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又是残茶泡米饭,胡乱打发了
翠缕点起三根蜡烛,支起绣架,帮我一起绣补大夫人的衣襟m
我累得全身酸痛,没绣两下,就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像一滩烂泥似地瘫倒下来
翠缕依旧低着头,专心地补缀,跟个机器人似地不知疲倦
烛光闪耀,将屋里照得明亮宽敞我却愁肠百结,想起白天那些管事婆婆和账本,烦恼得直摇头:各房各院都较着劲,互相攀比着,千方百计地从我这里刮油水冒老爷是前朝的官,据说如今已改朝换代,因此他丟官退隐在家冒辟疆和几个文人成立了一个什么复社,口口声声忠于旧朝,绝不变节事仇,每日聚在一起,无非是喝酒闲逛狎花妓吟诗作对发牢骚,一点正事不干
家里这两个大老爷们,都理直气壮地不往回拿一分钱,却要求山珍海味,天天吃香喝辣
我捉襟见肘,将嫁进冒家时姐妹们送的珠宝首饰和古董字画,全部卖的卖,当的当,用得干干净净
“这样补成不?”翠缕举起大夫人烤坏的新衣,打断我的愁绪,问
我睇着流光溢彩的绣衣,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真是岂有此理我的都当光了卖光了,大夫人却一件又一件,猛置绫罗绸缎的新衣”
“还有首饰,”想了想,我又恶狠狠地补上一句:“今儿我看见她又簪了根最新款的珍珠流苏金钗”
三根蜡烛“啪啪”地炸着烛花,火焰上下跃动,好像幸灾乐祸地嘲笑我一样
我挪动筋痞尽的身躯,挣扎着下地,狠狠地掐灭两根--我让你乐!
屋里霎时昏暗了下来
翠缕停下针,抬头看我
“能省就尸”我郁闷地咕哝:“再这么下去,我非得回‘媚香楼’重操旧业不可当年我清高自傲,‘卖艺不卖身’,如今大病过后,琴棋书画忘了不少,再回去,就只能卖身不卖艺了”
注:《影梅庵忆语》(冒辟疆著):……余出入应酬之费,与荆人(苏云芳)日用金错泉布,皆出姬子姬(董小宛)不私银两,不爱积蓄,不制一宝粟钗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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