刻之后,眸光一亮:“你竟然是女人!”
音量很大,语气极沉。
似是震惊,却更像是告诉所有人。
夜离自是明白他的用意。
无论曾经的太监身份,还是如今的戒坊坊主身份,女扮男装,都是欺君。
而欺君,是死罪。
“是,我是女人!”
夜离撩袍跪于地上。
眼角余光所及范围之内,她看到凤影墨眸色沉得厉害。
他或许以为她受刺激下的冲动所为。
其实,不是。
她有她的考虑。
端王不会放过她。
巧黛说她受伤,更是让他有查探之名。
有伤不让看是不可能。
就算此次逃过,后面他也定然会有其他的手腕。
最主要的是,她不能陷霓灵险境。
陌千羽一旦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霓灵,一定会让她们两个换过来,到时为让事情有所交代,他牺牲掉霓灵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曾经这样的事,他不是做过一次。
与其这样,倒不如她现在一人将所有的罪责承担下来。
要杀要剐,是生是死,她
tang已经无所谓。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忽然惊觉,自己不是理智,而是心冷。
是心灰意冷么。
“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她虔诚而拜,俯首地上。
所有人都在那份震惊中缓不过神来,端王不忘在边上添油加醋。
“你藏得还真够深的,那么多年,从皇宫到戒坊,从内务府总管,到戒坊坊主,竟无一人发觉。如此处心积虑,你到底意欲何为?”
夜离也不想辩解。
因为辩解也无用。
女扮男装就是女扮男装,欺君便是欺君了,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欺君的借口。
屋中再一次静得可怕。
陌千羽薄削的唇边抿成了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霓灵秀眉轻拧,满目担忧。
张硕和巧黛也都凝眸看着夜离。
夜离很平静。
忽然身边衣风一拂,夜离一怔,是凤影墨撩起袍角,作势就要跪在地上,却有人突然先他一步出了声。
“她并非欺君!”
一句话如重雷炸响,所有人一震。
包括正欲跪下的凤影墨,动作便僵硬在了当场,也包括俯首地上的夜离,难以置信、错愕抬头。
因为说话之人不是别人,而是帝王。
陌千羽睇了夜离一眼,环视全场,声音继续。
“夜离是女人,朕早就知道,因为,她是朕的人!当年她入宫为太监,也是朕的旨意,这些年,她一直为朕所用,为朕办事,并非欺君!”
话音沉沉落下,笃定坚决,掷地有声。
夜离震惊了。
不是,是所有人震惊了。
端王拢眉,凤影墨眸色更沉。
夜离难以置信地看着陌千羽。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候,当着这些人,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这些话是事实,可是,她以为这个男人一辈子也不会说与人前。
因为这些话一旦说出来,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她三年前以太监身份入宫时,陌千羽还只是一个王爷,并未登基,当时的帝王是先帝,她就算是陌千羽的人,就算是被陌千羽所派,当时的行为也还是欺君。
后来,她也是太后的人,一直到现在,还是。
陌千羽如此一说,等于不仅向众人表明了,他自己先帝在位时,用了不良手段,带领夜离欺君。
还明摆着告诉太后,夜离是他派到她身边的细作,等于将两人明争暗斗的关系白日话。
这对目前的陌千羽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但是他……
“这些年,辛苦你了!”
凤眸深深,同样看着她,陌千羽扶着霓灵站稳,举步走到夜离的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那动作,似君对臣,也似男人对女人。
在他的搀扶下,夜离站了起来。
心潮起伏,早已经滋味不明。
这一天她曾想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骤不及防。
“多谢皇上!”
她感激他,发自肺腑的。
陌千羽“嗯”了一声。
边上,凤影墨脸色变得跟眸色一样沉。
“准备一间厢房让夜离姑娘更衣。”陌千羽沉声吩咐边上早已目瞪口呆的大夫。
末了,又吩咐其他人,“等夜离更好衣,我们即刻启程!”
大夫领命上前,“夜姑娘,跟我来!”
************
准备启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医馆的外面乌泱乌泱都是人。
人马基本跟来时一致,除了几个继续留下去寻易敏的禁卫,和几个在雪崩中丧生的禁卫宫女太监。
这些丧生的人尸体也都已经被找到,按照陌千羽的话说,全部都要带回去好好安葬,当然,也包括沈妍雪的。
因为有几辆马车需要挪出来运尸体,而在雪山脚下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置办新车,所以陌千羽重新安排了一下马车的人员。
因为陌千羽的马车最大,所以夜离跟霓灵姐妹二人被安排跟他同乘。
巧黛的解药配药都已在医馆里寻到,因为要赶路,需要张硕在路上配置,陌千羽安排端王跟他一车,说是必要时可以帮忙。
凤影墨跟霍安一车。
巧黛单独一车。
夜离很清楚,之所以这样的安排,陌千羽是有心思的。
显然,他已经知道,霓灵是霓灵,她是她。
而在大家的眼里,霓灵才是他的女人,她虽然也已恢复女儿身,但只是他的人而已,不是女人。
所以,他不可能将霓灵安排在那一车,却让她跟他一车,而他显然是想要她跟他一车的,于是,只得三人同乘。
这样也好,至少霓灵跟她一起。
另外,将霍安安排跟凤影墨一车,怕是也别有深意,霍安是他的人,可以以同车之名,行监视之实。
当然,巧黛的安排也是有心了,她是唯一一个身份低微,却反过来独乘一车的人。
陌千羽可能是想到了便于她食完解药后排毒。
**
扶着霓灵上了马车,夜离随后而上,还未坐下,陌千羽就伸手一拉,将她拽入怀中。
动作之突然和急切,让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夜离大骇。
霓灵还在呢。
她慌乱不堪地想要爬起,却被陌千羽双臂紧紧裹住。
“别动……”
灼热的气息紧贴着她的耳畔而下,夜离浑身一颤。
边上的霓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愕然看着两人。
夜离蹙眉,伸手推陌千羽,还是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陌千羽死死不放手。
“别动,就抱一会儿……”
黯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低声下气,夜离微微僵了身子,便不再动。
外面那些人也陆续上车,凤影墨正欲弯腰踏上马车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龙辇。
风过窗幔,簌簌扬起一角,依稀可以看到里面。
因为天色很暗,又加上是马车里面,所以视线非常不清明,但是,那团光影的轮廓是……
怎么看,怎么像是男人紧紧抱着女人的样子。
凤影墨瞳孔一敛,原本踏在马车车辕上的脚骤然一滑,整个人扑栽下去。
“凤台主,小心!”
幸亏边上的霍安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
他才没有跌倒。
“多谢!”
回过神来的凤影墨跟霍安道了声谢,禁不住再扭头望过去,龙辇却已经开始行了起来,而且,窗幔已随风落下,什么都看不到。
他看花了眼吧?
毕竟三人在呢。
凤影墨怔愣了一瞬,这才弯腰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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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车轮滚滚。
紧紧相贴的身子因为车身的摇晃而相互摩擦碰撞,夜离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陌千羽却微微阖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心潮澎湃蹂。
真的,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那种大难不死、失而复得的心情该。
当那些禁卫宫女太监一个一个被找到,活着的、死去的,都被找到,而还是没有看到她的人影时,他真的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想,她或许已经死了,被埋在哪个他们没有找到的地方。
又或许没有死,正好借机逃离了他的身边。
所以,今日找到医馆时,看到她在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虽然,当时他看错了,将夜灵看成了她。
其实,在将夜灵裹入怀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不是她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记得以前在凤府门前,他都差点将夜灵给用强了,都没有发现她不是她。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人这样那样的接触碰撞,他都还是不知道。
而今日,在医馆,他当即就知道了。
他想,或许是因为以前两人太亲密的动作没有吧,才会这样生疏和陌生。
而这次北国之行,他们有过两次亲密的举措。
一次在路上的营帐里,一次在雪山的洞中,所以,今日他才能准确无误地将两人识别出来吧。
就譬如现在,熟悉的身子入怀,那种心魂俱颤的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
意识到她的紧绷,也意识到自己的身子那里正发生着变化,再这样抱着,再这样摩擦碰撞,他怕要出事,这才不得不蹙着眉心将她缓缓放开。
终于获得了自由,夜离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略显尴尬地挪到霓灵的边上坐下。
霓灵一直扭头透过不时被风吹起的窗幔看着外面。
见两人终于分开,霓灵这才好意思将脸回过来坐正。八零电子书
三人竟一时无语。
因为霍安要随时被传唤服侍帝王,所以他跟凤影墨的马车就紧随在帝王后面。
来的时候,凤影墨为了研究自己身上的怪病,带了许多的医书。
他跟霍安又没有什么话要讲,所以上车不久,就独自一人只手撩开窗幔,只手拿起医书就着外面的光线看着。
霍安没事干,先靠在车壁上想睡一会儿又睡不着,便睁开眼睛观察着面前的男人。
因为一直服侍帝王,而此人是帝王曾经非常信任的重臣,所以,他个他之间的交集,并不少。
换句话说,他对他并不陌生。
不过,如此近距离地细看他,还是第一次。
都道后幽有两大美男,一君一臣。
少年天子,龙章凤姿、翩翩公子,缉台台主,俊美如俦、绝世惊才。
的确如此。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男人完美的侧脸。
低垂着眉目,睫毛浓密又长。
一直在看书。
可是,很奇怪。
他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在研究,竟然自上来到现在,一页书都没有翻过,一直停留在那一页上面。
他生生生出一种,这个男人不是在看书,而是在凝听什么的错觉来。
听什么呢?
当他看到他偶尔将头探出窗外,借看外面景物或者天色之际,看向行在他们前面的龙辇时,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这个男人在凝神听前面龙辇里面的动静?
因为龙辇里一个女人吧?
那个曾经是他的女人。
作为一个太监,其实不应该生出过多感慨,特别是对于世间男女情爱方面的。
毕竟,他不懂。
但是,在他现在的认知里,他真是觉得情之一物,就不是
什么好东西。
也是这个东西,让这原本最信任、最亲密的君臣二人心生嫌隙,变成了今日这个样子。
此次将他安排跟这个男人同车,帝王就很明确地跟他说,注意下凤影墨的一言一行。
什么叫注意下凤影墨的一言一行?
他心知肚明,这是说得委婉。
其实,就是监视吧。
几时开始,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连坐个马车都要被监视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那日在客栈,易敏的药浴是帝王让人做的手脚,然后他们前去水榭旁捉奸的时候,见易敏跟凤影墨在,帝王就跟他说,让人去通知那个女人,要委婉,不要说他让的。
堂堂一个帝王都用起了这样的手段,他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凤台主,这天儿都黑了,你还能看到吗?”
憋了好久,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虽然他知道,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在看。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默然放下窗幔,阖上手中书卷,丢在一边,也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起来。
他知道他还在听。
只是,两辆马车虽然一前一后,可毕竟是两个密闭的空间。
霍安自己也凝神听了许久,根本什么也听不到。
可能就是听不到的缘故,让这个一向沉静内敛的男人简直如坐针毡。
真的,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从未见过凤影墨如此这般。
一直在动,虽然动作幅度很小,却就像是身上长了虱子一般不舒服地在马车里变换着不同的坐姿。
心里的纠结和着急可见一斑。
难怪,陌千羽要让他监视这个男人,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他觉得,似乎随时都要冲上前去拦住马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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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凤影墨和霍安的马车后面,便是张硕和端王的马车。
张硕也是到这个时候才发现那株雪山紫莲的花蒂上面根本就没有毒。
阿洁也没有中毒。
夜离骗了大家。
他想起方才在医馆的时候,他为了防止中毒,不敢用手直接拿,而是取了帕子,将紫莲包住才拿起来,被夜离正好看到,夜离朝他投来的那种轻视的目光。
他忽然心里很不舒服起来。
耳畔响起夜离说的话。
她说:张硕,你知道吗?这是我最最生气的地方,也是我对你最失望的地方。爱与不爱是一个人的权利,你可以看不到一个女人对你的真心,你也可以爱别人,这都是你的权利,可是,你没有权利去故意伤害一个全心全意为你的女人。你的良心呢?它难道不会不安吗?
是啊,他都做了什么?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而且,想起帝王将那个女人拥在怀里,他的心里又莫名烦躁。
现在三个人在马车里应该没事吧?
他知道,陌千羽喜欢的,是夜离,不是夜灵。
不然,也不至于在雪山上,明明是端王制出的解药,陌千羽却故意让他去给夜灵解毒。
若是陌千羽喜欢夜灵,早亲力亲为了,又怎会派他前去?
他担心的是,毕竟在众人的眼里,陌千羽的女人叫夜灵,而不是夜离。
为了将夜离留在身边,又能掩人耳目,陌千羽会不会干脆要了姐妹二人。
想到这里,他又各种不安起来。
见他搞了半天,解药还没有一点眉目,而整个人看上去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端王实在忍不住了。
“张太医一直一副心神不宁,静不下心来的样子,要不本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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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夜离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清晨的阳光,橘黄橘黄的,透过不时被风吹起的帘幔铺撒进马车。小说txt下载Http:///
视线范围之内,她看到陌千羽正坐在那里低垂着眉目,手执黑白,自己跟自己下着棋该。
阳光笼了他一身,加上他又着一袭耀眼的明黄,闪亮得让她有些不能直视。
夜离微微眯了眸子,适应了片刻,想起霓灵。
小心翼翼地侧首,发现霓灵还在睡着,同她一样,是靠在车壁上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窝处两团青灰,一双长睫轻阖,眼角似有淡淡水痕蹂。
夜离心里一抽。
这丫头夜里一定偷偷哭过。
轻轻抬手,想要替她逝去眼角的水渍,却又怕弄醒了她。
毕竟这样的时候,能睡着太不易了,她自己昨夜就是一宿未眠,天蒙蒙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的。
最终,她还是将手缓缓收了回来。
转首过来的时候,就不期然地撞上陌千羽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目光,夜离眼帘一颤,正欲礼貌地打声招呼,刚启唇,就看到陌千羽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她连忙噤了声。
伸手指指自己身边,陌千羽示意她坐到他边上去。
夜离怔了怔。
怕他又同昨日刚上马车时一样,其实,她是过来人,昨日两人又挨得紧,他那个部位的变化,她不是没有感觉到。
就像是铁棍一样抵着她。
她哪敢还过去?
而且,被霓灵突然醒来看到也尴尬。
略略犹豫了一下,她轻轻挪动身子,却并没有坐到他边上,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在他紧紧盯着的视线中,她抬手,轻轻拿下他其中一手的黑子。
然后无声地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意思告诉他,她陪他下棋。
陌千羽原本冷下去的脸色这才稍霁,垂目看了棋盘一会儿,弯了弯唇角。
轻挽袍袖,将手中白子落下,这才抬眸看向她。
夜离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低垂着眼帘,观察着面前矮几上的棋局,然后,轻轻落下一子。
车轮滚滚,车身轻晃,两人便这样无声地下了起来。
那一刻,夜离忽然想起,曾经某一个午后,她跟某一个男人,在凤府院子的树下,也下过棋。
当时,那个男人说:“若不是知道你是廊县的农家出身,我还真以为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呢,会跳人间一绝的灯伞舞,能下得一手让男人都汗颜的好棋……”
当时,她是怎样回他的?
她好像说:“下棋而已,为何非得大户人家才可以?我在棺材铺闲来无事,学的东西多着呢。( ”
那时,她还以为是他的心细如尘,也庆幸自己的机智反应。
没想到,其实,自己一直在他的手掌心蹦跶呢。
她不知道,他几时知道夜离是女人的,又几时知道她就是夜离的?
在雪山之巅,他说,他早已经知道。
早,是有多早?
在去冼州的时候吧?
因为那个时候巧黛出现的。
那这样看来,她中了冰火缠,然后在冼州客栈的屋顶上,酒后抱住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她了。
她竟然后来还想方设法让霓灵出来,同她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来掩盖自己是女儿身的身份。
其实他心里早已明镜一般,只是在看着她们姐妹二人的笑话。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日让霓灵出来帮忙,也不会将霓灵卷入这些是非当中,就也不会让她今日这样遍体鳞伤。
都是她的错。
夜离正怔怔想着,忽然感觉到眼前有光影在晃,便有淡淡龙涎香萦入鼻尖,她一愣,回神,才发现是陌千羽。
陌千羽正拿手在她眼前晃呢,那香气是他的袖风所带。
“在想什么?”他问她。
那一刻,脑子里忽然掠过一幕光景,一个女子在他的眼前,做着同样的动作。
是的,那日,他的眼睛看不到,那个女子就是这样拿手在他的眼前晃过,他感觉到袖风拂过,他伸手将女子的腕捉住。
只是,那女子长得什么样子?
他怎么也看不清。
“皇上在想什么?”
睨着他忽然眼神飘渺、失神苦思的模样,夜离反过来轻声相问。
陌千羽的思绪猛地被拉回来。
“没什么,”眸光微闪,他指了指棋盘,“该你了。”
************
后面一辆马车里,霍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亮堂,亮堂得有些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是凤影墨又撩起了窗幔。
窗口朝东,晨曦直直而入,岂会不亮堂。
他皱眉,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想要怎样。
“凤台主一宿未睡?”
凤影墨回头,满眼的血丝鲜红妍艳,仿佛下一瞬,那血能滴出来一般,着实吓了他一跳。
“不知道张太医的解药配制好了没?”
男人骤然开口,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且声音苍哑得厉害。
霍安怔了怔,不意他突然问这个。
难道他误会了,这个男人一宿未合眼,是担心那个叫阿洁的女人的解药问题?
应该不会啊。
阿洁是戒坊的人,又不是他缉台的人。
“夜里光线不好,估计张太医没法弄,霍公公听到后面张太医那辆马车的动静了吗?”
第一个问题他还没回答,男人又问了他第二个问题。
“没有,”霍安疑惑地摇摇头。
“是啊,配解药那么多瓶瓶罐罐,怎会一点声响都没有?两辆马车隔得并不远啊。”
男人蹙眉,边说,边转回头去,探头看了看后面,又侧首看了看前面,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问自己。
霍安笑了。
也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用意。
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凤大人,一点声响听不到也很正常,因为这条路崎岖多石,车轮的声音大,又颠簸,就算张太医弄出了声响,怕是我们前面也听不到。同样的,我们若是有什么声响,他们后面肯定也听不到。凤大人难道能听到前面皇上龙辇里的声音吗?应该也听不到吧?”
的确听不到。
凤影墨抿紧了薄唇,放下窗幔。
睨着他的样子,霍安微微弯了弯唇角。
窗幔一落,车内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不少,霍安又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阖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就在他迷迷糊糊正欲进入梦乡之际,骤然“嘭——”的一声巨响,他的身子一个失重往下一落,臀骨被震得一阵麻痛。
他吃痛睁眼,发现马车停了下来,车身倾斜得厉害。
“怎么回事?”凤影墨显然也被震得不轻,皱眉开口,又扭头看向外面。
外面传来车夫不可思议,又着急上火的声音:“哎呀,这么粗的车轮横木竟然给断了,这可怎么办?根本没法走啊。”
队伍也全都被迫停了下来。
包括前面的那辆龙辇。
凤影墨扶着霍安好不容易从斜倒在地上的车厢里出来,便看到一袭明黄入眼,帝王陌千羽已经负手立在了外面。
“怎么断的?”
陌千羽沉声问向正蹲在车厢底下仔细查看的车夫。
凤影墨眼梢一掠,并未看到他想要看到的身影。
看来是在马车上没有下来。
很多人没有下马车,大部分都是撩着窗幔,探头往外看。
龙辇里的那两个连探头都没探头。
窗幔轻垂,严严实实。
张硕倒是在外面,显然一听到动静就出来了,因为凤影墨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外面。
车夫查看了片刻,才回帝王:“回皇上,可能是撞到了山石,导致了横木的脆断。”
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若说载重太沉,被压断,肯定不可能,因为横木很粗,别说两人,同时乘坐十人的重量都不会将它压断。
若说横木有问题,也不可能,他方才检查过了,横木很结实,且无任何蛀虫和其他不好的因素。
若说人为,也不太像,因为横木断裂的断面不是很整齐,并不像是被什么利器砍断的。
怕帝王怪罪,又见路上山石的确,所以,他才这样胡诌了这样一个原因。
帝王皱眉,眸色深深,睇了凤影墨跟霍安一眼,又转眸看向张硕,忽然开口:“你解药配好了吗?”
张硕连忙躬身:“回皇上,还没,昨日天黑看不见之后就没配了,今晨一直在配,马上就可以好。”
“没配好,你倒是找事得很,下马车比谁都下得快!”帝王沉声。
张硕脸色一变,连忙颔首道:“微臣是想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接骨你会,接木你会吗?”帝王轻嗤冷哼。
张硕脸上便浓墨重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帝王又冷睇了他一眼:“算了,现在这辆马车也没法用了,你的解药也差不多快好了,就让凤台主跟霍安先与你和端王挤挤吧,等待会儿经过城镇的时候,再购置新的。”
帝王说完,又转眸问向凤影墨:“凤台主可以吗?”
“微臣多谢皇上安排!”凤影墨眸光轻凝,垂眸颔首的同时,眼角余光再次瞟了一眼前方龙辇的窗,眉心微拢。
“好吧,继续赶路!”
帝王拂袖转身,走向龙辇。
凤影墨跟张硕缓缓抬起头,目光一直追随到帝王撩开车幔,入了车厢,两人才收了视线,转身。
正欲走向马车,忽然,听到帝王惊讶急切的声音透过龙辇的窗幔传出:“你怎么了?”
因为队伍此时都停了下来,马车都停着,很静,所以,这突兀的一声,显得格外清晰。
接下来就听到女子略显痛苦苍哑的声音。
“我腹痛……”
腹痛?!
凤影墨跟张硕同时脚步一滞,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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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他逼了她,并将她推了上去,他也知道
“我腹痛……”
腹痛?!
凤影墨跟张硕同时脚步一滞,回头固。
脸色一变的同时,又双双转眸对视漪。
疑问都写在眼里。
是谁?
的确,姐妹二人平时总以一男一女身份出现,所以一人女声之时,另一人就会口技成男声,从未像现在这样,同是女人,同是女声。
两人声音本就很像,又加上如今苍哑模糊,更是听得完全分不清彼此。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有腹痛的可能,一人刚刚流产,一人被潇女木所侵。
“你忍一下,朕让传太医。”
帝王急切的声音再次透幔而来。
张硕眸光微微一亮。
随行的太医就他一人。
虽然端王也会医。
然,紧接着又传来女子更加急切的声音:“别,不要……谢皇上关心,我没事……”
不让看?
张硕瞳孔微微一敛,凤影墨侧首,睇了他一眼,当机立断地度了一个眼色给他。
意思是,去!
张硕有些犹豫。
毕竟对方是天子,又并无宣召,自己这样贸然前去?
“张太医,解药已经好了。”
身后传来端王的声音。
张硕回头,就看到端王正从马车上跳下来,手中拿着一粒紫褐色药丸。
“快拿去给阿洁姑娘服下吧,她身上的毒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端王一边说,一边朝张硕走过来。
张硕正欲伸手迎过去接端王手中的药丸,手臂蓦地一重。
是被边上凤影墨一把攥住。
“烦请端王爷将解药送去给阿洁姑娘,张太医还有点急事,有劳端王爷了!”
沉哑的嗓音还未彻底落下,凤影墨已经拉攥着张硕往与端王相反的方向走。
端王怔了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被强拽而行中,张硕蹙了蹙眉,他自是知道这个男人拉他去哪里。
去龙辇那里么。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还真是什么都敢。
他想挣脱,可又感觉到对方落在他手臂上的五指就像是铁钳一般,捏得他骨头都痛。
而且夜离的滑胎也皆是因为他而起,终究心中有愧,所以就任由了凤影墨去。
凤影墨一直将他拉到龙辇的边上,手一松,眼神凌厉示意他说话。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栽在龙辇的车架上。
“皇……皇上,需……需要微臣给夜……”一时也不知该说“夜灵姑娘”还是“夜离姑娘”,张硕头皮一硬,“给夜姑娘请一下脉吗?”
话音一落,龙辇的车幔“唰”的一声被人自里面拉开。
是帝王。
看到是张硕和凤影墨,帝王眸色微沉。
车厢里面的情景也尽数落入凤影墨和张硕的眼里。
姐妹二人都歪靠在车壁上,两人也都齐齐朝外面看过来,见到是他们两个,姐妹二人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撇了回去,看也不看外面。
车外两人却一瞬不瞬凝着她们两人。
一人脸色苍白,一人大汗淋漓。
不用想,方才叫痛的,肯定是大汗淋漓的那个。
是夜离。
凤影墨瞳孔一敛。
帝王已经出了声:“朕传召你了吗?”
声音冷得瘆人,凤眸盯着张硕,目光跟他的声音一样冷。
张硕眼波微微一闪。
帝王也未等他回应,又眼梢一掠,冷冷睇向张硕边上的凤影墨:“还有你!莫非也是来请脉的?
tang”
语气毫不客气,就像是淬了冰。
张硕眉心微拢,他就知道,贸然前来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刚想趁龙颜还未大怒之前,赶快请辞告退,却骤然闻见边上的男人出了声。
“回皇上,微臣的确是来请脉的。”
声音不徐不疾,不卑不亢,却是听得张硕眉心一跳。
也听得其余几人一怔。
包括车厢里的夜离和夜灵。
帝王微微眯了眸子,越发冷了脸色:“哦?朕怎么不知道,几日不见,凤台主会医了?”
奚落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凤影墨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微鞠着身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却一直紧紧摄住夜离不放,“微臣并不会医,所以,才让张太医前来。微臣这样做,有微臣的理由,在医馆皇上遇到我们之前,夜离和夜灵都是跟微臣和张太医在一起的,我们深知她们二人身体的状况,刚刚听到呼痛,觉得不能小觑,所以才斗胆前来,冒犯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一席话言辞恳切,却又掷地有声。
但是几人都注意到,他直呼夜离夜灵,连姑娘二字都未带。
边上张硕冷汗涔涔。
帝王“嗤”的一声笑了,凤眸中却冷色昭然。
“原来如此啊!”
末了,又笑意盈盈地转眸看向车厢里的女子:“难得凤台主跟张太医如此有心,那不妨就让张太医瞧瞧……”
“不用!”
帝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夜离一口回绝。
虽然声音苍哑虚弱,却是笃定坚决,哪怕天子当前,亦是一副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的样子。
帝王唇角轻勾,眸色深深地凝了她片刻,转眸。
“两位爱卿也看到了,现在就有些难办了,难道要朕下旨,让她必须接受你们的请脉?”
话已至此,再执意下去就是自讨没趣。
张硕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凤影墨的袖襟,示意他算了,谁知,被凤影墨蓦地扬臂,将他的手挥落。
动作大得惊人,搞得张硕脸色一白,好不尴尬。
“若皇上也觉得夜离情况严重,下旨也未尝不可?”
凤影墨徐徐开口。
“你——”
帝王就彻底怒了,眉宇一沉,正要发作,边上夜离微微喘息出了声:“虽然凤台主是好心,可也未免太小题大做,我的腹痛,只是女儿家的通病而已,缓缓就没事,又何须请医探脉?”
“是吗?”这次轮到凤影墨轻轻一嗤,“那我倒是好奇了,以前夜坊主女扮男装之时,这几日是怎么过的?怎从未见你痛成这样过?”
夜离就无语了。
哪有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女子说这些事情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而且,以前,她又不是跟他天天在一起,什么叫从未见过?
腹痛难忍,夜离强自忍住,也不想跟他再费口舌,将头扭过去,不再理他。
凤影墨却没有打算就此作罢,见她如此,又继续道:“既然是通病,又何惧让张太医一看?”
“凤影墨——”
一道冷声厉喝,是帝王陌千羽终于忍无可忍,发飙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
“微臣只是想让张硕给夜离瞧瞧。”
好家伙,连张太医都省了,直接张硕,显然,帝王发飙,这个男人也无好心情。
于是,帝王气结更甚:“你没看到吗?她不愿意!”
“这事儿由不得她!”
凤影墨也丝毫不惧。
几人都震惊了。
包括张硕,包括夜离、霓灵,包括赶车的车夫,更包括帝王自己。
还有很多人见队伍一直不走,纷纷翘首观望。
“凤影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帝王咬牙,森冷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脸色铁青,一双
眸中怒火熊熊闪烁。
显然,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爆发。
“皇上恕罪!”
凤影墨颔首。
嘴上虽如此说,却并没有要移步离开的意思。
“那你还不走?别耽误了朕的行程!”
见到凤影墨难得的低头,帝王稍稍按捺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作势就要放下车幔,不再理他,凤影墨却忽然抬头。
“皇上可知夜离并非月事这般简单?”
帝王撩住车幔的手一顿。
夜离更是脸色大变,嘶声喝他:“凤影墨!”
边上的霓灵也是吓得不轻,苍白着脸看向凤影墨,正撞上张硕轻抬眼梢看过去的目光,霓灵眸光一滞,又收了回去。
“什么意思?”帝王凝眸盯着凤影墨。
夜离只觉得腹中更痛得厉害了,不自觉地攥紧了袖襟,苍白着脸看向凤影墨,呼吸沉得不行。
凤影墨凤眸沉红,也紧紧摄住她。
四目相对,彼此的眸子深绞。
夜离被他眼中的那一抹越来越妍艳的血色搞得有些不敢直视,撇过视线的同时,伸手攥了身侧陌千羽的衣袍。
“皇上,让他走……”
她怕他。
怕他这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疯子。
没有办法,她只有求助陌千羽。
感觉到她落在他衣袍上小手的用力和颤抖,陌千羽眼波微微一动,伸手将她的手背裹住,握在掌心,然后,转眸睇向凤影墨。
可是,还未开口赶人,凤影墨又已再度出了声。
“夜离刚刚经历过滑胎,如今腹痛难忍,皇上觉得应不应该让太医瞧瞧?”
“嗞啦——”一声,陌千羽落在车幔上的手猛地往下一滑,整个车幔被他硬生生扯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影墨。
张硕跟霓灵也同样惊错,惊错凤影墨竟然真的就这样直言出来,也惊错帝王都将车幔给扯下来的这个举措。
夜离闭了闭眼。
疯子!
真是个疯子!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一片死寂。
车幔自帝王手中跌落,飘在凤影墨脚边,委顿于地。
帝王转眸看向夜离,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他说的是真的吗?”
夜离轻咬了唇,落在他衣袍上的手轻轻滑落,没有做声。
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
她清晰地看到帝王眸色一痛,也同时骤沉了呼吸。
吐息吸纳声一下一下,粗噶又急促,就像拉锯一般,他胸口起伏,薄唇越抿越紧。
那是夜离从未见过的样子。
她甚至生出一丝惧怕。
犹不相信,帝王厉声喊道:“霍安!”
霍安一直在不远处,不敢近前,却也对所发生之事听得一清二楚,正心中忧虑,听到帝王喊叫,连忙奔了过去。
“皇上!”
“让端王过来!”帝王沉声吩咐。
“是!”
霍安领命,正欲转身离开。
却又再次被帝王喊住:“等等!”
霍安顿住脚步。
“算了,就让张太医看吧!”
霍安有些莫名,可帝王心思,又岂是他这种做奴才的能明白的?
“是!”
他退至一旁。
张硕躬身上前。
夜离还是不情愿,“皇上,我自己也会医,我已经用过药了,真的没什么事……”
“朕说看便看!”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陌千羽沉声打断。
那冰冷的声音,那不容人拒绝的语气,吓了夜离一跳。
低垂了眉目,夜离心中悲凉。
缓缓伸出手,递到张硕的面前。
凤影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充血的眸子定定望着夜离。
虽然长睫尽数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但是,那眼角眉梢之间隐隐透出来悲凉和无奈,还是让他心口一颤。
他冲动了,他知道。
他逼了她,并将她推上去了,他也知道。
她要更恨他了吧?
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他没办法。
他担心她,担心她死撑。
她不是一个轻易言痛的人,有时候她的隐忍让他都觉得可怕,这样的人说自己腹痛,可见那定是痛到了极致。
医馆里,她一直不让大夫看,谁知道她抱了怎样的心思?
若跟她当着端王的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扯掉头上发带,告诉大家自己是女人,请求陌千羽降罪一样,她其实是心灰意冷,那就有可能,她放任自己的身子随便怎样,因为生死都已不在意
他怕她如此。
所以,他必须让张硕来看。
看过,他才踏实。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是他的私心。
陌千羽对她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回宫之后,不是让她们姐妹二人身份互换过来,就肯定是也将夜离纳入后宫之中。
所以,他必须趁现在还没有回宫,夜离是夜离,夜灵是夜灵的时候,爆出他跟夜离的关系。
毕竟在世人的眼里,陌千羽的女人是夜灵。
夜离此次只是女儿身曝光,只是曝光她是陌千羽的人。
是陌千羽的人,跟是陌千羽的女人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他要率先向众人宣布他的所有权。
夜离是他的。
夜离是他凤影墨的女人。
想来陌千羽应该也考虑到了这点,不然,刚才也不会让霍安去请端王,又临时改变主意说算了,定然也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他一介帝王就好有转圜的余地。
唇角冷冷一勾,他凝眸看向张硕。
他看到张硕面色一愕,似是有些震惊,然后又再凝神细探。
“如何?”
帝王沉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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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是有滑胎迹象,还是已经滑胎?
“如何?”
帝王沉声开口。
张硕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探了又探,探完一只手,又换另一只手探,并抬眸看向夜离蹂。
夜离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该。
张硕眸光微敛,将手自夜离手腕上拿开的同时,瞥了一眼夜离边上的霓灵。
霓灵是看着他的。
四目相对,这一次霓灵没有撇开。
对视了片刻之后,张硕收回目光,对着帝王微微一鞠:“回皇上,夜离姑娘并无大碍,腹痛也是滑胎之后的正常反应,看其脉搏,应该是已经服用过止血和去痛的药物,所以,无须太担心。”
夜离闻言,长睫轻颤,清冷的小脸甫然露出一丝讶然,只不过稍纵即逝,很快就敛了个干干净净。
边上霓灵微微松了一口气。
凤影墨目光沉沉,锁在张硕的脸上。
帝王陌千羽薄唇紧抿,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五味杂陈都不能用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扬手,示意张硕退下,接着又想起什么,睇向木桩一般长身玉立在马车边上的凤影墨,冷声开口:“如此,可以了吗?”
凤影墨略略鞠身:“多谢皇上成全,叨扰之处,请皇上恕罪!”
帝王皱眉,不耐地扬手,也示意他快走,那样子似乎多看他一眼都不想。
凤影墨颔首,眼梢一掠,最后看了一眼车厢里面,转身,越过张硕的身边,带头走在前面。
“霍安!”
帝王声音又沉又冷,又干又哑,显然心情糟到了极点。
霍安连忙上前。
“皇上。”
“还不快将车幔装好!”
**
凤影墨跟张硕一前一后走着。
刚走过龙辇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凤影墨骤然脚步一停,吓了后面的张硕一跳,要不是反应快,他都差点撞在了凤影墨的身上。
本能地后退一步,却是在下一瞬,又喉咙一紧,是凤影墨攥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拉。
他一惊,不知道凤影墨意欲何为,却蓦地听到凤影墨略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到底什么情况?”
张硕呼吸一抖,愕然看着他,“真的……真的无碍。”
“我要听实话!”
凤影墨再次逼问,虽然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但是却是字字从牙缝里面出来。
方才张硕脸上的那些微末表情,他可是尽收眼底。
绝对有事在瞒着他。
************
队伍继续前行。
腹痛稍稍好了一些,夜离虚弱地靠在车壁上。
车内三个人都是醒着的,却没有一人说话。
帝王在看书。
当然,夜离知道,他没看进去。
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半天也不见翻页,一直见他盯着书页一动不动,后来,却又翻得特别勤,且一页一页翻得极响。
他生气,她知道。
他心里不好受,她也知道。
所以,她也不出声。
为避免尴尬,她想闭上眼睛假寐,却又猛地听到“啪”的一声,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是帝王将手中书卷掷在矮几上。
“谁的?”
帝王抬眼看向她,骤然开口。
或许是久未说话的缘故,声音较刚才更加的黯哑。
夜离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孩子。
她滑胎滑掉的孩子是谁的?
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是谁的,明明他清楚得很。
是想听她亲口承认吗?
“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没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夜
离听到自己如是说。
“凤影墨的,还是那个男人的?”
帝王又问。
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
夜离疑惑抬眸。
撞上他沉暗深邃的目光之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日雪山上,霓灵扮作三爷被张硕打落崖下,然后,她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张硕一个耳光,也跳下了断崖。
虽然在大家的眼里,她是霓灵,可那只是在大家的眼里,这个男人非常清楚是她。
在他看来,就是她为了三爷甘愿赴死,跳下断崖。
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吧。
“我很不舒服,皇上能暂时不要问这些吗?”
思忖再三,她觉得还是绕过这个话题。
说谁的都不好。
实事求是,说是凤影墨的,他定然会对付凤影墨,他们君臣之间,早已千疮百孔,信任全无,她不能再横生枝节。
说是三爷的,更不行。
他一直要抓到那个人,也定然会采取一些措施,而且,她也不是会让人背黑锅的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更何况,若被易敏误会,那就更不好了。
好在陌千羽也没有坚持,见她这样说,便不再问了,重新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
天黑的时候,队伍扎营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空旷地带。
因为再往前走就要上山了,山高林密,夜路无法走。
夜离跟霓灵一个营帐。
因为不舒服,简单地用了点晚膳,两人便睡了。
可能是头夜整夜未眠的缘故,两人躺下不久便都睡了过去,且睡得很沉。
半夜的时候,夜离醒了。
是被腹痛绞醒的。
起先,她也没当回事,只佝偻着身子窝在那里,强忍着。
可慢慢的,她发现不对劲。
很痛很痛,比白日在马车上更加痛上百倍千倍,就像是有人拿刀子在她的腹中割划,又像是有人在里面狠狠地掏。
她痛得大汗淋漓,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最后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她想喊霓灵,却发现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想要用手推推她的力气都没有。
霓灵迷迷糊糊感觉到异样,陡然睁开眼睛,就被入眼的一幕吓住了。
只见夜离蜷缩在那里,浑身湿透,没有一丝干处,就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一般,发丝也是尽数被大汗濡湿,凌乱地沾染在脸上,颈脖上……
霓灵脸色一变,翻身而起:“姐,你怎么了?”
夜离痛得脸色惨白,意识惚荡,眼睫轻颤,半张半阖地看着她,虚弱道:“快……张硕……叫张硕……”
霓灵怔了怔,明白过来,连忙起身,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中衣也未披,只着一套里衣、赤着足就跑了出去。
张硕没有来。
因为他的营帐里没有人。
起先,霓灵还以为他是出去解手之类的去了,烛火是亮着的,后看到软垫上的被褥根本就没有铺开,显然,一睡也未睡过。
霓灵也不敢盲目在那等,转身便寻去了凤影墨的营帐。
之所以来找凤影墨,她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或许能在他那里碰到张硕,另一方面,张硕不在,她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找,不管这个男人跟她姐之间发生过什么,至少今日白日的那件事,她看在眼里,那一刻他的关心是真的。
所以,她来找他。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凤影墨竟然也不在。
实在没有办法,她最后找了帝王。
陌千羽闻言,也是衣袍都顾不上穿,就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就跟霓灵赶了过来。
“夜离,夜离……你怎样?” >
将夜离抱在怀中,也不管不顾她浑身湿哒哒的会脏了自己,大手将她沾染在脸上的发丝拂开,他急切地问她。
夜离面色苍白如纸,喘息地抓了他的手:“痛……”
记忆中,这个女人从未跟他呼过痛,无论受多重的伤,或者多重的责罚,但是,今日,却是两度跟他说这个字。
是不是说明今日的她,对他是依赖的?
眸光一敛,他吩咐跟随他一起进来的霍安:“快宣端王!”
端王很快便至。
一番探脉以后,端王惊错地宣布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夜离有喜了,喜脉不稳,有滑胎迹象。
帝王懵了。
问端王:“是有滑胎迹象,还是已经滑胎?”
“有滑胎迹象,尚未滑胎。”端王口气笃定。
帝王便看向夜离。
夜离低垂了眼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解释?道歉?
她说不出口,此刻,也没有力气说。
是的,孩子一直都在。
离开涧底前,她在篝火里发现潇女木,依稀记得书中关于将其燃后会对女子造成的伤害,她就已经多了一个心眼,为确定,她取了一截带在身上,一出涧底,几人分开后,将霓灵安顿在客栈后,她就去了医馆。
大夫所说果然跟她记忆的一样,潇女木燃后是毒,会让女子腹痛,特别是身体虚弱的女子,也会让有孕之人滑胎。
其实,她赶到医馆的时候,她的身下已经见了红,只不过,她连忙给自己配了保胎药。
因用药及时,才险险地将孩子保住。
她不想跟凤影墨再有任何纠葛,所以,才故意穿着那一身见了红的衣袍去见他,并骗他孩子已经流掉。
知道孩子还在的,只有她跟霓灵。
在医馆见霓灵如此失控地对张硕拳打脚踢,怕她伤心难过,所以,悄悄告诉了她。
可毕竟是经受过潇女木的侵害,她的喜脉不是很稳定,今日白日腹痛便是如此。
当时,凤影墨执意要张硕给她探脉,她真的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
因为一旦探脉,一切都无法再骗。
凤影墨一旦知道她的喜脉仍在,一定会对她再加纠缠。
而陌千羽一旦知道她是喜脉,也一定会引起许多纠复。
但是,就算她不情愿,凤影墨那个疯子还是将她逼到了无奈。
而让她意外的是,张硕竟然没有道破。
夜里的时候,霓灵跟她说,是她求张硕不要说的,用眼神求他。
她很庆幸,那一刻,张硕读懂了霓灵的眼神,也依此去做了。
所以,她逃过一劫。
谁知道夜里又遭遇变故。
这次的痛,跟白日不同,不仅严重百倍,还来势汹汹。
她是医者,她很清楚,白日的,只是痛,孩子不会有事。
而这次,她却强烈地感觉到,孩子即将就要离她而去了一般。
所以,她才让霓灵去喊张硕。
所以,陌千羽说宣端王,她也没有阻止。
比起不想让大家知道,她更想让这个孩子平安。
“端王爷,救他……”
夜离捂着自己的小腹,乞求地看着端王。
这是她第一次求这个人。
端王抬眸看向帝王。
帝王沉声:“尽一切可能保住孩子。”
“是!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端王抬眸环视营帐,见到帐壁地上的一个小香炉,起身走过去,弯腰拾起轻嗅。
皱眉,打开香炉的盖子,将里面的熏香捻灭。
“你的喜脉本就受损
,这个驱虫安神香里面又含有对孕妇不利的物质,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陌千羽闻言,有些无奈地叹息,数落夜离,“你若不欺瞒,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也不会在你的营帐里燃这种驱虫香。”
陌千羽声音微凉,明显带着不悦。
夜离没有做声。
警惕多疑的性子,让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一切是陌千羽故意的。
可是,很快她又否定了。
陌千羽并不知道她的孩子还在的,而且,看陌千羽的样子,关心也不像是假的。
特别是他还跟端王说,尽一切可能保住孩子。
“孩子会有事吗?”
夜离正心中计较着,帝王就出了声,问向端王。
“回皇上,这个暂时微臣也不好说,目前看是还好,胎儿还未滑掉,只是……”端王顿了顿,蹙眉,“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有保胎药就好了。”
“我有……”
夜离虚弱地自陌千羽的怀里坐起来,末了,艰难地自袖中掏出了几味草药。
这是她在医馆的时候,给自己配药时多出来的几味,为备不急之需,她留了下来。
端王伸手接过,一一看了看。
“若想立即起效,微臣斗胆请皇上赐点东西。”
“什么?”帝王眸色深沉。
“皇上的血。”
帐内几人皆是一震,特别是帝王反应最大。
见到如此,端王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微臣看这几味草药,正好可以用得上,若是能以孩子父亲的血为药引,更能将药效发挥到最大和最快,应该能够将孩子保住。”
帝王脸色一白。
夜离也是心口一撞。
原来,端王以为这是她跟陌千羽的孩子。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配药吧,血,待会儿朕会命人给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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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此人果然是凤影墨(今天还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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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走后,陌千羽沉默了好一会儿。
“现在还不愿意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吗?”陌千羽看着夜离。
夜离咬了咬唇,抬眸朝他看过去的瞬间,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
夜离心口微微一颤。
边上霓灵小心翼翼地出了声:“他不在。”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静谧下的两人听清,似是在替夜离回答陌千羽,又像是在告诉夜离夥。
“谁?”陌千羽转眸看向霓灵。
霓灵的这句话有歧义。
他不在?
可以理解为他不在这里,孩子的父亲不在这里,也就是说,不是队伍里面的人。
而夜离知道,霓灵的意思,肯定是去找过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不在。
这么深更半夜的不在?
去了哪里?
许是因为有当日涧下的那件事,夜离自然而然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又去见某人去了吧?
而且,显然张硕也不在,因为她让霓灵去求救的人本是他。
来的却是陌千羽。
张硕也是去会某人了吗?
只是,在涧下至少是两人分开去的,现在窗户纸捅破,已经毫不避讳了吗?
夜离不知道。
她只清楚,自己腹中的孩子快要离她而去了,她急需那个男人的血,而那个男人不在。
面对陌千羽的逼问,霓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有些犹豫地看向夜离。
夜离苍白着脸虚弱地笑:“皇上……”
正欲说话,外面骤然传来嘈杂声。
脚步声纷沓,人声鼎沸,似是还有打斗的声音。
帐内几人皆是一震。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陌千羽凝眉,吩咐霍安。
霍安领命出了营帐,转瞬便回,脚步急切、面色慌乱。
“启禀皇……皇上,是那个……那个黑衣面具人!”
陌千羽未见太大反应,夜离却是听得呼吸一滞。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非常重要的事。
凤影墨的病。
那不受任何人控制,包括他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发作的病。
她记得,似是每次发作都是她在险境,而他被逼到了极致。
那么此刻,他不在,而外面出现了黑衣面具人。
所以,是他又发病了,分裂成了三爷?
夜离被自己得出的这个认知吓得不轻。
“朕去看看!”
陌千羽也已经将她放开,起身快步出了营帐。
夜离苍白着脸看向霓灵,霓灵也同样微微变了脸色。
“姐……”
霓灵知道这个姐姐担心什么。
因为在雪山上扮演过凤影墨,所以对他关于这方面的事很清楚,她跟她姐想到一起了,外面那个人肯定是凤影墨。
怎么办?
一旦凤影墨被抓住,她们曾经想法设法帮他脱罪就白忙了。
“走,我们也去外面看看……”夜离伸手,示意霓灵将她扶起。
外面情景何其相似,跟那日雪山上的情景。
一人,黑衣铜面,迎风而立,禁卫们团团将其围住。
所不同的,那日雪山之上,霓灵扮演的三爷还带着易敏,而此刻就只独自一人。
火光熊熊,是禁卫们手中执着的火把,让整个视线非常清明,亮如白昼。
夜离跟霓灵一出来,那人就发现了她。
然后也完全不惧自己身处险境,众目睽睽之下,朝她淡定招手:“过来!”
口气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气。
那一刻,她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此人果然是凤影墨。
真正的三爷,也就是凤影墨的父亲跟她没有什么交集,不会如此对她。
只是,此人是凤影墨假扮,还是凤影墨分裂,她暂时还不清楚。
不管哪一种,只要他是凤影墨这个人,只要他被抓住,就彻底完了。
夜离脑子里嗡嗡作响。
伸手抓住身侧霓灵稳住自己的同时,她下意识地看向陌千羽。
陌千羽正负手立在禁卫中间,衣发翻飞,轻睇着她这边。
似乎禁卫们在等他的一声令下。
而他,却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她该做何反应?
显然,凤影墨是想要带她离开的,如同那日封妃大典上一样。
可是,今夜……
除了团团包围的禁卫,夜离看到不远处的夜色中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动。
杀气充斥在每个角落,却一下子静谧得让人窒息。
夜离眯眸,
tang甚至能看到远处围满的弓箭手,以及手中拉成满月一般的弓弩。
是隐卫。
夜离呼吸一滞。
除了随行的这些禁卫,陌千羽竟然也调动了隐卫。
且还是大量的隐卫。
而墨袍铜面的男人似是浑然不知杀机四伏,又或者知道,只是没放在眼里。
夜离皱眉,忽然觉得陌千羽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
或者说,这一切都在陌千羽的算计之中。
夜离撇开眼,举步,朝前迈近了几步。
“三爷确定是来找我吗?”强忍着腹中的绞痛,她朗声问向不远处被禁卫围住的男人,“还是来找易敏?”
夜离说完,微微眯了眸子,细细睨着男人的反应。
其实问这句话很冒险,她知道。
但是,她有她的思量。
最主要的,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是凤影墨,还是凤影墨分裂后?
如果是凤影墨分裂之后的三爷,他没有凤影墨的记忆,也并没有真正三爷的记忆,换句话说,她提到易敏,他应该莫名,就如同当日封妃大典上,他来劫她,却并不识易敏一样。
男人并无过多反应,也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朝她又说了一遍:“过来!”
夜离心里隐隐觉得,他应该是凤影墨,并未分裂。
搞清楚了这个,她才好想接下来进一步的对策。
当然,她说这句话的另一个目的,也是做给陌千羽和众人看。
毕竟易敏药浴出了问题,三爷给她解了媚毒,大家都知道。
众所周知的还有雪山之上,三爷前来想要救走易敏,虽然是霓灵所扮,但众人不知。
所以,她跟对方提起这些,再正常不过。
“易敏不在,我们没有找到她,三爷应该去雪山下找,而不是来这里。”
既然知道对方是凤影墨,她就觉得事情好办很多,因为她知道,含沙射影的话,他懂。
然,对方显然很固执。
“我让你过来!”
依旧还是霸道强势的那一句。
夜离就怒了。
“三爷为何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强势?三爷问过我的意见吗?想过我的感受吗?三爷知道我愿意跟三爷走吗?”
男人就沉默了。
“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三爷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都跟易敏那样了,我还会心甘情愿跟三爷走?”
男人依旧没有吭声,只面朝着她的方向,因为脸上被青铜面具所掩,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夜离眸光微闪,继续。
“我跟三爷的情义,在雪上之上,我纵身跃下断壁之时,已经恩断义绝,当初三爷救我一命,我以一命还你!我不需要一个至死都要将生的机会留给别的女人的男人!”
夜离其声幽幽,说得决绝。
当时,在断壁之上,霓灵被张硕搞下断壁之前,用力推开易敏,大家都看在眼里,她这样说,她相信大家都懂。
而且,她也想要告诉陌千羽,她跟三爷的渊源。
源于救命之恩而已。
也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会随着那个男人跳下断崖。
并不是为了追随,而是因为,一,绝望死心,二,还他一命,从此两讫。
夜离边说,眼角虚光边瞟向自始至终未说一语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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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永远在为别的男人出生入死?
也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会随着那个男人跳下断崖。
并不是为了追随,而是因为,一,绝望死心,二,还他一命,从此两讫。
夜离边说,眼角虚光边瞟向自始至终未说一语的帝王夥。
陌千羽背光而站,一张脸掩在苍茫夜色中,神色莫辨颏。
见话已至此,男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夜离眉心微拢。
“三爷走吧,我是不会跟三爷走的,如果三爷要执意,也莫要怪我没提醒三爷,三爷大可以回头看看,除了这些禁卫,到处都是……”
夜离顿了顿,原本想说,“到处都是隐卫”,一想觉得不妥,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我们的人”。
她说,到处都是我们的人,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自己和陌千羽站在同一个立场。
男人终于徐徐回头望去。
虽夜色凄迷,却足以看到那些拉满弓待命的隐卫密密麻麻。
夜离眼波微动,心想,这次总要知难而退了吧?
然而,没有。
男人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恍若未见。
夜离就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说白,她说那么多,只是想让这个男人走,虽然她也知道,就算这个男人想走,陌千羽放不放过他还是个未知数。
但是,至少,趁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赶快撤离总归是对的,而且,陌千羽这边,她也好求情。
可是谁知道,这个男人竟然油盐不进,完全不听劝,不仅如此,还脚尖一点飞身而起,想要朝她这边飞过来。
禁卫们闻风而动,迎了上去。
原本只是对峙的两方,便痴缠打斗在了一起。
夜离脸色都白了,腹中疼痛更甚。
想了想,她缓步走向陌千羽。
“皇上,”一直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她压下情绪,低声乞求道:“能不能请皇上放过他?”
帝王落在那些打斗身影上的眸光微微一顿,徐徐转眸,淡睇向她,却也只睇着她,不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他曾经救过我一命,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夜离。txt全集下载”
好一会儿,帝王才出声,声音明显透着冷意。
“不是朕放不放,而是他走不走。”
夜离眸光一亮:“只要皇上让那些禁卫停下来,我可以去说服他离开,我一定可以让他离开!”
夜离急急保证着,帝王却“嗤”的一声笑了。
夜离怔住,看着他。
“夜离,你知不知道,不止是朕不想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朕呢。”陌千羽轻勾着唇角,笑意冷得瘆人。
“不会的,”夜离摇头,“我也可以让他跟我保证,保证再也不冒犯和冲撞皇上。”
虽然夜离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可她还是硬着头皮这样说了。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过了今夜这一劫。
夜离转眸看向远处,那些黑点一般的隐卫蓄势待发,似乎手中拉满弦的弓箭随时都可能脱手而出。
帝王又是好长时间不说话,凤眸紧锁着前方以众对一的厮杀。
“他是杀害沈妍雪的凶手!”
沉沉的声音落下,帝王再次侧首看向夜离。
夜离长睫微微一闪,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提起沈妍雪。
的确,沈妍雪的确是被三爷所杀,虽然是真正的三爷。
可是,这些她无从辩驳。
见她不说话,帝王又将视线转了过去,看向前面,微微眯了凤眸,其声恍惚:“你可知,雪崩之后,朕经历了些什么?”
夜离看着他。
他低低一叹,声音继续:“朕从雪山上摔下来,撞到了后脑,朕的眼睛看不见了而他”
陌千羽扬手一指,直直指向场中正跟一众禁卫打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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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就是他,趁人之危,对朕用迷香,想要杀了朕,若不是得好心人相救,朕今日又怎能站在这里?”
夜离有些震惊。
没想到从雪崩到医馆再遇才短短几日时间,他竟经历过这些。
竟然还失明过。
“所以,皇上今夜是一定不会放过他了,是吗?”
夜离微哑着声音开口。
不然,从后幽到北国,岂止千里?调动那么多隐卫,不是他会做的事。
只能说明他恨之极致,处心积虑。
“是!”答案意料之中,帝王回得笃定,“因为朕实在找不到一个放他的理由。”
“如果我求皇上放过他呢?”
其实话一出口,夜离就知道白问了。
曾经她求过他何止一次?
将霓灵赐婚给凤影墨的时候,她求过。
将巧黛关入死牢的时候,她求过。
一次未答应,一次提了条件。
那么这一次……
帝王没有回答,只定定看着她,凤眸中的两团玄黑就像是冬日四更的天,看不见一丝光亮。
已有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不知是禁卫的,还是男人的。
夜离皱眉,只觉得小腹下的绞痛也跟着变成了坠痛,她强忍着,身子在微微发抖。
“皇上不是一直问我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吗?”
帝王眼波微微一敛,她垂眸苦涩地弯了弯唇,伸手抚上自己的腹,“我现在就告诉皇上。”
抬眸,看向场中渐渐有些处于下风的男人,夜离启唇,一字一顿:“就是他。”
“他就是孩子的父亲,但是,我对他真的已经心灰意冷,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怀着孩子,还跳下断崖。若皇上不嫌弃夜离的蒲柳之身,夜离愿意滑掉腹中胎儿,彻底断了跟他的最后一点念想,跟皇上回宫。”
夜离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这番话说完的。
她只知道,除了腹中孩子,她别无他法。
帝王凝目盯着她,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片刻之后,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夜离一怔,苍白着脸看着他。
“夜离,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永远在为别的男人出生入死吗?不是朕!”
帝王看着她,轻轻摇头,眼角的笑意连连,眸子里却是冰冷一片。
“当初,在雪山之上,你不吃不喝,跪于雪地七日七夜,甚至想到用自己的嘴这样屈辱的方式来伺候朕,就为了求朕救凤影墨。这才几日的时间,你又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不惜舍掉自己腹中的骨肉,你让朕怎么说你?说你多情,还是说你无情?你这样,又让朕怎么相信你?”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对皇上做过不做的。”
夜离忽然开口。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邀功之人,也一直觉得做了就是做了,对方知道不知道,并不重要,只是今日,她第一次想要将这些拿出来作为资本。
帝王微微一愣。
“我曾经为皇上做过些什么,相信皇上心里有数,出生入死,一点都比这两个男人少……”
“你也说那是曾经!”帝王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现在亦是,只要皇上……”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禁卫们惊呼。
“皇上!”
“皇上小心!”
夜离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男人黑衣如墨动,身轻如燕,手中掌风提起,正直直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只不过目标不是她,而是陌千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男人已逼至跟前。
夜离瞳孔一敛,反应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同样脚尖一点,轻跃而起,挡在了前面。
希望事件的发展能在意料之外。另外,人物关系跟人物矛盾也会慢慢越来越明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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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只有一种可能,她是真的想舍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之间。txt全集下载
男人已逼至跟前。
夜离瞳孔一敛,反应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同样脚尖一点,轻跃而起,挡在了前面。
任凭再有心里准备,任凭再咬紧牙关,当那道凌厉掌风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腹上时,夜离还是禁不住痛苦地松唇闷哼出来蹂。
“唔——”
身子如同破败的落叶直直朝后飞去。
耳边风声呼呼,眼前景物迷离,夜离听到有人在惊慌地喊她:“夜离……”
然后,明黄晃动,急速朝她而来,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她的身子重重砸落在地上。
尘埃激起,她看到陌千羽惊痛的眸眼。
“夜离……”
他颤声唤着她,然后将她深裹入怀,接着就是他嘶吼的声音:“太医,端王,快宣端王,快……”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禁卫们忘了反应,黑衣人怔怔收回自己的手掌。
甚至连闻见动静刚刚走出营帐的巧黛都惊得差点摔倒。
霓灵打着赤足踉跄飞奔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姐,姐……”
方才那一幕,她站在营帐外看得明明白白。
男人的目标是陌千羽,当时事情发生得突然,陌千羽根本没有意识到,当然,并不是他一人,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等到禁卫发现,喊小心的时候,已然太晚。
她不知道以陌千羽的身手能不能躲过,毕竟骤不及防,对方又来势汹汹,躲开的可能性应该很小。
她只知道,她姐以身挡了,以身替陌千羽挡了。
让她最震惊的是,挡则挡了,她姐还脚尖点地,让自己跃了起来。
于是,她的高度,正好让那一道原本会落在胸口的掌风落在了她的腹上。
或许,当时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以为这是她姐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也是一个人在绝境中让伤害降到最小的正常反应。
因为落在胸口,可能会没命。
但是,她知道,不是。
这不是她姐的根本目的。
她如此珍视她腹中的孩子,如此想要保住那个小生命,她又怎会舍“他”保她自己?
她姐不是那种人,从来不是。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是真的想舍了。
而在这个世上,能让她做出如此痛苦艰难抉择的人,除了她这个妹妹,便是那个男人。
她要救那个男人?
她跟陌千羽达成了某种协议?
站得远,听不到她跟陌千羽说了点什么,只知道两人一直在说,一直在说。
然后,就出现了刚才的这一幕。
霓灵跑着,眼泪跌出眼眶。
被潇女木的毒性侵害在前,喜脉本就不稳,那条小生命早已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会离开,如今被这样一掌下去,被这样一掌下去……
霓灵只觉得呼吸都呼吸不过来,脚下踉跄更甚,险些摔倒。
“姐……”
她跑到近前的时候,端王也正好到。
夜离在陌千羽的怀里,脸色苍白得就像是被大石碾过的纸娃娃,没有一丝血色,她吃力抬手。
端王以为是她为了配合他探脉,遂也手过去。
谁知,指腹还没有搭上她的腕,就只见她其实是抬手攥住陌千羽的袖襟。txt全集下载
“皇……皇上……放他走……”
苍哑破碎的声音从微抖的唇瓣间艰难逸出,夜离沉痛地看着陌千羽。
霓灵心中大痛。
果然,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
为了那个男人。
陌千羽凝着她,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眸中风起云涌,有疼惜,有难过,还有一抹愠怒,另绞着一丝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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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起眼睑,转目看向怔怔站在那里的男人。
显然,跟他们一样,男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震住了。
见帝王看过来,边上的那些禁卫这才纷纷回过神,然后,便朝男人围攻了过去。
夜离自是也看在眼里,她急了,拉陌千羽袖襟。
手却被陌千羽反手裹住,陌千羽比她更急:“先让端王看看。”
边拉了她的腕,边示意边上的端王快检查。
端王伸手,夜离却是不肯。
“求……求皇上……”
夜离喘息着,张着嘴,出气多,进气少,原本就被汗水濡湿的发丝沾染在脸上,又加上小腹的剧痛难忍,让她痛得微微扭曲了五官。
那样子,那样子……
陌千羽瞳孔一敛,侧首沉声吩咐不远处的禁卫:“住手!”
众人一震,停了下来。
不明所以,皆朝他看过来。
“放他走!”
陌千羽再次吩咐众人。
末了,也未等禁卫们搞清楚状况,就转眸看向夜离,“现在可以让端王看了吗?”
夜离没有吭声。
端王伸手探上她的脉搏,凝神细探。
片刻之后,眉心一拢道:“腹部受创,胎儿怕是不保,要是有银针就好了,微臣可以暂时封住她的一些茓位,只可惜此次出门,微臣并未随身携带针带。”
“张硕有!”陌千羽骤然想到,连忙吩咐边上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的霍安,“快,快宣张硕!”
“他不在……”一道女子微哑的声音响在身畔。
是霓灵。
先前她去张硕的营帐,营帐内无人。
现在她虽然没有去找,但是,她也可以肯定人还没有回来。
不然,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只有他跟凤影墨没有出现,而且他们两人的营帐就在附近。
凤影墨就不说了,虽不知是乔装,还是分裂,可毕竟人在呢。
而,张硕始终不见人影。
只是很奇怪的是,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去见巧黛了,可现在看到巧黛也正在外面,却并不见他人,她就疑惑了。
只是,她的疑惑很快就有人帮她解了。
是端王。
听到她说张硕不在,陌千羽还准备让霍安去看看,端王就出声了。
“是,张太医跟凤台主两人去采草药去了,应该还未回来。”
“采药?”陌千羽一愣。
霓灵也有些吃惊。
“是!今日微臣将解药给阿洁姑娘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因为中毒时间太久,她的身子虚弱得很,就算是有解药,能将剧毒解了,可要真正复原可能还是有一些难度,需要另外再配些药调理才行。下午马车同行的时候,微臣将这个情况跟张太医说了,张太医说等队伍停下来驻营的时候,他去找些草药试试。凤台主说,驻营怕是要在夜里的,夜里不方便也不安全,他陪张太医去。”
端王说着,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力气抓攥了,夜离的手陡然从陌千羽的袖襟上跌落下来。
霓灵却是垂着眸子弯了弯唇角,咽下心头苦涩。
端王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不见他们两人,估计就是做这件事去了,当时,霍公公也在马车上,应该也听到了。”
霍安怔了怔,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来,当时,他也就随便听听,没有放心上。
没想到这两个男人还真深更半夜去采药了。
现在怎么办?
或许是因为长期跟在帝王身边,对夜离的事了解得比较多的缘故,他是真心心疼起这个女人来。
方才那般奋不顾身地为帝王一挡,他想,就算两人之间隔了太多人太多事,也都不重要了吧?
边上霓灵也是急得不行,她红着眼睛四下望去,希
望能看到张硕回来的身影。
没有。
倒是看到了巧黛。
巧黛一人伫立在不远处的夜色下,秀眉微蹙,面色凝重,正盯着她们这边,一副很担心,却又不敢前来的模样。
霓灵撇开目光。
端王还在替夜离一边检查着情况,一边点着她身上的一些茓道。
夜离却一直看着场上的那个墨袍铜面的男人。
是他吗?
应该是他吧?
种种迹象都是他。
他的行为举措,他们两人的对话,
而且,方才落在她腹上的那一掌,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只有她知道,那只是招式凌厉,其实并未真正带上多少内力。
不是他,又会是谁?
快走,凤影墨,她在心里默念着。
她好不容易从陌千羽手中换来这样的机会,聪明如他,不会看不出来。
快走!
不然,只要陌千羽一声令下,别说这些禁卫他都难以对付,就那些隐卫一出手,必定会让他万箭穿心。
终于,男人决定走了。
脚尖点地,作势就要提着轻功离开,可是,变故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强大的内力,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破空而来,风驰电掣一般直直击向男人。
男人被击得身子一晃,一声痛苦的闷哼,男人的身子斜斜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边上一个营帐的帐柱子上,然后跌落在地。
所有人大惊。
包括夜离。
“凤影墨”三字都差点脱口呼出。
她脸色骇然地转眸,随众人一样,本能地循着那股内力发出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她做梦也想不到,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凤影墨。
她愕然瞪大眼睛,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凤影墨衣发翻飞、脸色黑沉、凤眸沉戾,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俨然一个杀神一般。
一手缓缓收起掌风,一手拿着一些……是什么东西?
绿叶长根。
是药草。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举步朝他们这边走,经过巧黛的身边时,将手中的那些药草给了她,脚步未停,继续向前。
那一刻,夜离听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断裂的声音。
心中大痛,她朝陌千羽怀中一颓。
端王急切的声音紧随而起。
“坚持住,不能睡,只有你坚持住了,孩子才有保住的可能,不然,金锣大仙来都保不住他。”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只一瞬间而已,这个女人就忽然像是被凭空抽走了所有生气一般,整个人颓了下来。
前一刻,他还能从她的脉搏上感受到她的那份顽强坚持,后一刻,却又似乎全然放弃了一般,脉动都让人感觉到她的心灰意冷。
当然,他猜测或许是跟场上的那个被打翻在地的黑衣人有关,又或许跟此刻如同地狱修罗一般快步近前的男人有关。
“挺住!”
“姐……坚持住!”
霓灵哭了,终于哭出了声。
只有她知道,她这个姐姐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宁舍掉自己的孩子,甚至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只为保一个男人的安全离开。
结果,那个男人却并不是她心中要保的那个人。
而真正要保的那个人却为了别的女人去寻药。
老天,你在开玩笑吗?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不然,怎会那般
残忍,那般残忍地对待一个倾心付出、舍命付出的女人?
“姐……姐……为了我……为了三儿,你一定要坚持住!”
她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更不知道如何鼓励,一颗心痛到颤抖,她不想哭,因为她知道,她哭,只会让她姐更加难受绝望,可眼泪却是不争气地如同绝提的海水一般肆意汹涌。
学着她姐平素对她那样,她也握着她姐的手,紧紧握住。
抬起红红的眼眶,她看向那个衣发翻飞朝他们而来的男人。
婆娑视线范围之内,她意外地看到张硕也回来了。
却并不意外地发现,张硕的手中也拿着同样的采药。
此时正震惊地看着他们这边,面露疑惑懵懂,似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霓灵垂眸苦笑。
果然,果然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边上陌千羽一边摇晃着夜离让她振作,一边看着快步逼近的凤影墨,脸色很不好看。
“凤台主……”他想要喝止他,凤影墨却已经行至跟前。
然后伸手,一手抓住端王的手臂一拉的同时,另一手对着帝王的肩膀一推,下一瞬,就将夜离的身子扯进怀中紧紧抱住。
动作快得惊人,连两个会武功的当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人后退了好几步,一人跌坐在地上。
众人惊错。
惊错他的速度和身手,也惊错他的举措。
他竟然将帝王推倒在地上。
然后旁若无人地将帝王原本抱在怀中的女子夺过去,深裹入怀。
“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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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他的帐,等会儿我要亲自跟他算
然后旁若无人地将帝王原本抱在怀中的‘女’子夺过去,深裹入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热门小说网www.Remenxs.coM]。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 。复制网址访问
“夜离……”
‘唇’瓣紧贴着耳边,几乎咬住她的耳垂。
没有人能听到,除了夜离溽。
声音沙哑、颤抖,还绞着咬牙切齿的愠怒。
将她紧紧裹住的手臂更是将她箍得生疼。
夜离心中悲凉,却没有任何一丝反抗的力气。
霍安最先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上前:“皇上!”
连忙将陌千羽从地上扶起。
边上霓灵却是陡然冲到凤影墨面前。
“放开她!”
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吼,一边伸手去掰凤影墨的手臂。
可她就算拼尽了全力,也没能让对方的手臂有丝毫松动。
霓灵就怒了。
“凤影墨,放开她!你没有资格碰她!”
“我没有资格?”凤影墨笑了,嘴角的弧度冰冷,骤然笑容一敛,转眸瞥向陌千羽,“我没有资格,他就有资格了?”
咄咄的口气同他的目光一样‘逼’人。
汗。
众人再次惊错。
反了,反了,真的反了。
方才将帝王推翻在地也就算了,如今还这样厉声质问,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在场的许多人甚至在想,这是他吗?这是他们缉台的台主凤影墨吗?
平素虽有一些不羁,却也从不至于如此。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或是醉酒了吧?
就在众人纷纷做着各种猜测之际,帝王也怒声开了口。
“凤影墨,你发什么疯?是不是不想夜离活了?若想她死,你就继续疯,若不想她有事,就快让端王诊治!”
如今的陌千羽虽然没有暴怒发作,但是,较龙颜大怒时的他,气势更甚。
凤影墨却丝毫不以为意,轻嗤,‘唇’角一抹嘲‘弄’,凤眸微微一眯,眸中寒芒乍现,声音从牙缝中出来:“夜离必须活,我们的孩子也必须活!”
声音不大,却如同带着某种魔力一般,划过全场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一震。
我们的孩子?
我们是哪们?
他跟夜离吗?
他们的孩子又在哪儿?
在夜离的腹中?
太震撼了。
说实在的,这两日,大家还在戒坊坊主夜离是‘女’人的那份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现在竟然又有惊人消息曝出。
夜离是帝王的人,却是凤影墨的‘女’人?
而且现下看两个男人的反应,怎么看怎么微妙呢。
于是一个一个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
陌千羽微微变了脸‘色’。
霓灵目瞪口呆。
忽然想起什么,她转眸朝不远处的张硕望去,不期然地撞上张硕正凝着她的目光。
四眼相对,张硕心虚地撇过避开。
果然他还是告诉了凤影墨。
今日在龙辇上,张硕给她姐探脉之时,她心知她姐的顾虑,也觉得若被陌千羽知道孩子还在,定会带来纠复,所以,就用眼神乞求这个男人能将查探到的实情隐瞒下来。
男人懂了,也按照她期待的那样做了。
却没想到,还是告诉了凤影墨。
想到这里,霓灵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自来,并不是张硕,而是凤影墨。
“既然你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既然你知道你们的孩子还在,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那一刻,霓灵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想去顾,什么都不想去管了,既然他自己已经挑明,他们的孩子,那她就也不用再遮掩隐瞒。
tang灵灼灼话落,全场一片唏嘘。
果然,果然夜离跟凤影墨,戒坊坊主和缉台台主。
帝王脸‘色’越发白了几分,薄‘唇’紧抿。
霓灵的‘逼’问还在继续。
“白日我姐的腹痛你也在当场,你就应该知道我姐的身体状况,你就应该知道我姐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喜脉不稳,随时都有可能滑掉,需要亲生父亲的血做‘药’引保胎,而你在哪里?”
原本,还有一句“你在给另外一个‘女’人寻草‘药’!”,话到了嘴边,她还是咽了下来,虽然她真的很想说,很想说。
可她不想让她姐难过,也不想让她姐担心。
将巧黛牵扯进来,不是好事,陌千羽不傻,若听出什么端倪,顺藤‘摸’瓜查到了什么,指不定‘弄’出什么纠复。
所以,她原本还想告诉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姐之所以现在伤成这样,也是拜他所赐,因为将黑衣人当成了他,因为想要让他安全离开,因为她用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换了他生的机会。
虽然,他并不是他。
虽然,她姐救错了人。
可最初的出发点,只是因为他。
考虑到陌千羽当前,那么多人当前,这些话她还是忍了下来。
“在我姐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如今又做什么跑过来假惺惺?什么叫夜离必须活?你们的孩子必须活?我姐就要死了,她快死了,你们的孩子也要保不住了,你做什么还在这里不让人诊治?”
凤影墨眸‘色’沉戾,在听到那句“她快死了,你们的孩子也要保不住了”的时候,明显瞳孔急剧一缩,他垂眸,看向怀中人。
怀中那个自始至终一动未动,也一声未吭的‘女’人。
“夜离……”
较最初带着愠怒的那一声,此次唯有颤抖。
末了,又猛地抬起头,大喊一声:“张硕!”
张硕吓了一跳。
心中疑‘惑’,这个男人没有回头,都没看过他,怎么就知道他回来了?
抿‘唇’看了看帝王,又看了看巧黛,张硕拾步走过去。
众人都以为凤影墨是喊张硕前去帮夜离诊治,帝王和霓灵也是这样认为。
谁知道,张硕还未近前,凤影墨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并扬手一指,直直指向那个被他用内力掼撞在营帐帐柱子上,刚踉跄爬起的墨袍铜面的男人。
“别让那个男人跑了,他的帐,等会儿我要亲自跟他算,若夜离呣子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定要让他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
声音不大,却狠戾如刀,杀气腾腾,听得在场的所有人浑身一颤。
帝王更紧地抿起了薄‘唇’。
张硕愣了愣,朝黑衣人走过去。
全场声息全无,一时静得可怕。
不让端王看,如今又不让张硕看,反而让张硕来替他看人,这是真要救人吗?
就在众人心生疑‘惑’之际,忽见凤影墨身形一矮,是他抱着怀中‘女’子席地坐了下去。
然后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他从袖中掏出几株草‘药’。
大家一怔。
端王同样眸光一敛,他懂医,又离得近,所以一眼就将那草‘药’认了出来。
是保胎‘药’。
且是最好的保胎‘药’,夜离给他的那几种‘药’里还没有这个,因为此‘药’非常稀少,很难找。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哪里竟然给‘弄’到了。
凤影墨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连草‘药’上面的尘土泥浆都顾不上擦掉,就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咀嚼。
一边咀嚼,一边垂目看着怀中的‘女’人。
‘女’人同样在看着他,又或者没有,只虚弱地半眯着眸子对着他的方向。
或许痛到了极致,就不知道痛了。
除了面‘色’苍白,她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一丝痛苦,很平静,很淡然。
可越是这样,越是看得凤影墨
心口一颤。
他俯下身,用自己的‘唇’轻轻蹭开‘女’人的‘唇’齿,将嘴里咀嚼好的草‘药’一点一点哺进‘女’人的口中。
草‘药’腥苦,他浑然不觉。
却只觉‘女’子‘唇’瓣上的凉意,瘆人。
没办法,煎‘药’没有条件,也完全来不及,他只能用这个方式。
希望有用。
因为主要是将草‘药’咀嚼出来的‘药’汁哺给她,所以两人口中津液‘交’缠。
其实也不能说是‘交’缠,只是他的,他一方的,而她只是被动地受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凤影墨会有如此惊人的举措。
可是很奇怪,明明有伤风化,却又觉得天地之间,似乎就只有他们两个。
或许他们佩服的就是他的那一份敢为。
凤影墨完全不理会场中众人,只专注地倾身哺着‘药’,一双眸子沉暗,紧紧摄住怀中人不放。
夜离。
他心下低叹。
曾经每次这个名字想要脱口而出的时候,都临时紧急换成了夜灵。
她装,她演,他便也不揭穿,陪着她装,陪着她演。
他没想到,终于她是她的时候,他们却变成了今日这样。
事情一桩一桩,接踵而来。
当她说孩子没了的时候,他就有种预感,他们完了。
陌千羽又好巧不巧地出现,让他连想要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特别是陌千羽不惜将自己推上不孝不忠的境地,不惜将自己跟太后的矛盾暴‘露’在人前,只为了替她解围‘女’扮男装、欺君之罪的时候,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陌千羽本就是她曾经倾心相对的男人,而且对于他这种原本只重江山,只重权术的帝王,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一步,有多不易,又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她肯定也知道。
所以,他担心,他怕。
第一次,他这样怕。
没有人知道,她跟陌千羽同乘龙辇,他在后面马车里的煎熬,就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从张硕那里强行得知孩子还在的那一刻,他的欣喜若狂一样。
他们的孩子还在。
只要他们的孩子还在,她就永远也不可能逃开跟他的牵绊。
只是,张硕说,喜脉虽在,却是情况不妙,孩子随时都有可能滑掉,最好能保胎。
什么叫最好?
是必须!
只是保胎要保胎‘药’,还得不能让陌千羽知道。
所以,在马车上,端王说,巧黛的身体太虚,就算服用了解‘药’,身体恢复也还是有难度,最好是能辅以调理的‘药’,张硕说驻营的时候,会去找找看,他便借机说自己夜里不安全,他陪张硕一起。
实则,他要去找保胎的‘药’。
霍安在,他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到陌千羽那里。
说白,将霍安安排跟他同车,本就是行监视之实,这一点,他心里明白。
他没有想到的是,就他出去采‘药’的时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前面怎么回事,他不是很清楚。
远远的,他看到营地这边火光熊熊,他就猜想是出事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毕竟她在,他就不敢怠慢。
所以,他驾着轻功,急急往回赶。
踏风而行中,他看到了黑衣铜面人,他看到了很多禁卫,他还看到了更远处犹如黑点一般的隐卫。
当然,他也看到了她。
看到她跟陌千羽站在一起,两人一直在说着话。
他最后看到黑衣人攻向陌千羽,看到她以身护了他,看到黑衣人的掌击在她的腹上……
那一刻,他觉得世界都静了。
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他这样紧赶慢赶,却终是没能在最后一刻赶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
子如同落叶飞出,看着她被陌千羽抱住。
这也是他刚刚怒她恨她的地方。
她明知道自己怀着孩子,明知道自己身子虚弱,却还是那般奋不顾身地替陌千羽挡下那一掌。
真的,看到她那样奄奄一息,那样了无生机,他心中大痛的同时,却又恨不得毁了她。
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不顾自己的‘性’命,不顾他们孩子的‘性’命。
可,就在刚刚看到夜灵的表现之后,他忽然觉得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肯定另有隐情。
至少,夜灵说,喜脉随时不保,需要亲生父亲的血做‘药’引保胎,这点他就不知道。
必定发生过什么,他这样想。
‘女’子没有抗拒他的哺‘药’,当然,此时的她,想抗拒也抗拒不了。
几乎连吞咽的能力都丧失掉了,他想点她的‘茓’,却发现她的喉咙在动。
她在艰难地、努力地在吞。
那一刻,凤影墨只觉得一颗心更加难以抑制地大疼了起来。
也终于明白,想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心,她其实一点也不比他少。
夜离。
心中轻叹。
哦,对了,需要亲生父亲的血。
是需要他这个亲生父亲的血,对吧。
将草‘药’哺完,他一口咬在自己的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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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痛,是好事。
夜离的意识其实已经很浅薄了,但是当有滚烫的腥甜滴滴答答落入她的唇上时,她还是醒了过来。
吃力地睁大眼,在时而婆娑,时而清明的视线中,她看到男人苍白的脸、沉痛的眸以及薄薄唇边的那一抹鲜红妍艳。
男人举着手臂,任腕上鲜血砸落在她的唇瓣之上,凤眸沉遂,紧紧盯着她不放瞻。
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溽。
疯子。
真是个疯子。
就算需要亲生父亲的血,那也是做药引,哪有这样直接咬破自己脉搏放喂的。
想阻止,却又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其实刚刚这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隐隐约约都知道。
她只是意识浅薄,不是没有意识。
他用嘴哺她草药。
她懂医,很清楚那是什么药。
只是,那样稀有的保胎药他是怎么弄到的?
并非干草药,入嘴她就知道。
那浓郁的青气,以及硌人的细沙,说明是新鲜摘得。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夜里不见他的人,他其实是给她寻药去了,虽然……也给巧黛寻了。
因为他的举措说明了一切。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真的看不懂了。
他对陌千羽的态度,对霓灵的所言,让张硕做的事,等等等等,都让她心里生出一种感觉。
他豁出去了。
不然,不会连帝王之仪、君臣之礼都不顾了。
不然,不会连父子之情、忠孝之心都不管了。
他竟然连“我定要让他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难道他……
正浑浑噩噩地想着,男人手腕上的血流得越发湍急,她来不及吞咽,一口呛住,猛地“咳”出了声。
凤影墨大惊,连忙将手臂拿开,然后抱着她坐起了一点,以防她呛到气管里面。
“你怎样?”
一边急切相问,一边抬起衣袖揩着她的脸和唇边的四周,替她揩去上面沾染的血渍,而全然不顾自己的腕上还在往外涌的鲜红。
夜离看着他,却又隐隐感觉有谁的目光深凝,紧紧盯着他们这边,她下意识地将眸光往上微微挪去。
透过凤影墨的肩头,她看到幽幽夜色下,巧黛略显苍白的眉眼和一瞬不瞬的目光。
勉力牵了牵嘴角,她收了视线。
只觉得原本已经痛到麻木的小腹又猛地大痛起来。
她艰难伸手,虽然终是无力垂落,却总算在垂落之前,非常不易地攥住了他的衣衫。
“痛……”
凤影墨脸色一变,反手将她的手背裹在掌心,骤沉了呼吸,然后又慌痛抬眸,看向远处的张硕。
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慌乱和求助。
“张硕,她痛!”
嘶哑的声音微厉,他大声喊着。
那是夜离从未见过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男人。
就算是处在最不利的劣势,他的气势也从不输别人。
就算那夜水榭旁的颓败,那也是因为他主动放弃。
几时见过现在这样慌乱无措的他?
“痛是好事,痛就说明药力起作用了,忍过就没事了。”
张硕朗声回着,声音透过夜风传来。
夜离看到凤影墨闻言之后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然后,手臂将她更紧地扣在怀里,大掌轻抚在她的小腹上,轻缓地给她输着真气。
张硕说的是实情,作为医者,她知道。
她只是刚刚那一瞬间,觉得痛了,就呼了出来
tang。
虽然那一刻,她其实深知,痛,是好事。
她不是一个不能忍受疼痛的人,今天一天却似乎将这三年来的痛都叫出来了。
这是今日的第三次,第一次在马车上,因为面色到那里去了,陌千羽相问,她只能相答;
第二次是刚刚在营帐里,也是对着陌千羽,她的目的是想他能救她腹中的孩子。
这是第三次,却是第一次对着这个男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明明她可以抑制的。
或许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又或者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想要表达的骄矜。
“外面更深露重,将夜离送去营帐休息吧!”
许久的沉默以后,帝王终于再度出了声。
是对着凤影墨的。
疼痛间,夜离也缓缓回神。
身上一紧,是凤影墨收了手臂,下一瞬,就抱着她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
她以为他是领命,然后抱她起身回营帐,谁知,不是。
躬身的同时,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微臣方才也是因为担心夜离,所以一时失控,冲撞冒犯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终于想起来要道歉了。
全场一片唏嘘。
帝王眸色深沉,睇着他。
还未表态,凤影墨的声音又继续响了起来:“微臣跟夜离两情相悦、互生情愫已久,一直碍于夜离奉皇上旨意女扮男装的身份,所以未能大方示于人前,此次皇上恢复她的女儿身份,微臣本也打算回京就请皇上为我们赐婚,谁知竟发生这样的事端,正好今夜大家都在,可以给微臣做个见证,微臣斗胆,请皇上为微臣和夜离赐婚!”
一席话落,原本唏嘘声还未平息的众人再次一片哗然。
夜离同样吃惊不小。
赐婚?
给他们两个赐婚?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边上霓灵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巧黛,看到巧黛微微垂眸,凝向自己手中那株药草。
帝王陌千羽终于再也绷不住,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嘴角一勾,却是在笑。
“夜离都伤成了这样,凤台主竟然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闲心提这个?”
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凤影墨不这样认为。
他同样回帝王以浅笑:“回皇上,就是因为伤成这样,微臣才更要提,她的腹中怀着微臣的骨肉,做为男人,微臣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给她们呣子一个名分和交代,请皇上看在方才夜离奋不顾身护驾的份上,成全我们两人!”
汗。
这一席话说得……
怎么听,怎么觉得意味深长。
似乎是在回帝王那句伤成这样。
这个男人的意思是伤成这样,也是因为奋不顾身护驾才伤。
众人,包括夜离在内,都不禁替这个男人暗暗捏了一把汗。
果然,帝王怒了。
“护驾的人是她,若真要跟朕求旨,也应该是她跟朕求!”
直接用的“她”,而不是夜离。
于是,众人在这一句绞着愠怒的话语中,听出了他们早已经怀疑的微妙。
端王更是眸光微敛,瞥向边上的霓灵。
夜离觉得腹下的疼痛经过一阵剧烈以后,似是稍稍有些缓解,原本攥着凤影墨衣袍的手也未松开,遂顺势拉了拉,想要以此让凤影墨作罢。
说实在的,她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很多事她还没有想明白。
可凤影墨根本就未理她,而是对着陌千羽再次笑着出了声。
“话虽如此,可对于夜离来说,虽女扮男装多时,却毕竟终究是女子,让一个女子跟皇上请旨这方面,她
怎么好意思张口?”
陌千羽面色又是一滞。
毕竟是居上位者,脑子也不会是转得慢的人。
唇角一勾,道:“既然是两情相悦,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么多时日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日,反正马上就回京了,届时夜离身子也痊愈了,两全其美,多好。而且,朕相信,夜离也不是在意这一日两日名分的人。凤台主觉得呢?”
烫手的山芋再次被扔到了凤影墨这边。
众人目光齐聚。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是明眼人。
谁都看得出来,今夜这君臣二人算是杠上了。
一个执意请赐婚,一个坚决不答应。
就在众人猜测着凤影墨接下来又能怎样的巧舌如簧和语出惊人之时,他却忽然颔首道:“皇上所言极是!微臣的确不应该急在这一时。而且,微臣现在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呢。”
前面两句说得谦逊有礼,最后一句,就明显寒凉了语气。
说完,也是抬头朝场中一人看去,眸光如刀,带着彻骨的冷意。
众人一惊。
帝王亦是眼波一动。
夜离自他怀中,更是将他的举措看得清清楚楚。
心知肚明,他说的“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指的是,对付那个黑衣铜面人。
可是,怎么可以?
那人明明是……他的父亲。
是他的父亲吧?
夜离觉得自己也糊涂了。
刚开始,他的言行,他的举止,种种迹象表明,是凤影墨,她也非常确定相信。
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还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所以,她现在也不敢瞎猜了。
她只是觉得如果是凤影墨的父亲,如果是,凤影墨如此,岂不是大逆不道?
虽然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狠戾自私的父亲,的确不值得他去尊重,但是,毕竟亲情的血缘关系摆在那里。
而且,她知道,凤影墨的心底深处是在乎的。
若不在乎,就不会出现水榭旁的那一场绝望。
若不在乎,就不会放弃一切解释,担下那一滔天罪责。
那么此刻……
“夜灵,帮我扶你姐一会儿。”
正思忖间,凤影墨已经将她放开,并示意边上的霓灵过来。
平素一直听他叫自己“夜灵”听习惯了,突然听到他用这个名字喊霓灵,她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
霓灵也听话,当即就依言过来,蹲身将她扶住。
男人起身。
衣袂被风扬起,带起一阵淡淡的兰麝香气。
见凤影墨举步便要走,夜离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袍角。
意识到抓坠的力道,凤影墨连忙滞住脚步,疑惑回头。
夜离朝他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有力气说什么。
但是,她知道,她的意思,他懂。
她让他算了。
徐徐转眸,夜离看向远处的那个黑衣身影。
虽戴着面具看不到对方的脸,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是,可以确定他也是在看着他们这边。
而且,从他一只手落在胸口,微微佝了身子来看,应该是刚刚被凤影墨伤得不轻。
所以,算了吧。
无论那个男人是不是凤影墨的父亲,她都让他算了。
他不是一个会放狠话的人,可是他跟张硕的那句“别让那个男人跑了,他的帐,等会儿我要亲自跟他算,若夜离呣子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定要让他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足以说明,他定然不会轻饶了那人。
可,如果那人真是他的父亲,他这样为她去宣战,心里承受着怎样的折磨,她清楚。
她不希望他这样,也不想他受到任何谴责。
而,如果那人不是他的父亲,她想应该是认识她的人,或者说很熟悉她。
因为从她跟他的对话中,不难看出,他清楚自己跟易敏的关系,也清楚自己跟她的关系。
最最重
要的一点是,他劈空而来,击在她腹上的那一掌,只是招式狠戾,却并无多大内力,不然,孩子绝对没了,她能不能活都不一定。
这手下留情一举,也让她想要就此作罢,不想让凤影墨去追究。
而凤影墨却没打算遂了她的愿,缓缓倾身,将她抓攥在他衣袍袍角的手拿开,握在掌心,专注地望进她的眼睛。
“你的心,我懂,我的心,也希望你能懂!”
话音落下,夜离还没听明白,他已是将她的手放开,再次起身,大步朝场中走去。
对,大步。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健步如飞,浑身戾气倾散。
黑衣人显然有些害怕,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夜离很无奈,想要阻止却又无能为力。
“你的心,我懂,我的心,也希望你能懂!”
她思忖着这句话的意思。
那厢凤影墨已行至黑衣人的跟前。
“上次杀害沈妍雪,让我背黑锅,这次伤我的女人和孩子,今夜,我就一笔一笔讨回来!”
声音沉沉,一字一顿,凤影墨衣发翻飞,满眼杀意。
被鲜血染红了袍袖轻动,手腕翻转,作势就要凝起内力。
帝王忽然出了声:“他是朝廷重犯,何须凤台主动手?我后幽律法自会严惩于他!而且,凤台主是既要当新郎,又要做父亲的人,怎可双手沾染血腥?”
众人一震,凤影墨回头。
“皇上的意思是同意夜离嫁我为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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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他永远也没有凤影墨的那一份无所畏惧的勇敢!
众人一震,凤影墨回头。
“皇上的意思是同意夜离嫁我为妻了?”
陌千羽没有吭声,眸色更深,玄黑的瞳孔看不到一丝光亮,沉沉对着凤影墨的方向。
从夜离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紧紧绷起的下巴溽。
这个男人在愠怒,也在隐忍。
这是夜离得出来的认知。
他的那句“既要当新郎,又要做父亲的人”让脑子转得比闪电还快的凤影墨钻了空子。
见帝王不吭声,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似是不想多等,再次扭回头去。
“朕以为朕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凤台主是要抗旨吗?”
帝王终于再次沉声而语。
凤影墨身形顿了顿,转身,对着陌千羽撩袍一跪。
“微臣感激都来不及,怎还敢抗旨?多谢皇上成全微臣和夜离!皇上教训得是,为了夜离和她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微臣的确不易沾染血腥,再者,我后幽律法严明,历来惩恶扬善,微臣身为其中一个执法者,更不应该如此冲动,请皇上原谅微臣的莽撞!”
谦逊有礼、不卑不亢的一席话,表达了自己对这位帝王满满的感激和深深的歉意。
同时,也让众人明白了两点。
一,坐实了帝王对他跟夜离二人的赐婚。
二,他不再找黑衣人麻烦,依帝王之意,让朝廷处置。
只有夜离,只有夜离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这两个男人她都了解,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
低头、妥协、屈服不属于陌千羽,更不属于凤影墨。
他们两人在一起,不起冲突则以,一旦杠上必定是两败俱伤才会罢休。
而今夜……
很奇怪。
从前面两人的种种对峙来看,陌千羽显然是不同意赐婚的。
而且,态度非常坚决。
可最后还是同意了。
虽没有直接说出,可那两句“既要当新郎,又要做父亲的人”“朕以为朕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明显表达了他默认同意的意思。
另外,从凤影墨前面那般决绝狠戾的放话,以及她拉住他的袍角让他作罢,他都没有听,可以看出,他想要对付那个黑衣人的决心。
可是,最终,也罢手了。
两人都很反常。
这让她生生生出一种两人在交易的感觉。
或者说,凤影墨在逼陌千羽做出赐婚这个决定。
对,就是这种感觉。
一时间脑子里有许多个念头闪过,她想静心究一下其因,高大的身影已行至跟前将她拢住。
夜离怔然回神,抬头。txt全集下载
是凤影墨。
“我送你回营帐休息。”
话落,凤影墨已倾身,将她从霓灵怀中接过,抱起。
然后,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皇上,微臣和夜离先行告退!”
透过凤影墨的肩头,夜离看向陌千羽。
只见他脸色黑沉得厉害,正一瞬不瞬地凝着凤影墨的背影,或许意识到她在看他,眸光微微上扬,对上她的眼。
火光摇曳下,她似是看到了那一双瞳眸里的愠怒、不甘、后悔、沉痛……
很多很多激涌的情绪。
她还未来得及一一识出,对方已经将视线撇了回去,然后对着禁卫扬手。
“将此人带下去,严加看管!另外,夜已深,明日还要赶路,都散了。”
夜离又看向不远处的巧黛,正好看到她默然转身的背影。
众人作鸟兽散。
夜离下意识地看向远处。
苍茫夜色下,早已不见了那些手持弓弩、只待令下的隐卫的身影。
tang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夜离只觉得筋疲力尽,缓缓阖上眸子,她疲惫地靠在了男人宽阔结实的肩头。
见众人纷纷散去,霓灵也从地上起身,正欲举步回营,却差点撞上一人。
她一惊,抬头。
是张硕。
对方垂眸看着她的脚下,蹙着眉心。
“做什么鞋袜都不穿,就这样赤足出来?”
霓灵怔了怔,也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这时才发现,或许是刚刚跑得急,踢到了山石什么的,脚趾头竟然出了血,她竟也浑然不知。
下意识地将赤足往裙裾底下缩了缩,可下一瞬又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很是多余。
他又不会在意。
没有回答他,而是转眸看向巧黛的方向,看到巧黛撩开营帐的帐门而入的背影。
“你站着别动等一下,我让人去帮你的鞋子取过来!”
张硕说完,环顾左右,想喊住一个太监或宫女。
而霓灵已举步径直越过他的身边,头也未回。
在张硕看不到的方向,霓灵眸色一痛。
都说十指连心,此时她才感觉到痛。
是真的好痛。
可是更痛的,是一颗心。
悲怆吧,方才有那么一瞬,她竟然期待,他能像凤影墨对她姐一样对她,见她的脚伤了,将她抱回营帐。
当然,她知道,那其实是痴心妄想。
且不说,无人在的时候,他都不会如此对她,如今众目睽睽,他更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举措。
毕竟在大家的眼里,她夜灵是帝王的女人呢,他又岂敢?
他没有那一份勇敢!
他永远也没有凤影墨的那一份无所畏惧的勇敢!
当然,或许这样看对什么人?
或许对别人有的。
************
营帐里,凤影墨将夜离放在软垫上,拉过被褥将她盖住,伸手将她沾染在脸上的发丝替她轻轻顺到耳后,然后坐在边上看着她。
他知道,她没有睡,她其实是醒着,虽然她阖着眸子,一动不动。
是不想面对他吧?
换做寻常,他有的是手段逼她正视他,可是今夜,他却不想如此。
她太虚弱了,这样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个纸片人一样。
血腥浓郁,充斥着鼻端,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臂。
被自己咬破的腕上,还在滴滴答答往外淌着鲜血,他蹙眉,撕了一截袍角,将其缠住。
***********
“时辰不早了,让奴才伺候皇上就寝吧。”
另一营帐,霍安对着负手立在营帐里一动不动的那抹身影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自众人散后,回营,这个帝王就一直站在这里,也不说话,也不动,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知道,帝王心中有事。
其实,是什么事,他也大概知道。
只是,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
“皇上……”
就在他准备再重复一遍就寝的请求时,帝王忽然转身,“霍安,朕是不是做错了?”
那苍哑的声音,那苍凉的眼神,仿佛承载着千年的风霜,那一瞬,霍安惊住了。
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帝王却已是朝他扬袖。
“退下吧。”
霍安眼帘颤了颤,心绪大动。
或许是因为常伴左右的缘故,他比其他人要多一些了解这个男人,有时,他真的很心疼他。
譬如此刻,他就很心疼很心疼。
“皇上……”
“退下!”
帝王沉了声音。
霍安只得退了出去。
营帐里只剩下陌千羽一人,陌千羽扬袖一挥,营帐里的烛火“噗”的一声熄灭。
原本亮堂的营帐瞬间陷入一团漆黑。
陌千羽高大的身影掩在一片黑暗之中,依旧没有动。
他错了。
这一次,他真的错了。
原本,他占尽所有的天时地利与人和,他占尽所有优势,可是他却生生地亲手毁了这一切。
是的,今夜的黑衣人是他所派。
他只是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而已。
黑衣铜面人到底是谁,跟夜离是什么关系?又跟凤影墨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他们三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夜离腹中的孩子又到底是谁的?
曾经,他以为黑衣人是凤影墨。
后来他发现,不是。
因为在雪山上,黑衣人跟凤影墨同时出现。
还有雪崩之后,黑衣人还偷袭过他,他差点死在黑衣人的手下,而听说,当时,凤影墨是在涧底,跟夜离他们在一起。
所以,他们两人应该不是一个人。
可他搞不懂的是,夜离不是一个不专情的人,为何可以为了凤影墨不顾生死,跪七日七夜,又可以为那个黑衣人毅然跳下断崖生死追随?
这又让他不得不怀疑,凤影墨跟那个黑衣人之间一定、必然,存在着某种直接的关系。
还有那个孩子。
其实白日在马车上,夜离突然腹痛,凤影墨说是因为滑胎,强逼张硕诊治,他就觉得蹊跷。
几人的反应都很微妙,他怀疑孩子还在。
所以,夜里驻营的时候,他有了两个计划。
一个计划,让人将每个营帐燃了含滑胎物质的驱虫香。
他想过了,反正在大家的眼里,他又不知道夜离孩子还在不在,不会被她们怀疑。
若果真不在,此香就当驱虫了。
若还在,不仅能揭穿,还可能会顺势将其打掉。
虽然有些残忍,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原本,夜离跟凤影墨已有夫妻之实的这种关系,已经让他每每想起,都难受不已。
可最终,想要得到那个女人的心里,还是占了上风。
所以,他说服自己不要计较,说服自己放下。
可,就算他不在意这些了,他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女人跟别的男人有了骨肉。
这是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接受不了的吧。
何况他还是一个帝王。
可是,夜里,当那个女人真的受此香所侵,在他怀里痛得大汗淋漓,抓着他的衣袍,跟他呼痛的时候,他又动摇了。
比起自己的心痛,他更心疼她。
所以,他没有犹豫,他宣端王前来,他让端王全力以赴,虽然,他知道,当时,只要稍稍拖延一会儿,让那熏香再多燃些时间,她的孩子必定滑掉无疑。
这是他安排的第一个计划。
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忍,失败。
而第二个计划,就是黑衣人。
也因为被一个人的识破,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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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真傻啊,傻到以命交换
意识到营帐外面有身影在无声徘徊,凤影墨起身站起。txt小说下载
纤瘦盈盈的影子倒影在营帐的帐幔上,他知道那是谁。
夜灵。
许是见他在,所以不好意思进来溽。
最后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夜离,凤影墨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到营帐门口,身后骤然传来女子微哑的声音:“关于今夜的事,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凤影墨脚步一滞,回头。
是夜离,不知几时已经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想听什么?”
转过身,面对着她,他不答反问。
“你跟他怎么回事?”夜离直接开门见山。
“他(她)?”凤影墨怔了怔,“哪个他(她)?巧黛还是皇上?”
“皇上。”
虽然巧黛,她也很想知道,可现在最想搞明白的,还是陌千羽。
“哦,他呀,”凤影墨眸光微闪,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果然一切还是瞒不过这个女人。
有时候,真的希望她能不要这么聪明。
因为这世上,往往聪明的人活得更苦一些。
当然,他也不是要瞒她。
而是,根本不知该怎样告诉她,告诉她陌千羽对她做的一切。
其实夜里的时候,远远的,第一眼看到那个黑衣铜面人的时候,他也以为是他的父亲又来了。
因为那身形,那装扮,都太像了。
他确信不疑。
所以,当他看到在他的身后,更远的远处有很多很多的持着弓弩待命的隐卫时,他吓住了。
那终究是他的父亲。
是他从记事起就引以为傲的父亲,是这么多年在他心中神一般存在的父亲,就算他利用了他,就算他对他真的很失望,可他,还是他的父亲。
所以,他担心他,他心急如焚。
但是,踏风疾行中,他又发现有些蹊跷。
那么多隐卫那个黑衣人不可能没发现。
他清楚地看到夜离跟他说了什么之后,他回头望了一眼,却非常淡然,就像没看到一样。
虽然这些年,他的父亲已经变得不复当年在他心中的模样,变得他不认识不了解了,但是,有一点他还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就如同那夜在水榭旁一样,闻见有纷沓的脚步声前来,他就走了,留下了他,留下了刚刚被解过毒的易敏,还留下了躺在地上已然死去的沈妍雪。
那么今夜,又怎么可能在这样双重困境下,还执迷不悟?
不可能。
就这点让他生了疑。
而让他真正确定此人不是他父亲的是后面,就是他对夜离的那一掌。
因为有他最在乎的两个人在,所以,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那边。
而且隔得有些远,反而视野开阔,尽收眼底,一览无余,他真切地看到了男人出掌的全过程。
虽然出手快,出手急,出手狠戾,出手让所有人骤不及防,但是,那招式分明只是招式,也空有招式而已。
起先,他以为是对方对夜离手下留情,可是当即他就发现不对。
夜离是紧急情况下,挺身挡在陌千羽的前面的。
当时不过刹那的时间。
而男人的那一掌是在飞身而起的那一刻就提起招式的,并非是在看到是夜离的时候,临时变换的招式。
所以,只能说明一点,这个男人在出掌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真伤害他要出掌对付的人,而原本他想要对付的人是陌千羽。
换句话说,这个男人想要手下留情的人是陌千羽。
他的父亲为了复仇,都不惜利用他这个儿子,又怎会对陌千羽手下留情?
tang何况,还是在如此前后受敌的情况下。
这分明是做戏。
只有做戏的人,才真正无惧前面被禁卫所拦,后面被隐卫所挡,因为知道,那些危险都是假的。
为何做戏?
做戏给谁看?
显然,此人是陌千羽的人。
而一旦知道了这一点,一切就都没有任何疑问了。
因为做戏之人不是别人,是陌千羽。
他就是做戏给夜离看,想要试探夜离对他的真心是否还在,想要试探出那个一直处在暗处的黑衣铜面人到底是谁。
只有夜离那个傻姑娘还真的挺身而上,不顾自己的性命,不顾他们孩子的性命。
当时,他真的怒恨,将奄奄一息的她深裹入怀的那一刻,他真恨不得掐死她。
但是,霓灵的痛斥,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情。
毕竟,她一直在跟陌千羽交谈,一直在交谈,谈了什么他不知道。
或许是谈条件,或许是谈交易,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跟黑衣人说了什么后,黑衣人回头看向身后的那些手持弓箭的隐卫,显然,是经过她的提醒。
她在告诉黑衣人这一险况。
另外,她被那一掌击飞之后,陌千羽抱住了她,禁卫们是要对黑衣人围攻的,也不知道她攥着陌千羽的衣袍说了什么,陌千羽让禁卫们都住了手。
不难想象,是她乞求了陌千羽。
所以,种种迹象表明,她就是在帮助那个黑衣人,帮助那个黑衣人脱困。
特别是联想到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她流露出来的那种震惊,那种难以置信时,他更加确定了这点。
这个傻女人肯定是认错人了。
将黑衣人当成了他。
真傻啊。
傻到以命交换。
原以为,再也没有比那日在雪山上醒来,被端王告知,为了求得皇上准许他来医他,那个女人在雪地里跪了七日七夜的事时他的心痛更甚的了。
今夜,他终于知道,原来有。
这样的傻女人,他如何还能告诉她陌千羽所做的一切?
虽然对于他来说,巴不得让她知道这一切,巴不得让陌千羽的恶行暴露给她,巴不得她对陌千羽失望。
但是,他终究不忍心。
他并不是顾忌陌千羽,而是担心她受伤害。
毕竟是她曾经真心付出、倾心相对的男人,若知一切是这个男人所为,她绝对会失望,绝对会受伤。
他深知一直坚守的信念突然坍塌时的那种心情,他已尝过,不愿再尝,也不愿她尝。
这也是他后来决定放过那个黑衣人的原因。
不想那个黑衣人大白于人前,其实,是不想让他大白于她的面前。
当然,放过此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跟陌千羽完成了一笔交易。
换句话说,他以此逼迫陌千羽答应了他跟她的赐婚。
陌千羽的计划中,肯定知道夜离一定会救这个男人,会让他放这个男人走。
霍安跟他们同马车,是霍安将他跟张硕夜里要去寻药的事禀报于他。
而他故意选在他不在的时候进行,就是不想他在,生出什么事端。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他回来了,更没想到他会将他的阴谋给识破了出来。
他让张硕将人看住,不让人逃跑,他执意要对付那人。
陌千羽慌了。
其实,他很少看到陌千羽慌神。
他当然知道,那种慌神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阴谋要暴露在众人面前,而是因为,要暴露在夜离的面前。
一旦夜离知道,一切就真的完了,他们两人之间就彻底完了。
这种恐慌,他懂。
所以,他也利用了陌千羽的这种恐慌,故意请求赐婚。
陌千羽不同意。
他便再次将矛头对准那黑衣人,更加强势地给陌千羽施加压力。
最后一刻,陌千羽不得不妥协了。
所以,他也顺势见阶就下,也给足对方面子。
君是君,臣是臣,他们还要君臣相处。
反正,他的目的已然达到,而且,他也不想让这一切赤祼祼地呈现在夜离的面前。
另外,因为随着他的逼近,他也隐约猜到了扮黑衣人的人是谁。
也难怪陌千羽那般紧张,若是谁也不识的陌生人,陌千羽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让对方背尽所有责任。
意识到夜离的沉默和营帐里的静谧,凤影墨收了思绪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躺在软席上的女人不知几时又再度阖上了眼睛。
垂眸弯了弯唇,他知道,她定是生气了。
气他跟她打马虎眼,气他不跟她说实情。
“真的没什么,毕竟他是天子,我只是臣,遵从他的意思也是做为臣子的天职,而且,你不是也希望我放过那个人。”
知道她没睡,凤影墨开了口。
见女子卷翘浓密的长睫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凤影墨又道:“要不,我再去找那个男人算账?一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凤影墨,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夜离骤然怒目相向。
凤影墨就笑了,笑得魅惑众生。
夜离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心中气恨,随手抓了边上的一个枕头拼力朝他砸过去。
无奈浑身无力,根本没扔多远,眼见着要掉在软席边上的地上,凤影墨还跨前一步,伸手将其稳稳接住。
夜离就无语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了,不然,你的妹妹怕是要染风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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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霓灵双手环抱着胳膊,一边轻搓,一边走来走去。
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营帐。
可她又觉得,凤影墨跟她姐应该有很多话要讲,不忍前去打扰。
夜真的很冷,她又只穿了里衣,只觉得那风直接透体而来,她只能不停地来回走着,尽量让自己暖起来。
而脚下又是赤足,脚趾头还受了伤,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忽然,她感觉到似是有谁的视线朝她这边凝过来,她一怔,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的男人。
一身禁卫装扮,身形高大,腰夹长剑,正站在苍茫夜色下看着她,或者是看着她这个方向。
她愣了愣,当即认出了对方。
是禁卫统领韩啸。
见她发现了,韩啸朝她含笑点点头,算是示意。
霓灵便也颔了颔首,算是回礼。
韩啸转身离开,霓灵也不在意,因为一直有禁卫巡逻来巡逻去。
刚垂眸看向自己的脚下,又忽闻脚步声传来。
她抬眸,竟是韩啸去而复返,还朝她走过来。
一边走,一边解去自己身上的披风,走至近前时,还脱掉了自己的鞋子。
然后,躬身提起鞋子往霓灵面前的地方一放,并直起腰身,将手中的披风递到她的面前。
“夜里凉,湿气重,你先穿上吧。”
霓灵怔怔看着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举措。
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微微一笑道:“没事,我马上就进去了,多谢韩统领,韩统领还是自己快穿上吧。”
霓灵说完,微红了脸,正欲打算进去营帐,韩啸已来到她的身后,直接将披风搭在了她的肩上。
“多谢,真的不用。”
“这并没什么,明日还给我就行。”
“韩统领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就要进去了,用不着。”
霓灵刚准备将其取下还与他,“啪”的一声,什么东西委地的声响骤然响在两人的前面。
两人一震,循声望去。
赫然是一双鞋子。
一双女式鞋子。
两人的视线又顺着鞋子往上,就看到了眉眼微沉的男人,不知几时站在他们的面前。
是张硕。
霓灵眸光微微一敛。
韩啸亦是轻抿了唇瓣。
张硕却是嘴角一弯:“夜灵姑娘的脚那么小,怎么能穿韩统领那么大的鞋子,穿着也没法走路不是,还是穿女式的比较妥当。”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大家都是明白人,张硕的意思很明显,穿他丢在地上的那一双鞋。
霓灵垂眸看向被扔在脚前的那一双绣花鞋。
也不知这个男人从哪里弄来的女式的鞋子。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想到了“嗟来之食”这个词。
往她面前一扔,让她穿。
她就算需要也不要。
轻轻一笑,她取下肩上披风,递给韩啸,然后转身便入了营帐,看也未看张硕一眼。
留下张硕跟韩啸两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凤影墨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
见韩啸手上拿着披风,只穿着布袜,鞋子脱在地上,另外,地上还有另一双女式绣花鞋,凤影墨也大概猜到了刚刚这营帐外发生了什么。
“凤台主。”
韩啸连忙跟他打招呼,而张硕也朝他看过来。
凤影墨低低一叹,只略带感慨地说了一句话,就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那句话让两个男人皆是浑身一震,同时变了脸色。
他说:“为什么我们都要等到事后才想起要去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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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男人与男人的战争,往往尊严比胜败更重要
那句话让两个男人皆是浑身一震,同时变了脸色。txt全集下载
他说:“为什么我们都要等到事后才想起要去弥补?”
所不同的是,两人第一反应的事情不是一件。
张硕自是想着潇女木的那件事溽。
而韩啸……
心头更是狂跳得厉害。
难道……难道被凤影墨识出来了,今夜那黑衣铜面人是他?
穿着墨袍,带着铜面,全副乔装,应该认不出他啊。
而且,前面还跟夜离对话了,夜离都没有识出来。
为了不露馅,帝王让他用口技反复练的只有两句话:“过来”“我让你过来”,一直到帝王满意。
其余的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言。
在这个男人出现以后,他更是一声未吭,一句话也没有讲,他又是怎么可能会知道?
可方才听他的那句话,那口气,以及说那句话时,眼梢一掠,轻轻瞥过他的眼神……
“为什么我们都要等到事后才想起要去弥补?”
的确,他是心生内疚,对夜离的内疚。
因为他的那一掌,差点让一尸两命,差点让她痛失骨肉。
他不知道她怎样了?所以,在被帝王命人将他换出来之后,他就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这里。
看到了营帐外只穿一件里衣,冻得瑟瑟发抖,还赤着足走来走去的女子。
如此柔弱和孤独无依的身影,让他不禁想起,夜里凤影墨出现的时候,她冲上去掰凤影墨的手臂,厉声质问凤影墨的情景。
那刚烈的样子,那无所畏惧的样子,与此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如今的她,那样楚楚可怜。
一时间竟是心绪一动,鬼使神差的,他就走了过来。
想将自己的披风给她,想将自己的鞋子给她。
当然,或许是因为这个女人是帝王的女人,保护她,也是他作为臣子的责任。
又或许出发点只是因为内疚,对她姐姐的内疚。
所以,凤影墨的那一句,可不就是说的他。
是了,凤影墨肯定认出来了,肯定知道他就是黑衣人。
想想也是,自己曾跟他做过搭档抓过毒贩,他对自己肯定很是了解。
而且,夜里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所有禁卫都出动了,连宫女太监都出来了,独独他这个禁卫统领不在,这本身就是个大漏洞。
这一点其实当初他想到了,但是帝王说,到时候场面混乱,谁还会去注意多个谁少个谁,他便也没有多言。
可偏偏遇到了凤影墨。
当初一起搭档就已经见识过此人的观察入微、心思缜密以及胆识谋略。
终究还是栽在了他手上。
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其实他也不是很赞成帝王的这种做法,特别是用这样的方法去欺骗一个女人。
但是,他没有办法,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只是臣子,臣子只需遵从圣命。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恍恍惚惚回过神,看到张硕面色微白、眸光飘渺的模样。
心生疑惑,他唤他:“张太医,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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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出发的时候,夜离以为凤影墨那个疯子又要搞点什么事端。
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有。
只过来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问她感觉怎么样,又让张硕给她探了脉,得知一切无碍,就没做过多纠缠。
就连她跟霓灵两人上了龙辇,他也未有什么反应,而是也非常规矩地按照头天那样,跟张硕、端王、霍安三人上了一辆马车。
倒是另一人有些别扭。
就是帝王陌千羽。
收撤营帐的时候,就很是磨蹭,后来,到了龙辇前面,也沉默
tang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打开车幔入了进去。
车厢里,夜离跟霓灵见他上来,颔首跟他行礼,他淡“嗯”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如常。
其实,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那种很纠结,很复杂的心情。
他第一次发现,他怕,他竟然在怕。
他怕面对一个人,却又想去面对那个人。
“等到前面城镇,朕会让人再去采买几辆马车。”
想了想,他觉得有必要先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边说,边细细睨着夜离的反应。
“嗯,多谢皇上。”
夜离浅笑回应。
看不出一丝异常。
陌千羽忽然在想,难道,难道凤影墨没有告诉这个女人实情?
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若告诉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昨夜,他一宿未眠,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事情已经发生,他已经无力挽回,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个女人不要知道是他所为才好。
这也是昨夜答应凤影墨,同意他们二人赐婚的原因。
因为他要阻止凤影墨对付黑衣人。
一旦扮演黑衣人的韩啸暴露在众人面前,暴露在她面前,就等于告诉了她真相。
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这次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他心里清楚,若她知道了,绝对不会原谅他。
他跟她之间就彻底完了。
所以后来,他甚至还在想,要不要私下找凤影墨谈谈。
虽然众目睽睽之下,他以同意两人婚事阻止了凤影墨的行为。
但是谁能保证,事后,凤影墨不跟夜离言明真相。
毕竟,这样的机会,对凤影墨来说,太难得。
可是,他纠结了一宿,犹豫了一宿,还是未能迈出这一步。
让他堂堂一国之君,去求一个臣子,他真的做不到。
而且,在这之前,一场没有硝烟的暗战,他是那个输得一败涂地的人。
男人与男人的战争,往往尊严比胜败更重要。
所以,他放弃了去找凤影墨。
如今,看夜离的情形,倒似是浑然不知。
其实,他原本也是存着一丝侥幸心理的。
因为相处多年,他还是比较了解凤影墨这个人的。
虽有些时候有些不羁,但是,原则还是有的,虽心机深、脑子转得快,但是,也没有小人行径。
这也是这些年,他明明有些忌惮他,却还是在重用他的原因。
他不是会背后捅人一刀的那种人。
心下犹不放心,他决定再试探一二。
“昨夜,你那般恳求朕放那个黑衣人离开,甚至不惜赔上自己腹中的孩子,为何后来又不管人家了?也不问问朕,会怎样处置那个人?”
夜离弯了弯唇角,笑笑:“若我管,皇上会成全我吗?若我求皇上放过他,皇上会顶着所有的压力,不处置他吗?”
她这一反问,倒是让陌千羽有些措手不及。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想了好一会儿,他自认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答案。
“只要你求,朕就答应,就像昨夜一样,他将你伤成那样,你让朕放他走,朕还不是依了你,只是没想到后面杀出个凤影墨来。”
这次轮到夜离沉默了。
她垂眸抿着唇,似是也在思忖,又似是在犹豫。
也是过了好久,她才抬眸看向他,一本正经道:“皇上对夜离的好,夜离知道,从那日医馆,皇上不惜冒着被世人说对先帝不忠不孝的骂名,不惜将自己跟太后的矛盾推到了桌面上,也要帮夜离去掉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到昨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甘愿
为了夜离放过那个一直被朝廷通缉的罪犯,皇上的心,夜离都知道。夜离真的无以为报。请皇上原谅夜离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告诉皇上真正的三爷是谁,但是,夜离可以肯定是,昨夜的那个人并不是三爷,应该是谁知道三爷的事,故意扮作他,来对皇上不利,并不是真正的三爷,夜离也是后来才觉察到的,刚开始也以为是他,所以才会那样。”
陌千羽有些意外。
意外夜离如此坦白。
一席话将她愿意坦白的,和不愿意坦白的,都开诚布公地跟他言明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
陌千羽眸光轻凝,深深望进她的眼睛。
夜离也没有撇开,而是坦诚地承接了他的目光。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清澈干净,如雨后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的污染。
并不像在骗他。
陌千羽高高悬起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原来如此。
看来,的确不知道真相。
凤影墨的确没有跟她讲。
凤影墨果然是聪明人。
这样,君臣的关系才能维持下去。
否则,他是天子,是可以指鹿为马的天子,想要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给一个臣子头上,其实也是易如反掌。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陌千羽问向夜离,“毕竟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女儿身。”
“自古至今,也有不少的女官,若皇上还信得过夜离,就让夜离继续回戒坊,夜离一定会竭尽全力,司好戒坊的事务。”
陌千羽眸光一亮,没想到她会愿意继续呆在戒坊,“嗯”,他点头。
当然应允。
只要还是君臣,只要还是君臣……
“另外,夜离还有一件事想求皇上,夜离身子不好,这段时间,想让夜灵留在戒坊照顾我,不知皇上能不能答应?”
陌千羽怔了怔,这才想起夜灵的事。
名义上,夜灵是他的女人,理应是随他进宫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此时提出这个要求,是真的如她所讲,为了照顾她,还是存着心思,为了将夜灵放在自己身边,以防他会拿夜灵去胁迫于她,但是,此时此刻,他决定,不管什么原因,他都得应允了。
来日方长。
这次,是他欠她的,只要她提,只要在他的底线承受范围之内,他都答应她。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多谢皇上!”
夜离跟霓灵二人都对他颔了颔首。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嗯。”
夜离轻轻将背靠在龙辇的车壁上,歪头枕着身侧霓灵的肩窝,缓缓阖上了眼睛。
车轮滚滚,车身轻晃。
没有人知道,此时她的心里就如同这滚滚车轮一般翻江倒海。
做戏其实很简单。
这几年,她早已练就了这一项本领,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一个人骗到。
只是,就算你骗尽天下所有人,你骗不了你自己,骗不了自己的那一颗心。
就如同现在她一样。
她骗得了陌千羽,骗得了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帝王,却无法骗得自己不去在意,不去失望,不去心伤。
昨夜,虽然凤影墨没有告诉她实情。
但是,她后来仔细想了想,也差不多自己找出了答案。
又加上,凤影墨在营帐外说的一句话,她也听得真切。
当时,是跟张硕和韩啸说的吧,张硕,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而韩啸……
她那时才想起来,那般危险的场面,禁卫统领竟然不在。
所以,她也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
是陌千羽。
一切都是这个帝王的一
场算计。
其实,说白,她不是没往这方面去想,特别是在凤影墨想要对付黑衣人,陌千羽就连忙允诺赐婚一事时,她就怀疑是这样。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虽然这个男人擅帝王之术,君臣之道;虽然这个男人屡次不顾她的意愿,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虽然这个男人曾经让她肝肠寸断。
但是,他从未欺骗过她。
对她不好,就是不好,从不假意对她嘘寒问暖。
眼里没她,就是没她,从不刻意伪装对她有情。
不同意她的请求就是不同意她的请求,都是很直白地拒绝,说“不”“朕不同意”。
哪怕跟她谈条件、做协议,也都是跟她直言。
虽然,那样的他,让她很受伤。
但是,至少,坦荡。
几时,他竟变成了昨夜那样?
利用她的感情,欺骗她的感情,让她差点丢了性命,差点丢了腹中孩子的性命。
虽然,他是君,她是臣,君利用臣,无可厚非,可是,她还是觉得难过,还是觉得失望。
很难过,很失望。
想了一宿。
凤影墨不告诉她的原因,或许她懂。
她也决定,既然都不想她知道,她就装作不知情。
这样对谁都好。
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她还有使命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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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这是要与天下人为敌?
陌千羽没有食言,经过最近的一个城镇,就让霍安去置买了几辆新的马车。热门小说
夜离跟霓灵换到了一辆新车上,陌千羽独自一人乘坐龙辇。
另外,凤影墨也回到最初的安排,跟霍安二人另外乘坐一辆,张硕依旧跟端王一辆瞻。
回到后幽京师已是十日之后溽。
这样去北国总过经历了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这些人等于经历了一遍四季轮回。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在北国的时候,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沿路回来,一路天气越来越暖,回到后幽,后幽已是初夏的时间。
京师,皇城
这一日对后幽的文武百官和百姓来说,是个大日子,因为他们的帝王在出访北国将近两个月后,终于回朝。
以太后为首的后宫数人,和以沈孟为首的文武百官,齐聚宫门口,盛仪迎接。
除此之外,四周尽是禁卫,以及宫女太监无数。
京师百姓更是万人空巷,一早蜂拥至宫门口,只为不想错过这难得的一睹龙颜的机会。
远远的,有长长的车队入眼,人群中一阵***动“来了,来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瞧,百官们亦是春风满面,一脸殷切。
然而,两个领头的却恰与众人相反。
沈孟双目深凹、脸色颓然。
太后面色极淡,眸色却深冷。
不多时,豪华车队便行至众人面前,停了下来。
手持兵器的禁卫们快速移动,将车队的边上保卫了起来。
龙辇处,车幔开,明黄伟岸身姿缓步走出。
正是阔别多日的帝王。
只见他一拢袍袖,快步行至太后跟前,施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儿臣不在的这些时日,母后凤体可好?”
太后微微一笑,抬起戴着尖细指套的手指,朝他扬了扬,示意他起身,“托皇上的福,哀家好得很。”
明明是笑着的,可笑容却冰冷,言语之间,一双丹凤眼并未看他,而是缓缓睇向龙辇后面的几辆马车。
马车上,众人纷纷下来。
陌千羽何其敏锐,观其反应,自是知道,有些事应该是已经传到了京城。
也未放心上,直起腰身,凤眸徐徐一扬。
百官跪拜,妃嫔行礼,山呼声响起:“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边凑热闹的百姓也都是跪了下来。
陌千羽一手负于身后,一手优雅一扬:“都平身吧。”
眸光走过乌泱乌泱跪倒一片的众人,在看到沈孟时顿住,眼波微微一闪,他上前两步,伸手将沈孟虚虚一扶:“丞相辛苦了!”
帝王一语,语重心长。
沈孟竟然当即老泪纵横。
陌千羽轻拍他手背,眉心一拧,面色凝重:“妍雪的事想必丞相已经听说,是朕惭愧,没有保护好她,没有替丞相将那个活蹦乱跳的妍雪带回……”
说到最后,陌千羽的声音苍哑得厉害,几欲哽咽。
于是,沈孟便更是哭得难过伤心。
“这世间之痛,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丞相节哀!另外,丞相放心,朕一路都用了冰块将妍雪覆盖,所以,所以她的……身子保存得还好,没有坏……”
这一句话彻底让沈孟崩溃,失声痛哭了起来。
气氛一下变得沉凝。
帝王只得软言宽慰。
“朕已经命人将妍雪送去凤府。”
一听凤府二字,沈孟骤然抬头,朝人群中找过去。
凤影墨正好下马车。
沈孟眸光一敛,将手自帝王手心抽出,径直朝凤影墨走过去。
凤影墨自是发现了他,也连忙迎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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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的时候,大手一撩袍袖,作势就要行礼,“岳父大人……”
却只见沈孟根本看也未看他,脚步也未做停顿,跟他身形交错,直接走向后面。
凤影墨怔了怔,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啪”的一声清脆已经响起。
他脸色一变,回头,就看到女子被扇得栽倒在地的身影。
“夜灵姑娘……”
“夜灵……”
不同的惊呼声,带着相同的担心。
边上的两抹身影,快如闪电,奔了过去。
是张硕跟韩啸。
还有一抹正从马车上下来,见此情形,亦是大惊:“三儿……”
张硕跟韩啸将霓灵从地上扶起。
沈孟看向自己刚刚大力抽在女子脸上的手,又看看正被扶起的女子。
夜灵?
他又红着眼睛看向那抹正从马车上躬身下来的身影。
几乎未做一丝犹豫,他冲上前去,一把攥住对方的头发,狠狠朝下一拽掼。
夜离这段时间害喜得厉害,每日三餐进食很少,就算吃了,又很快被尽数吐了出来,身子虚弱得很,且还站在马车的踏板上面,重心本就不易保持平衡,哪经得起他这样拉掼,顿时脚下一空,整个人朝地面扑栽下来。
趁势,沈孟还不忘一拳挥在她的脸上。
夜离痛得闷哼一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陌千羽瞳孔一敛,脚下作势就要上前,却发现已有人更快。
白衣如雪动,在夜离倒地之前,长臂一捞,将其裹进怀中。
是凤影墨。
“夜离”
夜离鼻子已经被打破,有殷红的鲜血自鼻孔内流了出来。
凤影墨皱眉,“你怎样?”
声音黯哑,抬手欲抚向她的鼻子,却又怕弄疼了她,终是顿住没碰上。
“没事。”夜离自己倒不以为意,抬手直接用手背揩了一把血渍。
“岳父大人做什么?”
唇角弧光一寒,凤影墨转眸睇向沈孟,眸色沉戾。
“我做什么?”沈孟咧着嘴笑,一双眼睛血红,“谁让她不要脸,勾引有夫之妇,婊子,荡妇……”
啊!
场下一片sao动。
“沈孟!”
凤影墨厉声喝止。
岳父大人也省了,直呼其名。
“堂堂一国之相,天子当前,百官当面,黎民百姓还在场,你说什么话?”
凤影墨怒了,脸色黑沉得厉害,一双凤眸中寒气吞吐。
那一刻,沈孟竟有些被他的样子吓住。
不过只是一瞬,在看到他怀中的夜离时,他的气又是不打一处自来。
蓦地转身,他面朝大众。
“今日我沈孟这张老脸就豁出去了,正好天子当前,百官当面,黎民百姓都在场,我沈孟就请大家给我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大家给我主持个公道!”
场下再次传来一阵更大的sao动。
凤影墨凤眸微微一眯,眸中冷色昭然,启唇,正欲说话,却被怀里的女子拉了袖襟。
夜离朝他无声地摇摇头,示意他算了。
沈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睚眦必报,誓不罢休。
如今刚经历丧女之痛,正在气头上,若跟他硬来,指不定做出什么更疯癫的行为来。
“我女妍雪两月前嫁与缉台台主凤影墨为妻,也就是这个男人!”
沈孟一边慷慨激昂,一边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凤影墨,“就是他!我女妍雪一心一意对他,听说他要随御驾去北国,我女去恳求太妃,不畏路途遥远,不畏舟车劳顿
,只为要一路追随他、可以照顾他。谁知,在异国他乡,我女却莫名其妙死于非命……”
说到这里,场下一片哗然。
沈孟的声音继续。
“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我女尸骨未寒,他竟然跟另外一个女人勾搭上来了,就是她!”将原本指着凤影墨的手指一斜,指向夜离的鼻梁:“就是这个女人,这个曾女扮男装在皇宫里做太监,做内务府总管,后又做戒坊坊主的女人……”
众人惊错。
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太后微微眯了丹凤眼,眸底阴笑尽凝。
“丞相!”
一直沉默不语的帝王终于出了声。
沈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话锋一转,“当然,这些是因为公务需要,皇上的旨意让她如此,可是,她却不守妇道,勾引有妇之夫凤影墨,未曾嫁人,未曾有婚配,现如今,却竟已怀上身孕!”
啊!
场下再次炸开了锅。
这一次,凤影墨终于再也沉不住了,就算被夜离拉着衣袖,就算夜离让他无视。
他如何能够无视?
他一个大男人,被人说说无所谓。
他却不容许别人这样说她,任何人都不行!
“沈相,妍雪一事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没有保护好她,跟其他任何人无关!沈相若是要怪,就请怪我一人,莫要将一些无辜的人扯进来。”
虽不是岳父大人,却也不是沈孟,是沈相。
可虽如此称呼,且字字句句是在认错,可那声音真的冷得瘆人,就像是淬了冰。
令在场的人无不心口一颤。
“无辜?”
只有沈孟笑了,笑得双肩颤抖,脸上老肉纵横,也笑得双眼血色更浓,他盯着凤影墨,咬牙切齿道:“难道她腹中孩子不是你的?”
“是我的。”
凤影墨笃声落下。
沈孟就笑得更欢了,一副俨然疯癫了的模样。
“妍雪嫁你两月,这个女人怀胎两月,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两个奸夫淫妇早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苟且在了一起。还有,妍雪尸骨未寒、还未入土为安,你就求圣上赐婚,你又是什么意思?枉妍雪一片痴心对你,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她?薄情寡义也不至于像你这般迫不及待吧?”
场下一片指指点点和骂咧声响起。
落在夜离身上的那些或鄙夷、或不屑、或憎恶的目光,更是恨不得将她的身子灼穿。
骤然“嘭——”的一声巨响,划破所有的喧嚣,划过所有人的耳膜。
全场一震,循声望去。
响声处,只见圆棍横飞、木屑纷扬、布幔碎裂飘荡。
赫然是夜离方才所乘坐的那一辆马车被强大的外力劈散了架,瞬间变成了一堆废木头。
而在马车旁边,凤影墨正收起掌风,衣服翻飞、脸色黑沉,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
“我说过,这一切跟夜离无关,若有人再议,这节车厢便是他的下场!”
森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一字一顿,字字让人心颤。
所有人都吓住了。
沈孟也是变了脸色。
连霓灵、张硕都觉得甚是意外,没想到他会这样。
不远处的巧黛同样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垂眸弯唇。
一时间,四下俱寂,鸦雀无声。
包括围观的百姓在内,全场少说,也有万人,愣是在凤影墨那一句之后声息全无。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
夜离抬眸,怔怔看向身侧的男人。
看着他完美的侧脸,紧绷的下巴。
说实在的,她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虽平素他也经常发疯,但是,这样蛮横地同样威
胁纠缠不休的沈孟、威胁说三道四的百官、威胁指指点点的百姓,还是头一回。
这是要与天下人为敌?
其实,这些骂名她还真的不在乎。
反正又不是为别人而活着,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随便他们怎么说,她左耳进,右耳出,不走心便是。
再次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襟,希望他作罢。
好在帝王陌千羽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率先出了声。
“你看你们,一个堂堂丞相,一个缉台台主,都冲动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好了,朕来说句公道话。丞相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刚刚痛失爱女,任何一个做父母的都会难过,都会冲动,这些在所难免。”
听到这里,沈孟以为帝王是要为他撑腰,顿时觉得底气足了,冷冷睇向凤影墨,鼻子里挑衅得发生一声轻哼。
谁知,陌千羽接下来又话锋一转。
“但是,妍雪的死的确是个意外,不应该归罪在凤台主或者夜坊主头上。你们双方都消消气,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妍雪的丧事办了,让她入土为安,不然,这天气热,恐怕放不了几日就坏了。”
帝王的话落,沈孟又难过得双眼婆娑起来。
“既然皇上做主,微臣也没有异议,只是微臣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帝王敛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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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我都跟你这样了,他还能跟我怎么了去
帝王的话落,沈孟又难过得双眼婆娑起来。
“既然皇上做主,微臣也没有异议,只是微臣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帝王敛目。
“皇上也是知道的,微臣的夫人一直卧病在床,她整日就盼着等着妍雪回来,妍雪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瞒着她,没有跟她说,也不敢跟她说,就怕她受不住刺激,前些时日有位云游的神医,给开了个方子,这段时间病情稍见好转,如今这三月是最关键的治疗期,任何刺激都受不得。今晨她听说,皇上跟大家今日回朝,就一直嚷嚷着要亲自接妍雪,被微臣以她眼睛看不见,不方便为由给拦住了。溽”
陌千羽俊眉微微一拢:“所以呢?”
显然听这有的没的扯了一堆,有些失了耐心。
“所以,微臣想请夜坊主帮忙,假扮妍雪,将微臣夫人这紧要的三月之期骗过去,反正微臣的夫人眼睛失明也看不见,而夜坊主跟妍雪年纪相仿,身材也相仿,最重要的,夜坊主能女扮男装那么多年,都没有一人识出,男声完全可以乱真,说明夜坊主的口技很高,所以,微臣以为,男声都能模仿得如此好,模仿妍雪女声的声音,应该更不在话下……”
“不行!”
沈孟的话还没有说完,帝王陌千羽也没有做出回应,就有一人已经沉声拒绝。
不用看,大家都知道是谁。
当然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他将怀里的夜离放开,朝陌千羽的面前走了几步,对其抱拳一鞠:“皇上,并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夜离如今有孕在身,身体本身也虚弱得很,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又如何能照顾别人?让她前去,只会照顾不周,这样反而误了沈夫人。”
这一次沈孟也未等帝王出声,当即就接了凤影墨的话。
“这个凤台主尽管放心,我沈府再不济,使唤的丫头和婆子还是有的,并不需要夜坊主亲自照顾,只是让她扮扮妍雪,妍雪她母亲想看妍雪,想和妍雪说说话的时候,陪陪她就行。”
“那也不行!”
想也未想,凤影墨再次笃声回绝,那样子,根本就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沈孟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转眸看向陌千羽,只等着这位帝王做决定。
场下一片静谧。
陌千羽微微抿了唇,没有立即出声,似是有些犹豫,又有些为难。
的确为难。
夫人病重,女儿逝世,沈孟提出这样的请求也无可厚非,他是的确需要人的帮助。
于情于理,能帮他的人应该出手相帮。
可沈妍雪的死并不是凤影墨跟夜离的错,他们并没有义务来做这件事,帮不帮是他们的自由,除非他们心甘情愿,不然,这么多人当前,黎民百姓都在,会说他这个皇上强迫人做事。
虽然,虽然他真正的心里是,非常非常同意沈孟的提议。
他的心里都差点要为沈孟拍案叫好了。
这个提议提得及时啊。
这样一来,赐婚就得延后。
她也不能立即嫁给凤影墨。
至少,可以拖延这三个月。
“朕想听听夜坊主本人的意见。”
良久的沉默之后,陌千羽终于出了声,却也并未正面给答复,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夜离。
“承蒙沈大人看得起,夜离自是愿意。”
所有人一震。
凤影墨更是愕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夜离低垂着眉目,不去看他的眼睛。
陌千羽眸光一喜,却又顷刻掩去。
“那既然如此,朕就准了,丞相可要好好对夜坊主,若她有个什么闪失,凤台主不会放过你,朕,也不会轻饶你!”
陌千羽轻勾着唇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沈孟躬身行礼:“是,微臣一定谨记!”
“大家都散了吧!”
帝王扬袖,示意众人退去,然后自己上了龙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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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恭送。
待龙辇入了宫门,太后以及一众妃嫔也陆续起驾回宫,众人这才纷纷散去。
沈孟行至夜离面前。
“夜坊主是准备现在跟我一起……”
“我先回戒坊收拾点东西,沈大人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必定不会食言,待我收拾好了,我会自己来沈府,不劳沈大人操心。”
夜离瞟了一眼凤影墨,将沈孟的话打断。
沈孟倒也没有勉强。
“也好。”
然后,便转身走了。
“姐,你怎么可以答应去沈府?沈孟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他刚刚那嚣张的样子,恨不得杀了你,他让你去他家,肯定没有安什么好心,指不定想着什么阴招对付你呢。你现在又身子不方便,怎么可以去那种龙潭虎茓?”
沈孟一走,霓灵就上前数落夜离。
“你的脸……疼吗?”
夜离却是看着霓灵的左脸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皱眉开口。
“这个药拿回去擦在脸上,可以消肿化瘀。”
一个小瓷瓶伸到姐妹二人的面前。
夜离跟霓灵皆是一怔。
是张硕。
见到是他,霓灵又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收回,就好似没有看到他一般,没有理会。
张硕的手便一直伸在那里。
夜离本也不想理会的,想到那夜出事,他也算帮助凤影墨救了她,便伸手将瓷瓶接过,冷淡地道了句:“谢谢!”
“我们走吧!”
霓灵搀她,似是有些刻意逃避,又似是一刻都不想跟某人呆在一起。
“嗯。”
夜离蓦地想起什么,转眸看向刚刚凤影墨所站的位置。
哪里还有人影?
她又环顾搜寻过去。
发现他所乘坐的那辆马车已经启动,正缓缓驶离。
夜离怔了怔,有些意外。
他生气了,她知道。
只不过,她刚刚还以为,他会像每次生气时那样,大力攥着她,将她扯去逼问她原因。
这一次竟然没有。
竟然就这样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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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啸带领一众禁卫缓缓入了宫门。
在宫门外面的视线要彻底被那两扇硕大沉重的朱漆红木大门所隔之前,他徐徐回头。
看到姐妹二人上了马车。
看到边上有人久久伫立。
眉心微拢,他收回视线,心中却腾起迷雾重重。
夜灵是帝王的女人,怎么没有进宫?
没进宫也就罢了,或许是已经征得帝王同意,留下跟她姐姐一起照顾她姐姐。
可是,但帝王的样子,似是对她冷淡得很。
在他看来,帝王关心她姐姐,都远胜过关心她。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个张硕。
似乎跟夜灵的关系也很微妙。
从那夜提双绣花鞋前来,看到他跟夜灵在一起,明显愠怒的样子就可以看出。
还有今日,夜灵被沈孟看错扇了一巴掌,他离夜灵比较近,就在边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快,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没想到张硕在后面三辆马车之后,却能跟他同时到达,由此可见当时张硕的速度有多惊人。
只是,夜灵不是皇上的女人吗?
张硕怎么敢觊觎天子的女人?
************
马车里,夜离要给霓灵擦药,霓灵不愿意。
夜离垮了脸,霓灵才不得不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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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至少还没有出血,姐的鼻子都出血了不是,怎么不给自己上药?”
霓灵不满地嘟囔。
“我这血不是已经止住了吗?”夜离丝毫不以为意,小心翼翼地将张硕的那瓶药粉均匀地涂抹在霓灵的左脸上。
霓灵痛得轻嗤。
夜离连忙更加放轻了动作。
“这沈孟还真是用了狠力,人都没认清楚,一耳光就这样扇上去。”
“我们现在都是女人,不像以前,一男一女,如今都着女装,又长得一模一样,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经常发生吧?被沈孟掌一掴倒无所谓,被有些人认错可就不好了。”
霓灵笑着。
夜离怔了怔,自是知道她说的有些人指的是谁。
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撩开前面的车幔。
“麻烦你,去凤府。”
夜离对着前面的车夫道。
边上的霓灵一怔。
这都快要到戒坊了,怎么突然又改道去凤府?
似是了然她的疑惑,放下车幔,夜离微微一笑:“没看到那个小气吧啦的生气了?我去跟他解释一下。”
霓灵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没有听错吧?”
一脸夸张的表情,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惊奇一般。
夜离瞠了她一眼,没有做声,不知怎的,竟觉得耳根有些发热起来。
霓灵便笑了,挽住她的臂,略带撒娇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瞪我,实在是因为我沉默是金的姐姐、我行我素的姐姐、非常有主见的姐姐跟‘解释’二字怎么看怎么不搭边嘛。”
夜离便也被她逗乐了。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
“不夸不损,实事求是,实事求是而已。”
夜离笑着摇摇头。
的确,这些年,她的世界里就没有“解释”这两个字。
一是因为她信奉“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任何解释都没用”。
二是因为她也实在没有可以值得去解释的人。
在霓灵面前,她不撒谎不欺骗,所以也无需解释,而面对其他的人,她又不屑解释。
只是这一次,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这是第一次她想着要去跟一个人解释。
凤影墨为她做的,她都看在眼里。
他对她的维护,为她的争取,她都知道。
为了不让那些人对她说三道四,他甚至怒到劈毁了一辆马车。
而她,在他坚决不同意沈孟的提议时,反而自己同意了。
这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打他的脸。
甚至比打他的脸更让他难堪。
大家会觉得他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所以,他心里的愤懑和怒气,她懂。
“喂,去哪里?”
“去凤府,你呢?”
“去戒坊!”
“哦!”
前面车夫的声音透过车幔而来,似是在跟熟人打招呼。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
应该也是一辆马车。
夜离随随想着,也未放心上,忽然想起对方说什么来着?
戒坊?
那辆马车是去戒坊的?
两辆马车正好交错驶过的瞬间,她猛地伸手,撩开车窗的窗幔,不期然地撞上对方那辆马车里的主人也正好掀开窗幔看过来。
四目就这样在空中交汇。
两人皆是一震。
当车身彻底错开,两辆马车朝相反的方向驶去,夜离蓦地回过神
来,连忙喊前面的车夫:“停车,停车!”
“怎么了?”霓灵不知发生了什么。
“凤影墨。”
待前方车夫将马车停稳,夜离便躬身下了马车。
她发现,同她一样,那辆马车也停下了。
所不同的是,里面的人没有出来。
夜离便举步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那辆马车前站定。
车幔是垂着的,看不到车厢里的人。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主动伸手撩开车幔。
车厢里的男人坐在里面,静静地看着她。
“去戒坊?”
她歪了歪头,问。
“去凤府?”
对方没有回答,同样学她而问。
夜离笑笑,不置可否。
“去凤府做什么?”男人又问。
也不让她上去,也不帮她打车幔,就垂目看着她。
“找你,解释。”
夜离毫不隐瞒、实事求是。
“哦?”男人淡然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丝变化,“找我解释什么?”
“我之所以答应沈孟,并不是跟你唱反调,我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男人淡看着她,没有吭声。
夜离继续。
“你想啊,当时沈孟那般激动,一副不罢不休的模样,而你又是态度坚决,你们两个人硬不硬,僵持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而且,他的要求其实也并不过分,沈夫人常年卧病是事实,眼睛又失明,如今又遭受丧女之痛,就算不是我,旁人若能帮,怕是也会去帮助。”
夜离一边说,一边缓缓望进男人的眼睛。
“还有,我也不想世人带着别样的眼光看你,不想世人说你薄情寡义,你本也不是这样的人。再者,你跟沈妍雪就算没有爱情,也是有友情在的。”
这一点,从那夜水榭旁,沈妍雪被他父亲扯断脖子杀害之后,他的表现就可以看出。
当时的他已经整个人都崩溃了,就像是失了灵魂的木偶,可他还知道走到沈妍雪的尸体旁,抱住沈妍雪,试图将她抱起来。
“所以,她家遭遇这样的变故,撇开沈孟,就看在沈妍雪的份上,你也会出手相帮的吧?只是因为对方提出来的人是我,所以,你才拒绝,对吗?”
男人微微抿了唇,继续看着她,眸色转深。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的担心我也知道,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你想,今日在场的人那么多,众目睽睽,而且还天子当前,所有人都知道他提出的这个要求,所有人都知道我去了沈府,去做这一件事,所以,他其实已经不敢再对我做什么不利的事,我若真有个什么闪失,世人不都知道是他沈孟所为,你说呢?”
男人微微低敛了眉目,也不知是不是对她的这些解释听进去还是没有听进去。
就在她准备继续的时候,他又忽然开了口:“你难道不知道陌千羽就在等着你的那句同意吗?”
夜离一怔。
对上男人的眸眼,她这才发现,原来,他生气的是这个地方。
她还以为是因为她当众同意,拂了他的颜面。
现在想想也是,他又何时在意过颜面这东西。
刚刚她跟霓灵说的真没错,真是个小气吧啦的男人。
“我都跟你这样了,他还能跟我怎么了去……”
夜离不悦地嘟囔了一句。
男人凤眸凝着她,似是对这一句非常满意,微微一眯眼,细碎的眸光潋滟漾出,他朝她伸出手。
夜离怔了怔,还未做出反应,腕上一热,对方的大手已经将她撩着车幔的那只手裹住,将她往马车上一扯,另一只手臂更是顺势一揽。
她就被他拉进马车,裹进怀中。
“你心里当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想的?”灼热的气息逼近耳廓。
夜离僵硬了身子,“当然。”
当然,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她没有说。
接近沈孟、打入沈府,正好可以查一查当年钟家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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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虽然我很想,但是我会克制
夜离僵硬了身子,“当然。小说txt下载Http:///”
当然,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她没有说。
接近沈孟、打入沈府,正好可以查一查当年钟家的那件事。
“夜离,真的好想你……珐”
当男人抱着她,唇瓣轻蹭,沙哑的声音响在她的颈脖耳畔上时,夜离的心跳也难以抑制地徐徐加快起来。
他很少说这样的情话。
特别是在青天白日,还是在途中停着的马车上。
“夜灵还在等着呢,放我下车……”
她轻轻推了推他,反而教他抱得更紧。
“等会儿,让我抱抱你,好久没有这样抱着你了……”
一路上,没有同车,没有同帐,住店的时候也没有同房。
虽两人的关系已经挑明,却也从未有过像今日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
轻轻嗅着她的发香,他扳过她的脸。
让两人面对着面。
鼻尖几乎擦着鼻尖。
“夜离……”
凤眸沉暗,紧紧凝住她不放,他再次唤她,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眼睑上。
夜离眼帘轻颤。
一起颤动的,还有那一颗心。
唇瓣蠕了蠕,她刚想张嘴说话,对方已经低头将她的唇瓣摄住。
细细捻吮。
熟悉的体温透衫而来,男人灼热的阳刚气息肆无忌惮地钻入她的鼻尖。
马车空间本就小,又加上初夏的天有些微热,不过片刻时间,夜离就觉得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这样的反应……
她有些慌乱地推他。
可凤影墨好不容易将她这个人真真实实地抱在怀里,又怎会让她推开?
大手非常利索地握住了她的双手,将她一拉一带,就将她放倒在车厢的软垫上,他俯身而下,唇正好落在夜离玉瓷一般的颈侧,便顺势吻了上去。
一点一点轻轻吮吸,声音越发沙哑得厉害。
“怕什么?我又不会现在就要了你,虽然我很想,但是我会克制”
嘴上虽这样说着,可是动作一刻也未停歇。
而且明显有变本加厉之嫌。
夜离在他的身下颤抖着,心知他所说的克制,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
可……
“凤影墨……等……等会儿……被人看到不好……”
话一出口,夜离自己先愣了。
自己喘个不停不说,声音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清润,比他的更加沙哑得厉害。
她羞愧难当。
可是,这是在马路上呢。
虽然有车幔遮掩,可是被风一掀,不是就春光外泄了?
而且,保不准见她这么久没出去,霓灵过来掀车幔也不一定,被她看到,那就尴尬了。
凤影墨却完全不以为然,“我们又没做什么,有什么看到不好的?”
哑声急急说完,他再也忍耐不得,抬手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正,对准那早已被他吮得微微红肿的唇再次吻了下去。
这次不同于先前。
极其霸道、极其不容抗拒的气势汹涌而来,夜离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难耐地张嘴,对方就瞅准机会长驱直入。
属于他特有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席卷。
唇舌迫不及待在她的口中肆虐,惹得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一点一点软了身子,任由他予取予求。
身上骤然一凉,她怔怔回神。
男人喘息着将她的上衣推到了胸口的位置,滚烫的大手如同高温的烙铁一般朝她的兜衣里面挤。
夜离一惊,连忙伸手抓住他的手,死死握住,怎么也不肯放开。
tang能再进一步了。
再下去就要出事了。
她清楚地感觉到男人的那个地方正抵在她的腰上。[起舞电子书]
虽隔着衣衫,那热度和硬度,还是让她吓得不轻。
意识到她的举措,凤影墨抬眸朝她看过来,四目相接,凤影墨怔了怔,恢复了几分清醒。
非常不情愿地将她放开,慢慢直起腰身的同时,也将她的衣衫拉了下来,然后坐在那里背对着她,大口喘息。
夜离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呼吸急促,眸光迷离,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起身坐起,抬手整理自己早已蓬乱的发髻。
过了好一会儿,凤影墨才转过身,声音绷得紧紧道:“我随你一起去戒坊,等会儿送你去丞相府。”
一双眸子依旧暗沉得厉害,盯着她红肿的唇瓣。
夜离生怕他一个忍不住又吻了过来,连忙扭头,撩开窗幔看了看外面,也顺便让外面的空气进来,将这狭小空间里的旖旎冲散了一点。
“不用,有夜灵送我过去就行。”
“我不放心。”
“你送我过去只会适得其反,沈孟看到你,只会更生气。若不想我有事,你就好好地操办沈妍雪的后事,尽量办得让沈孟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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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跟霓灵的马车刚在戒坊的门前停稳,后面就有另一辆马车缓缓驶近,在她们的马车后面停了下来。
姐妹二人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从那辆马车里面下来的巧黛。
三人皆是一怔。
最终还是巧黛先出了声,对着夜离轻声唤道:“坊主。”
夜离眼帘颤了颤,只觉得这声称呼从她的嘴里出来,跟她这个人一样,是那样陌生。
是哦,她还差点忘了,此人也是戒坊里的一员呢。
其实,方才在马车上,她是正准备问凤影墨的,只是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最后又被他一顿折磨给搞岔掉了。
见巧黛脸色略显苍白,平素不点自红的唇瓣也是虚弱得没有多少血色,夜离想,应该是身子还未好全。
身上的毒肯定是解了,上次听端王的那个话就知道。
只是恢复慢。
也是自己用暴力排的毒吗?
想想在这点上面,她们姐妹三人竟是逃不出一样的命运。
只是,她,跟她们还是姐妹吗?
她跟霓灵再也不会将她当成姐姐,她也再也不会将她们两个当成妹妹了吧?
当然,或许从未当成过。
正不知如何回应这个女人,福田跟安顺出门迎了过来。
“坊主回来了……”
两人都快步拾阶而下。
夜离发现,可能她是女子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回来,戒坊都已经知晓,两人并未太震惊。
但是,很明显,安顺眼中满是惊喜,而福田,非常正常。
她想起那日在山洞偷听到的巧黛跟凤影墨的对话。
关于龙袍事件的对话。
凤影墨责怪巧黛不该擅自做主出来替她顶罪。
他说:“当时,我已安排好了一切,我带夜离去她的家乡避嫌,这边福田会出来承担这一切。”
然后,巧黛说:“我知道,但我有我的考虑,福田出来承担,肯定必死无疑,而我不一样,我就算被关进了死牢,只要我跟夜离表明自己的身份,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救我,以她跟陌千羽的关系,我相信,她定能救下。”
福田也是他们的人!
所以见她着女装才会如此随常,因为他同他们一样,早就清楚得很,她是女人。
两人都迎到近前。
夜离将手中包裹交给了安顺。
两个包裹,一个她的,一个霓灵的,她都给了安顺。
然后,拉了霓灵的手,两人拾
阶而上。
福田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忽然想起什么,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同样微微失神的巧黛。
巧黛眉心微拢,垂眸看向身前的青石台阶,然后,缓缓抬步迈了上去。
************
夜离想了很多种沈孟提出让她照顾沈妍雪她母亲的可能,也仔细想过,她去了沈府以后,可能会面临到的种种问题。
换句话说,她甚至想过,沈孟会想着怎样的暗招来对付她,她该采取怎样的对策?或者事先怎样的防范?
可出乎意料的,她进沈府以后,一切都很顺利,且也非常正常。
甚至都未跟沈孟打上照面,是一个管事的妇人接待的她。
大家都叫她玉娘,听说是当年沈妍雪母亲的随嫁婢女。
玉娘先给她安排了一间厢房,听说,厢房的隔壁就是沈妍雪生前的香闺,已落了锁,锁头很新,应该是今日刚落的。
夜离想,许是怕她擅进吧。
也不以为意,因为她也没有这个打算。
随玉娘入了自己的那间厢房,夜离发现,也不知是今日特意布置的,还是事先就是如此,厢房里物件一应俱全,装修也奢华大气。
深知沈孟是那种最会做表面文章的人,夜离并未上心。
将随带的包裹放下,玉娘又带她整个沈府转一圈,熟悉环境。
沿路碰到家丁或者婢女,虽看到她时的眼神各异,有好奇的,有疑惑的,有不屑的,有恨意的,有怒视的,但是,全都清一色地喊她:“小姐。”
看来,沈孟已经在府中交代过了,也省却了她很多的麻烦。
沈府很大,光院子都数个。
亭台楼阁、水榭假山,统统应有尽有,装修也一派奢华,比她钟家当年的那个丞相府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她想,能与之一较高下的,这世上,怕是只有皇宫了。
整个沈府转一圈下来,已是不知过了多久。
府中一片肃穆,虽未见白布素缟之类,但是气氛很肃穆,每个人脸色都不好。
夜离知道,除了主要是因为沈妍雪去世的缘故,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的到来。
大概跟他们的主人一样,这些人都觉得是她不守妇道,横Сhā在了凤影墨跟沈妍雪之间。
看得出,没有一个人喜欢她。
除了这个玉娘,还算和善。
最后,玉娘才带她去见沈妍雪的母亲。
因为怕她出差错,在去之前,玉娘仔细跟她交代了对方的喜恶,以及沈妍雪的一些习惯,甚至还让她先用沈妍雪的声音做给她看。
满意了,才带她入了沈夫人的厢房。
说实在的,见到沈夫人的第一眼,她就震惊了。
脑中对这个妇人已经想象过多种模样,却独独没有现在这样。
在戒坊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被毒瘾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却都没有躺在床上的那个骨瘦如柴的妇人让她心颤。
面色蜡黄,容颜憔悴,因为失明,双目凹陷得厉害,就那样静静得躺在床榻之上,身子被被褥盖着,只留出一个这样的脑袋,头发花白,却也没剩多少,稀稀落落。
一双手搁在被褥外面,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当时已近黄昏,屋子里还没有掌灯,血红的斜阳透过窗棂投在床榻上,夜离乍然一看,脑中闪过的是“骷髅”。
幸亏是她,若是霓灵,怕是早已吓得尖叫起来。
“娘——”不动声色敛了心神,她惊喜地扑将过去,动作做作又夸张。
没办法,玉娘说,沈妍雪平素就是这样的。
妇人当即有了反应,面色大喜,摸索着朝她伸手:“妍雪,妍雪,你可回来了!”
夜离连忙将自己的手递到她的手心。
为了防止露馅,方才玉娘也检查过她的手,还替她修了修指甲,并帮她涂
抹了沈妍雪平素最欢的红色的蔻丹。
“你这一走,那么久,娘的身子越来越差,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妇人将她的手拉过,蹭在自己的脸上,情绪很激动。
夜离看到,妇人是笑着的,可是那双早已干涸的眼洞里竟然有清泪滑出。
夜离一时心口大痛。
母爱是伟大的。
无论你是善人,还是恶人,母亲永远是那个将你捧在手心里,牵挂你,放不下你的人。
夜离不禁想起自己惨死的爹娘,眼窝一热。
“娘,你说什么话呢?爹说,你这段时间吃了药,身子已经见好了,什么叫再也见不到我了,这样的话,妍雪可不爱听,娘以后不许再说了。”
夜离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撒娇,甚至将脑袋贴在妇人胸口的被褥上。
那一刻,她竟也莫名感到心安和温暖。
妇人满足地笑:“好,好,不说,不说便是,但是,妍雪也要答应娘,虽然你已经嫁人了,但是,你也要经常回家来看看娘。”
“嗯,爹说娘的病关键就在这三月,所以啊,妍雪已经决定了,这三月回家来住,一直陪着娘,直到娘的病彻底好。”
“胡说!”
妇人当即脸一拉,不悦道:“哪有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住那么长时日的道理?了解的人知道你是为了娘,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你被夫家扫地出门了呢。而且,比起让你整日陪着娘,让娘抱上外孙,胜过世间任何良药,届时娘的病铁定好得快。”
夜离就怔住了。
心里面更是滋味不明。
她转眸看向玉娘。
玉娘轻抿了唇,没有做声。
夜离略一思忖,道:“娘,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呢,其实,我……我……我已经有了!”
“真的?”妇人反应大得差点从床榻上起来。
“嗯。”夜离点头。
“来来来,让娘把把脉!”
妇人竟然会医,这点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
是夜
凤府一片素缟,白布白幡白灯笼。
大厅里,白烛摇曳。
凤影墨一袭白衣站在沈妍雪的棺木前。
长安腰束白带站在他的身后。
大厅里静得瘆人。
长安从背后看着男人,看着男人清冷的背影,看着站在这里将近两个时辰一动也未动的背影。
此次北国之行,他没有一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所知道的,也是辗转传回来的一些消息。
譬如,沈妍雪死于非命,死于一个黑衣铜面人之手;
譬如戒坊坊主夜离是女人,跟缉台台主凤影墨早有私情,并已有了孩子等等。
这个男人此刻在想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变了,变了很多。
以前虽然也不懂他,但是他的心事,他自认为还能猜出一二,如今,他一丁点都猜不出来。
下午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府里面转,不让他跟着。
若不是太后跟襄太后前来府上,他在曾经宁阳王住的厢房门口找到他,还不知道他要转多久。
夜里,就站在这灵堂里面,一站又是两个时辰。
他不爱沈妍雪,他知道。
但是,他想,此时的他,肯定还是非常难过的吧。
纵然不爱,两人的朋友关系却也匪浅。
虽然,沈妍雪平素骄纵蛮横了点,但是,对这个男人的一颗心,却是绝对没有话说的。
而他,看似一切都无所谓。
实则,重情。
往往这样的人过得要比常人辛苦。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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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现在就是证明你真心的时候
毕竟身处沈府,夜离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所以夜里也睡得极不安稳,一直浅浅眠着,一点风吹草动,就很快醒来。
所幸还好,一夜平静,并未发生什么事崾。
可是早上,刚起床洗漱完毕,霓灵就急急地寻了过来:“姐……”
见她一脸忧色,夜离连忙屏退了两个伺候她的丫头,掩了房门:“怎么了?”
“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躏”
“沈妍雪今天出殡你知道吗?”
夜离怔了怔,“知道啊,怎么了?”
************
虽然沈妍雪的尸体从北国回来一路都被冰块覆盖着,可后幽时值夏日,又加上本身确实存放的时日太久了,入殓的时候已经发现有轻微做腐的迹象,所以也不敢再放,定翌日出殡。
毕竟是当今丞相之女,又是当今缉台台主的妻子,所以包括帝王陌千羽在内的皇室中人都非常重视。
帝王来了,太后也来了,平素待沈妍雪就如同亲闺女的襄太妃也来了。
其实,太后和襄太妃昨日下午就已经来见过沈妍雪最后一面。
为了表示自己的关心,太后还亲自带了宫里钦天监的风水师过来帮沈妍雪择了墓地。
帝王也让霍安带了大批的宫女和太监过来凤府帮忙。
所以,虽才一日不到的时间,换做寻常人家根本没法准备,可有皇家帮忙,一场隆重的出殡葬礼还是在众人的准备下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凤府内外亦是一片素白,白布白幡,白灯笼,忙碌穿梭的众人都腰缠白腰带,连宫女太监也都是如此。
司乐坊的人从早上起就开始奏丧乐,一直连绵未绝。
所有仪式都在司仪官的主持下一项一项进行。
封棺、拜别、迎棺……
最后便是出殡。
就在棺木刚刚被抬起,送别队伍准备出府前往墓地的时候,状况发生了。
一个女子直直冲进府,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怔住了。
包括帝王陌千羽,太后,襄太妃,还包括死者的丈夫,凤影墨。
陌千羽一脸疑惑。
凤影墨轻抿薄唇。
太后眸色渐深。
全场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突然冲出来,伸手拦在队伍前面的女子。
女子一身浅紫色衣裙,眉目倾城,却略显风尘仆仆,看得出是急急赶至。
此人在场的大部分都认识。
凤府的前任女主人夜灵,戒坊坊主夜离的妹妹。
哦,不对,或许就是戒坊坊主夜离本人。
因为实在难以一下子适应过来夜离自己也是女儿身,所以大家的第一反应都以为是夜灵。
可想起昨日回朝之时,在皇宫门口发生的事,众人又都觉得,此人应该是夜离。
好乱。
凤影墨这个人,平素看看,虽想招惹他的女人不少,可他并不是喜欢招惹女人的人,怎么就跟姐妹二人都有了这层关系?
姐妹二人真的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一时将两人认错了,才有了关系?
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此时冒出来拦住去路,必定是有什么事。
众人等在那里。
抬棺木的八个人互相看看,纷纷皱起了眉。
棺木一旦被抬起,入墓地的坑之前,就再也不能落地,这是规矩,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不知有何事,要耽误多长时间?
凤影墨作为沈妍雪的丈夫,双手端着沈妍雪的灵牌在队伍的最前面。
所以,也离女子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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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他最先出了声,唤她。
这一声称呼也给了那些猜测是夜灵还是夜离的人一个肯定的答案。
果然是她。
夜离看着他。
虽然离得很近,可还是有些距离,因为前面还有几个提竹篮撒冥币的人。
正欲启唇说话,却又恍惚觉得有谁的目光朝她深凝过来,下意识地凭着感觉看过去,就看到边上不远处的帝王太后襄太妃一行。
显然他们是不随出殡队伍一起的,大概是等棺木出了凤府就回宫的。
眼梢从太后的脸上微微一掠,夜离转眸,再次看向凤影墨。
四目凝视了片刻,眸光微微下移,看向他双手端在身前的灵牌。
伸手一指,指向那灵牌,夜离开口朗声问道:“可不可以将那灵牌上的称谓改一下?”
凤影墨微微一愣。
众人亦是怔住。
称谓?
改一下?
灵牌之上写的什么,大家自是早已看到过。
“先室沈妍雪元妻之位”
是要将“元妻”二字改一下吗?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夜离再度出了声。
“虽然我自己并不在乎名分,但是,现在毕竟不是我一人,还有他,”夜离一边说,一边将手抚向自己的小腹。
略略垂眸,浓密卷翘的长睫遮住眸中所有情绪,她停顿了片刻,才再次抬眸朝凤影墨望过去,“我不想他还未出世就注定是个庶出,你懂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吗?”
凤影墨眼波微微一敛,眸色转深。
队伍中传来一片不小的哗然。
夜离的话虽说得委婉,可是言下之意,却非常明显,在场的没有一人听不懂。
“元妻”乃正室、正妻之意,也就是原配。
一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娶很多房,可正妻永远只有一个。
其余的都是侧室,都是偏房,都是妾。
正室的孩子是嫡出。
其余的人的孩子就只能是庶出。
虽然,侧室跟正室的确有很多区别,庶出跟嫡出也是云泥之别,但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眼前的情况完全不同不是吗?
就算夜离以后只是一个侧室,但是沈妍雪已逝,正室已逝,以后还不是她侧室的天下?
而且,沈妍雪也没有留下孩子,正室没有留下孩子,就算她的孩子是庶出,也没人跟他争宠不是。
所以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众人纷纷得出一个认知,此人一开口便说,自己并不在乎名分,实则就是一个十足在乎名分、小肚鸡肠的妒妇。
不然,一般人哪做得出来拦住人家棺木要名分的事?
何况,凤影墨还没有娶她,只是两人有了孩子而已。
而且,未婚先孕,本就是她一个女人的不是。
是她自己不守妇道,才会导致这样的事,如今竟然还有脸,在天子当前,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逼人改灵牌的事。txt电子书下载Http:///
简直叹为观止啊。
也难怪昨日沈孟要对她大打出手。
活该!
于是,众人落在夜离身上的目光就一个一个变得复杂起来。
当然,大家也在等着看凤影墨的决定。
然,凤影墨还没有开口,另一人已经出了声。
是帝王陌千羽。
“夜离,逝者为大,你就那么在意一个虚名?再说,一切都准备就绪,如果一改,后面很多东西要改,墓地得重新选,墓坑得重新挖,这个时候,那些大班的人可能已经将墓坑都挖好了。”
帝王话落,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特别是第一句,已经很犀利地将此女的脸打了。
逝者为大,不
懂尊重,非要虚名,虚荣善妒。
他们真的不明白,凤影墨睿智如斯,一表人才,后幽多少女子芳心暗许,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女人?
这种人最好能将她好好地惩治一番才好。
而且,帝王后面说的那些,也都是事实。
在后幽,正妻所葬之地跟侧室的所葬之地也是不同的。
正妻的墓地要坐北朝南。
而侧室的墓地可以朝其他三方的任何一方,却独独不能坐北朝南。
所以,如果要将沈妍雪改成侧室,那么她的墓地的确需要重新选,墓坑也的确需要重新挖。
那也太麻烦了。
可,众人发现,饶是帝王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这个女人还是没有要作罢的意思。
依旧执着地站在前面,木桩一般,一动不动,一副不答应就不让开的架势。
“夜离,别闹,你先让开!”
终于,一直沉默不语、只深深看着夜离的凤影墨终于出了声。
声音略沉。
“你以为我在闹?”夜离轻嗤,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凤影墨的眸色又深邃了几分,他举步越过前面提竹篮的几人,径直走到夜离的身边,腾出一手一把握住夜离的腕,作势就要将她拉到边上,却是被夜离大力挣脱开。
“有什么问题,我们待会儿再说!”
凤影墨凝着她,眸含深意。
夜离眼帘颤了颤,下一瞬,却又一脸坚决。
“不行,你现在就当着众人的面做个决定,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现在就是证明你真心的时候。”
“夜离!”
男人终于怒了。
夜离心口一颤。
忽然,有女子的轻笑声传来。
所有人一怔,夜离更是瞳孔微微一敛。
是太后。
“夜离啊夜离,”太后眼眸含笑,语气微鄙,一边说,一边轻搭着身边太监常喜的手臂,凤袍轻曳,娉娉婷婷朝他们的方向,也就是队伍的前面走过来。
“你还真是让哀家惊喜不断啊,随侍在哀家身边这么久,哀家竟不知道你是女子,如今,你又让哀家看到你的另一面,哀家真是大开眼界啊。”
夜离轻轻抿起了唇。
陌千羽眸光深深。
凤影墨微微眯了眸子,略有所思。
太后脚步未停,不缓不慢朝他们走来。
夜离的呼吸却渐渐沉了下去,一颗心也难以抑制地“噗通噗通”跳得徐徐加快。
虽面上让自己不动声色,可心里面却有个认知,自己可能真的中人家圈套了。
今天早上,霓灵急急去沈府找她。
原因是因为霓灵去棺材铺的时候,听说沈妍雪的墓地选在城中齐山的七棵松下。
棺材铺的人认识此次凤府请去替沈妍雪掘墓坑的大班的人,听他们说的,消息确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霓灵一听就急了。
因为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葬她们父母的地方。
当年她从乱葬岗寻到他们的尸体,分别葬开,独独父母二人葬在了一起。
怕被人发现,她也不敢竖墓碑,什么都未留下,不仅如此,坟包也不敢堆太高,还将边上的土也堆了些,让人看不出那里有坟的样子。
这些年也不敢经常前去祭拜,每年就只有祭日那天跟霓灵两人偷偷趁黑去一次,那里早已杂草丛生,她们也不敢拔。
如今竟是被选为沈妍雪的墓地。
听说是太后带的宫中钦天监的风水师根据沈妍雪的生辰八字以及凤影墨的生辰八字给选的。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跟霓灵一样大惊。
当时,她们的父母连棺木都没有,就这样被葬在土里,如今三年过去,尸身肯定已经腐烂,
怕是只剩下一堆白骨,怎经得起被挖?
一挖肯定散架,而且挖出的残骸更是不知会被弃在哪里。
不行!
想起他们本就被人剖腹而死,已无全尸,死后,她又怎么可以让人再这样去动他们?
绝对不行!
她得想个办法阻止。
必须阻止。
她最先想到了凤影墨。
既然巧黛是他的人,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她是钟家之后的事。
就算不知道,她若去找他,让他能不能不要葬在那里,她想,他也应该会答应她的。
以他的足智多谋,想找个合理的理由搪塞了太后绝对没问题。
可是,郁闷的是,她得到这个消息太迟了。
若是昨日,此法可行。
可是,现在,眼看着就是要出殡的时辰了,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去做这些事。
担心大班那边的人已经开挖,所以她一刻都不敢耽搁,她让霓灵赶快前去齐山想办法拖住那些人,而她自己则是往凤府赶。
一路上快速思忖着对策。
想来想去,她决定做两手准备。
一种,是她侥幸的心里。
她想,若还来得及,若她还有跟凤影墨单独见面的机会,就还是跟凤影墨商量,一起想办法。
虽然,她心知,按照时辰来说,这个可能已经基本上没有。
所以,不得已的话,就只能用第二种。
争得正妻之位。
换句话说,是让沈妍雪变成侧室。
因为正妻与侧室所葬之地截然不同,正妻坐北朝南,侧室不行。
若沈妍雪是侧室,就必须重新找地儿。
其实此法很不好,她知道。
不仅会让自己背负上虚荣、妒妇、无理取闹等等各种骂名,最主要的,还会陷凤影墨被动。
因为她这样一举,等于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迫于他。
他若答应,会跟她一样背负各种骂名,且又更加与沈孟为敌。
他若不答应……
应该会答应吧,她想,只要她拼死坚持。
她很纠结,她真的很不想这样。
可那是她的父母,为人子女,不能好好尽孝,连父母的尸骨都不能让其完好,她痛心不已。
她真的别无他法。
睿智如凤影墨,只希望他能如曾经的无数次那样能看穿她的用意。
除此之外,她隐隐还有另一种担心。
因为此墓地是太后所派之人选定的。
到底是正好凑巧,选定了此处,仅仅是凑巧,还是太后其实是故意为之?
她不知道。
不然,那么多坐北朝南的风水宝地,为何独独选定了那七颗松的下面?
若是太后故意为之,就太可怕了。
她这样冲出来,就等于自我暴露。
可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太后怎么会知道那下面埋着人?又怎么会知道埋的是谁?更不会知道埋的人跟钟家有关?
若知道,也不会等至今日。
所以,最终她还是决定了冒险。
其实,除了这样,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事实证明,她真的冒险了。
终究是她低估了太后。
看太后现在的这个样子,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将沈妍雪的墓地选在那里,她就是故意的。
她现在一步一步逼近是什么意思?
是想做什么?
夜离微微攥了攥袖襟,强自让自己镇
定。
快速思忖着对策。
本能地转眸看向凤影墨,或许是扑捉到了她眼底抑制不住的那一丝慌乱,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骤然出了声:“夜离……”
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愠怒的声音打断。
“我果然没猜错,你果然来了这里!”
所有人一怔,凤影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夜离亦是惊错回头。
众人都循声望去。
是沈孟。
身着一袭素白的软袍,大步迈过凤府大门的门槛,直直而来,气势汹汹。
夜离眉心微微一拢,更紧地攥住了袖襟。
完了。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太后的危机还没有解决,这个大麻烦又找上门来了。
今日是要死在这里吗?
“妍雪她娘想见你,我让人到处去寻你,府中都找遍了,也不见你的人影,我就知道你来了这里。”
沈孟一边脚步不停地往这边走,一边愤然说着,脸色愠怒。
一双眼睛只盯着夜离,看也未看边上的帝王太后襄太妃一行。
显然怒得不轻。
直到行到近前,才发现太后,微微一怔,又接着看到了陌千羽,这才连忙给几人行礼。
陌千羽扬手,示意他平身。
他刚一站起,又迫不及待地对着夜离怒目相向。
胸口起伏。
或许是怒到了极致,他瞪了她一会儿,忽而又冷冷一笑:“你不就是觉得自己腹中有个孩子吗?有孩子了不起吗?有孩子就可以如此恬不知耻,用他来换取名分吗?有孩子就可以用他来逼迫凤影墨答应你的无理要求吗?”
沈孟灼灼逼问,夜离竟一时觉得无言以对。
的确,她找的借口就是为了孩子。
的确,她就是逼迫了凤影墨。
见她不吭声,沈孟态度越发嚣张。
“都说逝者为大,你竟然这么一点气量都没有,在妍雪生前,你不守妇道破坏她跟凤影墨的感情也就算了,如今人都死了,你还这样容不得她,你这样耽误她的出殡时辰,是想让她永不得超生吗?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就这么恶毒?”
在后幽,大家都知道,丧礼上,封棺、迎棺、出殡的时辰都非常非常重要。
传说,若是误了时辰,此人入了冥界以后也会误掉投胎的时辰,不得超生。
这一点,夜离还真的没有想过。
因为她从来不信。
可是被沈孟如此一说,她也想不到什么话去反驳。
就干脆依旧不吭声。
多说,多错。
多说,只会让沈孟更加动怒。
然,她不说,却还是有人说。
“既然岳父大人知道出殡的时辰很重要,那可否暂时放下这些无所谓的争执,让出殡仪式继续进行?”
是凤影墨。
声音清冷,听不出一丝情绪。
夜离知道他在帮她,看了他一眼。
凤影墨却并未看她,而是端着手中的灵牌举步回到队伍里面,一副作势就要继续的样子。
“等等!”
“等等!”
一前一后,一道女声,一道男声,骤然相继出声。
众人一怔。
女声是当今太后。
男声依旧是丞相沈孟。
大家都看看太后,又看看沈孟,不知两人意欲何为。
而只有沈孟没有看向太后,显然还完全沉浸在自己悲愤的情绪中,也不管不顾太后喊这两个字是想做什么,自顾自地愤然出声:“反正时辰早已被耽误,现在才想起,又有什么用?”
话落,再度逼视向夜离。
似是今日不讨回公道,不出了这口恶气,绝不罢休。
“夜离,枉我觉得曾经无论你是在做内务府总管时,还是在戒坊任戒坊坊主,都还算一条汉子,没想到做为女人,你竟是如此不堪!”
“够了!”
一道厉吼骤然紧随着他的话音而起。
好多人都吓了一跳。
夜离也被惊了一下。
是凤影墨。
终于怒了。
脸色很不好看,显然忍无可忍。
太后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阴笑凝起。
帝王眸色深深,依旧没有吭声。
可,还未等凤影墨接着出声,沈孟已经无惧地抢在了他的前面。
“怎么?凤台主是想要维护这个女人吗?那我请问凤台主,可知为何会有今日这一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包括太后。
特别是夜离。
沈孟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莫不是他也知道了些什么?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沈孟的话是问凤影墨的。
凤影墨没有吭声。
沈孟也没有给他吭声的机会,自顾自冷哼了一声,继续:“就因为昨夜的一场口舌之争!”
昨夜?口舌之争?
夜离愕然抬眸。
凤影墨稍显意外。
陌千羽面露疑惑。
太后同样有些吃惊。
夜离看着沈孟,不知他又想耍什么花招?或者说,他又想怎样栽赃于她?
昨夜,她明明连他的照面都没有碰到,又何来口舌之争。
这些年,别的没学会。
在没搞清楚对方动机之前,不让自己自乱阵脚,静观其变,这一点,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也没有立即反驳,她等着他继续。
“昨夜,我只是说了一句,你就算日后嫁进了凤府,就算已经怀上了凤影墨的孩子,你也永远是个小,我家妍雪才是正妻,你永远都是侧室,你的孩子就算没有人跟他争宠,却也永远是个庶出。我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她当时倒也没有同我争执,就也只回了我一句,你等着,明日我定会让你将今夜所说给我收回去。”
沈孟义愤填膺地说着。
众人又将目光齐齐看向了夜离。
太后眼中愕然更甚,秀眉也随之微微拢起。
夜离眼波微闪,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
这个男人信口开河的本领还真不是一般。
这般一杜撰,倒是完全跟方才她逼迫凤影墨改灵牌之时,所说的话,所找的借口和理由,完全契合。
她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
可,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弊就有利。
她竟隐隐觉得这些话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其实是帮了她呢。
特别是应付太后这边的危机。
她突然这样贸然前来,拦住出殡队伍,强行让凤影墨改掉灵牌上沈妍雪的名分,或许正中了太后的圈套,或许正引起了她的怀疑。
而被沈孟现在如此一说,她倒是事出有因了。
若是别人说的,可能也没有什么分量。
可,对方是沈孟。
就因为是沈孟,所以才有分量,有可信度。
因为沈孟是她的死对头,是绝对不可能帮她说话的死对头,是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的死对头。
凤影墨黑眸深邃,看了看夜离,又眼梢一掠,看向沈孟,绝美薄削的唇边轻轻抿起。
沈孟的声音继续:“当
时,我还不明白,她那一句话什么意思,今日早上在府里找不到她的时候,就陡然想到可能会是这样,所以,就赶了过来,果然不出所料。”
沈孟一边说,一边冷哼,再次转眸怒视夜离:“你靠这种手段,就算得到了正室之位,你也得的不光彩。”
队伍中传来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当然,基本上都是赞同和支持沈孟的,鄙夷和谴责夜离的。
夜离也不在乎,而且心里头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得感谢沈孟,感谢他这一段歪打正着的说辞。
太后秀眉蹙得更紧,略带疑惑地看向身侧常喜。
常喜面色微暗地轻摇了一下头。
陌千羽深深睇着沈孟和夜离,眸含探究。
凤影墨却忽然几不可察地唇角微微一斜,只不过很快掩去,一同匿去的,还有他眼中一掠而过的了然。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那就请凤台主给个准话吧!正好当着圣上和太后娘娘、太妃娘娘的面,”沈孟一边说,一边对着陌千羽抱拳一鞠,末了,又转眸看向队伍中的众人,“也请诸位给做个见证。”
于是,大家的目光便都齐刷刷看向了手端灵牌的男人。
凤影墨微微垂了眉目,攥了一只拳头放在唇边“咳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
然后,低醇笃定的嗓音流泻。
“沈妍雪是皇上赐婚于我凤影墨的妻子,是我凤影墨八抬大轿娶进府的凤府女主人,虽说我跟夜离有情,可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让沈妍雪做我的正妻,可能是我这个丈夫能为她这个妻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席话落下,众人震惊了。
毕竟,昨日宫门口,这个男人为了夜离跟沈孟风云对决的事很多人都亲眼目睹。
就算没有亲眼目睹,这种事情,也早已在京师里面传来,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的谈资。
连帝王、太后,和夜离本人都震惊了。
当然,三人震惊的点肯定是不同的。
震惊之后,帝王跟太后都禁不住唇角轻轻一勾,唯独夜离没有。
沈孟意外之余,表现得甚是欣喜。
眼梢轻轻一掠,他略带得色地看向小脸明显泛白的夜离。
夜离没有吭声。
或许大家都以为她脸色发白是因为被凤影墨这样当众打击。
其实不是。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更担心的是,如此一来,出殡就会继续进行,沈妍雪依旧会被葬在那个地方。
那么搞了这半天也等于白忙乎。
霓灵那边只能暂时拖住大班的人,也不可能一直拖住,而且,若葬礼依旧进行,掘墓茓就是迟早的事。
怎么办?
正快速思忖着对策,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凤大人,凤大人……”
一个男人急急而入。
众人纷纷望过去,虽然不识男人是谁,可是他身上的那一身特别的衣袍,大家却没有不识的。
大班的衣服。
大班就是专门替人掘墓坑的人。
“何事?”凤影墨蹙眉。
“我们去到山上墓地的时候,见到一个女子正在那里烧纸祭拜,听说我们要在那里掘墓坑,很是生气,她说她的父母葬在那里,只是没有竖碑而已。既然埋的有人,我们哪还赶挖,他们便派我赶紧下山来凤府通知,看如何处理?”
啊!
众人惊错。
选好的墓地下面已经葬有人?
这,竟然发生这等事。
太后敛了眸子,眸色晦暗不明。
夜离脸白更甚。
男人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哦,我怕自己说不清楚,将那个女子也带着一起了,就在府门口,需要她进来吗?”
夜离心口一撞,呼吸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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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灵。
她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让她只是想办法拖住大班的那些人即可,且不要让大班的那些人识出她。
她只需要时间。
这,现在,又是唱得哪出?
可能这章看得稍稍有点迷糊,木事,明天就知道了哈,孩纸们也可以猜猜是肿么回事?猜对有奖,哈哈。另外,明天有你们想看的某人的精彩对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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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原来,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人
她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让她只是想办法拖住大班的那些人即可,且不要让大班的那些人识出她。txt小说下载--
她只需要时间。
这,现在,又是唱得哪出植?
这般一来,倒是很明确地告诉别人那个地方葬有人了,凤府也定然会再寻别的地方给沈妍雪做墓地堕。
可是,霓灵不就暴‘露’了吧?
那刚刚的这一切努力都等于白费。
强自抑制住一颗“噗通噗通”跳得慌‘乱’的心跳,夜离也随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眼梢轻掠了她一记,示意那个大班的男人:“既然都已经到‘门’口了,自是应该请人家进来,双方解释一下才好。”
“是!”
男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人进来。
夜离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而站的,那一刻,竟有些不敢回头看,当看到众人的反应并不是她预料的那样,才鼓起勇气转眸。
当走在男人身后的‘女’子入眼,夜离眸光一敛。
眉眼完全陌生,不是霓灵。
还好,不是霓灵。
那一瞬间,她听到自己高悬的一颗心落入‘胸’腔的声音。
不过,在下一瞬,却又升腾起满腔的疑‘惑’来。
不是霓灵,又会是谁?
明明她不认识此人,而此人明明是在帮她们。
难道是霓灵找的人?
可是,她又觉得不大可能。
因为她跟霓灵是同时出发的,分道扬镳,按照时辰和脚程,霓灵必须很赶,一刻都不能耽搁,才能在大班的人还未动土之前,赶上他们。
这样紧急的时间,霓灵又能去哪里找一个‘女’子来帮忙?
而且,方才这个大班的男人说,他们去到山上墓地的时候,见到一个‘女’子正在那里烧纸祭拜。
也就是这个‘女’子在大班的人到达山上之前,已经在那里了。
这样的时间,就更加不可能实现。
夜离想着,心中的疑‘惑’更甚。
‘女’子就是典型的农家小‘女’孩,不甚懂大富人家的规矩,也未去留意边上的帝王太后等人,进来后,就有些‘激’动地跟凤影墨讲着,那块墓地是她父母的,让凤影墨再择别的地方。
夜离静静听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凤影墨面‘色’极淡。
陌千羽脸‘色’如常。
沈孟面‘露’不悦,眉心微凝。
太后一双丹凤眼中,神‘色’莫测。
夜离发现,自‘女’子进来到现在,太后就一直凝着‘女’子,讳莫如深。
选墓地,选在人家的坟包之上,本就是大忌。
既然下面埋有别人又岂能再葬于此?
只能再选。
“既是你父母,为何不立碑?”
太后终于沉不住气,开口相问了。
‘女’子显然不知道她是谁,无知便也无惧,非常随然地答道:“因为穷啊,没有银子。不过,是打算明年清明立上一块碑的。”
见太后凝着她,‘女’子不悦皱眉,“怎么,你们不信?不信可以去问问我们村里的人,他们也可以帮我作证,我的父母埋于那里。”
“你住哪个村?”太后又问。
“齐山脚下的柳叶村啊。”‘女’子毫不遮掩,一脸坦然。
太后眸光微微一闪,便不再问了。
夜离知道,接下来太后肯定会‘私’下派人去查此人。
当然,她也同样知道,既然敢这样说出来,这个‘女’子就也肯定不惧人查。
心念电转,一时间脑中有千百个念头。
一直沉默、鲜少开口的帝王终于出了声:“既然如此,那葬礼就且暂停下来。”
末了,又吩咐霍安,“你速速去通知钦天监,再择墓地
、再选吉时、动作要快,吉时最好选在今日下午,毕竟……”
陌千羽瞟了瞟沈妍雪的棺木,话没有说完。
大家都懂。
再放真的就要臭了。
************
‘迷’‘迷’糊糊,霓灵艰难地撑开眼睑,入眼是青天白云、苍穹广袤,飞鸟从头顶掠过,留下轻浅的痕迹,微风轻轻拂过脸颊,有淡淡青草的香气萦过鼻尖。
静静地躺在那里,霓灵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
浑浑噩噩地扭头,没有任何意识,男人熟悉的俊颜蓦地跃入眼帘,就在她的脸侧,不过方寸之间,她浑身一震,陡然翻身坐起。
张硕?
什么情况?
怔怔看着躺在身侧的男人,她懵了又懵。
头痛得厉害。
她皱眉‘揉’了‘揉’额,仔细回想。
早上听闻沈妍雪的墓地选在她们父母埋葬的地方,她就当即去丞相府找了她姐。
她姐让她速速上齐山,想办法拖住大班的人,而她姐自己则是赶去凤府,想办法让凤影墨他们改变决定。
然后,她就打马赶来了齐山,山路难走,马儿无法通行,她就将马儿栓在了山下,徒步上山。
因为每年要祭拜,这座山她跟她姐都熟,她们有一条又隐蔽又极近的捷径。
可是,她刚入山径不久,就闻到一股奇香,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环顾四周,现在所处的位置的确是她晕过去的地方。
只是,边上的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又怎么会跟她一样也晕了?
心中疑‘惑’,陡然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暗叫一声:“完了”,连忙从地上起来,拔‘腿’就走。
走了两步想起躺在那里的男人,又蓦地脚步停住。
算了,还是不要叫醒他,否则她怎么去做自己的事?
回头瞟了一眼,准备无视,谁知竟猛地撞上男人漆黑的眸眼。
霓灵呼吸一窒。
他竟不知几时已经醒了。
“怎么?准备就这样丢下我离开?”
男人起身坐起,声音黯哑中隐隐透着那么一丝丝受伤。
霓灵长睫颤了颤,不知该如何作答。
陡然想起一件事,脑中疑‘惑’的点就瞬间串连成线,见男人正‘欲’起身站起,她瞳孔一敛,快步上前,伸手在他肩胛处一点,他便僵坐在了那里,然后,愕然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
是,霓灵点了他的‘茓’道。
原因有二。
一,她真的没有时间了,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不想跟他废话,也不能让他知道。
另外一个原因,是她想起了潇‘女’木的事。
今日之事过于蹊跷,奇香来得突然,他也出现得突然,他擅医擅毒,谁知道是不是又和那次潇‘女’木的事一样,是他对她用的香,然后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自己也假装晕倒在边上?
那一刻,她发现,对他,她竟已经没有了一丝信任。
霓灵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张硕又急又沉的声音:“夜灵,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快解了我的‘茓’道!”
霓灵没有理他,脚步未停。
后果?
她冷笑。
“喂,你这个蠢‘女’人!你听到没有?”见她要走,张硕更加急了,咬牙切齿。
霓灵蹙了蹙眉,陡然身形一晃,脚下轻功移动,再次闪身到了男人面前。
与此同时,素指伸出对着男人一点。
张硕面‘色’一松,还以为她是解他的‘茓’道,谁知道,随着锁骨上方一寸的地方骤然一重,他瞬间脸如纸
白。
这个‘女’人竟然……竟然还点了他的哑‘茓’!
张硕瞪着她,一对眼珠几乎就要爆出眼眶。
霓灵也不想理会,转身,快步离开。
虽然身子还在那奇香中没有彻底恢复,霓灵还是拼尽全力提着轻功飞赶。
一路未见大班的人。
一直到七颗松的墓地处,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而且,奇怪的是,地上有黄纸和冥币烧后的灰烬,显然,是有人来祭拜过。
难道因为这个,大班的人觉得这下面定是葬了人,不敢挖,所以放弃了?
可是,这世上,除了她们姐妹二人,又有谁会来烧纸祭拜?
抬头望了望太阳,已是正午,早已过了沈妍雪的出殡时辰。
心中满是疑‘惑’,却也暗自庆幸,至少父母的墓地没有人动。
想着回去定然就会知晓答案,她沿原路返还。
张硕还在。
这点她也不震惊。
因为自动解‘茓’的时辰还未到。
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是,当她走近,伸手准备解开他的‘茓’道的时候,却被他的样子震惊了。
大汗淋漓,那额头上的汗珠都豆大一般,密密一层,还有脸,一张脸整个红得发紫,就像是中了剧毒,且毒已攻心发作时的模样。
霓灵大骇。
伸出去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而此时,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前来,原本张硕是闭着眼睛的,陡然睁开,一双眼瞳就像是被鲜血充满,红得吓人,霓灵一颤,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张硕……你怎么了?”
霓灵疑‘惑’地看着他,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才想起‘茓’位还未解。
再次颤抖上前,连点两下将他的定‘茓’和哑‘茓’相继解开。
可手还未及收回,腕上就骤然一重,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外力将她一裹,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张硕掼倒在草地上,高大的身躯倾轧过来。
啊!
霓灵大惊。
“你要做什么?”
同时,快速伸手抵在他的‘胸’口。
可是,透衫而出的体温灼得她的手一颤,她手肘一弯,男人的身子便压了上来。
又惊又惧,霓灵再次推他。
可对方的身子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
纹丝不动。
而且大手还开始扯她的衣服。
霓灵吓得都要哭了,不停地喊他:“张硕,放开我,张硕……”
可男人就像是全然听不到一般,动作越发急,越发粗暴。
慌‘乱’地对上他的眼瞳,那里面除了一片赤红,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就连她的倒影,她都看不到。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
他不正常。
他失了心智。
为何会这样?
方才她离开的时候,他不是很好好的,怎么就这么点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来不及多想,她的衣袍已经被他扯开。
她拼命挣扎。
男人脸上一片血‘色’,眼中一片赤红,额头上大汗淋漓,还青筋直暴,原本俊美的五官此刻也微微扭曲,变得狰狞起来。
那一刻,霓灵想到了兽。
一颗心害怕到了极致,战栗从心底深处,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真的哭了。
她开始求他。
“张硕,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放过我……”
虽然她知道,他听不到。
是嫌她太过聒噪,男人低吼,重重‘吻’住了她,将她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面。
她摇头,哭着摇头,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可是根本没有用,他不仅加重的‘唇’齿的力量,更是一边肆虐,一边用自己的头将她的头压抵在草丛之间。
她完全避不开。
男人‘吻’得急切疯狂用力又粗暴,霓灵感觉到自己的‘唇’都要被他吸破压碎。
事实也是这样,凌厉的痛感从‘唇’瓣上袭来,甚至有血腥在两人的口中弥漫。
他依旧没有放开她。
粗重的呼吸喷打在她的脸上。
布帛撕裂的声音不时响起,尖锐、突兀,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她哭着,喘息着
身上一凉,最后一层遮挡也被他大力扯掉。
甚至没有任何爱抚,他就迫不及待地冲撞了进去。
巨大的痛感差点让她昏死过去,她颤抖着,身子绷成了一张弦,视线一黑一明‘交’替中,她看到自己的衣袍被高高抛起,在空中跌宕。
最后委顿在地上,就像是飘零的落叶,也如她此刻的心。
那被践踏在地上的心。
他不爱她。
他明明不爱她。
却偏偏两次这样纠缠在她的身体里。
果然男人心和身是分开的吗?
可就算身心分开,就算对她无爱,也不应该对她用潇‘女’木吧?
那已经不仅仅是无爱了。
那是践踏。
就是你捧着一颗真心送到他面前,他当着你的面,将那颗心摔在地上,然后,还嫌不够,还要上去踩上几脚的那种践踏。
为了给自己爱的人寻‘药’,却对爱自己的人下‘药’。
寻的是救命的‘药’,下的是致病的‘药’。
在他眼里,她是什么?
拼命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只看到他在她的身上起伏跌宕。
那里很痛,完全被撕裂的痛。
却远远没有‘胸’口的疼痛来得强烈。
她痛得几乎要窒息。
她伸手,哭着攀上他的背。
张嘴,一口咬在他的颈脖上。
死死咬住。
她听到他闷哼的声音。
她拼尽全力,她咬到发抖。
他闷哼着、低吼着、呼吸粗重得就像是拉锯一般。
他扬着头,一下一下将她狠狠贯穿……
当登上极致的顶峰,当浑身的炙热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汹涌喷溅,他身子一颓,倒在她的身上,意识也在这一刻回到大脑。
脸上和眼中的血‘色’褪去,他怔怔抬起头,就看到‘女’子一动不动躺在自己身下的草丛中,睁着空‘洞’的双眼,面如如纸、泪痕斑斑的样子。
张硕猛的意识到什么,脸‘色’骤然大变,“噌”的一下从她的身上起来。
“我……我……”
一边扯过地上散落的破碎的衣袍往身上套,一边慌‘乱’地语无伦次。
见‘女’子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瓷娃娃,张硕的衣袍穿了一半停了下来。
“对……对不起……”
他颤抖地看着她,看着她原本莹白光洁的肌肤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被他侵犯过的痕迹,他痛苦地皱着眉头,依旧粗噶着呼吸,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捡起她的衣袍,他开始给她穿衣服。
这是他第二次给她穿衣服。
那次在涧下,他给她排毒,他们两人第一次的时候,事后也是他给她穿的衣服。
所不同的是,彼时,他的心情复杂纠结到了极致,甚至还绞着那么一丝怒意,一丝不甘。
而此刻,他却只剩下心疼和歉意。
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转变?
他只知道,他又伤害她了。
世事为何总是这样,他明明想处理好,却反而偏偏更糟。
他今日跟她过来就是想要跟她道歉的。
为潇‘女’木对她的伤害的道歉,为对她姐姐孩子的伤害的道歉,为他的自‘私’道歉。
结果……
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他一边试图解释。
“在街上,我看到你打马而过,行‘色’匆匆,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跟了过来……”
“后来,跟至这里,发现她晕倒在地上,我刚蹲下身,想要将她扶起来,一阵奇香袭来,我也晕了过去……”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哦,还有……这种香里面的成分,含有合欢草,因为被其他‘迷’香的成分相克,所以,其‘药’力被改变了,可是,如果人的定‘茓’被点住,血脉逆流,就会冲淡其他‘迷’香的‘药’效,反而将合欢草的‘药’效催到最大化,所以,所以……”
“所以,你点我‘茓’的时候,我说后果很严重,让你将我解开……”
“……对不起……”
张硕见自己说了一大堆,对方一丁点反应都没有,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当时的自己意识全无,可是,从两人衣袍的被撕程度来看,从她身上残留的痕迹来看,他可以想象得出自己的粗暴。
他……
哎……
这是做的什么事?
将最后一件衣袍替她穿好。
虽然每一件都或多或少有撕破的地方,但是所幸,整个穿起来,还算能蔽体。
他再穿自己未穿完的衣袍。
‘女’子忽然起身站起,看也未看他一眼,便默然转身,缓缓往山下走。
张硕连忙三下两下将衣服套上,拾步跟在后面。
当然,只是跟在后面。
************
一直到坐在去丞相府的马车上,夜离还未彻底缓过神来。
今日之事真的是一‘波’三折,她的心也是跟着大起大落。
所幸,最后都有惊无险。
沈孟是打马过来的,所以回去的时候走在她的前面。
等她到达丞相府的时候,刚刚回来不久的沈孟似是又要出‘门’。
两人在大‘门’口打上了照面。
“妍雪她娘在等着你呢,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来丞相府的目的和责任!”
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沈孟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夜离怔了怔。
见沈孟作势就要拾级而下,夜离脑子一热,陡然喊住了他:“沈相请留步!”
沈孟皱眉回头,“还有事吗?”
嫌恶不耐的表情毫不掩饰,似是多看她这个人一眼都觉得多余。
夜离也不以为意,弯‘唇’笑了笑,拾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眼梢左右掠了掠,见无旁人在,她眸光轻凝,专注地望进沈孟的眼睛。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他,也是第一次,以一种别样的心情看他。
“谢谢你!”
她轻声开口。
沈孟眼‘波’微微一动,却瞬间恢复如常,脸上噙着的表情依旧是对她极度厌恶的样子。
一声冷哼,他道:“谢我什么?谢我没有让你如愿以偿地坐到正室的位子?”
冷嘲热讽之意尽显。
夜离却依旧浅笑。
“虽然我不知道沈相为何要帮我,但是,刚才那句‘谢谢’我是真心的。”
夜离清晰地看到沈孟瞳孔微微一敛。
这一次,沈孟没有出声,反
而轻抿了‘唇’,看着她。
许久的沉默以后,眉心微微一皱,“我只是不想你们姐妹二人有事!太后已经明显怀疑到你了,日后得格外小心才是!”
沈孟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
夜离却是听得清楚明白。
她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他说什么?
虽然知道今日是他帮了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虽然也想了种种可能,可是,当这样的话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震惊了。
说实在的,今日在凤府,他说她拦棺要名分的举措,是因为昨夜跟他的口舌之争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又想泼盆脏水给她。
虽然,这盆脏水泼得好,非常适时地帮她解除了太后的怀疑。
但是,当时,她只是觉得事情有利有弊,泼脏水是他的用意,而帮她解了困是他没有想到的事。
直到后面那个‘女’子的出现。
从‘女’子烧纸,到跟大班说,是自己的父母葬在那里,到随大班的男人一起来凤府现场,亲身作证了这一切,再到提到自己所住的村庄……
对别人来说,可能觉得一切就真的如同那个单纯‘女’子所言的那样。
可只有她知道不是。
因为她是当事人,她的父母才是葬在那里。
显然,‘女’子的演技很高,显然,这是一次有计划的行动。
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有计划地帮她?
她不知道‘女’子是谁的人,受谁人所派?
直到最后‘女’子离开的时候,快速掠向沈孟的那一眼正巧让她捕捉到了,她还看到,沈孟也非常快速地度了一个眼神给那个‘女’子。
‘女’子是沈孟的人。
她将事情一倒推,就更加肯定了这点。
泼脏水是表面,帮她脱太后之困,才是关键。
可毕竟这些年对这个男人的认识,一直停留在自‘私’自利、‘奸’佞小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这样的层面上。
毫不夸张地说,是她觉得这世上最坏,她最讨厌、也最看不起的一个男人。
突然之间,他突然之间变成一个好人,让她一时接受不过来的同时,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所以,她才想着试他一试。
故意跟他言谢,看他的反应。
没想到,一切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
他真的在帮她,有计划地帮她,处心积虑地帮她。
为何?
为何这样?
他为何会帮她?
“沈相知道我是谁吗?”
夜离再度开口相问。
既然知道那个地方葬着她的父母,既然知道太后已经怀疑到了她,她想,他,必定是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
果然。
沈孟点头,“嗯”了一声。
夜离再次震惊了。
一颗心更是早已滋味不明。
原来,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人。
自‘私’自利、‘奸’佞小气、冲动肤浅是他的保护‘色’。
有这些‘性’格缺点的保护,让帝王陌千羽对他不设防,让太后从不觉得他会是个威胁,让百官同僚对他避之遥遥。
夜离深深地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
一直以为,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只有心,不会骗人。
看人不能用眼,要用心;看事不能看表面,要看本质。
曾经以为自己是个能用心看人和事的人,可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她,远远没有达到那种境界。
前有巧黛。
那是她倾心相信的阿姐,是她真心相对的亲人。
却原来,也是欺骗她、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
,甚至差点害霓灵丧命。
今有沈孟。
曾是她最讨厌、最痛恨、最瞧不起,甚至被她认为是钟家惨案最大嫌疑人的男人。
到头来却是全心帮她脱困的恩人。
这是多么鲜明的对比。
对她来说,又是多么可笑的讽刺。
她就是一个瞎子,睁眼瞎。
“此次沈相让我到沈府来扮作沈姑娘,一部分原因,的确是为了沈夫人的病,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沈相想保护我是吗?”
夜离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她刚刚想到的。
沈孟没有立即回答。
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承认,或者在想该怎样回答。
最终,也还是没有正面回她。
“你腹中有了孩子,‘女’扮男装的身份又曝光了,感觉身边会有不少危险。”
虽没有正面回答,她却已然明白。
是的,他就是想要保护她。
的确,‘女’扮男装的身份曝光,至少,太后不会放过她。
而且,孩子还小,前几月最为关键。
所以,他让她呆在沈府,呆在这个安全的地方。
那一刻,夜离忽然想哭。
眼窝一热,她强自‘逼’回了眼眶。
“沈相,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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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窝一热,她强自‘逼’回了眼眶。
“沈相,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沈孟回头看了看天‘色’,点头,“嗯,你问。堕”
“我们……有关系吗?”
其实这句话夜离想了好一会儿。
该以怎样的方式来问,既礼貌,又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因为,说白,或许是谨慎已在她的‘性’格里根深蒂固,又或许是沈孟的转变真的太大,她还没有完全相信。
所以,她本想问的“沈相跟钟家有关系吗?”,出口以后就还是变成了“我们有关系吗?”
毕竟前面他们也没有将话说透,她问他知道她是谁吗?他只是“嗯”知道,也并没有道出她真实的名字。
所以,她这一句算问,也算是进一步试探吧?
这世上,除了亲人,除了相爱的人,除了肝胆相照的友人,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去‘花’大力气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沈孟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是有难言之言,不愿说,还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就在夜离准备不想强求让他算了的时候,他却又忽然开了口。
“我跟你父亲是挚友,钟家于我,有恩。”
夜离一怔。
这一句,彻底打消了她心中所有的疑虑。
他提到了钟家。
也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是她父亲的朋友。
她竟是不知。
而且,她记得,她曾听他父亲跟母亲说过,沈孟是个道貌岸然、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
就是这句话从一开始就影响着她对这个男人的看法,这些年一直没有好印象。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那天很多人,都是朝中大臣,在她家,大家谈到我行我素、不合群的沈孟,然后,她的父亲跟她母亲这样说的。
在那样的场合,他的父亲其实是说给别人的听的是吗?
看来,藏得深的人,不仅仅是沈孟,她的父亲亦是。
当然,她也表示理解。
特别是这些年在宫里‘混’、官场上‘混’,越发知道朝堂风云的诡谲和瞬息万变。
‘交’友、朋党、和谁走得近,和谁走得远,稍有不慎,都会引来灾祸。
只不过,她的问题又来了。
“那请问沈相一直知道是我,还是几时知道是我的?”
夜离一边问,一边不好意思地笑,因为她方才说是最后一个问题。
终是抵不过心中疑‘惑’太多。
如果一直知道她是钟家后人,那前面,他可不是一次为难她,有时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虽然,明面上,今日他也是在为难她,但是,这种为难跟以前的那些为难,显然不同。
“原本只是怀疑,在你在北国‘女’扮男装的身份揭穿传回来的时候,我便产生了怀疑,无论是从年龄,还是各方面,你们姐妹二人都与钟家后人相仿。而真正确定,是昨日宫‘门’口,我拽着你的头发将你从马车上拉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头顶发间的那一枚红痣,终于肯定你就是钟霓裳。”
沈孟说着,脸上并无过多表情。
夜离长睫微微闪了闪。
的确她头顶发间有个红痣,只是因为平素被头发遮住,看不出。
曾经听她大哥说,她跟霓灵刚出世那会儿,他们都以这个标志来分辨谁是她,谁是霓灵。
知道钟家,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发间的红痣,沈孟是钟家故人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那在这之前,他扇了霓灵一耳光是事实,他想对付她也是事实。
算了,这个问题好像上升到了人‘性’的层面了。
这世上的人,本就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起舞电子书
如果非要将人划分为黑白两种颜
‘色’,她想,沈孟这种人吧,应该是属于灰‘色’的。
是那种非常护‘私’、非常护短的人,对没有关系的外人,可以很冷血无情,但是,对待亲人和想要保护的人,一定是全心全意、不遗余力。
从他对沈夫人的不离不弃,沈夫人都那样了,沈府就沈夫人一个‘女’主人,没有一个三妻四妾就可以看出。
从他对沈妍雪的宠溺和维护,甚至将沈妍雪的死归罪到她的头上,想要报复她也可以看出。
所以,这种人在外人看来,就是自‘私’。
而在身边人看来,那是保护。
夜离忽然有些庆幸。
庆幸他是她父亲的挚友。
不然的话……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沈孟忽的弯了弯‘唇’角,“世事真是无常,谁能想到你们竟是钟家后人?想当初,夜灵当众爆出妍雪吸毒,妍雪在戒坊戒毒期间,你又让妍雪坐牢,后来夜灵被皇上选进宫的那段时间,我真是恨透了你们两人。”
夜离怔了怔,虽然心中早已知道这些,却还是不意他的如此直接。
“所幸没有造成什么无法弥补的伤害,否则,日后我也无颜去地下见你的父母。”沈孟轻叹。
“沈相言重了。”
夜离不想再去计较这些过去了的事。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都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她也不能强求别人。
而且,这次他帮了她、救了她是事实。
她感‘激’他。
发自内心的。
“沈相怎么知道我父母葬在齐山的七棵松下?”夜离问完,又禁不住笑了:“我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
“我本也不知,是早晨夜灵过来找你的时候,我正好从厢房外面经过,听到了。只是没有听完,一个下人刚好过来找我有事,我便走开了。但我立即安排了人去处理这件事,若知道你的方法是到凤府去闹,我肯定阻止你了。”
说到这里,他陡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的人说碰到了夜灵,为了阻止她上山,给她施了‘迷’香,让她睡了会儿,估‘摸’着现在也应该要回来了,反正事情已经了结。”
“哦,”夜离微微意外,心里禁不住有些担心起霓灵来。
被‘迷’香‘迷’晕睡会儿应该没事吧。
“还有什么问题吗?若没有了,我还有点事。”
这次,沈孟先问。
“没有了,沈相去忙吧。”夜离笑笑。
沈孟转身拾级而下,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
“我跟你刚刚说的这些,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夜灵和凤影墨,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凶险。”
夜离怔了怔,说:“好!”
望着沈孟衣袍轻‘荡’的背影,夜离微微失了神。
虽然知道作为一国之相,权势非寻常人所不能及,但是,能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将事情处理得那样完美,也绝非易事。
说明,他的暗势力也肯定很强大。
待沈孟上了马车,她才收回思绪,正‘欲’转身进‘门’,就蓦地看到霓灵打马而来的身影。
夜离眸光一亮,正‘欲’拾阶迎下去,可是在下一瞬看到霓灵的样子时,又不由的心头一紧。
发髻蓬‘乱’,衣衫不整,而且脸上的表情也空‘洞’。
发生了什么?
提起裙裾,她快速拾级而下。
人马也行至相府跟前,霓灵翻身下马。
“三儿,怎么了?”
“姐,事情妥了吗?山上没看到大班的人。”
姐妹二人同时急急出声。
夜离怔了怔,“妥了,你不用担心,”伸手抓了霓灵的腕,夜离又颤声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沈孟说,给霓灵施了‘迷’香,让她睡了一会儿。
一个‘女’子荒郊野外的,睡沉过去,难保发生什么意外。
这也是她方才就一直担心的事。
而现在看霓灵的样子,显然,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我没事,”霓灵牵了牵‘唇’角,微微笑道:“事情妥了就好了,若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先回棺材铺了。”
说完,霓灵就准备走。
越是这个样子,越是急坏了夜离,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离开,一把将她拉住。
正拉扯之际,一个抬眸,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马一人。
街上人来人往,可他因为骑在高头大马上,所以非常醒目。
夜离一震。
是张硕。
看他的样子,也比霓灵好不到哪里去。
衣衫破碎,一身狼狈。
夜离眸光一敛,当即明白了过来。
“是他是吗?”夜离盯着张硕,问向面前的霓灵。
霓灵脸‘色’微微一白,循着她的目光侧首看过去,也看到了停在马路对面不远处看着这边的男人。
收回视线,她轻抿了‘唇’,没有吭声。
夜离便朝张硕招手。
张硕怔了怔,并未直接打马过来,而是翻身下马,牵着马儿横穿马路往她们这边走。
“姐……”
霓灵慌了,一副想要逃的样子。
腕却是被夜离抓得死死的。
“三儿,在爱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你不欠他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夜离只觉得一颗心痛到不行。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她想说,既然不欠,为何要惧?
在感情的世界里,受伤的,注定是姿态卑微的那一个。
曾经她对陌千羽就是这样。
她的三儿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三儿应该拥有更好的。
抬眸,夜离再次朝张硕看过去。
这时,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sao动,马蹄哒哒,是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人们纷纷惊叫着退至路的两边。
夜离跟霓灵本就站在路的边上,而张硕也已经穿过了马路来到了路边,可夜离却突然发现了人群中的一抹熟悉身影。
她瞳孔一缩。
是巧黛。
似是边走边在垂眸想着心事,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众人那么大的反应,自是也没有意识到危险。
眼见着那辆如同脱缰的马车就要‘逼’至……
夜离呼吸骤沉,正‘欲’开口朗声提醒,却发现已有人一阵风一般卷了过去,又以极快的速度将她裹至路边上。
马车呼啸而过。
夜离看着那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逃过一劫的两人。
应该说路上的惊魂未定的所有行人都看着那两人。
包括霓灵。
对,是张硕。
最紧要的关头,是张硕飞身上前,将巧黛裹出了马蹄之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硕放开了巧黛。
“你没事吧?”
“没,谢谢。”
巧黛后退了两步。
张硕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夜离和霓灵走来。
“你找我有事?”眸光凝在霓灵身上好一会儿,他才问向夜离。
方才是夜离招手让他过来的。
虽然他惧怕过来,却又想要过来,正好夜离招手。
霓灵早已低敛了眉眼。
夜离瞥了霓灵一眼,见巧黛也已行至近前,唤她“坊主,”似是有事要找她。
夜离没有理会,而是对着张硕璀然一笑:“本来有事,现在没了。”
她本来让他过来就是想问清楚他跟霓灵两人的事。
现在看来,已然没有问的必要了。
说实在的,她的心里是有气的。
若不是霓灵当前,她真的恨不得想让张硕趁巧黛也在,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若做不到身心一致,就不要再来招惹霓灵。
但是,她忍住了。
因为霓灵在。
自己是过来人,她深知,那样做只会让霓灵再伤一遍,只会让她最后的一点自尊都失掉。
“你找我有事?”
未等张硕反应,她又转眸问向巧黛,用的是方才张硕问她的同一句话。
“今日凤府的事我都听说了,就是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不意她是为此,快速反应了一下她的这句话。
凤府的事,是指她前去大闹要名分以及最后因为选的墓地已葬有他人而导致出殡仪式暂停这些吧。
因为这些过来问她需要什么帮忙?
看来,这个‘女’人是已经猜到了她的动机。
是想过来试探她的吧?
微微一笑,夜离道:“既然凤府的事阿姐都听说了,那肯定也知道我被凤影墨拒绝吃瘪的事,今日在凤府,我也就那么一件事,也是颜面尽失。既然阿姐专程登‘门’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想必是能够帮我搞定凤影墨,让他将元妻之位留给我。夜离这厢就先谢过阿姐了。”
巧黛脸‘色’一白。
夜离将目光收回。
话有些刻薄,她知道,但是,她忍不住,她就是看不得她那虚伪的嘴脸。
“三儿,我累了,扶我进去。”
“嗯。”
霓灵反手握着她的手臂,姐妹二人刚上了一阶台阶,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低醇的男声。
“夜离。”
夜离脚步一滞,边上的霓灵也随她停住。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是凤影墨。
还未回头,她就先笑了。
今日刮的是什么风,人竟是都到齐了。
她转过身去。
只见凤影墨正从一辆还未彻底停下的马车上快速跃下。
身上还穿着白‘色’丧服,略显风尘仆仆。
见到张硕跟巧黛在,他似乎有些意外。
“你们也来了?”眉心微拢地问了这一句之后,也未等两人回答,他又转眸看向夜离。
夜离迈下台阶。
“你找我有事?”
她发现今日这句话最适用,已经被用过三次了。
“嗯,”凤影墨衣发翻飞,拾步朝她走来,“找你,解释!”
夜离怔了怔,觉得这句话甚是耳熟,想了想,是昨日她对他说过。
因为宫‘门’口,她答应沈孟提出的来丞相府扮沈妍雪照顾沈夫人的要求,所以,她去找他解释。
两人马车相遇,他问她去凤府何事,她就是这样回他的。
想了想,当时他是怎样接的?
“哦?找我解释什么?”
她也用他的话。
“今日在凤府我没有答应你的要求,是因为我有我的考虑,希望你能理解。”
男人行至跟前。
夜离怔了怔。
她还真是没想到他会专程为这件事过来跟她解释。
其实,她懂。
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名分。
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沈妍雪。
虽然当时,她的颜面丢尽,但是,她同样不在乎,在决定拦棺要名分之前,她就没想过要大家用好的眼光看她。
只要最终问题解决就好了。
而且,说实在的,也幸亏他拒绝了,不然,沈孟如此处心积虑帮她脱困,她却‘逼’迫着他的‘女’儿死后连个元妻之位都没有。
她一定会追悔莫及。
当然,她自是不能将这些告诉于他。
所以……
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就必须做戏做到底?
那回他什么呢?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最终,她决定暂时先冷处理。
只睇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上台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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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就因为他是男人,而巧黛是女人
是夜。热门
静慈宫
太后斜倚矮榻之上,常喜立于旁边,手执团扇轻轻给她扇着风躏。
“常喜,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崾”
太后轻眯着丹凤眼,望着宫灯里面摇曳跳动的火焰,若有所思,面色晦暗。
常喜一怔,自是知道她问的是凤府里发生的事。
想了想,道:“依奴才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给我们消息的那个人骗了我们,给我们的是假消息,另一种,就是消息是真的,只是被夜离她们想办法糊弄过去了。”
太后点点头,“哀家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给消息的那个人并未从哀家这里拿到什么好处,就是单纯地给了这个消息给我们,所以,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昨日在宫门口迎接皇帝一行人回朝,她回到凤辇上的时候,座位上出现了一个揉作一团的小字条。
字条上说,小人三年前曾看到一个女子在乱葬岗将钟丞相一家的尸体拖走,葬于齐山的七颗松下,女子眉眼与戒坊夜坊主眉眼相仿。
没人知道,她得到这个消息时激动的心情。
就如同没人知道,当她得知夜离是陌千羽派到她身边女扮男装的细作时,那种恨到极致的心情一样。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她正愁要怎样搞死那个女人呢。
如果按照字条上来讲,夜离跟夜灵姐妹就很可能是钟家之后。
就算不是,也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
只不过,这张字条也不能直接证明什么,落款人都没有,而且,还说得似是而非,也不肯定。另外,三年的时间,尸体也早已经腐烂,也不能证明就是钟彦一家。
但是,没关系。
这个信息对她来说,已经很有价值了。
如果真是那个女人,她有的是办法让那个女人自乱阵脚、自我暴露。
想起沈妍雪之死便是契机,所以她带了钦天监自己的人前去了凤府,故意让其将沈妍雪的墓地挑在齐山的七颗松下。
她就不信面对自己的亲人尸骸被挖苦,夜离会无动于衷。
果然不出所料,夜离急了。
拦住出殡的队伍,逼着凤影墨将元妻的名分留给她。
别人可能觉得这只是一个妒妇的行为,只有她知道,这个女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元妻才能坐北朝南而葬,一旦沈妍雪沦为侧室,就必须重新挑选墓地。
一切都按照她猜测的在走,谁知道后来竟……
先是沈孟,后是那个女子。
又完全将夜离的嫌疑洗刷掉。
她了解沈孟,他对夜离的恨应该不比她少,特别是沈妍雪的死,他更是恨不得将夜离除之而后快,所以,他不可能帮夜离。
而阴差阳错地帮了,只可能是也被夜离利用了,夜离为了给自己当众拦棺要名分的事找个理由,头天夜里故意跟沈孟这样争执的。
可后面那个女子,又不像是夜离的人。
如果是她的人,能够如此解决,她前面就根本没有必要冲出来要名分。
所以,是有人在帮夜离。
此人是谁?
来头应该不小,她派人去柳叶村查了,村民们跟那女子所言竟都是一样。
太后眸光一敛,忽然想起另一种可能。
“常喜,哀家方才说,消息是假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哀家现在又不这样认为了,其实,也有可能是假的。你说会不会是谁跟夜离有仇,想借哀家之手对付夜离,故意编造这样的来诬陷夜离?”
若是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夜离跟沈孟争执,所以负气前来要名分,而柳叶村的那个女子也所言非虚,那里的确葬着她的父母?
是这样吗?
好乱。
“哀家也被搞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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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夜离陪着沈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对方安稳地睡了过去,她才起身回房。
房间里一团漆黑,她弯了弯唇,推了门进去。
她让玉娘安排的那两个婢女不用伺候她了,她们就竟然连灯都不给她掌。
掏了袖中火折子吹着,她来到房中桌案边将灯座上的烛火点亮,骤然发现桌边坐着一人。
她吓了一跳,手中还未收起的火折子跌落在了地上。
待看清对方是谁,她气不打一处自来。
“你怎么在这里?”
凤影墨看着她一张小脸,先是吓得大白,后又气得绯红,唇角一勾,双手撑在桌面上起身。
“怎么,我不能来?”
夜离没有理他,弯腰,准备将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捡起来。
凤影墨却是先她一步,将她的手臂一拉,没让她弯下去,自己倾身将火折子拾了起来,放在桌上,然后看着她。
“你是相府的女儿,我是相府的女婿,我来相府有何不妥?”
“来相府并无不妥,但是,黑灯瞎火,坐在这里一声不吭就不应该了。”
夜离没好气地回道。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凤影墨眉眼一弯,“我这不是要给你惊喜吗?”
“惊喜?”夜离冷嗤,瞪了他一眼,在边上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我看是惊吓吧。”
凤影墨微微一笑,伸出双臂自后面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好了,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夹杂着淡淡兰麝之香的炙热气息撩拨在夜离的脸颊耳畔,夜离微微一颤。
“沈妍雪的后事都办好了?”
听说下午重新选了墓地葬了。
她没去,但是沈孟去了,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他似是哭过。
她其实心里也很难受的,这种失去至亲的痛,她懂。
更何况,沈孟这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身后的男人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好了。”
鼻音明显变得浓重。
然后就没出声了。
夜离眼帘颤了颤,知道他定然也是难过了。
其实,最难过的人就是他吧?
还要面对杀沈妍雪的凶手是自己最敬重的父亲这样的事实。
她在想,如果沈孟知道……
那后果不堪设想。
将她问了那么一句之后,就默不作声了,凤影墨将自己的脸在她的脸上蹭了蹭:“怎么?还在为白日里的事生气?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
“你那叫什么解释?”
虽然根本就不在意,但是夜离还是忍不住抱怨道。
“你当时不是不愿意听吗?转身就走。”
“那你就不知道跟过来解释啊?”
“下次知道了。”
夜离就无语了。
下次?
说实在的,白日在相府门口的时候,她还真的以为他会跟上来的。
或许是因为当时巧黛在场,她的那么一点点虚荣心在作怪吧。
想起巧黛,她心口微微一涩。
“今日这件事反正已经尘埃落定,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倒是另外一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
夜离一边说,一边在他怀中转身,面对着他。
“什么?”
“你跟巧黛的关系。”
凤影墨眸光微微一敛,看着她,似是有些意外她突然问这个。
夜离专注地望进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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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凤影墨倒也没有避开她的注视,她看到他那里仿佛一望无际的汪洋,深邃悠远。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忽然开口。
“福田是我的人。”
这次轮到夜离一怔。
她问他巧黛,他跟她说福田?
“我知道。”
这个不需要他说。
凤影墨垂目看着她,同样凝眸望进她的眼底,缓缓道:“我跟福田什么关系,我跟巧黛就什么关系。”
这句话,夜离反应了很久,也理解了很久。
他跟福田什么关系,他跟巧黛就什么关系?
“福田会扑进你的怀里让你抱?福田会跟你说,自己的第一次要留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懂的?”
夜离蹙着秀眉,问得有些义愤填膺。
凤影墨却是低低笑了。
“福田是男人。”
夜离知道他笑什么。
如果是男人有她说的这些举措,岂不是很滑稽?
但是,夜离却并不觉得好笑。
“是,就因为他是男人,而巧黛是女人。”
男人跟男人以及男人跟女人,这本就没有可比性。
“你在吃醋?”凤影墨凝着她,黑眸里的波光,如同秋日的湖面,粼粼璀璀。
“是!我怀着你的孩子难道不应该吃醋?”
凤影墨怔了怔,敛了唇角笑意,凤眸深深睨着她。
“所以,我想要搞明白。”
夜离又补了一句。
这件事如同一根鱼刺一般卡在她的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就刺在那里,让她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凤影墨再次笑了,他伸手捧起她的脸,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在她的眼角来回摩挲,启唇,声音低沉,缓缓道:“我跟她,就跟你曾经跟陌千羽的关系一样,她是我的人,并不是我的女人,你是陌千羽的人,难道你是陌千羽的女人吗?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扬,他看着她。
夜离一震,竟是被问得一时词穷得说不出话来。
这比方打得……
这反问问得……
“你的意思是巧黛单方面的喜欢你咯?”
凤影墨挑了挑眉尖,“如果你是曾经单方面的喜欢陌千羽,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是吧’。”
汗。
夜离再一次无语。
怎么有种将自己绕进去的感觉?
“你能不说我吗?”夜离气结。
“不能,我跟巧黛的问题是问题,你跟陌千羽的问题就也是问题。”
好吧,夜离败了。
她发现跟这个男人争论事情,她永远讨不到便宜。
“我跟陌千羽有没有问题,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们只是君臣关系。”
“哦,君臣关系,一个臣子会送荷包给君王?一个臣子会舍身为君王挡箭、吸毒,还不让君王知道?”
夜离就崩溃了。
他这分明是用方才她问福田的那句话来对付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凤影墨,不说我,你会死啊?”
而且还老提这些窘迫的事。
面对她的怒声相向,凤影墨很无辜。
“不是,我这不是在吃醋吗?你怀着我的孩子,我难道不应该吃醋?”
晕。
又是她的话!
夜离抓狂了。
可是忽然想起什么,唇角一勾,计上心来。
“好,既然你觉得你跟巧黛的问题,同我跟陌千羽的问题一样,那我们就好好来说说。”
夜离抓了他落在她脸上一直不老实的手,握住,不让他动。
然后,仰着小脸望着他,一本正经继续。
“不错,我曾经喜欢过陌千羽,就如同巧黛喜欢你一样,我送过荷包给陌千羽,巧黛扑进你的怀里,我给陌千羽挡箭、吸毒,不让他知道,巧黛为帮你脱罪,甘愿牺牲自己跳下断崖。”
虽然最后是霓灵跳的。
但是,依照巧黛的说辞,其实,她是做好了自己牺牲的准备不是吗?
她权且当做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请注意,你说的,和我说的,都是曾经的我,换句话说,就是拿‘曾经的我’跟‘现在的巧黛’相提并论。而‘现在’迟早会变成‘曾经’,‘未来’也终究会变成‘现在’。”
见她说得绕得不行,凤影墨眉心微拢。
夜离声音依旧继续。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现在的巧黛’跟‘曾经的我’一样的,那么‘未来的巧黛’就定然会跟‘现在的我’一样的。”
“‘现在的我’早已经死心放弃,爱上了别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夜离脸红了红,声音也低了下去,快速嘟哝了一句,“就是你。”
三字以后,又拔高了音量,“而陌千羽似乎才懂得珍惜,想要回头。”
“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未来的巧黛’也会死心放弃,爱上别人,譬如张硕,而你那时才幡然醒悟,想要和她重新再来?”
这次轮到凤影墨满头黑线了。
“女人,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的逻辑。”
“是吗?”
“是啊,是你一直在拿我的问题说事。”
“我有吗?”
“小狗有。”
“那你怀着狗宝宝,你又是什么?”
“凤影墨——”
“在!”
“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好,下次让你。”
“你——”
男人低低笑,作势又要抱她,被她避开。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你跟巧黛的未来会不会和我跟陌千羽的现在一样?”
“想知道答案?”男人挑眉。
废话。
她都说让他正面回答了。
“那让我抱抱我儿子,我就告诉你。”
男人朝她张开手臂。
“你的儿子?”
“嗯,”男人点头,指了指她的腹,“我抱着他娘,自然就抱着他了。”
夜离汗颜。
男人便趁势将她从凳子上拉起,然后将她一裹,抱着她坐了下去。
夏日衣着单薄,这样的抱姿让他的胸膛紧贴在她的背。
滚烫的体温透衫而来,撩在肌肤上,夜离僵硬了背脊。
而且,她是坐在他的大腿上的,所以……
更是不敢乱动。
“现在可以回答了吧。”夜离听到自己的声音都紧绷绷的。
“嗯,你听好了,答案是不会,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因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陌千羽想要回头,是因为他失去的那个人是你,而我不会放弃,是因为我拥有的这个人是你,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男人的唇就落在她的耳垂边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夜离微僵着脖子的同时,心绪大动。
话听起来真的好绕。
可是,夜离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他们相处以来,他说的最动听的一次情话了。
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搜肠刮肚了良
久,才憋出一句:“那就拭目以待。”
“好!”
软玉在怀,嗅着她的发香和淡淡体香,他徐徐粗了呼吸,火热的唇蹭在她的脸侧,拱着她,开始一点一点找寻着她的唇。
“别……”
夜离怕他乱来,缩着脖子,想要避开,却被他大手直接将她的脸扳过,重重吻住。
狠狠的一顿纠缠需索。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他才将她放开。
双方喘息相视。
她眸光迷离。
他眼中跳动着……情yu。
夜离一惊,凤影墨已将她放下,起身。
“我先回去了。”
硬邦邦的声音落下,男人已快步走向门口,拉门而出。
关于节奏,孩纸莫急哈,文文明天或者后天就大转折了。另外,纠结霓灵为毛喜欢张硕的孩纸也莫要纠结哈,请相信这世上虽没有百看不厌的,但一定有一见钟情的,哈哈,不是啦,主要是她是副线,所以素子不能像梨子跟疯子那样去慢慢铺她跟张硕的线,孩纸们理解下哈,还有,她喜欢张硕是有原因的,后面会揭晓。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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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想要利用自己气他
龙吟宫
霍安端了装绿头牌的托盘走了进来,抬眼看了看一直坐在龙案前一两个时辰都未起过身的帝王,眉心微拢,躬身上前。
小心翼翼开口:“昨夜皇上说舟车劳顿、想要好好休息,没有翻绿头牌,不知今夜……珐”
霍安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托盘缓缓呈了过去祧。
帝王徐徐抬眼朝他看过来,眸光清冷寡淡。
霍安一震,接下来的话便顿在了嘴边,没有继续说完。
其实,他是想说,今夜最好还是翻吧。
毕竟此去北国,将近两月,终于返朝,哪有不翻后宫绿头牌侍寝的道理?
第一天可以借口疲惫,第二天总该有所交代。
后庭历来跟朝堂息息相关,几个妃嫔在朝中也都是势力不小,若传出去后宫俨然冷宫,对他这个帝王其实是非常不利的。
特别是夜离女扮男装一事暴露,太后怕是已经对这个帝王怀恨在心,他以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办法安抚吗?
譬如宣彩霞宫的蓉妃侍寝。
毕竟蓉妃是太后的人,而且吧,易敏不在,她的分位也是后宫妃嫔之首,于情于理,都应该宣她。
只是这个男人……
见男人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什么,他便也没有将举着托盘的手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