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的毛主席像章,老鸡想,要是我有一个该有多好呀!打完水无论如何我也得去找刘嘉生,找刘嘉生帮忙要一个,我打了水就去。老鸡挑第二挑水走到酱菜厂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尹素梅。老鸡想,对了,我得去酱菜厂里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文玉回来了春玲就没有回来吗?春玲也一定回来了,尹素梅家的春玲也一定回来了。文玉有那么多的毛主席像章春玲就没有吗?春玲也会有的,就求尹素梅帮着要一个吧。老鸡这样想着就挑着水桶往酱菜厂里去。老鸡挑着水走到酱菜厂门口的时候看到厂里的大门还关着,老鸡就把水桶放在门口放开喉咙喊,开门,老鸡来了。
老鸡喊门的声音常常这样在酱菜厂的门口响起来,那声音传进院子里就浸满了浓浓的酱气。看门的张氏是一个孤老婆子,张氏无儿无女无男人,所以张氏酶家就安在酱菜厂里,张氏就以队为家。在这个镇上没有人怀疑张氏看门会比一条狗差,只是张氏有个早起屙屎的习惯。每天早晨起来她就搬着一只高脚凳子往厕所里去,她把凳子放倒在地上、脱了裤子就在凳子上坐下来,这一屙就是两个小时,她一边屙一边哎哟哎哟地喊叫。这个时候尹素梅就会在外边说,这个老婆子,屙屎像年轻的时候给她老头子办事一样快乐!张氏就一直这样坐在厕所里屙尿,尹素梅敲着大门在外边喊,你打算屙到太阳落吗?
张氏一边在厕所里用力一边说,快了。
尹素梅说,露头了吗?
张氏说,露头了。
尹素梅说,你说清楚,到哪了?嘴里含个驴尿一样。一群妇女就哈哈地笑起来,尹素梅敲着大门说,我们下班走了!
张氏说,走吧。说完就专心致志地屙她的屎,每到这个时候老鸡就会挑着水桶走进来,老鸡说,老鸡来了。张氏蹲在厕所里就听老鸡肩上的扁担咯吱咯吱地响,老鸡就走到那一溜带釉子的大水缸前,这里的大缸也像三爷茶馆里的大缸一样全是从河里走水路运来的,然后又埋在这里让老鸡一天一天地往里面倒水。张氏坐在厕所里就听哗——的一声水响,又听哗——的一声水响,老鸡肩上担子的叽扭声就轻快起来。老鸡隔着一道墙对厕所里的张氏说,我走了。
张氏说,把门关好。
老鸡说,中。老鸡就把水桶放下来。张氏就在厕所里喊,老鸡,你想弄啥?
老鸡一边往条缸边走一边说,我叩叩鞋,我鞋里有砖头碴啦。张氏说,老鸡,你要偷队里的菜我告你。
老鸡说,你说我的思想就恁落后吗?老鸡说着就在那口条缸前停下来,他伸手从缸里捞了一捧醋蒜瓣猛地往下抖了两下水,就捧着往回走。
张氏说,老鸡,我给队长说扣你的工分。
老鸡说,我弄啥了?我只不过是叩叩鞋里的砖头碴,我阳砖头碴都不叫吗?他一边说一边把那捧醋蒜瓣放进水桶里,又从兜里掏出来一片软绵绵的麻叶擦擦手;然后又盖在水桶里,挑起水桶就从从容容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倒倒鞋里的砖头碴你都不叫吗?硌坏了我的脚你替我挑水吧?
张氏一边用力屙屎—边说,老鸡,你别走。
老鸡说,不走你让我等你到太阳落吗?‘你屙屎比生孩子还难!
张氏就不理他,听着水桶叽叽扭扭地走远了。张氏想,别说你老鸡,就是再大的官来了也不能不让我屙屎,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张氏仍旧不紧不慢地屙她的屎。这时外边就是跑来一条狗墙头上飞过来一只鸡她也知道。听到有猪在门口哼哼地叫,她就在厕所里喊叫,嗨——那猪听到这一声喝,就在门口站住子,呆头呆脑地站在门口看一下就又生生地转过头走了。张氏屙屎已经屙出了名气,连猪都知道。今天早晨张氏刚在厕所里坐下就听老鸡在外边喊叫,张氏想,这老鸡今儿个咋来这么早?张氏正这样想着,老鸡又在门外叫道,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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