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赵无忌的外衣上割下一块衣角,蘸着他的鲜血,就着昏黄的烛光,带着一丝得意的狞笑在墙上写下了“杀人者展昭也”|茓个大字,而后烛光熄灭,屋门开了,一条黑影从屋里窜出来,转眼间来到围墙边,顺着墙边的一棵树越过高高的围墙,几个腾跃,便在深重的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说淫贼李平山见势不妙,从赤石崖的另一条小道逃走,编了个谎话骗过沙龙等人,沿绳索攀下山来。他先在树林里躲了半天,想个去处。待天黑下来时,已拿定主意的他趁着夜深沉,天浑黑,向着武当县一个老朋友家奔去。
一处围墙高耸的阔绰院落。
门前悬挂的灯笼随风摇荡,放射出昏黄的动荡不定的灯光,不时地有人打开那扇乌黑沉重的大门,探头探脑,旋即又“咣噹”一声把门关上了。
夜色显得异样地宁静,却又异样地阴暗。
越过重重黑暗的房屋,只有最后一幢比较宽敞的屋子里隐隐约约地透出光线来。镂空糊纸的窗棂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一晃一晃地。
夜是那么静,静得连偶尔的虫鸣都听得清清楚楚。屋子里的两人比比划划,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他们谈话的内容却还是轻飘飘地从屋子中漾溢出来了。
“混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赤石崖完了,蓝骁和葛瑶明也被包黑子杀害了,我不到这儿来,又能到哪儿去,何况赤石崖对你可算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难道你就这样狠心地过河拆桥吗?”
“胡说,我他妈得着什么好处了,那些银子都给了我伯父了,你甭跟我套交情,你们赤石崖对我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不管是你,还是你伯父,反正都是你们赵家的事,今天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你能给我一个藏身之地就行,这总不太难吧。”
“我办不到,我告诉你,现在就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快滚,快滚,我要睡觉了。”
“你难道真的这么狠心……”窗纸上的两个影忽然合在一起,接着便传出一声沉闷暗哑的惨叫,倏合倏分,人影却只剩下了一个。屋里传来一阵冷笑:“赵无忌啊,赵无忌,你可别怪我狠心,谁让你这么薄情寡义,希望你到了那边能够好好反省反省,不过我会给你找个冤大头的,包黑子迟早会找到你头上,反正你是死,晚死还不如早死!”
说着,那人从赵无忌的外衣上割下一块衣角,蘸着他的鲜血,就着昏黄的烛光,带着一丝得意的狞笑在墙上写下了“杀人者展昭也”六个大字,而后烛光熄灭,屋门开了,一条黑影从屋里窜出来,转眼间来到围墙边,顺着墙边的一棵树越过高高的围墙,几个腾跃,便在深重的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黑风高,夜色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包拯等人一口气剿灭了赤石崖的山匪,自然都是万分高兴。焦赤和蒋平趁兴提出艾虎与凤仙小姐的婚配之事,众人都齐齐鼓掌喝彩。然而唯有沙龙面沉似水,丝毫显不出兴奋的样子,众人都不知是什么原因,追问之下,沙龙才说道:“我虽然也十分惦念我儿凤仙的婚事,但秋葵也是我的女儿,何况她自幼无父无母,是我一手把她带大的,与凤仙形影不离,今日如果秋葵的婚事没有着落,我也下急着去为凤仙张罗婚事,多谢诸位贤弟的好意。”
众人听完都沉默不语,心里却暗暗佩服沙龙的深明大义,只是都有点惋惜,不知这段婚姻拖到何时才有个了结,因为艾虎和沙凤仙一个英俊潇洒,威武有力,一个啊娜多姿,聪慧灵秀,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时,徐庆突然大声嚷嚷起来:“你们这是瞎起什么哄啊,二哥,我看咱那朝侄儿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要个头有个头,要力气有力气,正好和秋葵小姐相般配,你看怎么样?”
韩彰还没说话,沙龙忽然若有所悟地失声叫道:“天戟!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长得方方大大的,整天缠着别人教他武功,却又学三招忘两招的孩子?”
“对,对,就是他,那可是我韩二哥家的孩子,沙大哥你记起来了!”徐庆一见自己的建议引起了沙龙的兴趣,自然是万分高兴。
“天戟那孩子虽然有时候有点儿犯傻气,但我觉得挺好的,又老实,又懂事,只是不知秋葵孩子愿不愿意?”
“没事,没事。”蒋平也凑过来说道:“沙大哥,就是秋葵对天戟那孩子不满意也没事,咱们的朋友遍天下,给秋葵找个如意郎君还不容易得很!”
其余的人也都高声附和,沙龙摆摆手说:“这件事就暂且先这样,回头让天戟过来与秋葵见上一面,也不必非得给他们定个仪式,一来是孩子们都还太小,二来咱们都在江湖上生活,一些繁文缛节,该省的就把它省了,免得费事儿,这样吧,先让凤仙跟着你们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
“沙大哥,难道你不跟我们去啦,我们还有许多硬仗要打呢!”卢方、蒋平等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臭脾气,散漫惯了,受不得拘束,何况我在这儿也住出感情来了,舍不得走,等天戟和秋葵见过面之后我再让他俩追赶你们。”
无论众人怎样劝说,沙龙都是婉言拒绝,包拯见多说也无益,便走上前说道:“沙壮士,既然你执意不肯和我们去,我们也不勉强,反正这武当县内暂时也不会太平静,这还要仰仗你多施援手,多多帮助下任县令,造福一方百姓。”
“包大人,习武之最重要的就是‘正直’二字,沙龙虽不才,对于为害地方之事却也不能袖手旁观,请大人放心!”
众人这一番话,丑丫头秋葵都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乐颠颠地跑到后边对凤仙说:“姐姐,恭喜你了,你这就要找到婆家了!”
“秋葵,你瞎说什么,再说看我饶不了你。”说着,凤仙扬手就要打秋葵。
“哎,哎,我骗你作什么,刚才爹爹还跟几位叔叔商量呢。我那未来的姐夫就是咱们从山上救下来的艾虎,我看挺不错……”
“秋葵,你还说,再说……”说着,说着,凤仙小姐竟自无声了,其实哪个少女不怀春呢,而且艾虎既英俊,武功也不错,如能把终身托付,那是再合适不过了。想着想着,凤姐小姐的脸便羞红了,仿佛云霞一般可爱。
“姐姐,爹爹不但答应了这门婚事儿,而且还让你跟着那几位闯荡闯荡,见见世面呢!我秋葵可就惨啦,不但不能出去玩,还得在家等着见一个叫韩天戟的家伙,听爹爹那口气好像是介绍给我的男人,回头我看看,如果好还行,不好我就一棒子把他打死,省得他给我添气!”说着,秋葵抡了抡手中的铁棒。
“秋葵,别胡说,就是他不好,你也不能把人家打死啊,不要老这样,当心没人敢娶你。”
“没人娶更好,那我就在家里陪爹爹,谁稀罕他们。”秋葵嘴一撇,冲着凤仙作个鬼脸,笑嘻嘻地说:“姐姐,你可别老这么老实;当心他占你的便宜,如果他不老实,你就拿弹弓射他。”
“你!”凤仙羞得粉脸通红,扬手打了秋葵一下,两个人顿时笑着滚作一团儿。
凤仙和秋葵这边儿女情态毕露,包拯等人这边却义气相惜,不肯别离。包拯命人摆上一桌酒宴,众人推杯换盏,酒意醇醇深深,友情融融溢溢,话也越说越多。忽然公孙策从外面迈步进来,他一直在查那个丁雄口中所说的富户,因此未和大家一起共进酒宴。只见他快步走到包拯身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说:“大人,学生已经查出那名与赤石崖有来往的赵姓富户了!”
“噢?”包拯听道也十分高兴,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但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又住在哪里?”
“大人,那人名叫赵无忌,家住赤石崖东十里葛云庄,极其富有。”
“赵无忌?”沙龙听见公孙策的话也是一愣,转身说:“这个名字我听说过;而且听人说他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家境宽裕,但谁也不知道他靠什么经营。”
“公孙先生,你如何得知赵无忌与赤石崖有来往呢?”
“大人,学生仔细查过县内越姓人家,并没有几户算得上富裕,而且那几户都遭到过赤石崖匪徒的勒索,唯独赵无忌家平安无事,据他家的邻居说,时常可以看到陌生的人物出现,而且赵家的人也总是鬼鬼祟祟的,同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不容忽视。”
“噢,那是什么原因?”包拯眉毛一挑。
“由于我觉得赵无忌最为可疑,所以对他的背景也了解了解,原来赵无忌竟是襄阳王的侄子,他的父亲是先皇的兄弟,因在宫中作乱被赶了出来,最后落脚在葛云村,而且赵无忌的父亲生前和襄阳王交往甚密,说不定赵无忌暗中和襄阳王有什么瓜葛。”
“这个很有可能,赤石崖抢掠勒索无数,所得财物、银两必定不少,蓝骁他们绝对花费不了,而襄阳王又始终蠢蠢欲动,妄想有朝一日能座北朝南,登基为帝,既需要招揽人才,又得有财力作后盾,说不定就是赵无忌从中作个连线人,把赤石崖和襄阳王联络在一起的,而且很有可能李平山也逃到他那里避难去了。”包拯仔细分析一番,回身对展昭说道:“展护卫,你火速带领一拨人马赶到赵无忌家里搜查,捉拿李平山!”
展昭答应一声,正想出门,忽然一个衙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跪倒在地说道:“包大人,外面来了一个报案的,他说要让您秉公审理。”
“你对他说新任武当县令马上就要到任,我这要启程去视察别县,没有时间办案,让他再多等几天吧!”包拯没想到自己刚来几天案子就找上门来。
“小的也跟他这样说来着,可他说这是件命案,而且非得由包大人审理不可,不过他说他是从葛云庄来的。”
包拯一听来人是葛云庄的,兴致一下子提了起来,命令仆人把残席撤去,对那名衙役说道:“你把那人领到这里来吧,也不必上公堂了。”
衙役出去之后不久,领进来一个家人打扮的中年汉子。那汉子一见屋子那么多人,而且大多数都是江湖侠客的打扮,心里直打鼓,偷偷向上观瞧,看见中间坐着一个面色黝黑,颇有大家风范的人,猜想就是包拯,忙上前跪倒说道:“包大人!草民赵福禄见过包大人。”
“赵福禄,我且问你,你说你是葛云庄人,那么你是务农,还是经商?”
“不瞒包大人,草民在别人府上作管家。”
“主家是谁?”
“赵无忌!”
一听到赵无忌这个名字,包拯和公孙策微微交换了一下眼色,继续问道:“听说你要向本府奏报命案,不知死者是谁?”
“正是我家主人赵无忌。”
闻听此言,众人也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刚查到赵无忌头上,他就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昨天晚上。”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早上,丫环去为我家主人送洗漱用水,才发现他已死去多时,草民这才赶着前来报案。”
“致死原因是什么?”
“被人用利刃刺中心脏而死,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痕,而且从创痕来看,应是习武之人佩刀所留。”
“看来你对兵器倒是颇为精通。”
“草民也曾学过一些拳脚,对刀剑器械倒不太生疏。”
“可知是何人所为?”
“南侠展昭!”
“站在一边未走的展昭一听自己被莫名其妙扣上杀人凶手的帽子,气得哭笑不得,真想一下子跳过去问个清楚。包拯听过之后也大为震惊,但却依然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展昭是杀人凶手,可有什么证据?“
“大人,杀人现场留有用鲜血写的‘杀人者展昭也’六个大字,何况我家主人也略懂武艺,一般的人根本杀不了他。”
“你可知道,展昭一向是只用剑,从来不用刀的。”公孙策在旁Сhā言说道。
“大人,”赵福禄忽然满脸胀红,声音也陡然高了起来:“请恕草民无礼,只要能杀人,何必要分出是刀还是剑,使刀的未必不能用剑杀人,使剑的也就未必不能用刀杀,草民知道展大侠是大人的贴身护卫,更知道大人是一位从不徇私枉法的清正廉洁的好官,草民之所以敢来报这个案,就是因为你的威名,知道您一定会还草民一个公道。”
说完,赵福禄喘了口粗气,好像极为劳累似的。
他这几句话说得意正辞严,滴水不漏,众人都干瞪眼没有办法。包拯沉吟片刻,对赵福禄说:“赵福禄,你不必着急,不管杀人凶手是不是展昭,本官都会还你一个公道。”
“如此,那草民就代我那含屈惨死的主人谢过包大人。”说着,赵福禄竟然真的跪在地上,“噔噔”磕起头来。
“你也别谢我,赵福禄,你家主人是不是很富有?”
“我家主人虽然称不上是富甲一方,却也衣食富足,应有尽有。”
“不知你家主人做何营生?”
“我家主人并无营生。”
“那他靠什么养家爁口,而且又过得如此舒适呢?”
“瑢,这算得了什么,我们家主人好歹也算是襄阳王的侄子呢。”赵福禄脱口说道。
“噢,原来你家主人还和襄阳赵王爷家是亲戚!”包拯装作一副颇为惊讶的样子。
“这…这…”赵福禄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掩住自己的口,结结巴巴地说道:“包…包大人,草民在赵府只负责日常琐碎小事,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也懒得去管,但我家主人平时待我不薄,受人滴水之恩,当思涌泉相报,赵福禄这才跑来为我家主人鸣冤,不知包大人是管还是不管?”
包拯见赵福禄闭口不再谈其他的事情,知道再说下去也会一无所得,而且他也看出赵福禄并不是一个太难对付的角色,便打住话头说道:“赵管家,这个案子本官自然要管,只是本官原打算今天就离开此地,只是东西尚未收拾好,既然我接了你这个案子,而且我也不能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不如本官收拾一番,随你前往葛云庄,待案子审结之后再到它县巡查,你先去前厅等一会儿吧!”
“全凭包大人作主。”说着,赵福禄向包拯行了礼,转身随一名差役奔前厅而去。众人眼见他消失在视线之外,这才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韩彰和徐庆干脆嚷着让包拯不必理会赵福禄。这话听着虽然让人挺解气,但谁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正当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沙龙忽然说道:“诸位贤弟,包大人,如今赤石崖的匪徒都剿灭了,话别酒也喝过了,我想我沙龙也该走了!”
大家一听全都呆了,蒋平第一个嚷道:“大哥,现在展兄弟正摊着官司呢,难道你就这么放心走吗?”
“有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展昭兄弟绝对可以洗刷冤屈的,诸位兄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就此别过,如果谁还惦念着你们这个老哥哥,就到卧虎沟来看看我,欧阳兄弟,智化兄弟,我的女儿凤仙可就全托付给你们了,不要太溺爱她,让她多见见世面,有好处的。”
这时,凤仙和秋葵也来到大厅。秋葵拉着凤仙的手说:“姐姐,你要常想着秋葵啊,我真舍不得与你分开。”凤仙眼含泪水点点头,秋葵又拉过艾虎说:“艾虎哥哥,我可把凤仙姐姐交给你了,要对她好点儿,你要是敢欺侮她,我秋葵就对你不客气,听见了吗?”艾虎站在那里,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
这边尽是些儿女之谈,那边众人却是依依惜别。沙龙让人取来文房四宝,提笔蘸墨,在纸上挥毫写道:“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总开,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碍。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一气写完,沙龙掷笔长歇,过了一会儿,才对众人说道:“诸位兄弟,愚兄在此隐居多年,除去打猎之外,闲暇之时也读点书,自觉受益非浅,以后大家在江湖上拚打,虽然非常苦累,但也应多读点书,冲淡一下咱舞刀弄枪的粗俗气。”
众人默然点头,包拯走过来扶住沙龙说道:“沙壮士能从隐居之中悟得这个道理,知道用读书来充实完善自己,也不算虚度这种清苦的生活。”
沙龙感激地看看包拯,然后毅然绝然地喊了一声:“诸位,后会有期!”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外走去。焦赤、孟杰和秋葵也急忙抽身出来紧紧追随。众人一直把沙龙和秋葵送到大门外,挥手告别,眼看着他们渐渐远去,转过一道山梁,瞬间便消失在青山绿树之中,而众人却依然挥手不止。
忽然,凤仙低声地啜泣起来,而众人的泪水也渐渐打湿了前襟。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逢伤心时罢了。
从武当县衙赶往葛云庄并不太远,而且山路也渐渐平直,赵福禄领着众人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
葛云庄是一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村庄,大多是行商之人,住房也很普通,因此赵无忌家的高大建筑特别显眼,在村外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门前并没有一丝丧葬的迹象,进进出出的人也没有披麻戴孝。
赵福禄解释说:“大人,我家主人死后本来是要装殓入棺,加以厚葬的,但为了尽早破案抓住凶手,所以凶案的第一现场——书房没有丝毫改动,连主人的尸体都没动过。所以府内的人并没有披麻戴孝。
包拯点点头,继续往里走。刚刚走到一排房于跟前,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从里面跑出来,差一点没撞到包拯身上,只见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首饰匣子。众人还没醒过神来,屋子里面又飞也似地冲出一个女人,直接跑到那女人面前,劈手就去抢那个首饰匣子,而且边抢边尖声叫道:“你这个臭表子,还不放手!那个死鬼早就说要把这个匣子送给我的,凭你也敢跟老娘争东西!”
“放屁!你说他要把这匣子送给你,那他怎么不给你呢?反正他现在也见阎王爷去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老娘可不吃你这一套!你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可咬你了!”另一个也不甘示弱。
赵福禄一见,慌忙跑过去对那两个争首饰匣子的女人说道:“八夫人,九夫人,你们两位先别争了,包大人亲自过来察看现场了。”
“什么?”两个女人一听包拯来了,也不再争,顺手把首饰匣子扔到赵福禄怀里:“你不是骗我们吧?”
“再借给奴才一个胆子,也不敢骗二位夫人哪,包大人这不就在那边站着呢吗!”
两个女人顺着赵福禄的眼光望去,一眼就看见了包拯,脸上立刻浮现出妖媚的笑容,一个女人低声咕哝着:“都说包黑子断案如神,而且不亲近女色,老娘就是不信这个邪,看他是否能忍得住!”
说着便柳腰轻摆,媚态万端的向包拯走过去。
“不要脸的小浪蹄子,一定是心里又骚得要命了!”另一个满脸鄙夷不屑地轻啐道,却又不甘落后地摇晃着ρi股追了上去。
“包大人,你看奴家美不美?”眼光流盼自有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包大人,你说奴家这身衣服合体吗?”罗衫轻解,白皙滑腻的肌肤若隐若现,成熟汝人那特有的体香一阵阵地扑面而来。
“你个骚货,识点儿相好不好,怎么净学老娘,跟屁虫!”一个女人怒不可遏地训斥另一个女人。
“哟、哟、哟,你还有脸来教训我呀,差一点都把脸皮凑上去了,没人会亲你的!”另一个反唇相讥。
“包大人啊,”女人一扭柳腰,脸腆得老高,几乎要碰到包拯的下巴了,嗲声嗲气地说道:“那个死鬼已经死翘翘了,他那么狠心,可怜奴家这么年轻就当寡妇,包大人,您公正廉明,一定要可怜可怜奴家,多分我一点儿财产,到时您要什么奴家给什么!”
“哎哟,我的包大人啊,”另一个女人抓着包拯的袖子说:“她饿不死的,最惨了她还可以回到原来的怡红院去,奴家可就不一样了,嫁过来时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呢,如今却只剩奴家一个人,这可让我怎么过啊!”
“什么她妈的黄花闺女,你的那点丑事儿老娘我还不清楚,嫁过来之前你就不知道和多少个男人睡过觉,也就赵无忌那个傻冒儿肯娶你,还把你当宝贝似地养着!”
正当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忽然从包拯身后伸出两只手,分别在两个人的粉脸上捏了一把。两个女人一惊,扭头一看,只见一张长着朝天鼻孔,眼窝深陷的丑脸凑了过来,而且还嘿嘿笑着说道:“哇噻,你们的脸好香,抹的是什么东西,让俺徐老三亲亲!”
只听“妈呀”一声,两个女人几乎同时撒腿就跑,转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徐庆站直身子,揉揉脸皮,那张丑脸慢慢恢复原状。蒋平啧啧赞叹道:“三哥你这鬼脸术练得越来越精妙了。”
徐庆却一边往手上吐着唾沫,一边狠命搓着手说:“呸,呸,中邪了,中邪了,徐老三今天犯戒了,这要是让老婆子知道了我可就倒大霉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徐庆也不好意思地直摸自己的头皮,包拯也笑笑说道:“徐三将军,本官还要多谢你为我解围,遇到这种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人,不必客气,这种粗活,我徐庆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包拯这才转身对赵福禄说:“赵福禄,你家主人赵无忌的尸体现在何处,快快领本官前去查看!”
赵福禄又领着众人走过几重院落,这才来到一幢房子前面,伸手一指说道:“包大人,这就是我家主人被害之地。”
推开虚掩的屋门,一股污浊的血腥气顿时扑面而来。
包拯首先走进屋里,只见屋子中央的一张桌子旁边躺着一个人,仰面朝天,五短身材,鲜血流得到处都是,身上穿的衣服凌乱不堪,抬头看,只见粉白的墙上果真写着“杀人者展昭也”六个血红的大字。包拯回身面色严肃地问道:“赵福禄,你对本官说已经保护好现场,为什么赵无忌身上的衣服却如此地凌乱?”
“这个……”赵福禄一时张口结舌,脸色也非常难看,迟疑半天才说:“包大人,草民临行报官之前确实曾让人好好看管现场,也许……也许是那几位夫人怕得财不均,赶来翻看的,您知道,我们做下人的对这种事是无能为力。”
“你对你们家主人倒是一片忠心。”
“多谢包大人。”赵福禄不自然地笑笑。
“赵管家,你们家主人共有多少位夫人啊?”公孙策在一旁问道。
“我们家主人前前后后共娶了十四位夫人,刚才那两个是八夫人和九夫人。”
包拯走到尸体身边仔细查看,只见死者左胸上有一处伤口,已经结痂,似乎为佩刀所致,再往四周一看,只见一排略带血色的脚印伸向门边,便问道:“赵福禄,这一排带血的脚印是谁留下的?”
“包大人,这一排血脚印自我们发现主人死去之时便早已留下,据草民推断,应该是凶手行凶之后,因屋内光线黑暗,不慎跺在血迹上才留下了脚印。”
“那么这脚印就是展护卫留下来的啦?”
“这个……这个问题不太好说,不过按道理上来说是吧。”
包拯点点头,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示意大家跟他往外走。众人顺着血脚印跨出门槛,仔细搜寻着越来越淡的血痕,走过一条铺着光滑的石板的小路,一直来到高墙底下的大树边。包拯绕着村转了几圈,忽然有的发现,把大家叫在一起,指着树上隐约可见的血迹说道:“你们看,本来这血脚印到了墙边已经淡得模糊不清了,但凶手为了跃过这高墙,只好借助这棵树的反弹力,所以这树上的血迹反而相对更明显一些,赵管家,你看如何呢?”
“包大人这一番分析透彻明晰,于情于理都准确无比,草民信服之至!”
“赵管家,你们家这围墙有多高”“
“二丈有余。”
包拯听后点点头,众人却不知他问墙高有什么用处,但见他又冲展昭点点头,又瞅瞅那高高的围墙。展昭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紧紧衣服,运一口气,“噌”地一下子跃上了高高的围墙,然后又轻飘飘跳落地上,声息皆无。赵福禄眼睛都直了,却听包拯在耳边问道:“赵管家,你说如果展护卫想越过这堵高墙,用得着去爬树吗?”
“似乎是不用吧。不过,也许昨晚天大黑看不清楚,运用轻功不方便。”
“赵管家果然是伶牙俐齿,可你别忘了昨晚是有月光的。”包拯顿了顿,又继续说:“并非本官有意偏袒展护卫,只因这案子疑点实在太多,换了别人,本官也绝对公正。不能因为现场留下署名血字而轻易治一个人犯有杀人罪,赵管家你觉得呢?”
“草民……草民相信大人会秉公执法。”
“那好,那我们就继续往下查。”
说着,包拯又带头返回屋里,和公孙策二人忍着微微的臭味对赵无忌的尸体作进一步的细致检查。
“大人,你看,死者指甲里是什么东西?”
包拯闻听连忙挪过去,只见赵无忌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甲里塞满了东西。他找来一根细竹签,轻轻把那些东西拨出来倒在纸上,将那摺皱一点一点地弄平。公孙策忽然叫赵福禄道:“赵管家,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赵福禄凑过来仔细一看,只见纸上摊着三条半透明的东西,上面隐隐约约还有毛发和淡淡的血丝,不禁惊诧地叫道:“这……这好像是人的肉皮呢!”
“对!赵管家说得没错!”包拯补充道:“这一定是你家主人临死之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凶手身上抓下来,但你想一下,你们主人有可能抓到凶手什么部位呢?”
无非是脸、脖子和手呗!“
“那么你去看看展护卫的脸、脖子或手上可有指痕?”
赵福禄凑到展昭身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但结果非常让他失望,展昭这三个地方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只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却听包拯又说道:“赵管家,你来看,你家主人的尸体正好在桌子与椅子之间,如果是陌生人闯进来行刺,他一定会大喊大叫,四处逃避,那么尸体必然不会在桌子与椅子之间,你家主人既没有喊叫,又没有四处逃避,这样看来,你家主人很有可能与凶手相识!”
“这……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我问你,你最后一次见赵无忌是什么时候?”
“昨夜亥时刚过。”
“他在读书吗?”
“不,我家主人不读书的。”
“此时已该就寝,而他却呆在书房之中,也不读书,那他干什么?”
“可能又在数自己的钱财吧。”
“赵管家可知道赤石崖吗?”
“赤石崖?知道,武当县内的人谁不知道赤石崖的匪徒,百姓们都恨死他们了!”
“那贵府为何从未遭到过那群匪徒的骚扰?”
“这事包大人是怎么知道的?”赵福禄一脸的惶恐,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说道:“也许他们也知道我家主人与襄阳赵王爷有关系而畏手畏脚的。”
“那么你可知道一个叫李平山的人?”包拯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谁?李平山?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他是谁!”赵福禄一边神色慌张地说着,一边用衣服不停地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我只是随便问问,赵管家何必急成这个样子!”
“不,不,我不着急,草民一点也不着急。包大人,您先继续在这儿查看着,草民去请示请示几位夫人,看以后该怎么办?”
说着,赵福禄也不等包拯答应,转身挤过人群,便往门外走去。包拯冲着王朝和马汉使了使眼色,王朝和马汉点点头,随后跟了下去。
赵福禄一路疾走,连头都不回,接连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个环境幽雅,花香阵阵扑鼻而来的小园里,园子里建有一所别致的房子。赵福禄上了台阶,一边拍门,一边低声叫道:“玉媚,玉媚,我是赵福禄,赶快开门,快点!”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缝里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娇里娇气地嗔骂道:“死鬼,你穷叫唤什么,是不是又想和我睡觉啦!”
这名女子是赵无忌的第十二房夫人,名叫叶玉媚,风骚无比。
赵福禄也不答话,从门缝挤进去,回身把门关上,王朝和马汉趁机站在门边偷听。屋内的赵福禄看见叶玉媚只穿着一件亵衣,酥胸半祼,满面含春,一副欲火翻腾的样子。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这天生尤物抱上床,脱掉衣服,好好地享受一番。但是今天他却连一丝兴致都没有,相反地却更恼怒,没好气地说:“你衣服就不能多穿点吗,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我问你,咱们俩攒起来的银子还在吗?”
叶玉媚没有得到情人的爱抚,心里颇感不快,很不高兴地摇摇自己肥美的ρi股,一边咕哝着“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子吗,”一边走到一个柜子旁,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气鼓鼓地说道:“这不就是吗,你就认钱,一点情调也没有,要不是你在床上的劲头儿特别大,我才看不上你呢!”
“得了,得了。”赵福禄数了数袋子里的财宝,这才说道:“包黑子已经发现咱们的底细,葛云庄是呆不下去了,你赶快收拾东西,咱俩一块儿跑吧!”
“怎么,我交待你办的事情还没办成,你就要走吗?”随着话音,一个面皮白净,目光阴沉的中年男子从屏风后转出来,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韦不群!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对了,我交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韦爷,单凭那几个血字就想告倒展昭,谈何容易,何况包黑子更是刁钻无比!对了,你怎么跑到玉媚的房子里来了呢?”
“美女容颜,哪个男人不销魂,我说为什么你和赵无忌都那么喜欢玉媚呢,原来她的床上功夫这么棒,把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
“你……无耻!”赵福禄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回手打了叶玉媚一个耳光。
“打得好,打是好,果然有男子汉气概,可怜的是赵无忌,被人家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就是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他现在也已经死了。”
“难道你以为你还能活吗?”韦不群冷笑一声,赵福禄刚想跑,却见剑光一闪,赵福禄的额头鲜血渗流,惨叫一声,轰然倒地,叶玉媚吓坏了,刚想惊叫,又是剑光一闪,白啟的额头一点血红,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守在门外的王朝和马汉一直没有听清屋中说的话,也不敢贸然行动,直到听见两声惨叫,这才意识到发生了变故,慌忙破门而入,却看见地上躺着一男一女,另一个男人急急跃向睡床。只听“咔嚓”一声,床从中间裂开来,韦不群顺势滑落下去。等到王朝和马汉跃到床边的时候,那床又“咔嚓”一声合上了。
“快找,快找,这屋里一定有开启的机关!”王朝着急地喊着。
两个人立刻在屋里忙作一团,然而哪里就那么容易找到呢,忽然,地上的赵福禄动了一下,痛苦地呻吟着举起了右手,喉间咕噜了几声,想要说话,头却一歪,死去了,那只右手仍然直直地指着床边的扶手。
“他这是什么意思?”马汉迷惑不解地问道。
“谁知道呢,继续找吧!王朝虽然这样说着,却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在床边仔细检查起来。
“马汉,你快过来看,”王朝指着床边的一个铜扶手对赶过来的马汉说道:“你看,这张床另外三个扶手都很陈旧,唯独这个扶手却光可鉴人,想必是常被人抚摸所致,说不定机关就在这里。”
说着,王朝攥住扶手使劲转动,床“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两个人相视一笑,纵身从裂开处跳了下去。
原来床下是一条漆黑幽深的秘道。
在秘道的另一头,隐隐约约的急促的脚步声不时传来。那是韦不群发出来的。
“追!”二人异口同声的喝道。
秘道曲曲折折,时高时低,有的地方甚至还有积水,脚一踏上去便散出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儿。两个人再也顾不得听远处的脚步声,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下猛追。
也不知追了多长时间,也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前面突然现出一线光明。到头了,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紧赶几步,飞身窜出了被茅草掩得结结实实的出口。环视四周,只见周围绿树掩映,灌木丛生,看不到一户人家。
原来这里已经出了葛云庄了。
正当二人揉着被摔得疼痛不堪的膝盖的时候,忽然远处有人叫道:“狗奴才,别歇着啊,过来抓我吧!”
王朝和马汉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一个穿着白色披风的人岿然不动地骑在马上,背后斜背一把长剑,正在那里得意地笑着看着他们。两个人测算了一下距离,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根本追不上。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死赵福禄和那个女人?”
“你俩是王朝、马汉,对不对?我叫韦不群,想必你们也没听说过,至于我为什么要杀那两个人,自有我的理由,你们也不必多问。”停了停,韦不群忽然颇多遗憾地说道:“真可惜,为什么追上来的是你们两人,而不是展昭和欧阳春,好了,我该走了。”
说着,韦不群一拨马头,那匹马四蹄蹬开,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王朝和马汉无可奈何地对望一眼,转过身,垂头丧气地顺原路返回。屋中的赵福禄和叶玉媚早已死去多时,身体也变得冰冷,眼睛却依旧张开,死不瞑目。王朝仔细检查二人伤口,发觉只有额头一处血痕,看形状是被剑尖划出的。王朝苦笑着对马汉道:“别说是我们俩没追上韦不群,就是追上了,咱俩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马汉也只有苦笑的份儿。两个人默默无语地走出房门,到赵无忌死的地方去见包拯。包拯正等得着急,见二人回来,连忙问道:“赵福禄怎么样了?”
“死了!”
“什么?死了!那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用剑刺死的,同时死的还有一个女人,也是赵无忌的小妾。”
“可曾见到凶手?”
“凶手名叫韦不群,我们都已见到,但却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脱而无能为力,请大人责罚!”
“你们说凶手叫韦不群?”展昭眉毛一挑。
“是,是他亲口对我们说的。”
“他用的是不是剑?”
“是,赵福禄就是死于剑伤。”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展昭自言自语道。随后,他转身问北侠欧阳春:“欧阳兄,你可想起此人是谁来了吗?”
欧阳春点点头,然后冲大家说道:“韦不群,江湖人称‘追风一剑’,他出剑极快,而且剑下很少留活口,因他原来只在塞外活动,所以中原武林知道他的人并不多,不过如果说到他的师父,那就不一样了,他的师父就是塞北神驼穆灵修!”
众人一听塞北神驼穆灵修这个名字,顿时都大惊失色,四十年前,为保一趟重镖,中原十家最大的镖局首次联手保镖去塞外,十家镖局派出的都是顶尖高手,谁都以为这次镖行肯定会万无一失。然而,在一个风沙肆虐的夜晚,数十名高手全部被杀,无一生还,镖自然也丢了。为开赔丢失的镖,十家镖局倾家荡产,而且因为局中精英全部在那个夜晚丧生,镖局也从此一蹶不振。惨案发生后好几年,几个热心的江湖人士才辗转打听出作案的就是塞北神驼穆灵修,穆灵修因而一举成名,而他自作完案后便在江湖之上销声匿迹,尤如昙花一现,谁也不知其所终。直到后来韦不群杀出江湖,而且杀人手法和四十年前的穆灵修如出一辙,人们这才想起穆灵修来。
“别说是我一个人,就是合我与欧阳兄二人之力,去对付韦不群,也不敢说肯定就能取胜。”展昭不无遗憾地黯然说道。欧阳春也点点头,表示展昭说得并没有错。
众人都知道自己这些人里面就数展昭和欧阳春武功最高,如今一见他俩都自视无能,别人更不敢说什么了。
“既然韦不群与其师父都远在塞外,那么为什么会在武当县出现呢?”久未说话的包拯问道。
“据我所知,穆灵修与韦不群虽然武功都非常高,但都非常爱钱,从这次韦不群杀死赵福禄和叶玉媚来看,他很可能又是为钱而来,欧阳春默默说道。
欧阳春这么一说,众人的心头更沉重了。赵无忌和襄阳王有着扯不断的关系,而韦不群又出现在赵无忌家中,那么韦不群定与襄阳王有瓜葛,他那么爱钱,襄阳王自然也就可以花钱雇他为自己卖命。对付一个襄阳王已经是颇费周折,如今又来了一个韦不群,而且武功又那么高。
包拯一见众人都眉头紧锁,知道他们是为了韦不群的突然出现,连忙说道:“诸位不要着急,我们并没有说要去对付韦不群啊,汉高祖刘邦昔日与项羽争天下,曾说过‘吾宁斗智而不斗勇’,难道我们就只会拼力气吗?”
“是啊,是啊,我们这是发的哪门子愁啊,回头想个办法把他逮住不就得了。”蒋平笑着大叫道。
几句话便把大家从无限的烦恼之中拉了出来。是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说代表武林正义的侠客们便不可耍耍诡计呢?如果能够把坏人绳之以法,什么招数不能使呢?
想着,想着,众人不觉都开怀大笑起来,包拯和公孙策也长出了一口气,而后,众人忙着收拾残局。先让仆人们将赵无忌和叶玉媚合葬一处,又埋了赵福禄,发给他们银子,让他们各自回家,另谋生路。打发完仆人之后才是随时随地令人头痛的事情:如何去遣散赵无忌的那些夫人。除了一个死去的叶玉媚,赵无忌还有十三个女人。一听说要分遗产,十三名女子呼啦啦全都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有盈盈媚笑的,也有哭哭啼啼的,一个个都拥到包拯的跟前,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而且一阵阵香风袭来,搞得人头昏脑胀。无奈之中,公孙策拉来十几名士兵,刀剑出鞘,挡在包拯前面,这才阻住这些女人的“情感”攻势。
赵无忌所造财产并不是少数,包拯并没有全部给这些女人。因为这些女人大多出身青楼,嫁给赵无忌只不过是为了钱,毫无感情可言。离了赵无忌,她们很可能又会重操旧业,抛廉耻于不顾,给她们太多的钱反而不好,不如去救济那些曾遭受赤石崖匪徒迫害的穷苦百姓。
十三个女人满怀热情地跑过来,并没有拿到期望中的钱财,自然不满意,围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就是不肯散去。后来包拯无奈,发令说如果再纠缠不休,便送官为婢,永世不得翻身,那些女人才极不情愿地纷纷散去。
赶走这些女人,包拯累得腰酸腿疼,只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公孙策却笑着走上来说:“大人,学生发现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东西,对扳倒襄阳王极其重要!”
“什么东西?”。
“一封襄阳王写给赵无忌的书信。”
“什么?书信!”满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包拯兴奋地伸出手接过一封折叠得方方正正的书信:“在何处发现的?”
“刚才学生看见一只鹦鹉,嘴里衔着一件东西,便让展护卫把它抓住,这才发现原来是襄阳王写给赵无忌的一封信。”
包拯展开书信,便看见了内容:
无忌侄儿:前日闻听汝父染病身亡,伯父心不胜悲痛,望侄儿节哀顺便。如今皇帝昏愤无能,祸及天下,伯父有心取而代之,奈何人财两缺,侄儿还要为我广为搜罗。携此书信前去的乃是伯父近身侍卫韦不群,智勇双全,可让他跟随你左右,可保事成。
伯父赵字。
“好啊,我正愁抓不着他的把柄,这封信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包拯高兴地说着。
“大人,单单凭这一封信,恐怕不足以扳倒襄阳王啊!”公孙策一旁说道。
“想扳倒襄阳王,这封信当然还不够,毕竟他是当今圣上的叔叔,不过可以把这封信当作一个重要的证据。公孙先生,你让卢方和韩彰二人乔装改扮,将这封信送到汴梁城,交给皇上。”
公孙策答应着。
“前些日我曾上书皇上任命金辉为襄阳太守,现在也许已经到任,而我临行之前也曾将巡按之职委以颜查散,让他携印前往襄阳,注意襄阳的一举一动,现在看来,单凭他们两个人恐怕不行。”
“依大人看该怎么办?”
“我还要去别处巡查,一时也去不了襄阳,不如先从我这里抽调人手去保护金辉和颜查散,这里只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和展护卫就行了。”
“那大人这边是不是人手少了一点呢?”
包拯坚定地摇摇头。
于是,众人分兵三路。
卢方与韩彰化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护送那封信去汴梁城。
欧阳春则带徐庆、蒋平和艾虎、沙凤仙去保护金辉及颜查散。
包拯与公孙策等人继续巡查。
虽然他们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不仅剿灭了赤石崖,而且把赵无忌给挖出来,但他们都没有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满脸的沉重和思考。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才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考验还在后边。“
现在还远不是庆贺的时候。
襄阳王府。
襄阳王独自坐在屋中生着闷气。白天他请新到任的太守金辉吃饭,想借机收买私用,谁知金辉却对他不买帐,弄得他这个堂堂王爷灰头土脸。这还不算,刚才他又听得探子报称巡按颜查散也要来襄阳,专为查办他这个襄阳王。
“要是我当了皇上,他们求我都来不及呢!”襄阳王自言自语道。
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
“谁啊?”襄阳王没好气地问道。
“王爷,是奴才我,孙文仪。”门外的人低三下四地答道。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等人材,漳头鼠目的中年男子走进来,紧走几步请安道:“王爷,您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都快气死我了!”
“王爷您犯得上跟他们呕气吗,当心急坏了身体,看着您着急,奴才心里更急啊……”
“行啦,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吗?”
“王爷,奴才来给您送礼来了。”
“本王爷还稀罕你的东西吗?”
“王爷,这件礼物非同寻常,只有您配得上呢?”
说着,孙文仪向门外击了三下掌,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襄阳王忽然觉得头昏眼花起来。
那烛光下盈盈走过来的女人,魔鬼一般摄人心魄的眼光,灵巧挺拔的鼻子,玲珑欲语的小嘴,那如柔柳般轻摇的腰肢和轻纱下若隐若现的|乳峰,无一不在挑动着襄阳王的神经……
孙文仪伏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而后转身出门。
襄阳王望着越来越近的女人,突然发出得意的笑声。
“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贱妾名叫柳如丝。”那轻微的气息已经拂上襄阳王的面庞,满带着唇齿间与肤体上的芳香。
“美人,你可真美!”
迫不及待的拥抱,而后如野兽一般撕咬的狂吻,吻那温润软滑的嘴唇,晶莹白啟的脖颈。欲火在燃烧,他忽然体内有一股不可遏抑的,几乎要爆发的热力。
他一只手粗暴地顺着她的裙子摸了进去。柳如丝一声娇呼,她已经被襄阳王抱起来。
襄阳王急促地喘息着,抱着柳如丝向自己的床走去。
轻纱撕裂,玉体毕露。襄阳王疯狂地吻着那隆起的Ru房,平滑的小腹,修长的双腿,他被一种热力驱使着吻遍了女人的全身。柳如丝开始轻轻地呻吟起来,不断地摇动着自己的小腹。
襄阳王突然大叫一声,猛地压了上去。
纱帐轻轻垂下,交欢声渐起。
良久,两个人才从一种近乎疯狂的纠缠中醒过来。借着微弱的烛光,襄阳王突然看见床上落红点点,惊问道:“怎么,你是处子之身?”
“王爷,贱妾如今已是王爷的人了,以后一定会全力伺候王爷。”说完就如一滩香泥般扑在襄阳王的怀里。
“不!”
“怎么,王爷你嫌贱妾丑吗?”
“不,宝贝儿,你的容貌天下无双,你不属于我,你属于皇上,我要你去当皇后,去作万人的主子,而不是跟着我这个穷王爷。”
“王爷,我能当皇后吗?”
“能,能,我这就把你献给当今皇上,你一定要给我争脸,去作皇后!”
平阳县府的夜市,非常热闹,远近驰名。许多商人为了多赚点钱,不惜从远处赶来,白天住店,只为晚上能够在这夜市上抢得一个摊位,卖出自己的东西,因其热闹,也就鱼龙混杂,各色人物都粉墨登场。
包拯一行刚刚于昨天到达平阳县,先见过县令吴守仁,问了一下县内的政事。其实,早在来平阳之前,包拯就已经暗暗作了打听,知道吴守仁是个不错的县令,为官清廉,对待百姓也不错,因此包拯对他也就非常客气。当被问及县内政事时,吴县令说:“小县民风淳厚,治安一直不错。只是夜市上常常发生丢失银两财物的现象,非常令人气愤。”
“可曾发现什么迹象吗?”
“包大人,下官曾对夜市作过严密监视,然而却始终没有收获,案犯的手法十分高明。”
“那本官倒要去看看,倒底是什么人如此刁钻。”
“下官愿作向导。”
夜幕初临的平阳县西城,灯火竞相亮了起来,四面八方的人们开始有说有笑地往这边儿赶。吴守仁领着包拯等人穿行其中,不时地指指点点,或都翻看一下摊位上的东西。王朝小声地说道:“这夜市真是够繁华的,我看比东京汴梁城也差不了多少!”
包拯点点头,吴守仁却说:“区区一个穷县城,怎么能和东京城相比。”
走着走着,包拯一抬头,只见前边不远处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密不透风,而且不时爆发出叫好声和热烈的掌声,便问道:“吴县令,为什么前面如此热闹?”
“噢,”吴守仁往前瞅瞅说:“包大人是说前边那圈围观的人吧,听说是卖艺的,兄妹两人,不像平常卖艺的都是花拳绣腿,光会在嘴皮子上作文章,这兄妹两个可是真刀真枪,手底下真有两下子,大人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说着,几个人来到人群边,跟着脚尖,顺着人群缝隙往里看。只见圈内有一男一女,都是一身短打扮,一人操棍,一人提剑,棍来剑去,剑光棍影。尤其是那女的,穿着一身粉红衣服,上下翻飞,煞是好看。围观的人群中不时地发出喝彩声。就连武功不错的王朝和马汉看了也连连点头,奇怪这县城的卖艺人中竟有如此的高手。
正当众人看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忽然一边的人群开始喧闹起来,而且伴随着一阵阵的争执声。
“唉,唉,这银子是我的,你为什么要捡?”
“什么?这银子是你的?真是天大的笑话!是你的你叫它试试,要是答应就是你的。”
“我袖中的银子不见了,就是这银子。”
“得了吧,别跟我演戏了,这银子不知是谁落下来的,我捡起来,就属于我,你怎么敢说是你的,再者,要是我说这银子是从我的袖子掉出去的,你信不信?”
众人听见吵闹,也不再看卖艺人的表演,都纷纷拥了上去。包拯冲王朝与马汉使使眼色,二人会意,也跟着挤进去。
“无赖,你想赖走我的银子!”
“你要有点分寸啊,你怎样说我都没事,可别说我是无赖,这可是骂人的话,银子要不要都没关系,就是给你也行,可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个人气乎乎地抓住另一个人的衣领。
“你放手,抓我衣服干吗,再不放手我可揍你啦。”
“打就打,你不还我银子,迟早我也要揍你。”
说着,两个便红着脸支开了架子。围观的人一看两个人真要打架,都跟着起哄。有的好心人就劝解道:“别打架,别打架,拿着银子去让县太爷解决不就完了,打死人是要偿命的,再说,就是不打死人,县太爷也会因为你们两个人扰乱地方治安而打你们板子。”
一听这话,如箭在弦上的两个人才停手,一边恶狠狠地互相注视着,一边继续争个不休,直到两个人争得口干舌燥,再没有争出什么结果,围观的人也索然无趣,开始纷纷散开。那个卖艺的男人在旁边闷声闷气地说道:“就十几两银子,你们两个争来争去也没有个头绪,而且还搅了我的生意,如果去见县太爷,他也许并没有什么招数,那么这银子就要充公,到时你们俩谁也得不着,白忙一场。”
“依我看哪,你们还不如把这十几两银子一分为二,每人六两多,谁也不吃亏,谁也不沾光,你们说怎么样?”卖艺的女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那我不太亏了吗?”手拿着银子的那个人颇多惋惜地说道。
“亏什么亏,总比一两银子落不着强吧。”围观的人中有人喊道。
“好吧,算我倒霉,就分给你一半银子!”手拿银子的人边咬牙,边跺脚,接着又说:“嗨,反正我这十几两银了已经被人凭白无故地抢走一半,另一半我也不要了,我罗亦刚今天请大家喝酒,在场的人人有份儿,卖艺的大哥大姐,小弟搅了你们的生意,真是不好意思,也算上你们一份子。”
围观的人群连声喝好。
“你可好,拿我的银子装大方。”另一个人抓住他的衣服不放,无可奈何地说:“也罢,今天就是一两银子得不着,我马钧卓也要讨回一个公道,你跟我去见县官!”
“见就见,像你这么不识抬举的人,我还会怕你吗?”罗亦刚毫不服软地说。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就往平阳县衙走。
王朝和马汉突然站在两人在面前。
“你们也别去见吴县令了,跟我们走吧!”
“你们又是谁?”
“我是王朝。”
“我是马汉。”
“你们是王朝和马汉?那你们是不是作开封府尹包拯包大人的侍卫的王朝和马汉?”
“正是。”
“既然包大人来了,那我的银子就能全要回来了。”罗亦刚和马钧卓的话如出一辙。
四个人的对话旁边围观的人都听见了,竞相转告惊呼。
“包大人来了。”
“铁面无私,断案如神的包大人来了!”
“看来要有人喂狗头铡了。”
四个人径直向平阳县衙走去。
包拯和县令吴守仁早已坐在县衙中等候。一见四个人进来,马上开始审问。包拯先问马钧卓:“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名叫马钧卓。”
“何方人氏?”
“小民是山东济南人,到这里来作丝绸生意。”
“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回包大人,小人今天晚上出来到夜市之上闲逛,见卖艺的那里围观的人特别多,也上去看个热闹,恍惚间觉得袖子轻了一下,再一摸,袖里的十几两银子不见了,我着急地四处寻找,发现银子在地上,刚想去拾,却被他半路杀出来拾了去。然后我们就被王、马两侍卫带到这里来了。”
说着,马钧卓指了指罗亦刚。
包拯点点头,问罗亦刚:“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罗亦刚。”
“你可是平阳人?”
“不,草民是福建南平人,来此地做竹器生意,现住在东城悦来客栈,仆人三成正在看守财物,大人不信可以去客栈中查一查。”
“本官自然要去查的。”
马汉转身而去。
包拯见二人都说得有板有眼,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是随便问罗亦刚:“这些银子不是你的,这是你说过的,那么你是否知道这银子是谁的呢?”
“大人,这些银子是小人在地上发现的。所以小人也不知为谁所有,可能是窃贼行窃时失手落在地上的,夜市上的窃贼非常多,小人就曾在夜市被人割破袖子而丢了四两多银子。但也许这银子就是别人遗落的。”
“那你凭什么肯定这笔银子不是马钧卓所有呢?”
“包大人,马钧卓的袖子没有破,而窃贼只能割破袖子才能拿到银子,这是原因之一;第二,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些银子就是他的。”
包拯知道,罗亦刚所说的都是无可辩驳的,只好又向马约卓:“你说这银子是你的。”
“大人,这些的确为小人所有!”马钧卓有点着急。
“有多少?”
“原来有十四两,后来零零碎碎用去一点,”
“用去多少?”
马钧卓冥思苦想,急得抓耳挠腮,乱揪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不知道,我也记不清还有多少了!”
“还说是自己的银子呢,连数目都不知道!”罗亦刚Сhā口道。
“罗亦刚,本官并未让你说话!”
“是,是,小民知错。”
这里,马汉从外面回来了。罗亦刚的话果然没错,他是住在悦来客栈,屋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竹器,有一个仆人三成正在那里守着。
而且据三成讲,他的主人很早就出去逛夜市了,至今未归。
这么说来,罗亦刚好像不是一个窃贼。
那么,两个人一个说银子是自己遗失,另一个却说银子是自己拾的。案子虽小,包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看公孙策和吴守仁。二人也皱着眉一个劲儿地摇头。无奈,包拯只得把二人叫到跟前说:“罗亦刚,本官看你不像奸滑之人,但要知道拾金不昧方是真君子之所作为,你以后应该去除贪心;马钧卓,你虽口口声声说这银于归你所有,但却不知道具体数字,很难认定你所说属实。按照律法,这些银子应该悉数充公,但你们两人却为此银两而起争端,以致不睦,所以银子还得判你们两人共有,各得一半。”
罗亦刚赞许地说道:“大人,小人原就以为这点银子根本不必麻烦大人,只是这位马兄总是不依不饶,这才惊动大人,时间不早了,几位大人赶快休息吧,小民告退。”
说着,罗亦刚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马钧卓虽然心疼自己的银子被凭白无故地分去一半,却也无可奈何,只怪自己粗心大意,竟没有记住银子的确切数目。想到此,马钧卓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出门而去。
等到二人出了门,包拯立刻叫来两个平阳衙役让他们跟着罗亦刚和马钧卓,看他们的各自表现如何,回来再作禀报。
跟踪马钧卓的衙差回来得非常快,他说马钧卓出了衙门直奔客栈,向伙计要了酒自己闷在房中喝,而且不住地唉声叹气,埋怨包拯不公平,把属于他的银子分给别人。
跟踪罗亦刚的差役却很晚才赶回来,而且累得吁吁大喘,一副将要虚脱的样子。
“那个贼小子跑得可真快,我根本追不上他!”
原来是罗亦刚一出县衙,就被门外一些从夜市上赶过来看热闹的人给围了起来,纷纷要求他履践自己请客的诺言。罗亦刚倒也大方,说自己这银子反正是捡来的,不想独吞,倒不如拿出来请大家喝一顿酒,玩个痛快。
众人一听都齐声欢呼,前呼后拥地跟着罗亦刚,想白吃一顿。罗亦刚也大摇大摆地作出一副请客的样子,在前边领路。然而一连找了好几家饭馆,罗亦刚都不满意,不是说人家菜炒得色香味不够,就是说人家没有好酒,再不然就说店里太吵,根本不适合喝酒。反正每个酒馆他都能挑出个理由不进去。
接连走了好几条街,他们仍然找不到一个令大家满意,或者说是令罗亦刚满意的饭馆。那些想吃白食的人渐渐地开始心灰意冷,一个一个地回家睡觉去了。到后来就连两个想蹭饭吃的乞丐也哈欠连天,独自找个旮旯睡起觉来。罗亦刚一见没有人跟着了,大笑几声,随便找了一个饭馆,吃了点东西就出来了。那名差役依旧穷追不舍地跟着他,想看他到底去哪儿。谁知罗亦刚跑得比兔子还快,差役紧追猛赶,最后还是跟丢了,而且把差役也累得够呛。
包拯听了差役的叙述,略一思索,觉得罗亦刚是个非常可疑的人物,也许就是一个职业窃贼。想到这儿,他对吴县令说道:“看来这夜市是一个比较难管的地方,但我们必须以此为突破点,争取早一点抓到窃贼,而且,据你所说的情况来看,窃贼也并非一个,很可能已经拉帮结派,明晚再派人改扮出去摸一下。”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天已经很晚了,远处的夜市也早已停止喧闹,平阳县城已经开始慢慢沉入梦乡中去,包拯等人这才分头睡下。
这是他们来平阳之后第二个夜晚。
因为劳累,他们都睡得很沉。
包拯睡得也很沉。
然而,半夜时分,他却莫名其妙地惊醒了。
没有恶梦,也没有突然的高音,他自己也有点奇怪地在夜色中睁开眼睛,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依稀朦胧的月色斜斜地倾洒在地面上,因为窗户开着,所以外面静默着的暗色的树也看得清。
他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缓缓地走到窗前。
夜色并没有丝毫的异样,月光与星光交相辉映着黑色的夜幕以及地天交融的空间。然而包拯总觉得这个夜晚有点怪怪的。夜色好像在一种波纹的颤动中向他传递着奇异的暗示。
忽然,他忽然听见夜色中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喊声,当他要仔细去听时,那呼喊声却又突然消逝得无影无踪。
他站在窗前,伫立良久,渐渐地与夜色溶为一体。
清早,平阳县城里刚刚升起几缕炊烟,习惯早起的包拯也不过刚起床,一个睡眼惺松的差役便跑过对他说有人报案。
“报的是什么案?”
“一名年轻女子昨夜失踪。”
“那你带报案人来见我。”
差役出去不久,领过来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年人。一听眼前这人就是开封府尹包拯,老人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眼含热泪说:“包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我和孩子他娘绕着县城整整喊了一晚,可就没找到她,现在老太婆还躺在床上哭呢!”
包拯一看跟前这位老人,满面疲惫,眼睛布满血丝,神情凄惨,忙把他搀起来说道:“老人家快快请起,不必着急,将详情告诉本官。”
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慢慢地把事情经过讲述出来:老人名叫高占祥,是城北的一个小商人,有个女儿叫高玉蓉,长得花容月貌,体态婀娜。昨天晚上,高占祥和夫人与女儿去夜市闲逛,看见卖艺的那里人特别多,也想过去瞧个热闹,谁知刚刚走近,人群忽然大乱,刹时把三个人冲散。高占祥找到了老伴,却又找不到女儿高王蓉。老两口一直等到夜市散了,女儿还不见踪迹。最后,两个人搀扶着绕城喊了一夜,结果依旧如此。高占祥这才意识到女儿失踪了,慌忙跑到平阳县衙来报案。
包拯听完之后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仇人?”
“回大人,小老儿作的是小本经营,知道和气生财才是传家宝,就是那些前来给女儿提亲的媒婆,小老儿也是礼敬如宾,客气有加。”
“那好,老人家,你先回去吧,本官一定尽快找回你的女儿。”
高占祥含泪点头,不顾包拯阻拦,又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慢慢离去。公孙策与吴守仁听见声音,也先后起床走过来,包拯向他们简要叙述一下情况。二人听完,都沉吟不语。
“于闹市之中走失,现今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是为人掳去,吴县令,不知以前贵县发生过这种事没有?”公孙策问道。
“以前本县绝对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而且即使是那夜市上的失窃案也只是新近才屡屡发生,好像这些案子是单单冲着包大人似的。”吴守仁满脸不得已的苦笑。
“既然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大案,而最近却又案件颇颇,那么是不是外地滞留在此地的人作的案呢?”包拯问吴守仁。
“下官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平阳县里外地人颇多,查起来实在太过麻烦。”
正在这时,又有一名差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禀报道:“大人,又有一个人前来报案。”
吴守仁揉揉睡意仍未消尽的眼睛,对包拯和公孙策说:“看来今天我们脸也来不及洗,饭更来不及吃,就得升堂问案。”
这一次报案的又是一个老人,神色凄惨,跪在堂下哭个不停。包拯等人见了也跟着暗暗垂泪,嘶哑着嗓子说道:“老人家,请起来说话。”
老人家答应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眯着哭得红肿的眼睛问道:“哪一位是青天包大人啊?”
“老人家,我就是开封府尹包拯,有什么话您就尽管说吧。”
“吴大人,我找包大人可不是不信任你,你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好官,但我却更信包大人。”
“老人家,您不用说,我知道。”
“包大人,”老人喊了一声,又禁不住老泪纵横,“小老儿陈解元,妻子早亡,只留下一女儿翠玉与我相依为命,没想到,没想到,今天早晨她竟惨死在阁楼之上!”
“她是因何而死?”包拯突然预感到这一切来得并不是偶然。
“呜呜,大人,小女她是被人……被人弓虽暴而死的!”看得出,陈解元在极力避免涉及这个话题。
包拯听罢,眉头紧锁,一夜之间,两名少女,一个下落不明,另一名被人弓虽暴而死,看来一个黑暗的势力正在悄悄地向着善良的人们伸出魔爪,必须要赶在它肆虐之前把魔爪斩断。想到这儿,他问陈解元:“老人家,您能否带我们去你家看一下?”
“当然能,当然能,不然怎么破案。”
陈解元家住城南近郊,距平阳县衙也不太近,而陈解元竟是一大早跑来报案的。他家的住所是一处木质的二层小楼,楼下堆满木器,他是作木器生意的,而他的床就在那些凌乱的木器之中摆放着。顺着窄窄的楼梯上了阁楼,便闻见少女闺房那种特有的幽香。陈解元忽然痛苦地扭过脸去。
包拯等人往床上一看,一副不堪入目的景象呈现在跟前:床上的少女全身赤祼,只有胸前和私|处盖着一点东西,祼露着肌肤上有许多深深浅浅的抓痕,双腿大大地敞开着。她的脸虽然狰狞可怕,但肤色白净,五官极其出众,看得出活着时她一定是个美人。
公孙策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回来对包拯说:“大人,死者阴阜宽松,荫道内遗有精虫,而且身下有血迹,证明死前被人弓虽暴过;脖颈的上部有两处卡痕,系窒息而死,而且手法似乎也是懂武功的才会,另外,死者身上的抓痕很可能也是凶手所留。”
“禽兽!”吴守仁怒不可遏地低吼着。
“大人,昨晚半夜,草民听见一声惊呼,从梦中惊醒,但又听不到一点声响,只觉疲惫不堪,便再次翻身睡倒,一觉睡到天亮,然而翠玉仍没有起床,又等了一会儿,我叫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往常这个时间她已经起来做早饭了,我预感到事情可能有点不妙,又大喊几声,这才冲上楼去,结果……结果就看到她躺在床上,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包拯一边听着,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屋中的摆设。很简单,一个精致的梳妆台,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几本书,其它的就没有什么东西了。包拯信步走到窗台边,问陈解元:“老人家,那凶手会不会是从一楼潜进,而后由楼梯走上二楼,弓虽暴了翠玉姑娘呢?”
“绝对不可能!”老人的口气极其坚决:“早晨我起床之后,店门紧闭,而且我们的店门是加了栓的,从外面根本拨不开。”
“那么,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由这扇窗子进入屋中行凶的。”
包拯推开窗子,外面竟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站在阳台上,举目四顾,县城的街道沐浴在一片温暖柔和的阳光中,街道上也开始喧闹起来,人来人往,说说笑笑,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包大人,”陈解元说道:“那个阳台是草民特地为女儿翠玉建造的,她就是喜欢站在上面看外面的东西,后来,因她生得美貌,引得许多浮浪男人都挤在阳台下看她,我便不准她白天上阳台,只许她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在阳台上站一会儿。”
“昨天晚上翠玉姑娘在阳台上呆过吗?”包拯问道。
“呆过,呆过。”陈解元说:“昨天晚上都已经很晚了,可翠玉那丫头还不肯睡,我上去让她早点儿睡,她也乖乖地答应了,没想到那竟是我们爷俩儿的最后一次谈话。”
说着,老人又呜呜哭泣起来。
站在窗前,包拯发现窗下就是一条非常宽阔热闹的街道,便问陈解元:“那么,昨天晚上你劝翠玉姑娘早点儿睡觉的时候,是否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陈解元紧锁双眉,一边思考着,一边慢慢说:“当时天已经很晚了,邻居们恐怕也都睡了。……对了,我听见赶夜市的商人们回来的声音。南城去夜市作买卖的人并不多,但都回来很晚,昨晚我听到他们在楼下经过的喧闹声了!”
包拯和公孙策、吴守仁交换一下眼色,这也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接着,他又对展昭说:“展护卫,以你的武功,要跳上这个阳台是否很容易?”
展昭伏身向下看了看,说道:“以我的武功,要窜上这个阁楼的阳台,虽然可以,但也要费点力气。”
原来陈解元这幢木屋虽然只是二层建筑,但第一层为了便于贮存木器,修建得特别高,二层的阁楼也就高了起来,而且阁楼阳台修得非常小,只能容一个人站立,阳台上面便是突出的房顶,如果从下面往上跳,弄不好就会撞在屋顶上而摔下去。同时,阳台之下毫无藉借之物,根本不可能攀援上来。
“这样看来,凶手的武功也并不弱。”包拯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