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忙站起来说,她去北京了。
尹素梅一拍大腿说,看看,咋安排恁哩?无论上哪儿都让她跟着,恁都回来了,把她丢在外边了,看看这咋弄?
三爷生气了,三爷一看见尹素梅就生气,三爷一看见她就想起了那件挂在老鳖竹竿上的花褂子,三爷在心里骂一句;妈那个X,你还叽喳哩,我没扇你那脸就够你的啦。三爷说,咋弄啥?她又不是去死了,她去北京了;她去见毛主席了;咋弄啥!—
尹素梅站在那儿眼睛都红了,她一转身在众人的目光下就走进了南屋,大燕她妈脸上现出惊慌的神情,也忙站起来跟着她走进了南屋。本来正在兴致上的三爷这一下也没了话。小明看了他爹一下也跟进南屋去了。三爷就对文玉说,去,去给她说清咋回去事儿。
文玉和大燕也站起来走进南屋里,老二想站起来,但被三爷叫住了。三爷沉下脸说,小民,你坐下,爹问你,是不是想分家?
老二就说,爹,看你说哩,我啥时候想分家了?
三爷说,你没有,怕是你媳妇想分。是不是都有本事了?能挣钱了?能挣工分了?
老二的脸就红了,爹,我想都没往那上想。
三爷说,恁弟兄仨都在这里,想分家,中,除非我死了!
王洪涛说,爹,看你说哩,你放心,没人想分家。
三爷叹口气说,我操持这一家人容易吗?去吧去吧,都去吧,我没话了。说着三爷站起来,三爷走回堂屋里去了。兄弟三人相对而视,片刻,王拱涛站了起来,跟着三爷进了堂屋。‘王洪涛看爹正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就走过去给三爷捶背,一边捶一边说;爹,你生气了?
三爷说,我生谁的气?只要你不气我就中。
王洪涛小心翼翼地看了三爷一眼,说,我没气你呀。
三爷白了他一眼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要是有歪心眼子给我丢人现眼,我勒死你!
王洪涛惧怕地说,我没有。
三爷说,你大哥、二哥都有老婆孩子,我要是死了不管也中了,就你,你得再找个媳妇。
王洪涛说,我知道,可这也不是急事,总得遇见合适的吧。
三爷说,你也不小了,不能再拖了。你离婚爹不管你,因为她不能生。可你不小了,别挑挑拣拣的了,这能是上街买桃,哪个大哪个红要哪个?有个不差啥,知道洗衣服做饭,下雨知道往屋里跑就中。
王洪涛说,我知道了,你去吃饭吧。
三爷又走出来,到了屋外,又听尹素梅在南屋里哭哭啼啼,立刻就没了一点食欲。三爷突然有些烦躁,三爷看看桌子上的饭,没有坐下来,而是走进茶馆穿过茶馆里的走道来到街上,街上的行人已不像早晨那样挤拥。穿过人缝儿,三爷看到了十字街边围着一群人,他看到了被老鳖搭在肉架上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心里就一沉。三爷突然觉得天空有些暗淡。三爷想,这个鳖孙家儿,他要我难看哩!三爷立在大街上,应和着众人的问候,可是他总感觉到那些人的目光里都有一些异样的东西,他真怕这个时候有人对他说,三爷,你的裤衩子在供销社食品店门口挂着,三爷那时会真的承担不起那句话,三爷立在门前犹豫了一下,又回身走进茶馆里,在过道的小兜床上躺了下来。三爷躺在小兜床上,三爷听到了从后院里传来的丁当丁当的碰撞声,那金属的碰撞声使三爷的精神立刻有了好转,从后院里传来的毛主席像章的碰撞声使三爷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平静,街上那些行人弄出来的声音渐渐地变成风在三爷的听觉里虚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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