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我万万没有想到，Sunny会拒绝去看依依。无论我和安杭怎么劝说，他都只是低着头擦拭着他心爱的架子鼓，一言不发。我们以为他是因为悲伤，不敢面对。我说，依依还给你织了一条围巾，打算等你对她表白后就亲手送给你……还有她亲手做的千纸鹤风铃……她昏过去的时候，手里还死死攥着风铃不放……她马上就要动手术了，难道你连一眼都不看看她吗？

安杭也说，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你了。虽然她现在昏迷着，但肯定也有意识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如果你去看她，说不定她一激动，就醒过来了——

Sunny什么话也不说。最后安杭恼了，一把把他从架子鼓前拖开，威胁说，你到底去不去？！如果你不去——话还未完Sunny打断她，头发后面一双清澈的眼睛却是冷漠无比。他说，我为什么要去看她？她是我的什么人？就算是我曾经喜欢过她，可那是以前的事。我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同样也没有给过你们任何承诺。我是我，她是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说完转身就走，把目瞪口呆的我和安杭丢在那里。

我们对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安杭才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低声而愤怒地说，这个畜生！但是，我们却没有话来反驳他。的确，他和依依没有任何关系。我想起昏迷不醒的依依手里紧攥着的千纸鹤，不由心头火起。谁也没有想过要他承诺什么。只是看一眼。一眼。要求如此简单。我走到一桌客人前，拿过一杯酒，走到Sunny面前，手突然一仰。酒就势全泼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被迷住了。酒红­色­的头发粘在额头上象一缕一缕脏肮的鱼腥草。我冷冷地说，这是我替依依给你的。然后我拉起安杭就走了出去。

我气愤难平。我抱住安痕，对她说，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她深深地叹一口气，轻轻拍拍我的肩，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如果你不被需要了，谁也不会再记得你。见我疑惑地看她，她耸耸肩，说，你还小——不懂拉！

方君生每天都会去医院等我。安杭不知内情，每次都会冲我挤挤眼睛，说，你的那个帅哥又来了。她把方君生叫帅哥。凭心而论，方君生是长的很帅的。眉浓脸方，很有英气。她甚至说，我觉得他不错哎。答应他吧。我苦笑不答。

其实我也不是讨厌他。只是我的心，还在苏眉那里。

从明信片寄出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盼望着苏眉的回信。我知道，他会明白我的意思。我给了我们彼此一个能下的台阶。如果他肯回信，肯听我的解释。而飞燕——我摇摇头。不知为何我认定他们不会在一起。

依依的手术很成功。因为长久的静止，她的脸开始浮肿。阿姨和伯伯每天用湿毛巾和冰块为她消肿。每天为她按摩，翻身，清理大小便。我和安杭想要帮忙，他们便会赶紧阻拦，说，怎么能麻烦你们呢——死活不肯答应。他们只是默默地照顾着女儿。有时还会喃喃地跟她说话。苦难压弯了他们的腰。但从来不曾听见有一丝的抱怨。伟大而艰忍的父母。

什么也不能做，看了心里又难受，我和安杭渐渐也去医院去得少了。从每天去到隔两三天一次。安杭的蜜月也快完了。因为依依的事，这个蜜月总是受了一点影响。乔生很为不满。安杭说，懒得理他——他马上又要走了。眼神却黯淡下来。我说，你可以跟他走的。安杭摇头，说，他不愿意。说去了没时间照顾我。我想说谁需要谁照顾，但看着安杭落寞的眼神，终于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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