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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暗藏祸心

卞药师低声问道:“宁教主之意,是否要兄弟去转告沈姑娘?”

“非也。”宁胜天改以「传音入密」和他说了几句。卞药师连连点头,接着也以「传音入密」和宁胜天说了一阵。宁胜天听得脸­色­为之一变,也连连点头。

只听万青峰道:“咱们分配人手一节,宁教主另有高见,他早巳胸有成竹,兄弟之意,迎接对方释放的人这一档事,还是请宁教主担任总指挥的好。”

宁胜天爽朗的大笑一声,点着头道:“好,兄弟来担任总指挥,不过兄弟要进去写几封柬帖。”

万青峰道:“宁老哥请。”

崔介夫道:“看来宁教主倒是有点像诸葛亮呢。”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连天都胜得过,诸葛亮何足道哉?”说着大步朝里首一间行去,过了足足一顿饭的时光,宁胜天才从里面走出,洪笑一声道:“现在该升帐了。”一面朝卞药师招招手道:“兄弟第一支令箭,是请药师听令。”

卞药师拱拱手道:“末将在。”

宁胜天从袖中取出密柬一封,说道:“兄弟这里有密柬一封,药师率药姑、孙小乙、万点星三位,晚餐之后,依柬行事。”

卞药师接过密柬,含笑道:“末将遵令。”回头朝王牙婆、孙小乙、万点星说道:“咱们四个人一路的,饭后你们就得跟随老朽走了。”

宁胜天又取出一份密柬,朝沈雪姑道:“沈姑娘,你和宫飞云、祝小青三位,也有柬帖一份,饭后拆阅,依柬行事。”

沈雪姑站起身,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密柬,说道:“敬遵教主将令。”回身退下。

宁胜天又朝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道:“你们四位一组,也有密柬一份,饭后开拆。”说罢,取出一份密柬,递给了陆其昌。

陆其昌道:“教主不分派兄弟的任务吗?”

宁胜天道:“五兄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右侧林前,郑香主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左侧林前,一旦发生冲突,不得让敌人冲人庄去。你们是正面对敌,不用密柬了。”接着又朝总管章守勤道:“章总管挑选二十名本庄壮丁,随万庄主、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人出庄,与宓飞虹交涉。”章守勤躬身应声「是」。

宁胜天却朝青松道长道:“至于道长门下八名道兄则请隐身大门之内,如有变故,道长可用暗号指挥。”

宁胜天又朝少林智虔大师拱拱手道:“大师和八位护法弟子,作为后援,随时机动增援。”

智虔大师也合十道:“贫衲遵命。”

武功门崔介夫道:“看不出你教主爷,果然指挥若定,只是咱们这几个呢?”

宁胜天道:“咱们这几个,都身中「对消散」,动不上手,就在大厅上喝酒也好,喝茶也好,只好作壁上观了,万一前面抵挡不住,有人冲进来,咱们几个至少还有六成力道,也足可和敌人一拼,这是最坏的打算,希望不至于如此。”说到这里,又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还有件事。就是今天咱们都得在黄昏前及早用餐,饭后准备好茶。”

章守勤躬身道:“这个在下自会准备的。”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宁胜天大笑一声,站起身道:“好了,现在咱们应该到大厅上去坐了。”

大家也跟着站起。因为宁胜天发号施令之时,大半数的人,都领取了一封密柬,谁也不知道谁的任务是什么?大家心里都觉得有神秘之感。这是宁胜天听了卞药师方才「传音入密」说的话,才有这样安排。

卞药师告诉他的,就是霍五来意可疑之事。本来卞药师不打算告诉他的,事无佐凭,希望借助沈雪姑等人,暗中侦查霍五和唐纪中夫­妇­的行动,但碧落山庄忽然前来求和,并答应释放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又以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为条件,显然另有图谋。因此不得不提前告诉宁胜天,好有所防范。

宁胜天和霍五虽有数十年交情,但鉴于手下柴一桂等三位香主,也追随了自己二三十年,和碧落山庄的人一照面,就像中了邪一般,竟然不别而去,霍五此来,甚为突兀,自然有防范的必要,所以分配任务,改用密柬,就不致泄漏消息了。众人之中,另有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没有分配任务。那是因为唐门弟子不准参加任何江湖纷争,此来也只是客人身份,就不好请他们出手了。

大家来至前厅,差不多已快近黄昏,庄丁盯幢着在厅上摆好两席桌椅,大家也就依次坐下。不多一会,庄丁陆续上某,所有的人因各有任务在身,谁也无心喝酒,各自匆匆吃毕,和分派在同一组的人,纷纷起身走了。

如今大厅剩下来的人,只有身中「对消散」的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主人万青峰、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另外还有武当青松道长、和没有任务的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两人。

庄丁撤去残席,替大家沏上茶来。这时正好黄昏时分,夕阳衔山,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已经相偕从万松山庄大门走去。原来沈雪姑饭后拆开苍龙宁胜天的密柬,只见柬上写着:“碧落山庄允诺释放被迷失心神诸人,唯一条件是姑娘离开万松山庄,此一条件,显系被之诡计,或因顾忌令师,故必须姑娘离去,方能动手,姑娘三人行出大门,可向石埭方向而去,务使对方确认姑娘离去。由本庄至辅村,可在道旁稍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本庄,由后院进入,如双方已动上手,三位可随进接应支援,阅后毁去。”沈雪姑看完之后,双后一搓,立时成为粉屑,洒落地上。

李小云问道:“大姐,密柬上怎么说的?”

沈雪姑道:“走,在路上我再告诉你们。”三人出了大门,就飘然朝大路行去。

现在三位姑娘已经离去,万松山庄内也早巳安排就绪,就是等侯着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践约了。时间渐渐过去,天­色­由黄昏而上灯时分,依然不见宓飞虹前来赴约。万青峰攒攒眉道:“这姓宓的莫非爽约了?”

“这不可能。”

宁胜天道:“这是他们说的,两次派人前来谈和,咱们已经依了他们的约定,沈姑娘三位离开万松山庄,也快有半个时辰了。碧落山庄纵有诡计,决不会失信,否则他们此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吗?”

青松道长道:“宁教主此话不错,贫道也觉得碧落山庄不至于失信,他们没有来之前,大家正好养­精­蓄锐,一旦动手,以逸待劳,总是好的。”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大路前面,正有一行人朝本庄而来。”

万青峰问道:“可曾看清人数?”

庄丁道:“人还在一里之外,看不大清楚,琬大概总有十几个之多。”万青峰挥了挥手,那庄丁还没退出。

只见另一个庄丁又急匆匆走入,躬身道:“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庄主,来人离本庄尚有半里光景,据报一共是十五个人。”万青峰又挥了挥手,两名庄丁先后退出。

宁胜天讶异的道:“只有十五个人?”

封居易道:“宁老哥是不是觉得他们人来少了?”

宁胜天道:“不错,仅凭十五个人,还动不了万松山庄。”

崔介夫道:“那要多少才能动得了咱们?”

宁胜天突然一拍巴掌,冷哼道:“是了。”

崔介夫道:“宁老哥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咱们出去和宓飞虹交涉的人,除章总管率同二十名庄丁之外,不也只有青峰兄、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个人吗?”

万青峰矍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还有高手在暗中跟来了?”

宁胜天笑道:“除非他们真的有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诚意,但这是绝无可能之事,如果要乘机向咱们下手,那就不会只来区区十五个人。”

万青峰道:“那……宁老哥安排的人手……”他不了解苍龙宁胜天是如何调派的人手,才有此一问。

“放心。”宁胜天一手捂着长髯,微笑道:“兄弟已把咱们现有的人手,作了最妥善的安排,除非对方来的人手实在太强,咱们的人无法抗衡,那就注定一败涂地,只要旗鼓相当,兄弟可以保证咱们不会输给他们。”

崔介夫道:“你有信心?”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若是没有信心,还敢当这个指挥吗?”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进来,说道:“回庄主,宓飞虹已经来了,现在庄外,请庄主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道:“总指挥,咱们走吧。”

宁胜天朝青松道长抬抬手道:“道兄请。”

万青峰、青松道长、宁胜天三人举步走出,章守勤紧随三人身后跨出大门。万松山庄前面,早己挑起了八盏气死风灯,二十名庄丁,手待扑刀,像雁翅般在两旁伺立。对面一片广场中间,果然站立了十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宓飞虹,他们距离万松山庄大门,至少还有八九丈远近。

万青峰走上前去,在相距一丈五六,便自停住,拱拱手道:“宓副总管果然信人,兄弟迎迓来迟,有劳久候了。”

宓飞虹飞起右袖,抱拳还礼,说道:“兄弟也来迟一步,因敝庄答应万庄主释放的人,还是傍晚时候,方行赶到。”说到这里,回身一指身后十人,又道:“在下此间事了,即须回去覆命,现在就当面点清了,免得再说敝庄用药物迷失他们心神。”

原来他身后十四个人,有十个头脸均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但服饰各异。另外四人,则一式穿着黑布劲装,敢情是他随行的手下了。

宓飞虹接着回身朝十个蒙面人道:“诸位候在下叫出姓名,就走上一步,揭去蒙面黑布,好,现在在下开始点名了。”话声一落,随即叫道:“田五常。”

站在他身后的第一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一手揭去蒙面黑布,举步跨上了一步。他这一取下蒙面黑布,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楚,确是如假包换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里田五常——矮个子老头,浓眉扁脸,肩膀极阔。

宓飞虹接着叫道:“邢铿。”

他身后第二个蒙面人应道:“老夫在。”举手揭去蒙面黑面,跟着路上一步,和田五常站在一起。无形刀邢铿,也一点没错,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颊下还有一把山羊胡子,他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师叔,和终南五老是同一辈的人,在江湖上算得是前辈高手了。

宓飞虹又叫道:“暴本仁。”

第三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同样摘下蒙面黑布,踌上一步,他是白虎门的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宓飞虹接着叫道:“智光。”

第四个蒙面人应道:“贫衲在。”也摘下蒙面黑布,跨上了一步。

这下把隐身在大门内的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看得一怔,暗道:“智光师弟也落在他们手中。”要知智光乃是庐山黄龙寺的监寺,方丈智明死于旋风花,由他代理方丈,原是少林智字辈的长老。

宓飞虹接着叫出「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三人的姓名。三个蒙面人也依次应声摘下黑布,跨上一步。皖西三侠乃是结义兄弟,并非一个门派,李天群是形意门的名宿,霍天柱出身八卦门,谢东山出身武功门。宓飞虹接着又叫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姓名,最后三个蒙面人也应声走出,各自揭下了蒙面黑布。

苍龙宁胜天看得暗暗冷笑,忖道:“柴一桂等三人,果然也在他们那里。”十个人站立成一排,除了刚才宓飞虹点名时答应过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宁胜天突然感到不对,暗暗叫了声:“不好……”

宓飞虹已经开口了,他朝十人拱拱手道:“诸位原是碧落山庄邀请来的,请问碧落山庄可曾在诸位身上下过迷|药,迷失了诸位心智吗?”

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异口同声说道:“没有。”

宓飞虹又道:“那么诸位的神智是否很清爽呢?”

十人又异口同声说道:“很清爽。”

宓飞虹目光一抬,朝万青峰含笑道:“万庄主,你都听清楚,敝庄并没有在他们身上下什么迷失心神的药物吧?”他不待万青峰回答,左手向前一抬,说道:“万庄主要敝庄释放诸位,事实摆在眼前,这不能说是释放,而是万庄主要请你们到万松山庄去,现在诸位可以过去了。”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果然举步朝万青峰这边走来。

宁胜天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大声叫道:“且慢。”但十人已举步走来,岂会听你的?

宓飞虹也跟着走上,口中说道:“万庄主,在下奉敝庄老夫人之命,给诸位送来「对消散」解药,请万庄主收下了。”

宁胜天喝声出口,眼看对方十人并不理会,就低喝一声:“快退。”

万青峰闻言正待后退,宓飞虹双肩一晃,好快的身法,几乎令人无法看清他如何欺上来的,就已到了万青峰的身前。青松道长听到宁胜天这声低喝,也已感到事情有变,急切之间,一下挡在万青峰的面前,沉声道:“你要如何?”

宓飞虹突然仰天发出一声裂帛大笑道:“在下奉命把解药送交万庄主,道长何故拦阻在下?”

口中说着,右手衣袖突然扬起,像匹练般朝青松道长迎面拂来,这一拂,居然风声呼然,使出来的竟是一记「铁袖神功」。他右臂已被削断,这一记「铁袖神功」全凭数十年的勤修苦练的­精­湛内功贯注衣袖拂出来的。只要看他这一记,就可想见此人功力何等深厚了?

宓飞虹右手衣袖拂出,身形突然一侧,左手化爪,闪电般朝万青峰抓去。青松道长看他右手衣袖突然朝自己袭来,剩下左手,显然另有图谋,老道士很少涉足江湖,江湖经验纵然稍差,但在武功火候上,可是武当派第二把交榜,反应极为敏捷,左手推出一单,拍向宓飞虹卷拂而来的衣袖。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撇下长剑,手腕一振,划出一道弧形剑光,朝万青峰身前截去,口中喝道:“万庄主速退。”万青峰、宁胜天要退未退。

宓飞虹口中发出一声响亮长笑,喝道:“你们还想走吗?”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万松山庄前面,在他这声长笑甫起,情形立时大变。

原来宓飞虹的这声隙亮大笑,敢情就是暗号?碧落山庄「释放」回来的田五常、邢铿、暴本仁、智光等十人,在他大笑声中,一齐亮出兵刃,杀奔过来。万松山庄方面,也是早有准备。青松道长的一道弧形剑光堪堪划起,武当八名护法弟子,原是隐身大门之内,立即仗剑飞掠而出。

章守勤手执熟铜棍,朝前一挥,大门左右雁翅般排列的二十名庄丁,就像飞雁展翅,从大门两侧迅速的快步赶上。另外从门楼上也疾如飞隼,扑下来四条人影,那是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和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

还有万松山庄左侧一片松林间,冲出黑煞神郑玄通率领的八名庄丁,右侧松林间冲出霍五率领的八名庄丁,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以上所说的,乃是万松山庄出动支援人手的情形,双方的人,一来一迎,自然立时接触上了。

在这种情形下,双方根本用不着答话,各挥兵刃,展开混战。再说青松道长长剑划出,宓飞虹左手一缩,也及时抽出长剑,挥手击出。

青松道长沉哼道:“宓副总管,你们这点伎俩,可惜早被宁教主料到,今晚的袭击行动,只怕未必得逞,依贫道相劝,你们及早撤走,还不至于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宓飞虹大笑道:“敝庄此一行动,原本就瞒不过诸位老江湖,敝庄也用不着要诸位中计。”

青松道长道:“那是为什么?”

宓飞虹­阴­沉一笑道:“敝庄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

“好个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青松道长微哂道:“宓副总管自认可以胜得过贫衲吗?”

宓飞虹道:“在下纵或不胜,也不至于会很快落败,对不?万松山庄中只有智虔大师和道长二位,算是一流高手,其余的人只怕不堪一击,所以在下也奉劝道长一句,仅凭二位,是撑不了危局的,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两人口中说话,但两支长剑,相互守柜,却丝毫不懈,青松道长在这一瞬之间,已经连续攻出了八剑,封解了六剑。宓飞虹虽然左手使剑,但他剑术­精­湛,对敌经验十分老到,双方功力悉敌,确然毫无逊­色­。

青松道长心中暗道:此人果非易与,他说的话,也确然不错,自己这边,有多人身中「对消散」,无法动手,论武功,也委实只有智虔大师和自己二人最高,对方有田五常、邢铿、智光、暴本仁等十人,几乎无一不是高手,看来今晚这一战,形势果然大为不利,只有和他速战速决,才可支援其他的人。

心念这一动,口中朗笑道:“贫衲奉命前来,岂能抽身?看来今晚只好和施主舍命—搏了。”说话声久剑势逐渐加紧,把—套「两仪剑法」,使得密如蛛丝,柔若春水,但见一道接一道的剑光,此去被来,飘然而来,倏然而往,去来之间,无迹可求。

宓飞虹却也不弱,左手连挥,你剑势加强了,他也随着加强。指东划西,剑光连闪,记记都是抢攻进击的招式,但却没有一剑是和你交击的。因此两人尽管各展所学,在身外幻起重重剑影,除了嘶嘶剑风,不闻一点金铁交鸣之声。青松道长使出毕生练剑所学,还占不到对方半点上风,心头愈战愈奇,暗忖道:此人剑法如此­精­纯,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智虔大师和八名少林达摩院弟子,在万青峰、宁胜天、青松道长三人走出大门之时,也跟着到了大门之内,因他们的任务是后援,随时机动支援各处,是以就在大门内停了下来。

此时眼看对方果然以释放被迷失神志的人作借口,大举扑攻过来,就手提镔铁禅杖,率同八名弟子走出大门。章守勤首先挥棍指挥二十名庄丁快步迎上,保护万青峰、宁胜天二人后退。当先冲上来的是终南五它的老三田五常,章守勤心头一急,闪身而出,拦在前面。田五常一言不发,手中旱烟管随手朝他脑门敲来。

章守勤知道终南五老各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但此刻救主心切,那计厉害?双手紧握热铜棍一记「拨云见天」,棍头硬向对方管上拨去。他明知对方武功胜过自己甚多,这一记自然全力施为,但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筹,何况他和田五常差得何止十七八筹?

但听「当」的一声大响,章守勤但觉双手虎口剧痛,十指发麻,连棍带人被震得朝右连退了七、八步之多。差幸经他这一拦,二十名庄丁簇拥着万青峰、宁胜天两人退下一、二丈远,正好迎着智虔大师率同八名护法弟子。智虔大师让过他们,拦住丁田五常。

田五常神智被迷,看到有人拦住去路,不问青红皂白,旱烟管又是一记「直叩天门」,朝智虔大师脑门敲来。智虔大师当然和章守勤不同了,禅杖往上轻轻一封,「当」的一声,杖头就点住下旱烟管,口中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田老施主请住手。”

田五常喝道:“尔是何人?让开。”喝声中,右手一转,旱烟管疾取智虔大师胸口。

智虔大师暗暗攒了下眉,心想:他心智果然有些不清。禅杖下移,又是「当」的一声,封住了旱烟管,口中缓缓说道:“田老施主真的不认识老衲了?老衲智虔。”

“智虔?”田五常似有些印象,微微怔了下神,陡然喝道:“智虔又是什么人?”呼的一声,旱烟管化作一点流星,朝智虔大师咽喉点来。

智虔大师低低叹息一声:碧落山庄果然­阴­毒可怕,连终南五老田五常这样功力深厚的人,都被他们迷失神智,唯命是从。心中想着,也就不再和他客气,挥杖击出。田五常看他举杖击来,一个失去心智的人,唯一的意念,就是好勇斗狠,这下正合心意,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旱烟管接连挥出,左手巨灵般手掌也接连拍出三掌。

智虔大师总因对方是迷失心智的人,少林和终南也是友派,不好伤了对方,这一来,在田五常的管、掌夹击之下,竟然有缚手缚脚之感。和田五常先后冲过来的是无形刀邢铿,就在他冲到之时,正好被从门楼上飞掠下来的赵之欣、徐永昶截住。邢铿一见有人拦路,口中沉喝一声,双掌就蓦地朝前推去。

两人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两道强猛掌风已经像怒潮般涌到身前。赵之欣见机得抉,右手拍出,身形急急向左旋开。徐永昶出手便了一记「炮拳」,迎着对方掌风击出,闪避较慢,但听蓬然一声,一个人被雷得离地飞起,直摔出一丈开外。差幸无形刀邢铿使的只是一记普通劈空举,若是使出「无形刀」来,徐永昶非当场毙命不可。

赵之欣虽然闪避得快,但掌风和对方乍接,也感到一股无形压力,袭上身来,闪出去的人,就像被人重重推出一把,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前冲出去了数步之多。邢铿一掌击退两人,口中发出哈哈笑声,目光抡动,看到有人奔来,就提着双掌迎了上去。那奔来的八人,正是随着智虔大师进来的少林寺达摩院八名护法弟子。

双方还未接触,为首弟子就听到智虔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此人是无形刀邢铿,尔等不是他的对手,火速列阵能够把他困住最好。”

为首弟子听到长老的嘱咐,哪敢怠慢,左手向空一圈,喝道:“列阵。”这八名弟子,随同智虔大师赶来黄山,自是经过挑选,武功出众之人,此刻听到为首弟子喝出「列阵」,他们久经训练,动作迅速,七个人赶紧各自散开,就地列下了「罗汉阵」。

他们阵势堪堪列好,邢铿也正好冲到,为首弟子左手再次挥起,整个「罗汉阵」忽然流动,向冲来的邢铿围了上去。邢铿神智受迷,遇人就打,但八人结成阵势,情形就不同了,你举掌劈来,掌风虽强,首当其冲的两人,立即一左一右向旁闪开,就像敞开丁大门一样,让你的一道掌风,从门中向外泄出,但你左右后三方,却有六个人六支禅杖,同时袭来。

邢铿一掌出手,劳而无功,迅即转身,但你还未出手,身后两人因掌风业已泄出,就迅速恢复原位,两支禅杖又同时向你身后袭到,本来是对面的两人,因他转身,变成身后。邢铿怒嘿一声,双手齐发,拍出两道掌风,势如狂澜。此时「罗汉阵」阵势业已发动,不论你掌风击向何处,总是有两人一左一右向旁闪开。让你掌风从两人之间泄出。

闪避的人刚刚闪开,袭击你的人,又联手袭到,他们虽不和你掌风硬接,却依然有人还击,任你双掌轮飞,发得最快,「罗汉阵」也转得更快,反正你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他们却有八个人,八支禅杖。无论你冲向何方,阵势流动,始终跟着你走,也始终把你围在中间。

达摩院的护法弟子,个个都是少林寺中武功出类拔萃的高手,单打独斗,自然不是无形刀邢铿的对手,但他们久经训练,对阵势变化,和互相照应的攻守之术,已是滚瓜烂熟。对任何攻势,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应付裕如。无形刀邢铿空有数十年修为,掌势如刀,落人阵中,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赵之欣一下掠到徐永昶身边,急急问道:“师弟,你可曾伤到了什么地方吗?快运功试试?”

徐永昶缓缓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说道:“还好,小弟只是被他掌风所震,并没伤到内腑。”

赵之欣道:“如此就好,情况十分紧急,你稍加休息。我要上去了。”

徐永昶道:“小弟并不碍事,我和你一起去,能够把李师兄救下来才好。”

赵之欣道:“好,那就一起上去。”

陆其昌、何津舫是和赵之欣、徐永昶同时从门楼飞掠下来的,赵徐二人截住无形刀邢铿的同时,陆其昌和何津舫也迎面和白虎神暴本仁相遇。暴本仁眼如铜铃,目光如炬,两人和他相距还有两丈光景,白虎神发出虎吼般一声大喝,右手呼的一声,凌空一掌,朝两人拍来。

风从虎,白虎门的「大风掌」就是取义于此。大风起兮云飞扬,白虎神暴本仁的这一记「大风掌」掌势出手,立时卷起一道狂飙,当真有风云丕变,沙飞石走之概。陆其昌、何津舫不敢硬樱其锋,两人不约而同的各自向旁横移三尺。

陆其昌长剑乍展,身形连转三个方位,业已欺到暴本仁的右侧,右腕一振,漾起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分向暴本仁袭去。出手第一招,就使出「乾坤九剑」,自是不敢轻视对方,这是「八势剑法」中最凌厉的招式了。何律舫更不怠慢,身形一伏,左右双手一前一后,击出两记「百步神拳」,这两记拳风,有如石破天惊,轰然有声,也是武功门最具威力的绝技。

白虎神暴本仁一拳落空,陡觉右侧剑光连闪,出现了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参差刺到,他身为一派掌门,自是见多识,一眼就认出这是八卦门的绝招「乾坤九剑」。口中沉嘿一声,扬手发掌,朝九道剑光劈出。他右手堪堪拍出,突然一团劲气直袭过来,乃是一记武功门的「百步神拳」,他自然识得,左手疾抬,朝前推出,硬接何津舫的「百步神拳」。

这是何等快速之事,暴本仁右手一道掌风发如横澜,正好拦住了陆其昌的「乾坤九剑」,长剑遇上刚猛掌风,发出铮铮剑鸣。同时暴本仁的一记左掌,也和何津舫的「百步神掌」对上了,响起莲蓬两声大震。暴本仁可没想到何津舫双手都练成了「百步神拳」,而且又是一先一后打出,他接任了前面的一记,却忽略了这一记「百步神拳」后面,紧接着还有一记「百步神拳」。

他的掌风和第一记「百步神拳」堪堪击实,把何律舫一个人震得后退了两步之多,左手还没回转,何律舫第二记「百步神拳」又接踵而至。他几乎连转念头都来不及,遑论发掌硬接了,心头大怒,猛地吐气开声,左臂横架,迎着朝前架去。

这一下他毫无准备,武功门「百步神拳」,原是刚猛外门功夫,但听砰的一声,把他震得后退了一步。陆基昌这一机会岂肯放过?身形旋动,右手长剑连展,「坎离九剑」又是三长六短九道剑光急袭而至。何津舫一击得手,­精­神一振,右手又是一记「百步神拳」,直捣而出,右手甫发,左手「百步神拳」紧接着击出。

暴本仁发出连声虎吼,双手挥舞,右拦左劈,把掌风使得呼啸有声。卞药师、万点星二人所分派的任务原本只是暗中守护庄院,如果敌人不是大举来犯,他们只要隐身在万松山庄右侧树上,居高监视就好,但如今对方人手较多,他们也只好现身了。

卞药师朝万点星低声嘱咐道:“你在此监视,老朽下去对付智光。”话声一落,长身掠起,一下落到智光面前喝道:“智光大师,老朽在此。”智光没有作声,举起禅杖当头就劈。

卞药师手中是一支坚逾­精­钢的古藤杖,轻轻一拨,人随杖走,一下闪到智光右首,藤杖朝他有肩点出。智光身为少林智子辈长老,一身武学岂同寻常?出手第一杖被卞药师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拨了开去,杖势陡划弧形,急如星火朝卞药师拦腰横扫而来。

卞药师也不怠慢,身形陡然扑起,藤杖一颤,幻起八九道杖影凌空洒落。智光沉吟一声,双足站桩,摈铁禅杖迎着卞药师扑击而下的杖影挥起,他一生­精­练「降龙伏虎杖法」擅长就是和人硬打硬接。这一下,只听接连响起了八九声「啪」、「啪」大响,杖杖交击,卞药师吃亏在身在高处,着力不得,这八九记下来,他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才卸去震力。

智光却在此时,双足一点,身发如箭,杖直如矢,朝卞药师激­射­过去。卞药师卸去震力,正待飘身落地,智光已像一支穿云利箭,­射­了过去,急切之间,藤杖—记「龙尾挥风」,朝身后智光的禅杖挥去。半空中响起了「啪」的一声大震,两道人影疾若流星,飞泻而下,脚尖堪堪落地,便已各自挥杖攻出。

这两人功力悉敌,使的都是杖法,此番交手,各出奇招,快逾掣电。远看过去,但见两道人影,进退起落杖影飞舞,已难分得清是佃是俗?是禅杖还是藤杖了。从左侧包抄过来的黑煞神郑玄通率领了八名庄丁。其实这八名庄丁,乃是郑玄通的部属,神灯教武士,不过到了万松山庄,为了掩人耳目,才穿上万松山庄庄丁的服装。

他们监视的目标是神灯教的三位香主,被迷失心智的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是以郑玄通四尺长的黑­色­阔剑一摆,率同八名健儿直奔柴一桂等三人。以九个人对付三个,自然一拥而上,先把三人包围住了再说。

郑玄通大喝一声:“柴香主、娄香主、敖香主,你们神智到底是否被迷?教主要你们跟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柴一桂也大喝道:“谁是香主?”右手­精­钢旱烟管一记「凤凰点头」,漾起三点­精­光,朝郑玄通迎面磕来。

郑玄通急忙举剑封格,响起三声金铁狂鸣,口中喝道:“柴香主,你果然被迷失了神智。”柴一桂「哼」了一声,旱烟管陡然一紧,一语不发,一口气攻了一十三记,记记直取要害。

郑玄通阔剑飞洒,把对方凌厉攻势,全接了下来,心中暗暗叹息:碧落山庄到底给他们服了什么药,神智不清的人,武功会依然未减。就在柴一桂出手之际,娄通、敖六也一语不发,各自展开点|­茓­道、火叉剑,分向八个庄丁攻去。这八人虽非高手,武功也自不弱,尤其追随郑玄通多年,对四位香主的武功,平日看得多了。

四个联手,对付一个,纵非敌手,但只要不和香主硬打硬接,你攻我退,躲闪得法,还可支持一段时光,静待后援。这时赶出来的八名武当弟子也列下「太极剑阵」把皖西三侠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等人截住。

第卅一章智计破敌

「太极剑阵」是武当派镇山护法之阵,在武林中与少林寺的「罗汉阵」齐名。门下弟子只要会「两仪阵法」,有两人就可联手。八个人组成的剑阵,已可正式列为阵势,人数最多,可以由一千另二十四个人组成,那是天下最大的剑阵,也是最具威力的阵法了。

皖西三侠武功再高,落到「太极剑阵」之中,但见人影游走,剑光如林,也休想突围而出。赵之欣、徐永昶掠了过来,眼看武当剑阵如山,已把皖西三侠困在剑阵之中,一时Сhā不上手,只得站停下来。从万松山庄右侧出来的霍五,也率了八名庄丁。这八名庄丁,也是神灯教武士改扮的,他们冲到庄前,大家几乎都已有了对手,各自分头闭杀,他们可以说已经没有对手了。

霍五目光转动,挥手一招,率同八名武土,朝郑玄通走了过去,洪笑一声道:“郑香主,兄弟来助你一臂。”

喝声出口,身若奔雷,疾向郑玄通身边欺去,声到人到,右手突发,闪电般朝郑玄通后心印去,就在此时,跟随霍五身后的一名庄丁及时叫道:“郑香主小心。”郑玄通阔剑挥洒,和柴一桂的旱烟管正打得难分胜负。

不,郑玄通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的首席香主,论武功,应该比催命符柴一桂略胜一筹,但二三十招下来,依然只和柴一桂打成平手,难分胜负。那是因为柴一桂是被迷失心智的人,急攻猛打,把郑玄通当作仇人一般,郑玄通心智没有被迷失,下手难免有顾忌,不想伤了对方。这一来,双方岂不就扯平了?

郑玄通听到霍五的喝声,他明明说是助自己一臂来的,那就应该朝柴一桂欺去才对,但是他反而朝自己的身边欺来,这就于理不合了。要知黑煞神郑玄通是久经大敌的老江湖,虽然和柴一桂动手,但仍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对霍五的向他欺去,心头已经动疑。再听霍五身后有一名庄丁喝出要自己小心,霍五率领的庄丁,原来是神灯教武士。”

郑玄通不觉沉笑一声道:“霍五太爷,你这是做什么?”身形倏地一转,左掌­色­呈乌黑,朝后抵来。

霍五被身后一名庄丁喝穿,印向郑玄通的后心掌势急忙一收,笑道:“兄弟是来协助你的,你怎么怀疑起兄弟来了?”一面回头喝道:“小子,你胡喝什么?”收回的右掌,随着喝声,猛然朝身后那名庄丁顺势劈了过去。

那知手掌还没有劈到庄丁身上,那庄丁右手一圈,出指点来。霍五陡觉右臂一麻,劈出去的右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道,不,半边身子全动弹不得,心头不由猛吃一惊,喝道:“你……”

庄丁耸耸肩,凑上一步,低笑道:“五太爷,小的奉教主将令,跟随你老身边,如果发现你老向咱们人动手,就要小的出手。方才你老不是向郑香主出手了吗?所以小的只好出手了,你老就委屈些时候吧,小的还要帮郑香主拿人去呢。”

霍五喝道:“你胡说什么?老夫……”

“别嚷了。”那庄丁低声道:“小的绝不会冤枉你老的,你还是安静些吧。”又是一指,点了霍五的哑|­茓­。原来这庄丁,正是孙小乙假扮。他随同卞药师一组,只是掩入耳目而已。

宁胜天听了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认为霍五来得突兀,大有可疑,就要孙小乙假扮庄丁,盯着霍五,一旦发现他另有企图,就乘机把他制住。孙小乙点了霍五|­茓­道,那敢怠慢,身形一弓,一下闪到郑玄通身侧,低声道:“小可已把他制住了,这位柴香主也交给小可吧。”话声未已,右手一圈,食中两指迅快点了出去。

「无极神指」指风如电,柴一桂正在挥动旱烟管和郑玄通抢攻,自是毫无准备,也无法躲闪得开,一下就被制住|­茓­道。郑玄通看得大为惊愕,忍不住问道:“兄台不是本教弟兄,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难怪,以霍五太爷和催命符柴一桂的武功,他知之甚稳,和他只在伯仲之间,这个假扮庄丁的人,举手之间,就把两人制住了,此人的武功,岂不高出他何止百倍,怎不叫他看得目瞪口呆。孙小乙耸耸肩,低笑道:“小可孙小乙。”话声一落,身形一晃,朝娄通、敖六两人掠去。

八名神灯教武士力敌两位香主,已是东闪西躲,不伤在两人点|­茓­镢、火叉剑之下,已是天大的幸事,眼看无法再支撑下去。孙小乙正好及日十赶到。他只朝两人各自一个小圈,点出一指,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绝手娄通和门神敖六几乎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茓­道。

郑玄通简直看傻了眼,急忙走上,抱抱拳道:“孙小哥,今晚兄弟真是开了眼界,小哥这等身手,真使兄弟佩服之至。”

孙小乙笑道:“郑香主过奖,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小可只是会此一招而已。”

郑玄通听得更是惊奇,问道:“孙小哥只会此一招,这话怎么说?”练武的人,目睹如此­精­妙武学,自然想要多知道一些。

孙小乙道:“小可这一招,是沈大姐教的。”

郑玄通道:“是沈姑娘?”

“没错。”孙小乙道:“小可还有事去,这三个人就交给郑香主了。”

原来孙小乙忽然听到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声,在耳边道:“孙小哥,你快去帮武当弟子,把皖西三侠制住。”

孙小乙话声一落,就急匆匆朝武当八个弟子布成的「太极剑阵」掠去。此刻「太极剑阵」剑势流动,八个武当弟子剑光此来彼去,动如流水。孙小乙在阵外持了一会,口中叫道:“喂,武当小道长,你们可不可以慢一点,小老儿是奉命来拿人的,你们总得让我进去。”口中说着,一低头,耸着肩往剑阵中钻了进去。

他是看准了一下挤入两人中间,就跟定前面一个道士,往东转去,他也跟着往东转去,你往西跨出,他也跟着往西跨出,好在他个子瘦小,仗着轻功身法,倒出和「太极剑阵」并无抵触。只是紧跟着前面道士,一心注意着步法,只要跨错半步,左右前后的剑光,就会像闪电般划来。

孙小乙跨了两步,后面的道士大声喝道:“你还不快退出去,这样会乱了咱们的阵法。”

孙小乙不敢回头,只是说道:“小老儿就是奉青松道长之命,来帮你们拿人的,啊,来了,来了。”话声未落,谢东山已经冲到面前来,举剑劈来。一时哪还怠慢,身形一偏,右手一圈,迅速朝他执剑的右手腕点出。谢东山还没看清人影,右腕一麻就垂了下去。

孙小乙左手又是一指,点了他|­茓­道,才回头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

皖西三侠在「太极剑阵」发动之后,三人已是鼎足而立,面向八名武当弟子,跟着剑阵转动。谢东山忽然|­茓­道受制,就停止不动了,霍天柱是在谢东山的右首,谢东山停了下来,他也只好脚下一停。孙小乙眼看机不可失,一下从谢东山身边闪出,右手一圈,食中二指迅速无比的朝霍天柱点去。霍天柱堪堪看到人影,要待劈剑,已是迟了,一下就被点了|­茓­道。

孙小乙从两个道士中间闪出,「太极剑阵」依然在旋转不已,他们都听到了孙小乙话声,他是奉师叔之命,人阵拿人来的。先前还有些不相信,但看到孙小乙举手之间,果然已把两人制住,就不再发剑攻向李天群。八个道士只是像流水般在两人身边旋转,阵势依然不敢松懈。

孙小制住霍天柱之后,身子一矮,再从霍天柱身边闪出,右手再圈,食中二指朝李天群点去。要知他们神智被迷失之后,武功虽然并未失去,但总归是神智受到迷失,失去了平时的机警,但知一味的攻敌。譬如他们三人联手,就应该互相呼应,可是李天群对左古两边的人已被人制住|­茓­道,呆若木­鸡­的站停下来,他依然一无所觉,还是手舞长剑,和流水般去而复来的八个道士力拼不休。

孙小乙一指点出,就大声叫道:“喂,小道长们,你们可以收阵啦。”

黑煞神郑玄通指挥着十六个庄丁,把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三侠等人,迅速押送人庄。八名武当弟子剑阵一收,就迅速朝青松道长身边围了上去,但因青松道长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发动剑阵。青松道长和宓飞虹双剑齐飞,两道剑光盘旋交织,拼搏多时,依然相持不下。

青松道长练剑数十年,是武当派第二高手,剑上造诣十分­精­纯,最使他感到惊异的是对方只是碧落山庄一名副总管,平日在江湖上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人。尤其宓飞虹还缺了一条右臂,仅以左手使剑,居然能与自己打成平手,这人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呢?

宓飞虹纵然没有败象,但四周已被武当弟子列下的剑阵包围了起来,心头难免感到威胁,他心焦的是自己独力支撑了这些时候,何以后援还不及时的赶来?这时万松山庄前面,整个战局业已稳定下来,除应飞虹以外,被碧落山庄所趋使迷失心智的人,只剩下田五常、邢铿、暴本仁、智光四人还在缠斗之中。

田五常早巳使出了金鞭,纵横开阖,攻势十分猛烈。智虔大师使的是少林「降龙伏虎杖法」,稳扎稳打,攻少守多。这不是老和尚已经穷于应付,他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席长老,能人达摩院担任长老,必须是少林寺中武功最高的高手,每人至少练成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的绝技。

智虔大师身为首席长老,在武功上自有独到的造诣,他至少有三种以上的佛门降魔神功,可以胜得了金鞭娶田五常。但是他始终不肯施展出来,为的是:一、田五常是被迷失心智的人,究非真正的敌人。二、万一伤到田五常,少林寺岂不和终南派结下了梁子?是以一直退居守势,不肯出手还击。

无形刀邢铿被困在少林八个护法弟子的「罗汉阵」中,掌势再凌厉,功力再深厚,也无法一举破阵而出。他­精­擅的无形刀究竟不是真刀,它只是一种震力奇强的掌功而已。八个少林弟子展开「罗汉阵」,八支­精­钢禅杖所汇成的杖风内力,宛如一道旋转的铜墙铁壁,邢铿击在这旋转的铜墙铁壁上,就像被长江大河般的杖风带出,丝毫伤不了人。

这一来,他所凭仗的掌力,就无所施其技了。只是八个少林弟子除了依照阵法,游走挥杖,也无法停止下来,当然更无法制得任他,双方欲罢不休。卞药师和智光这一对,卞药师修为功力当然不如智虔大师,但他和智虔抱着同样的心理。因为智光是少林寺的人,伤了他不好向少林寺交代。

何况卞药师的武功原和智光不相上下,这一心存顾忌,古藤杖在挥动之余,难免感到缚手缚脚。智光使的也是「降龙伏虎禅杖法」,你屈居守势,他攻势就增强了,不过卞药师和他原是功力相等的人,纵然屈居守势,也并未落败。

和白虎神暴本仁动手的是八卦门的陆基昌和武功门伺津舫,他们在武功上当然不是暴本仁的对手,早巳落败下风。差幸其他几处战事,迅快的急转直下,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两人本来就站在武当「太极剑阵」外面,无法帮得上忙。

眼看陆、何二人在暴本仁狂涛般的掌风之下,除了闪躲,已是抵挡不住,就各抡长剑,纵身而上,两道剑光一左一右,有如剪刀般,朝暴本仁攻去。陆其昌、何律舫有两人加入战团,­精­神不觉一振,一个「八卦剑法」剑法立时大盛,由守势一变而为攻势。

—个本来就没有拔剑机会,双手不住的轮流击出「百步神拳」,一个人还要东躲西闪,不敢和本仁的掌风交接。这回赵、徐二人的加人,可以腾得出手来,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挥动长剑,跟踪而上,左手还可以在使剑之余,发出「百步神拳」。

这一下四人联手,四剑并举,剑光飞卷,剑风如湖,声势极壮,立时把暴本仁的掌风压制下去。尤其赵之欣、徐永昶几十年同门师兄,使的同是「形意剑法」,自然心意相通,招式变化,相辅相成。譬如你使某一招,攻敌上部,另一个就会使另一招攻敌下三路,使敌人首尾不能兼顾,自是更增加了攻敌的先机。

暴本仁本是火暴脾气的人,再加神志被迷,更使他不顾—切的拱命发掌,但围攻他的四人,神智并未迷失,先前只有两个人,未免进退失误。现在他们也不和你掌风硬接,却此进被退,心有默契,同样是退,但主动已­操­之在我,形势就和方才完全不同了。

郑玄通一拉孙小乙的衣袖,低声说道:“孙小哥,现在咱们就分头办事,在下去助陆大侠等人一臂之力,你小哥快去帮卞药师把智光拿下,如果咱们还制不了暴本仁,你再起来帮咱们拿暴本仁。”

孙小乙点头道:“小可省得。”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一条人影朝卞药师身边掠了过去,口中大声叫道:“药师前辈,小可来了。”声到人到,右手便划起一个小圈,食中二指已凌空朝智光点了过去。

这一记「无极神指」,当真百发百中,智光正在挥杖猛击的人突然停止下来,但听「啪」的一声,他手中­精­钢禅杖被卞药师古藤杖挑飞而起,­射­出去两丈多远。卞药师缓缓吁了口气,欣然道:“孙小哥,沈姑娘说你可以帮咱们拿人,果然不错。”

孙小乙心头十分得意,口中说道:“这是沈大姐教给小可的一招,小可哪有那么大的本领厂接着,他又说道:“郑香主还约小可去帮他拿人呢。”

卞药师一手柱杖,含笑道:“那你就快去吧。”

郑玄通手中四尺黑­色­阔剑,身若旋风,飞扑过来,加人战圈,四道雪亮的剑光中又多了一道黑­色­剑光。对陆其昌等四人来说,自然平添了一个生力军,但白虎神暴本仁身为白虎门的一派掌门人,一身武功,果然十分了得。身外虽有五支长剑飞舞盘旋,他双掌开阉,一记接一记的掌风,飞沙走石,势如狂飙,依然丝毫不减。

一丈方圆,掌风迥旋,宛如布成了一圈风墙,五支长剑不时被震得铮铮有声,却没有一支能够劈得开这道风墙,而刺得进去。五条人影,五支剑光,就像走马灯一样,只是围着走动,最多也仅是把他困住而已。这时忽然又有一条人影闪了进来,口中叫道:“郑香主,小可来了。”

他正是孙小乙,一下掠到郑玄通身侧,说道:“你能不能叫陆大侠他们住手?”

郑玄通见识过他指法神妙,就点着头,大声道:“陆大侠四位请快住手。”

陆其昌等四人听到郑玄通的喝声,果然一齐收剑后跃,但四人还是各占一方,远远的守住了暴本仁。郑玄通在他们收到的同时,也迅即收剑,只是他并末后退,左手缓缓抬起,露出一只乌黑的手掌,劲蓄掌心,目注暴本仁,算是给孙小乙掠阵。

暴本仁杀机已动,一个人变得又高又大,双掌挥舞,恍如煞神一般,此时眼看四个敌人忽然各自收剑后退,只有孙小乙和郑玄通站在面前,他神智受迷,根本认不清人,也不知道和他动手的究竟有多少人。他只知道见人就打,一双铜铃似的巨目凶光四­射­,一下投注到孙小乙身上,口中大喝一声,右手巨灵般手掌猛向孙小乙当头劈落。

孙小乙机伶过人,欺来之时,早有准备,暴本仁右手堪堪举起,孙小乙右手骈起食中二指,就已划了个围困,对方手掌乍拍,他食中二指已从小圈中朝外戳出。郑玄通眼看孙小乙不躲不闪,竟然伸出两个指头,迎着暴本仁手掌点去,不由大吃一惊,他怕孙小乙不识得白虎门的「大风掌」的厉害,急忙喝道:“孙小哥小心。”

孙小乙回头耸耸肩,笑道:“没关系。”他手指业已点出,自然可以回头说话,何况这一记指法,百发百中,更没把暴本仁放在心上了。

暴本仁一记「大风掌」刚刚拍出,陡觉肩头如中利锥,真气立时受阻,那里还使得上功力?一条右臂竟然缓缓地垂了下去,心头猛然一惊,左手突发,又朝孙小乙拍来。孙小乙一击得手,不觉缩头一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话声未落,瞥见暴本仁左手又拍了过来,一团劲风迎面击到,口中「啊」了一声,急忙右手圈动,两指朝前点去。这一下是暴本仁出手比他快了半拍,孙小乙是发觉不对才圈指点出,但觉自己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登登登地退后了三、四步,才站住了脚。暴本仁却闷哼一声,左手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原来他左肩又中了孙小乙一指,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光是右肩中指,只有半边身躯发麻,所以还可以拍出左掌来,但如今左肩也中了一指,两边身躯都麻木了,一个人自然动弹不得了。郑玄通看他口中说着「没关系」,却被「大风掌」震得连连后退,急忙闪到孙小乙身边,急急问道:“小哥没事吧?”

孙小乙笑嘻嘻地道:“小可说过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他伸手一指暴本仁,晃着脑袋,得意地道:“这位暴掌门人,还真有些倔强,小可两次出手才把他制住,现在没事了。”郑玄通招来几名庄丁,把暴本仁扶进庄去。

现在大部份的人,确实都没事了。只有青松道长和宓飞虹、智虔大师和田五常,少林八名弟子的「罗汉阵」困住了无形刀邢铿,双方仍然相持不下,战局尚未结束。众人虽然已停下手来,但青松道长是武当三青的老二,在武当中坐第二把交椅,在武林中也是普遍受人推崇。

智虔大师是少林达摩院的首席长老,在少林寺中辈份甚尊,地位极高。这一僧一道,正在和人动手,大家自然不好上去帮忙。少林八名护法弟子列下「罗汉阵」,八支禅杖织成一片,也没有人闯得进去。因此人家虽没事可做,也只好站停下来观战。

不,对方还有四个人,那是随同宓飞虹的四个黑衣劲装汉子,他们一直站在宓飞虹身后。宓飞虹和青松道长动上了手,没有时间招呼他们动手,他们没有宓飞虹的命令,就一直站在远处,对万松山庄前面这场颇杀,简直视若无暗,一动也不动。

方才大家忙于对敌,也没人注意到他们。那可也不尽然,卞药师要万点星躲在庄右大树上,就是监视着这四个人,他们没动,万点星也就一直没有露面。现在大家空出手来就看到了,远处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手下。今晚碧落山庄的来人,多数已被拿下,这四个人自然不能让他们漏网。

孙小乙是今晚最露脸的人,他自己也信心十足,兴高采烈,目光一动,就朝卞药师低声道:“药师前辈,对面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爪牙,小可去把他们拿下了。”话声出口,双肩一弓,使出「八步赶蝉」轻功,朝对面四个黑衣人掠了过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长啸,从远处飞­射­而来,啸声未落,一道人影已划空泻落在四个黑衣人面前。此人刚刚泻落,孙小乙一条人影,也如夜鸟般飞掠而去。那个人沉喝一声:“回去。”袍袖一层,一股凌厉劲风已撞到孙小乙身前。

孙小乙飞掠过来,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有人进来,等看到人影,再待圈指发招,已是迟了。砰然一声,一个人被对方袖风拂中,宛如断线风筝一般,凌空倒飞出来。这声长啸乍然飞来,宓飞虹、田五常正在动手的人,突然撤招,舍了对方急急往后跃退,只有邢铿被困在「罗汉阵」中,虽然听到啸声,要想突围而出,但在重重杖影缭绕之中,猛力冲杀,依然无法突围而出。

那人拂出衣袖,震飞孙小乙,口中只喝了声:“走。”身形一旋,首先凌空而起,宓飞虹、田五常和四个黑衣汉子跟着连翩掠起,去势奇快。

陆其昌、何津舫、赵之欣、徐永昶四人,不约而同的大喝一声:“你们还往哪里走?”正待纵身扑追。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四位请快住手,穷寇莫追,随他们去吧。”郑玄通奔到孙小乙身边,孙小乙已从地上站起。

郑玄通关切的道:“孙小哥!快运气试试,伤到了没有?”

孙小乙道:“还好,这老贼是秦皓,他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突然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郑玄通急忙把他扶住,说道:“你快坐下来。”

卞药师连忙走近,从身边取出一颗药丸,纳入孙小乙口中,说道:“小哥好像伤得不轻,还是先进去休息吧。”当下就由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入内。

卞药师看碧落山庄的人全已走了,只有邢铿左冲右突,还是被困在「罗汉阵」中,这就攒攒眉,朝智虔大师说道:“邢铿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兄弟觉得既不能伤他,又无法把他拿下,不如让他去吧。”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合十道:“药师说得极是,他们八人列的「小罗汉阵」,只能把他困住,除非一直斗到他筋疲力尽,方有机会擒他,否则以他们八人的武功,确实是无法把他拿下的,那就放他走吧。”说完,沉喝一声道:“撤除让邢施主走吧。”

八名少林弟子听到智虔大师的话,立即阵势一散,各自提杖后退。邢铿自从听了那声长啸,内心似是起了突围之念,才会左冲右突,到处乱冲,此时骤看八个少林弟子忽然撤去阵势。他就从两个和尚中间,飞快的闪出,双足一顿,跟踪前面的人去的方向,凌空斜飞出去。几个点足起落,就已飞掠出十余丈外,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卞药师朝智虔大师、青松道长等人抬抬手道:“大师、道长,咱们该进去了。”一面举手向空中挥了两挥,万点星也迅疾从庄右一棵大树上长身掠起,划空飞来,大家一起回入庄中。

第卅二章­奸­计落空

初更,没有星月,万松山庄前厅。灯火辉煌,大门内外,各有数十名一身劲装的庄丁刀出鞘,弓上弦的埋伏在两旁,准备随时出手,捍卫庄院。

这时从大门外走进两个人来,那是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和苍龙宁胜天,他们身后还跟着总管章守勤和二十名劲装庄丁,前面两人走的不徐不疾,神态从容,后面的二十名庄丁却挺起胸膛,刀背紧靠手臂,走得步伐整齐,一点声音也没有。

庄院前厅,灯火通明,正表示万松山庄的光明正大,后面两进和许多偏院,却不见一点灯光,不闻一丝人声,愈是这样,也愈见万松山庄有周密的布署。在大厅上的人,有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四人,都是身中「对消散」的人。

另外还有两个客人,那是霍五太爷的侄女和侄女婿四川唐门弟子唐纪中和他妻子霍如玉。唐门弟子,不得参与任何江湖门派的纠纷,乃是唐门三百年来的禁律,唐纪中夫­妇­只好坐在厅上,陪着大家喝茶聊天了。碧落山庄在释放迷失心神的十人之际,突起发难,厅上诸人电随时有庄丁报进来的消息。

形意门金赞廷攒着眉道:“碧落山庄果然心存叵测,幸好咱们早有防范,不然真还措手不及呢。”

武功门崔介夫点头道:“宁教主有时候真还有一套,可以称得上老谋深算,要不是他预先调兵遣将,布置了人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八卦门封居易忽然回过头去,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你中了「对消散」之后,如果要动手,还有几成功力?”

智通大师合十道:“贫衲已有多日未曾运功,自己也不清楚,但据贫衲想来,大概三成功力还是有的。”

封居易又朝金赞廷、崔介夫二人问道:“金道兄,崔道兄二位呢?”

金赞廷道:“兄弟和智通大师说的差不多,三成功力应该有的。”

崔介夫道:“封道兄问这­干­吗?”

封居易淡淡一笑道:“碧落山庄只是由副总护法宓飞虹率领了十个心神被迷失的人,突起发难,咱们虽已把他们截住,双方实力几乎相等,诸位道兄总该知道咱们的人手,已经只有这些了,但碧落山庄只出动了一个宓飞虹,他们既是有计划的行动,自然不会只有这些人,一定还有后援的人,如果后援及时赶到,咱们有限的人手,恐怕会抵挡不住。”

崔介夫矍然道:“这话不错。”

割居易道:“因此,兄弟认为咱们四人,目前既然还有三成功力,如果一旦敌人侵入大厅,咱们不妨联合出手,合咱们四人之力,全力一搏,三五招之内,搏杀他一二个主脑人物,应该不成问题。”

金赞廷道:“封道兄此计不错,咱们与其落人敌手,不如和他们拼个同归于尽。”

崔介夫回头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连连念佛,说道:“贫衲没有意见,三位掌门人认为可行,贫衲自当唯命是从。”

封居易道:“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崔介夫道:“但咱们出手须得一致,到时就由封道兄为首,你以咳嗽为号,咱们就同时出手。”刚说到这里,只见章守勤和二十名庄丁拥着万青峰、宁胜天退了进来。

封居易急忙站起,迎着问道:“万兄,情况如何?”

万青峰道:“姓宓的心怀叵测,竟然指使释放过来的人突起发难,所幸咱们已多准备,目前总算稳住了阵脚。”

宁胜天一手指着龙头杖,沉吟道:“稳住的也只是目前的形势而已,如果碧落山庄有后援赶来,敌众我寡,形势依然十分险恶。”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封居易道:“方才咱们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咱们的人手仅此而已,而对方出动的,还只是几个迷失心神的人,一旦后援赶到,势难支持,因此兄弟和金、崔二位道兄及智通大师商议的结果,如果有敌人闯入,咱们四人,以咳嗽为号,合力一击。至少也可以搏杀他们一、二个高手,如今宁教主和万兄退进来了,有咱们六人联手,实力就可增强不少了。”

宁胜天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唐纪中忽然冷笑道:“诸位只怕没有机会了。”

宁胜天一手摸着垂胸花白长髯,回过头去,问道:“唐世兄此话怎说?”

霍如玉娇笑道:“宁教主纵横江湖,怎么会连外子这句话都听不懂?”

宁胜天道:“老夫确实听不懂。”

唐纪中道:“在下之意,诸位身中「对消散」,已如瓮中之鳖,若图顽抗,无异自找死路。”

万青峰嗔目喝道:“唐世兄,你是唐门子弟,唐门一向严禁门下参与江湖纠纷,你此话简直替碧落山庄匪人张目。”

“哈哈。”唐纪中仰首大笑道:“万大先生,有些事情,只怕你连做梦也想不到。”

万青峰道:“万某想不到什么?”

唐纪中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因为唐某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你会是碧落山庄的人?”

万青峰身躯陡然一震,诧异地道:“你加人碧落山庄,难道忘了唐门历代的祖训。”

“你想不到吧?”唐纪中大笑道:“哈哈,唐某加入碧落山庄,正是为了保存唐门三百年基业,碧落山庄一旦统治武林,唐某就是四川唐门的掌门人了。”

万青峰怒笑道:“好个数典忘祖的唐门不肖之子。”

崔介夫道:“万兄何用和他多说,这种连祖宗都要出卖的人,留他不得。”右掌扬起,正待向唐纪中遥遥捣去。

唐纪中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崔介夫,你这记「百步神拳」击出之后,唐某也许无事,你中了「对消散」,只怕真力全泄,再也无药可救了。”

他口气微顿,目光迅速一扫,接着又道:“唐某早已知道各位也许会联手一击,诸位虽然只剩三成功力,但如果联手奋力一击,江湖上只怕仍然没有人能接得下来,唐某当然无法抗拒,但诸位出手之后,就会力竭而死,诸位拼死一博,所搏杀绝只是区区唐某一人,这代价未免太高了,诸位划得来吗?何况……”忽然住口,就不再往下说去。

崔介夫喝道:“何况什么?”

唐纪中朝他笑笑,才道:“何况唐某还不至于笨到把自己身份说出来,还会毫无把握,任人出手。”

崔介夫道:“这么说你是有恃无恐了?”

“一点不错。”

唐纪中深沉一笑,傲然道:“只要诸位一有举动,唐某不用还手,诸位只怕都将身化脓血。”这是说另外会有人出手了,这人除了他妻子霍如玉,不会有第二个人,因此大家的目光忍不住朝站在他身后的霍如玉投去。霍如玉手中确实紧握着一个黝黑的圆形铁管,对准了众人。

封居易不觉心头一凛,喝道:“天绝地灭化血针筒。”

「天绝地灭化血针筒」,是四川唐门最歹毒、最霸道的毒针,一筒之中,装有三百六十支细如牛毛的毒针。只要一按机簧,三百六十支毒针一齐­射­出,宛如一篷细雨,三丈方圆,所有的人,无一能免,只要中上此针,见血封喉,不出顿饭工夫,就可以化成一滩脓血,没入泥土。

当年唐门第八代掌门人唐宗望花了十多年心血,研制成此针,消息传到九大门派掌门人的耳中,认为此针太过歹毒,有违天和,曾联名写信给他,劝他毁去此针,唐宗望因制造不易,就藏之铁柜,列为禁物,严禁子孙使用,没想到唐纪中丧尽天良,居然将本门禁物私自偷了出来,投靠碧落山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当胸,连念了两句佛号,说道:“小施主这管真是「天绝地灭化血针筒」吗?”

唐纪中得意地笑道:“唐某即将成为四川唐门的掌门人,拿出来的东西,还会有假的吗?”

智通大师合十道:“那么贫衲奉劝施主,此物有违天和,请令夫人赶快收起来的好。”

唐纪中狞笑道:“老和尚说得倒是轻松,唐某此来,奉有秦总管之命,只要诸位束手成擒,任由唐某点了尔等的|­茓­道,自可无事,如若意图反抗,就可格杀勿论,诸位如想身化脓血,那就容易得很,贱内只须拇指轻轻一按,诸位就会在一顿饭的时光,都消失了,若是不想死得如此凄惨,那就只好由在下逐个点了你们|­茓­道,就可逃过此劫了,诸位最好仔细考虑考虑。”苍龙宁胜天突然仰首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

他虽然身中「对消散」,但这声长笑,笑声清越,历久不绝,依然声若裂帛,震慑人心。唐纪中沉喝道:“宁胜天,你笑什么?”

宁胜天并没有理他,只是回过头去,朝万青峰笑道:“万大先生虽没想到,兄弟却早已想到了。”

唐纪中不待万青峰开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又是一声大笑,说道:“因为老夫早就看出你们夫­妇­是卧底来的。”

唐纪中也大笑道:“你既然看出来了,怎么还会给唐某得手呢?”

宁胜天沉声道:“老夫面前,岂会容你区区竖子得手?”这话没错,苍龙宁胜天是什么人?他在四十年前,早巳纵横江湖,名震长江卑下游,你唐纪中那时候连娘胎里都还找不到影子哩。

唐纪中悍然道:“老匹夫,你形同废物,还能怎样……”话声未落,突觉身后微风一飒,似是有人欺近过来,急忙一个旋身,向后转了过去。

只见卞药姑左手已从霍如玉手中把「化血针筒」夺了过去,右手长剑急如星火朝自己肩头刺来,这卞药姑当然是王牙婆了。原来她虽和卞药师是同一组的,其实宁胜天在密柬上指派她的任务就是隐身在大厅之内,负责监视唐纪中夫­妇­。

因为王牙婆也­精­擅暗器,她三十六支骨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的|­茓­道,只要唐纪中夫­妇­一有异动,要她先发制人。方才宁胜天和万青峰回人大厅之后,唐纪中表明身份,霍如玉手持「化血针筒」对准着大厅上众人,宁胜天就以「传音入密」通知王牙婆,要她听自己大笑为号,先行出手,制住霍如玉,等他二次大笑,就出手夺下霍如玉的针筒。

唐纪中发现针筒被夺,他当然不怕王牙婆用针筒对付自己,因为按下针筒,三丈方圆无人能闪躲得开,对方众人都在­射­程之内,王牙婆投鼠忌器,自是不敢发­射­。心念闪电一动,身形疾转,避开王牙婆的剑招,右手化爪,旋身发招,闪电般朝王牙婆左手握着的针筒抓去。

王牙婆经验老到,看他侧身欺来,自然志在针筒,当下迅快的把针筒往怀里一塞,右手长剑刷刷两招,快如劈风,急攻出去。唐纪中期身过去,没抢到针筒,对方已挥剑攻来,他反应极为敏捷,右手一探,就从身边掣出一柄蓝­色­长剑,铮铮两声,把王牙婆的攻势挡了开去,口中喝道:“你把如玉怎样了?”

王牙婆尖笑道:“你不会去问问你老婆?”

唐纪中听得大怒,喝道:“我和你拼了。”长剑急攻而出,剑光飞洒,煞是凌厉。

章守勤眼看王牙婆已经得手,立即闪身而上,手中熟铜棍一挥,口中叫道:“卞姑娘,你只管后退,保护庄主他们,把人交给在下就是了。”

王牙婆除了会使骨针,武功并不高明,听到章守勤的喝声,就依言收剑,往后跃退。章守勤出身少林,在熟铜棍上,下过二十年苦功。他在金鞭叟田五常手下,虽然不堪一击,但对付唐纪中,就不一样了。此刻他人随棍上,展开「小夜叉棍法」,棍势连绵,着着俱是进攻招式,一连几棍,就把唐纪中逼退了三步。

唐纪中轻嘿一声,左手指处,打出三支黑­色­细芒。王牙婆左手跟着挥起,只见她手中已多了一支两尺长的黑­色­铁尺,这一挥,就把三支黑­色­细芒凭空吸去。章守勤怒笑道:“好小子,你暗器失灵了吧。”喝声中,熟铜棍骤然加紧,刹那间幻起十几条棍影,漫天飞舞,左右缭绕攻到。

唐纪中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器,不敢和他沉猛的棍势硬打硬接,尤其长剑只有三尺长,章守勤的熟铜棍比剑长了一倍,一时之间,除了不住的变换身法,闪躲棍招,几乎已无还手之力。但他却在每一次旋身,左手就扬了起来,至少每一次扬手,都会打出两三支「黑芒针」。

王牙婆就是等着他使暗器,因此就站在章守勤与唐纪中两人的横头,相距不远,唐纪中每次扬手,打出来的「黑芒针」,都被她手中短尺吸了过去。唐门弟子最厉害的就是毒药暗器,暗器无功,就没有辙了。

这一阵功夫,他早已打得汗流浃背,心慌意乱,再也顾不得娇妻,突然大喝一声,刷刷刷一连三剑急攻,把章守勤逼得后退了一步,右手抬动,­射­出五支梅花袖箭,左手扬处,撤出一把「满天星」,双足猛然一顿,身形飞快的一个轻旋,纵身朝厅外飞­射­出去。

章守勤挥起铜棍,击落五支袖箭,喝道:“你往那里走。”正待追踪而去。

王牙婆短尺圈动,把一篷数十支「满天星」毒针一齐吸住,呷呷笑道:“总管不用追,他跑不了的。”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唐纪中堪堪掠近厅门,突觉腿弯一阵剧痛,身不由己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站在厅门外的二十名庄丁,看到唐纪中跌倒,正待上去拿人。王牙婆喝道:“你们不可近前,他身边毒药暗器并未使完。说话之时,她举步走了过去。

唐纪中低头看去,自己一双脚弯上,钉着两支三寸长的骨针,不觉怒声道:“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尖笑道:“你还蛮识货的。”

唐纪中哼道:“老虔婆,碧落山庄不会放过你的。”

王牙婆道:“万松山庄今晚就不会放过你。”说完,手中铁尺疾落,连点了他几处|­茓­道,回头道:“章总管,现在你可以派人把他押下去了。”章守勤答应一声,指挥庄丁把唐纪中夫­妇­押了下去。

万青峰连忙朝王牙婆拱手道:“今晚幸亏有大娘出手,不然,咱们都落人他的手中了。”

王牙婆还了一礼,笑道:“这是总指挥的功劳,老婆子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宁胜天大笑道:“这功劳说起来还是卞药师的,他告诉兄弟,霍五身中某种剧毒,可能是受碧落山庄胁迫而来,要兄弟留心,兄弟就想到唐纪中夫­妇­和他同来,极为可疑,才请王大娘藏身厅上,监视他夫­妇­二人,另一用意,是咱们都已不能动手了,万一碧落山庄的人乘机潜入,王大娘­精­擅暗器,也可以保护厅上诸位道兄,这原是一着预备棋子,却想不到唐纪中果然是碧落山庄派来的人。”

万青峰怵然道:“霍五兄他会是碧落山庄派来的?那……”

宁胜天大笑道:“万兄不用担心,在霍五身边,兄弟也早巳安排了一个人,他不出手便罢,一旦有什么举动,自会有人把他拿下。”

崔介夫道:“看不出宁教主倒还真有一手,遣兵调将之外,居然还算无遗策,兄弟这回真是佩服你了。”

苍龙宁胜天大笑道:“你是一派掌门,当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可没事。当兄弟这一个半白半黑的教主,就不同了,和正派人要结交,三教九流的人,都要认识,自然要处处留心,不用一点心机,江湖上那有你称雄的地步?防人之心,就是这样熬练出来的了。”

说话之时,神灯教的八名武士,押着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三侠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等人走了进来。宁胜天眼看对方援手并未赶到,己方业已拿下了这许多人,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缓缓吁了一口气道:“现在就算对方有人赶到,大致也不碍事了。”

崔介夫道:“宁教主认为碧落山庄不会再派高手来了吗?”

宁胜天大笑道:“那倒不是,碧落山庄就算有高手赶来,也不难对付,最难对付的就是这十位被迷失了心神的人,他们可以向我们放手搏攻,咱们能对他们放手搏攻吗,既不能放手搏攻,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如今十个人已被咱们拿下七个了,岂不松动得多了?何况内­奸­已除,咱们也空出来了不少人手,对方纵有高手赶来,也足可放手和他们一搏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向天,低喧佛号,说道:“这真是我佛保佑。”

第卅三章身世大白

章守勤欠身向万青峰请示道:“庄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呢?”

宁胜天不待万青峰开口,就道:“章总管,你先要庄丁把他们送到后院去,多派人守护,可得小心。”章守勤答应一声,转身挥了挥手,把人押下。

刀青峰道:“这些人神智受迷,又不能解开他们|­茓­道,倒是十分棘手的事。”

宁胜天道:“且待还有三个擒下来,再行设法不迟。”过没多久,庄丁又押了智光和暴本仁两人走入,章守勤要他们把人送去后院。

接着只见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走上厅来,章守勤吃了一惊,忙向两名庄丁问道:“孙少侠负了伤,他伤在那里?”

—名庄丁答道:“孙少侠如何负的伤,小的没看清楚,小的是奉卞药师之命把他送进来的,方才卞药师已经喂孙少侠服过伤药了。”

孙小乙睁开眼来,有气无力的道:“药师前辈说在下不碍事了,大概已不碍事了。”

章守勤道:“那就好,你们快扶孙少侠坐下来。”

几句话的功夫,庄前战事已告结束,智虔大师、青松道长、陆其昌、何津航、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郑玄通等人也相继走入。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纷纷站了起来。万青峰走上几步,拱手道:“大师、道长、诸位道兄辛苦了,快快请坐,今晚幸有诸位在场,碧落山庄狡计才未能得逞。”

智虔大师连忙合掌还礼道:“万庄主好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说客套话了,贫衲惭愧,未能把田老施主留下。”

青松道长也道:“贫道也惭愧得很,任由宓飞虹逃走,未能把他留下来。”

万青峰含笑道:“虽被走脱了三个人,咱们也已经是大获全胜了。”说话之时,大家已依次落坐,庄丁重新沏上茶来。

青松道长道:“咱们今晚能够大获全胜,这是总指挥宁教主运筹帷幄,调度有方,有以致之,宁教主实是今晚的首功。

“哈哈。”宁胜天仰天大笑道:“兄弟纵然调度有方,但如果没有猛将如云,又如何能克敌致胜……”说到这里,抬目看看天­色­,浓眉不觉微微一皱,说道:“现在已经快二更了。”

万青峰问道:“宁老哥有什么事吗?”

宁胜天道:“兄弟要沈姑娘务必在初更时分赶回来,三位姑娘直到此刻尚未回转,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孙小乙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听说宁胜天的密柬上要沈雪姑二更回来的,至今还未回来,心头一急,睁目说道:“沈大姐她们会不会遇上碧落山庄的人呢?”宁胜天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试想碧落山庄以求和为名,释放被迷失心神的十人,实施突袭,这一计谋,必然早就布置好了,俾可一举歼灭万松山庄。当然不会只有宓飞虹率领了十个迷失心神的人,就来贸然动手,可见在宓飞虹的后面,一定有压倒­性­的极强高手,随后赶来;但从宓飞虹发动攻击,到战斗结束,碧落山庄的后援,始终不曾前来。

宁胜天交给沈雪姑的密柬,是要她们从万松山庄大门出去,走石墙方向,这是一条大路,但到了辅村,在道旁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由万松山庄后院人庄,作为此番动手的后援,她们无论如何,初更稍后,一定可以赶回来;但她们直到此时,依然不曾赶回来。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岂不是沈雪姑三人在辅村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

宁胜天心头一阵犹豫,目光迅朝众人一掠,最后落到卞药师身上,说道:“卞老哥,沈姑娘三人,很可能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咱们得立刻派人前去增援……”

卞药师问道:“她们现在人在那里,宁教主知道吗?”

宁胜天道:“兄弟密柬上要她们循大路朝石塌方向去的,但到了辅村,就不用再走,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就得迅速赶回,她们最远就在辅村……”

万青峰道:“辅村离敝庄不过二十五六里路。”

卞药师道:“救兵如救火,宁教主要如何分派人手,请快下令吧。”

宁胜天点头道:“兄弟之意,要麻烦卞老哥一趟,此行由你老哥领头,和陆其昌、何律航、万点星、王大娘四位一起去,另由郑玄通率同敝教八名武士随行,如果敌势强盛,郑香主立时可以派人急足赶来报讯。”

卞药师点头道:“兄弟遵命。”

孙小乙站起身道:“宁教主,小可也要去。”

宁胜天道:“孙小哥今晚出了不少力,如今伤势初愈,还是不去为宜。”

孙小乙道:“沈大姐三人遇上了强敌,小可拼了命也要去一趟。”

宁胜天含笑道:“孙小哥这份义气,老夫极为钦佩,但其实用不着去这许多人,何况这里也要留一部份人手,这样吧,如果沈姑娘三人确是在辅村遇上敌人,而且敌势甚强的话,咱们就得再派人手支援,那时你小哥再去不迟。”孙小乙只得点头坐下。

卞药师不敢怠慢,立即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四人走出大厅,郑玄通也挑选了八名神灯教武士,依然穿着万松山庄的劲装,一起出发。

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傍晚时分,走出万松山庄,循着庄前石板路,转入去石塌方向的大路。她们因为宁胜天的密柬上写得十分清楚,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是碧落山庄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唯一的条件,路上说不一定会有碧落山庄的眼线,因此三位姑娘一路上都不曾交谈,只是不疾不徐的作出赶路模样。

她们去的方向是石壕,那是因为石域是临近的县城,有客店可以投宿。从万松山庄到石域,辅村是在两者的中间。宁胜天不愧是神灯教教主,计算得十分­精­确,她们傍晚时候出门,赶到辅村,正好天­色­已黑。天黑了,她们的行动就不会十分明显,再在路旁略事休息,所谓休息,就是暗示她们看清楚是不是有人跟踪,或者四周有没有对方的眼线?如果没有,就可以回头,赶回万松山庄。

那时,如果碧落山庄有什么行动的话,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她们赶回去,正好作为万松山庄的后援。这一封密柬,当真是老谋深算,算无遗策。沈雪姑等三人,赶到辅村,果然天­色­已经全黑,祝小青一指路旁左首一片松林,说道:“大姐、二姐,我们就在那边林下歇一会再走吧。”

李小云道:“大姐,碧落山庄真会释放爹他们吗?”

沈雪姑道:“这是他们的诡计,利用释放迷失神智的人回去,然后来个里应外合,就可彻底毁了万松山庄,但此一诡计,如何瞒得过宁教主?他不是各授密柬,分头埋伏了?这是将计就计之计。”

李小云急道:“那怎么办,爹他们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万一动起手来,岂不不好收拾?大姐,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

沈雪姑微笑道:“宁教主已有妥善的安排,他要我们初更的时候再赶回去,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自然要依柬去行事,去早了反而会碍事,你不用­性­急,来!坐下来歇一会吧。”三人就在大树下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了七八点灯光,像是在地上飘浮着一般。沈雪姑目光一注,道:“有人来了。”

李小云问道:“大姐,你说的是那七八点灯光?”

沈雪姑依然目注远处,唔了一声道:“好像有不少人影,会不会是碧落山庄的人呢?他们像是朝我们这里来的,二妹、三妹,我们快上树去。”说罢一提真气,首先「飕」的一声,腾身而上。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跃上树­干­,藉着浓密枝叶隐住身形,然后再拨开枝叶,凝目看去。那七八点灯光,确是沿着大路而来,而且来得极为快速,就仆三人这一腾身上树的时间,相距已不过二三十丈远近。黑夜之中,李小云、祝小青只能看到八盏灯光和幢幢人影。沈雪姑目能夜视,已看得极为清晰,这一行人,果然是碧落山庄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黑衣劲装汉子,稍后是总管秦皓,然后是四名绿衣少女,楚琬手下的四香,四香后面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青衫飘逸,丰神俊朗,女的一身白­色­衣裙,婀娜多姿,这两人正是南宫靖和楚琬。沈雪姑看到两人并肩行来,心头不禁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异样感受。

两人后面则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环,和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护着一顶绿呢软轿,软轿是由四个大脚婆抬着奔行。轿后又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环。这一行人奔行极快,不过片刻之间,已经由远而近,从树下通过。突听软轿中传出一个老­妇­声音喝道:“停轿。”

她喝声不响,但轿前正在奔行的人,和隐身在树上的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宛如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因此喝声甫出,所有的人如响斯应,在这一瞬间,一齐刹住了脚步。在轿前侍候的副总管管巧巧立时欠身道:“老夫人可有什么吩咐吗?”

轿中老夫人沉声道:“秦总管。”

秦皓急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道:“你叫躲在树上的人下来。”

她此言一出,不仅隐身树上的沈雪姑等三人大吃一惊,就是秦皓也吃了一惊,口中应了声「是」,,直起身,抬头朝树上喝道:“树上是什么人,老夫人叫你下来,朋友还不下来?”

沈雪姑没想到轿中的老夫人耳朵竟如此灵敏,人家既然出了声,不下去也不行了,这就低喝一声道:“我们下去。”三人同时朗然飞落轿前。

秦皓目光一注,呵呵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沈姑娘三位。”

“是我又怎么样?”沈雪姑冷然道:“老夫人要我们下来,不知有何见教?”

轿中老夫人徐徐说道:“给我打起轿帘来。”两名绿衣少女立即替她打起轿帘。

老夫人目光直注沈雪姑,点头道:“你就是沈姑娘?”

沈雪姑应道:“不错,是我。”

老夫人又道:“老身听说姑娘是千手观音门下高足?”她这口气是试探沈雪姑的口气。

沈雪姑淡淡笑道:“老夫人既已知道,何必再问。”人家都已知道了,也就不想再掩饰身份了。

老夫人点着头道:“老身久仰令师尊名,令师可好?”她这句还是含有试探之意。

沈雪姑道:“家师遁迹东海,久已不问尘事。”

“好个不问尘事。”

老夫人微哂道:“有沈姑娘行走江湖,令师自然不用再问尘事了。”

沈雪姑道:“沈雪姑行走江湖,是沈雪姑的事,与家师无关连。”

“如此就好。”

老夫人道:“沈姑娘一再和碧落山庄作对,当然也不是令师之意了。”

沈雪姑冷笑道:“家师才懒得管你们的事。”

老夫人道:“但沈姑娘却管了敝庄不少的事。”

沈雪姑道:“碧落山庄要我离开万松山庄,不是也管了我的事吗?”

老夫人道:“那是老身的一番好意,看在令师份上,才劝姑娘离开的,免得和万松山庄玉石俱焚。”

李小云哼道:“好大的口气。”

老夫人目光转到李小云身上,森然道:“这位姑娘是谁?老身和沈姑娘说话,你也要Сhā嘴。”李小云正待开口。

沈雪姑以目示意,不让李小云开口,一面说道:“她是我二妹。”

老夫人道:“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也是有缘,从前沈姑娘和碧落山庄作对的事,老身可以不计较……”她拖长语气,应该还有下文,但她却住口不说了。

沈雪姑道:“老夫人怎么不说下去呢?”

老夫人颔首道:“沈姑娘是聪明人,老身不希望沈姑娘今后再和敝庄作对。”

沈雪姑道:“老夫人之意要如何呢?”

老夫人徐徐说道:“沈姑娘浪迹江湖,也不是办法,老身之意,希望沈姑娘能够投效敝庄,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小云道:“大姐,她的话你不能听。”

祝小青也道:“是啊,碧落山庄不择手段,惯用迷|药迷失神智,投效她们,就会被迷失神智,由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老夫人喝道:“你们两个女娃儿给我住口。”

李小云哼道:“难道我们说的不对。”

沈雪姑道:“二妹、三妹你们不准多说。”一面朝老夫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老夫人不悦的道:“老身说出来了,沈姑娘只怕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沈雪姑道:“那老夫人是想把我留下了?”

“不错。”老夫人冷峻的道:“沈姑娘如果不为碧落山庄所用,必然还会和碧落山庄作对,老身不允许有人和我作对,和我作对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死,就是降。”

沈雪姑道:“听老夫人的口气,我不肯投效碧落山庄,那就非死不可了。”

老夫人道:“老身不杀你,把你拿下囚禁起来总可以吧?”

沈雪姑傲然道:“那要看老夫人能不能把我拿下了?”

老夫人怒哼一声道:“你以为老身拿不下你?”

沈雪姑道:“看来老夫人今晚非和我交手不可了?”

秦皓道:“老夫人,沈姑娘口气狂傲得很,属下不大服气,还是让属下先试她几招,老夫人觉得如何。”

老夫人还没开口,李小云抢先哼了一声,朝沈雪姑道:“大姐,这姓秦的好大的口气,凭他也配跟大姐叫阵,小妹先试他几招,大姐觉得如何?”她这几句,完全是秦皓方才说的话。

秦皓怒哼一声道:“好,老夫就接你几招,你出来吧。”

李小云披披嘴道:“你急什么,我大姐还没有答应呢。”话声甫落,只听沈雪姑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秦皓功力深厚,你绝不是他的对手,要和他动手,必须先拿话套住他,问他几招为限,你能躲则躲,不能躲就左手使我教你的一招指法,这样方可不败。”

李小云点点头,道:“我记下了。”当下一手按剑,举步走出,扬眉问道:“秦总管,我大姐说的,我们还有事去,时光宝贵,你说,你想和我比划几招?”

秦皓听得暗暗冷笑,忖道:“凭你这小丫头,能接得住老夫一掌,已经不错了。”一面嘿笑道:“你说呢?”

李小云偏头想了想,道:“这样吧,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三招大概总可以分出胜负来了,你能在三招之中胜了我,就有资格和我大姐动手,如果连我都胜不了,那就免淡了。”

秦皓口中发出哈哈笑声,说道:“好,一言为定,你可以发招了。”

李小云道:“不,是我接你三招,应该由你先发招才对。”话声一落,锵的一声掣剑在手,随便摆了一个姿势,双目紧盯着秦皓,一眨也不眨。

秦皓嘿的一声冷笑,目光朗定李小云,右掌突然凌空拍出,口中喝道:“接招。”他这一掌,出手奇快,而且掌发在先,喝声在后,一道掌风快涌到李小云身前,喝声才出口。

李小云长剑疾划,挽剑如花,朝前推出,其实只是一记虚招,剑花推出,和秦皓的掌风要接未接,人已一晃肩,横移开去,左手飞快的划了个小圈,骈起食中二指,从圈中点出。秦皓右掌拍出,目光凝注,左手迅快地又拍出一掌,直等掌风拍出,口中才喝道:“第一招。”

他右手掌风因李小云横移开去而落了空,左手这一掌,正好截住了李小云横闪出去的人,应该可以得手,但就是在掌风快扫到李小云的时候,突觉一缕无形劲风,不见她何时发出来的,居然倏然一声,贯穿掌风,直戳过采。

秦皓几乎毫无防备,匆忙之间,双足一顿,身子凌空跃起,避招发招,右手一记「雷公劈木」,掌若奔雷,朝李小云当头劈落。李小云右手展开剑法,刷刷刷剑光连闪,那是掩人耳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秦皓,不敢有丝毫疏忽。

这时看到他飞身扑起,心中暗喜,手上更不怠慢,长剑划空中一圈,使出「朵云升空」,像是全力要相对方一拼,实则在一圈剑光出手之后,急忙使出「懒驴打滚」,在地上接连打了三个滚,躲开秦皓扑击而下的一记掌风,就在打滚之际,左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伏身不动。

秦皓飞扑而来的人,身子还在半空,掌风在前,砰然一声,击在地上,人也跟着飘身落地。李小云就是等着你落地,她左手划圈,食中二指疾点出去,这一指,她使得促狭,不点他要害,却朝他右足踝点去,一指出手,才长身跃起,口中叫道:“你这是第二招了吧?”

秦皓双足堪堪落地,突觉右脚跟奇痛彻骨,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往下蹲去。他蹲落之时,也正是李小云站起之时,这一蹲一起,极明显是秦皓吃了大亏。但秦皓一身功力,何等深厚,右足受伤,无法立起,左足突然站起,厉声喝道:“老夫劈了你。”喝声出口,右手扬处,一道掌风,有若狂飙般席卷而出。

“二妹回来。”沈雪姑冷喝道:“秦皓,你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还要不要脸?”右手随着拍出一掌。

这一记看来只是随手而拍,不闻丝毫风声,没有秦皓那一掌气势;但等到双方掌风乍然一接,却响起篷然一声大震。秦皓一身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只有一只左脚站在地上,就像封神榜里的龙须虎一般,这时一只独脚「登、登、登」接连往后跳二了五步之多,须发戟张,厉喝道:“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沈雪姑冷笑道:“你和我二妹约定了三招分胜负,你在第二招上,就中了我二妹一指,是不是已经算落败了?你既然不顾江湖规矩;还要发第三招,由我接你一掌,又有何不对的?”

轿中老夫人低喝一声:“秦皓,回来。”秦皓威态收敛,躬身应「是」,疾快的退了下去。

老夫人道:“沈姑娘,你考虑好了没有?”

沈雪姑道:“我不用考虑。”

老夫人哼道:“沈姑娘是要老身出手了?”

沈雪姑傲然道:“老夫人一定要赐教,沈雪姑也只好奉陪了。”

老夫人沉哼了声,喝道:“你们打开轿门。”两名绿衣少女迅快打开轿门,管巧巧赶忙伸过手去,扶着老夫人跨出轿门。

老夫人目光一凝,望着沈雪姑,冷峻地道:“沈姑娘,咱们也以三招为限,你敢不敢接老身三招?”

沈雪姑道:“老夫人既然划下道来,我能不接三招吗?”

南宫靖听得大急,他听沈雪姑说过,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只有自己和她合两人之力,才能接得下来。因为自己和沈雪姑同时练成了「太素玄功」,体内真气可以互通,故而在石门悬崖上,两人要席地而坐,双手互抵,为的就是防备老夫人会及时赶来。

如果仅是沈姑娘一人之力,只怕未必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但自己是她授意混入碧落宫来的,这该如何是好?但心念一转,想到沈雪姑单打独斗,绝非老夫人的对手,自己岂能眼看沈雪姑伤在老夫人的掌下?万一她负了伤,自己就是再想救她也无能为力了。一念及此,不觉身形一下闪了出去,叫道:“沈姑娘,你一个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只有在下和你联手,才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这一突来的变故,听得老夫人、楚琬、秦皓等人莫不为之一怔。

老夫人厉笑道:“好哇,南宫靖,你原来和姓沈的丫头是一路的,很好,你们只管联手,老身今晚就成全你们。”

南宫靖抱拳道:“老夫人息怒,这位沈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单凭沈姑娘一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在下……”

“不用多说。”老夫人白发飞扬,一脸俱是戾­色­,桀桀笑道:“老身说过成全你们,自然要成全你们,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沈雪姑没想到南宫靖会在此时挺身而出,这一来,自己本来安在碧落山庄的这一着棋子,就全盘落空了,但心里却又有着无限安慰,自己独战老夫人,本来就毫无把握,他的挺身而出,给自己增强了不少信心。她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低声道:“你不该这样挺身出来的。”

南宫靖道:“你如果负了伤,我就无能为力了,哦,我们要不要坐下来?”

“不用,这里四面受敌,又不是在悬崖上。”沈雪姑依然低声说道:“我们只要牵着手就可以了。”

老夫人厉声道:“你们还没有商量好吗?”沈雪姑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朝南宫靖身边伸了过去,南宫靖急忙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

楚琬看到这里,突然一个转身,一言不发,舍了老夫人等人,发足狂奔出去。这时大家目光都落在南宫靖和沈雪姑两人身上,谁也没去注意到她,但是李小云却暗暗看在眼里,心说:“大哥才到「碧落山庄」几天,这楚姑娘就对大哥有了情意,大哥还真是的。”

老夫人眼看南宫靖和沈雪姑忽然手牵手的并肩而立,心中暗暗奇怪,两人纵是情侣,但此时此刻也不是牵手的时候,难道他们练的会是同一种功夫?这也不对,沈雪姑是千手观音门下,南宫靖绝不会是千手观音的门下。沈雪姑左手同南宫靖握住,两人同时默默运起神功,两股真气顿时合而为一,在两人体内循环流动起来。

沈雪姑目光一抬,徐徐说道:“老夫人不是要赐招吗,我们正在恭候你发招呢。”

老夫人心中暗哦一声,忖道:他们果然练的是某一种联手合击的功夫,哼!就算合你们两人之力,也不过是两个年轻娃儿罢了,能有多少道行。口中沉哼一声,道:“好!你们接着了。”喝声出口,右手缓缓举起,这一瞬间,她本来祥和慈蔼的脸上,宛如布上了—层­阴­霾,目光也渐渐变成绿芒,白发随着拂拂飘动,一个人变得十分狞厉。

就在她右手举起的刹那之间,虽然还没有发掌,但沈雪姑和南宫靖已可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袭上身来。沈雪姑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记住,由我发掌接她,你不可出手。”南宫靖不敢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老夫人右掌突然凌空击出,一道无声无息的­阴­柔暗劲,强大得有如山岳一般,朝两人身前压了过来。「九­阴­摧心掌」只要遇上有人用掌力抵抗,就会发出强大的震力。沈雪姑心知厉害,不待­阴­柔掌风逼近,右手疾发,迎着老夫人拍去。

练「太素玄功」必须先从「以­阴­导阳」开始,然后才臻­阴­阳调和,可知也是以­阴­为主,出手当然也不着丝毫风声,宛如毫不着力一般,但两股掌力,在双方中间乍然接触,就响起了一声裂帛似的异响。这一瞬间,登时狂风起于咫尺,沙飞石走,旋卷成柱,大有天地五变,昏晓不辨之概。

老夫人白发披扬,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仰了一仰,但却强行站住了椿。沈雪姑也被人推了一把,但推得较重,脚下不觉后退了一步,因为她左手和南宫靖右手互相紧握之故,把南宫靖也拖着后退一步。

这下激得老夫人更是怒不可遏,紧咬着牙齿,沉嘿一声,右手再扬,又是一掌,朝两人直拍过来。如果方才一掌只用了八成力道的话,这一掌上,就使出了十二成力道来了。一掌,虽然还是不闻丝毫风声,但在场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老夫人这一掌的威力实在惊人之极。

两丈以内,好像把空气都逼出去了,令人有窒息之感,两丈以外,却起了一阵强劲的旋风,刮得每一个人都有被吹起来的感觉。沈雪姑的右掌也凝聚了十二成力道,朝前推出!南宫靖的右手紧握着沈雪姑的左手,心头不禁暗暗担忧,老夫人这一掌似乎十分凌厉,恐怕沈雪姑仅以一只右手承担不下来。

心里这一急,就在两股暗劲要接未接之际,左手突然扬起,五指一招,猛地向左引出,使的正是佛门「接引手」。这一记,虽然减弱了沈雪姑的全力推出,,但这一记却也使得正是时候。因为老夫人一掌本是直拍过来的,含蕴着十二成内劲;但在还没有和沈雪姑内劲交击之前,经南宫靖「接引手」向左一带。「接引手」乃是内功中的巧劲,笔直冲击的力量虽大,给「接引手」轻轻一带,一股强大力道不期而然向左带出。

这时正好沈雪姑推出的内劲也相继涌到,等于顺手推舟,把老夫人的内劲加速向左方推出。这一下连裂帛之声都没有响起,老夫人受到自己发出去的内劲所带动,上身朝前俯扑了下。沈雪姑也因为推出去的力道极猛,结果没和对方内劲互撞,这一掌就像击在流水上,也身不由己的跟着朝左横跨了一步,几乎扑入南宫靖的怀里。

南宫靖慌忙左手一推,把她扶住,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沈雪姑玉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是你使了「接引神功」把她掌风引出,我才会收势不住。”

南宫靖道:“对不起,我是怕你接不下来,才冒险出手的。”

沈雪姑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谁怪你来了?”

老夫人两掌无功,自然越发气恼,眼看两人正在低声说话,突然沉嘿一声,仰首吐气,突然双手叉天,立时­色­呈腥红,双足猛然一顿,一道人影捷若魅影,朝两人头顶飞扑过这一记名为「飞天夜叉式」,原是魔教中最厉害的杀着,双手腥红,名为「血影爪」,只要被她爪风袭中,非死即伤,任你功力再高,也极难抵挡得住。

沈雪姑究竟年事不大,这类邪门功夫从来没听人说过,但她目光锐利,发现老夫人双手在前,飞扑过来,而且双爪腥红怵目,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功夫,心知老夫人老羞成怒,使出来的这一招,定然十分厉害,急急叫道:“你快发左掌,和我同时向上托起。”喝声中右手使了一记「天王托塔」迅疾上托。南宫靖闻言那还敢怠慢,左手立即跟着上托。

就在此时,突然半空中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老嫂子,你怎么施展如此歹毒的魔功,骨­肉­相残。”一道人影横空飞来,和老夫人在空中交叉飞过,但见老夫人像陨星般从空中直堕下来,砰然一声,跌倒在地。同时在南宫靖、沈雪姑两人面前,也飘落一个瘦高长发者人,呵呵笑道:“你们还不住手?”

南宫靖、沈雪姑慌忙收手。南宫靖不知这老人是谁,微一错愕,问道:“老人家出手赐助,想必是前辈高人……”

沈雪姑看他依然紧握着自己的左手不放,脸上一热,咳道:“你还不快些放手?”

南宫靖「啊」了一声,俊脸也为之—热,连忙放开了手。长发老人目光炯炯看着南宫靖,突然呵呵大笑道:“好小子,你不认识老夫并不重要,你娘入魔已深,只怕连她神智也受到影响,被老夫点中经|­茓­,暂时受制,但又不能解开她|­茓­道,倒是一件棘手之事。”

南宫靖道:“老人家,她不是晚辈的娘,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长发者人脸­色­一沉,晚道:“你知道什么?老夫比你清楚得多。”

沈雪姑道:“老前辈,此地离万松山庄不远,晚辈的意思,不如把这位老夫人送到万松山庄去,也请老前辈枉驾一行,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长发老人道:“老夫就是为了他们呣子二人来的,自然要去的。”

沈雪姑喜道:“老前辈能去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碧落山庄的人,除了平日伺候老夫人的两名绿衣丫环站着没走,总管秦皓、副总管管巧巧,和六名使女,以及抬轿的四名大脚婆,都已走得没有影子了。祝小青道:“那我们就快些走了,看了经|­茓­被制的老夫人一眼,望望南宫靖,又道:“大哥,这位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别急。”一面朝两名绿衣丫环招招手道:“你们过来。”

两名绿衣丫环怯生生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老夫人伤得很重吗?”

“你们老夫人只是被制住了|­茓­道,不碍事的。”李小云道:“别人都逃走了,你们为什么不走呢?”

那丫环道:“小婢二人平日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没有醒来,小婢二人自然不敢走了。”

李小云问道:“你们两个倒是忠心得很,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道:“小婢叫飞霜,她叫飞电。”

李小云道:“好了,你们抱着老夫人,跟我们走。”

飞霜为难地道:“这……”

李小云叱道:“我们不会害她的,还不快去抱起来,跟我们走?”

飞霜道:“你们真的不会害老夫人吗?”

沈雪姑道:“你们只管放心,我们岂是乘人之危的人?”飞霜望望飞电,只好走过去双手抱起了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们走在前面,如想乘机逃走,休怪我出手无情。”

两个丫环不敢作声,只好抱着老夫人走在前面,由李小云、祝小青紧跟着她们身后而行。南宫靖、沈雪姑陪着长发老人走在最后。长发老人目光斜睨,问道:“小娃儿,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南宫靖道:“晚辈从未见过老前辈,是不是老前辈认错人了?”

“哈哈。”长发老人大笑道:“你叫南宫靖?是不灭的徒弟对不?”

“是的。”南宫靖道:“原来老前辈认识家师?”

“岂止认识?”长发老人道:“你知道不灭大师怎么会收你做徒弟的?”

南宫靖愕然道:“这个晚辈不知道。”

长发老人哼道:“是老夫抱你去请你师傅抚养的。”

南宫靖听得一怔,这话他听师傅说过,自己是师傅的一位方外好友送去的,不觉惊啊出声,说道:“你老人家……”

长发老人打断他的话头,又道:“你知道怎么会姓南宫的吗?”他这话问得奇怪,姓南宫,自然是南宫一姓的子弟了。

南宫靖因他问得奇怪,一时不好出声。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把你抱给不灭,不灭问老夫此子姓什么呢?老夫告诉他:此子身负奇冤,暂时就姓老夫的姓吧,说完老夫就走了。”

南宫靖身躯一震,本来在奔行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朝长发老人面前跪了下去,说道:“老前辈,那晚辈究竟是姓什么呢?我爹娘……”

长发老人道:“你起来,前面快到万松山庄了,老夫既然来了,自会告诉你的,你爹过世已有多年,你娘,老夫不是把她救下来了吗?”

南宫靖听得又是一怔,说道:“老前辈是说碧落山庄的老夫人?她……真是晚辈的娘?”

长发老人道:“老夫还会骗你不成?”

沈雪姑一路已经听出一些原委来了,忙道:“南宫兄,你暂时不用­性­急,其中只怕有许多曲折经过,且等到了万松山庄再说吧。”刚说到这里,只见十几条人影,从大路奔行而来。

李小云朝飞霜、飞电二人喝道:“你们退后。”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和祝小青并肩站到前面。来人脚下极为快速,眨眼工夫,已渐渐接近。

沈雪姑含笑道:“二妹、三妹,来的是药师前辈。”过没多久,双方已逐渐接近,那正是由卞药师领头,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和八名神灯教武士,赶来支援的人。

李小云叫道:“药师前辈,你们到那里去呢?”

卞药师笑道:“老朽等人就是赶来接应你们的,哈哈。咱们出庄只跑了三里路,就在这里遇上你们了,这样咱们就可以少跑些路了。”

李小云道:“药师前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把碧落山庄的老夫人点了|­茓­道,带回来了。”

卞药师听得大出意外,看了飞霜手中抱着的老夫人,诧异地道:“她就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沈雪姑忙道:“卞伯父,今晚多蒙这位老前辈相励,不然,只怕侄女和南宫兄二人还接不下来呢。”

长发老人呵呵笑道:“这位大概就是名满武林的卞药师了,老朽久仰得很。”

卞药师连忙还礼道:“老哥过奖,在下正是卞无咎,还没请教老哥如何称呼?”

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朽南宫望。”

卞药师口中惊「啊」一声,面露惊喜之­色­,连忙抱拳道:“老哥原来是昔年号称五行叟的南宫老人,卞某真是失敬之至。”

南宫老人大笑道:“老朽昔年隐居五行山,大家不知道老朽姓名,就指老朽是五行山的老叟,如此而已,贱名何足道哉?”

卞药师道:“老哥能光临万松山庄,真是太好了,此次能仗南宫老哥神威,一举擒下碧落山庄老夫人,江湖上可以消敉一场劫杀,实是武林之幸。”

南宫老人微微摇头道:“只怕未必,碧落山庄的这位老夫人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傀儡而已,其实她本人也是受害者,而且所受的害,比别人还深呢。”

卞药师吃惊道:“难道碧落山庄幕后还另有主使的人?”

南宫老人微微叹息一声,道:“此事一言难尽,咱们且到庄上再说吧,老朽一直担心着宁件事。如今有你卞药师也在万松山庄,事情就好办了,咱们快些走吧。”他指的当然是老夫人了。

卞药师急忙吩咐万点星先进回庄去通报,万点星领命之后,立即施展轻功,赶回庄去。李小云问道:“药师前辈,庄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卞药师道:“事情已经结束了,哦,李姑娘的令尊,已经被咱们截下来了。”

李小云还待再问,沈雪姑轻轻扯了她一下衣角,低声道:“你待回去再问吧。”

卞药师、南宫靖、沈雪姑三人陪同南宫老人,边走边谈,沈雪姑把自己三人此行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不多时,已到了万松山庄门前,只见几名庄丁手挑气死风灯,门口早已有一大群人站在那里等候。看到卞药师陪同南宫老人走近,由万青峰为首,一齐迎了上去。

万青峰连连拱拱手道:“南宫老前辈光临寒庄,万青峰迎迓来迟。”和万青峰一起出来的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神灯教主宁胜天,和八卦、形意、武功三派掌门人等人,一一抱拳行礼。

南宫老人笑道:“老朽深夜造访,怎敢当得万庄主和诸位道兄出迎?”当下由卞药师替在场的人一一作介,然后一起人庄,在大厅上落坐。李小云、祝小青押着飞霜、飞电抱了老夫人一起进入大厅。

宁胜天等人早巳听万点星赶来报告,只知南宫老人拿下了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详细情形并不清楚。此时看到两名绿衣丫环抱着老夫人进来,宁胜天不觉问道:“这位老夫人……”

卞药师已经在路上听了个大概情形,好像老夫人也是被害之人,这就站起身道:“老朽方才听南宫老哥口气,好像这位老夫人不但不是主脑人物,而且也是受害之人,此中情形,还是请南宫老哥来说吧。”

南宫老人摇手道:“此事说来话长,今晚贵庄必然也发生了变故,沈姑娘一行,也另有经过,要向诸位报告,老朽之意,不如先让大家把经过情形作了交代,老朽再说不迟。”

宁胜天点头道:“南宫老哥此话不错,咱们先把今晚之事,让大家了解了,再作探讨,庄上发生的事,就由我兄弟说好了。”一面就把宓飞虹借释放被迷失心神的人为由,如何发动袭击,幸好庄上早有准备,经过一场搏斗,碧落山庄来人只走脱了宓飞虹、田五常、邢铿三人,详细说了一遍。

接着由沈雪姑站起身,报告自己三人奉密柬行事,在辅村休息之时,如何遇上老夫人一行。本来自己要南宫靖打入到碧落山庄去的,接下去说自己一人无法和老夫人抗衡,南宫靖只好出手,和自己联手对付老夫人,最后幸蒙南宫老人现身,制住了老夫人,详细说了一遍。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点头道:“这就难怪了,难怪我从龙眠山庄救出的是侯元那小­淫­贼,他还想骗老夫,被老夫结果了。”众人这才知道侯元为什么失去了下落。南宫老人目光抡动,看了在座诸人一眼,才道:“好,现在诸位都说完了,且听老朽先讲一段往事。”

南宫靖因南宫老人说老夫人是他亲生之母,心头早已憋得急不容待,忍不住问道:“老前辈,我娘……

南宫老人道:“小娃儿,你稍安毋躁,听老夫把话说完了,你自会明白的……”接着说道:“长安上官平,原是少林北派俗家弟子,武功出自家传,其父上官鼎,曾开设金鼎镖局,有长安一鼎之称,老夫那时才三十出头,蒙他不弃,许以忘年之交,老夫如果到长安去,就在他镖局里落脚。那时上官平才十来岁,后来老夫厌倦江湖,住到五行山去,就很少到长安去……”大家听他述说往事,没有一个人出声。

正好庄丁沏上茶来,南宫老人取起茶碗,喝了一口,续道:“那金鼎镖局和水胜镖局只隔了—条巷子,上官平和永胜镖局少东罗永椿自幼相识,稍长就结为兄弟,有一年上官老哥去世,上官平就把金鼎镖局收了。因为他是少林一派,心慕少林寺,遂去少林朝山,畅游少室,竟被他在少室山一处岩洞中无意得到一具石函,里面藏的竟是达摩祖师手着的「洗髓经」……”大家听得出神,大厅上更是鸦雀无声。

南宫老人接下去道:“他回家之后,一直秘而不宣,但因罗永椿是他结义大哥,就把得经之事和罗永椿说了。罗永椿是个极工心机的人,存心谋夺经书,有一趟镖,是一个臣宦返乡,其中有不少珍宝,罗永椿故意说这条路不甚安宁,恐怕出事,恳求上官平帮忙押运。上官平慨然答应,不料罗永椿暗中勾结黑虎神候敞,意欲在中途把上官平置于死地……”

李小云忍不住道:“白虎门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门派,侯敞怎么会是劫镖的强盗呢?”

南宫老人笑道:“白虎门本来就是黑道上的门派,不过白虎神暴本仁还算正派,所以一个叫黑虎,一个叫白虎。”他接下去道:“就在侯敞劫镖之时,恰巧皖西三侠路过,看到上官平使的是少林路数,但已落尽下风,就助上官平把候敞击退。又遇上神灯教金惟能、金刀门郭东升,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一见如故。”

他取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续道:“其实金惟能和郭东升,是看黑虎神侯敞败在皖西三侠手下,心有不甘,故意放出口风,说上官平身上有一册达摩师祖手着武功秘发,才寻来的,岂是真的存心和上官平结交?皖西三侠中的雹天柱又在无意之中听到金、郭二人的谈话,又把这消息告诉了李天群和谢东山,于是这一­干­人故意竭力笼络上官平,表示义气,一同把镖护送到地头,其实各怀鬼胎,谋夺秘笈……”

李小云本来听说爹帮上官平击退黑虎神侯敞,心中还暗暗高兴,认为爹和二叔、三叔,毕竟是行侠仗义的人,但听到后来,爹竟然也想夺取秘笈,不禁暗暗攒了下眉。

只听南宫老人又道:“这趟镖有许多高手护送,自然平安无事,回程途经庐山,又遇到黄龙寺的方丈智明,坚邀大家去黄龙寺盘桓,其实罗永椿一路跟踪下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把消息透露给了智明。智明认为达摩秘笈乃是少林寺之物,他是少林寺智字辈出掌黄龙寺的人,自是理所当然应该收回的,但和上官平同来的有许多高手,自思不易得手,遂在素斋中下了毒药……”

智虔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智明师弟怎可妄生贪念,罪过罪过。”

南宫老人又道:“怎料众人之中,神灯教金惟能和郭东升都是黑道出身,江湖经验老到,及时发现素斋有毒,事有凑巧,黑虎神侯敞却在此时夜探黄龙寺,智明正好把下毒之事诿之黑虎神,双方引起激战。”

祝小青愤然道:“什么白道、黑道,这些人真该死。”

南宫老人又道:“除了皖西三侠,参与其事的人,大半都已死在旋风花下了。”接着又道:“黑虎神这次邀约了不少黑道高手,照说,双方动上手,自然壁垒分明,但是上官平这一边的人,大家都志在秘笈,是以这一场搏斗下来,上官平成为众矢之的,身上有十数处致命剑伤,当场伤重致死,众人搜身之后,并没有搜到秘笈。”

李小云道:“他秘笈可能留在家里了。”

“大家也正如你的想法。”南宫老人道:“这些人就赶去他家搜索,但上官平的妻儿早已得到风声,逃匿无踪,他们也没搜到这册秘笈,于是大家都怀疑这册秘笈是上官平的妻子携走的,江湖上明查暗访了十八年,依然毫无一点消息。”大家依然静等下文,谁也没有发言。

南宫老人目光缓缓落到经|­茓­被制的老夫人身上,说道:“谁知十八年后,下落不明的上官夫人,竟然会是这位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李小云道:“她练成了达摩「洗髓经」。”

“非也,她练成的只是魔教邪门功夫。”南宫老人道:“当年从上官平身上暗中取走「洗髓经」的乃是老夫,因为老夫自己知道若是挺身而出,绝非他们联手之敌,只有釜底抽薪,先取走他身上经书,怎知当晚就出了事。老夫只好赶去长安劝上官夫人离去,上官夫人只是个弱女子,自思带着二岁的小孩同行,目标显著,就把这个小孩托给了老夫。老夫孑然一身,带个小娃儿也是累赘,就远走江南,把他交给不灭大师抚养,不灭问老夫这娃儿姓什么,老夫已经走出庙门,回头告诉他,暂时就让他姓老夫的南宫吧,这娃儿就是……”

他话活还没说完,南宫靖早已泪流满面,扑的拜了下去,连连叩头道:“老前辈,你对寒门有再造之德,晚辈给你老叩头,我娘……”

“起来,起来,有话起来再说。”南宫老人道:“老夫说这一段往事,一来让你明白过去的前因后果,二来……唉,最难处理的还是你娘……”

南宫靖凛然道:“我娘怎么了?”

“唉。”南宫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但是你娘,只怕被碧落宫迷失了心神的人也都差不多,只是你娘特别严重……”

卞药师道:“老哥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南宫老人道:“魔教之中,有一种迷失人心的毒草,叫做「迷迭香」,香气芬芳,迷人欲醉,毒­性­极烈,可致人于死地。昔年魏文帝曾从西域移植而来,但并没有种活,魔教就是从西域来的,他们用「迷迭香」制成了一种药粉,可以使人迷失神智,但中了「迷迭香」的人就如白痴一般……”

李小云道:“但我爹他们没有像白痴呀。”

“你听老夫说下去。”南宫老人道:“老夫说的是从前的事,后来……那是五十年前,魔教从中原掳去了不少人,其中有四川唐门的人,云南蓝家的人,还有当时著名的药师,和江湖上懂得用毒的人,要他们去研究「迷迭香」。”

“当初的意思,只想把「迷迭香」中会使人变成白痴的毒­性­如何练去。那知各人研究的结果,各不相同,却研制出几种不同用途的药物。一种服了可以增强武功,名之为「金刚散」,可以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立时变成一流高手,但从此必须长期服用下去,一旦间断,就会武功全失,而且还会十分痛苦,生不如死。一种服了可以令人耗损功力,名之为「对消散」。另一个人却才真的成功了,他把「迷迭香」中的毒质练化,服了可以令人听从命令,不会变成白痴。这是魔教中人说出来的,应该可信。”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另外老夫还听说魔教中人有一种很特殊的手法,点人脑部某处经|­茓­,也可以使人失去记忆,但清醒却如常人。他们既有特殊手法,又有各种药物,都能令人改变­性­格,服从于他,试想这些药物,药­性­各异,也各有解药,分毫都错不得,岂不是一件棘手之事?”他目光转到南宫靖脸上,续道:“你娘从前不会武功,但目前功力之高,已可称得上魔教一流高手,据老夫推想,她可能是服了他们的「金刚散」,也可能服了另外的毒物,总之,决不会只有一种。”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道:“如今有药师在这里,就比较好办了,他­精­研本草,所以有药师之称,你娘和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先请药师诊诊脉看,能不能从脉象之中诊得出是中了何种毒药?才能对症下药。”

卞药师苦笑道:“兄弟就是万庄主派人用快马召来的,在庄内已住了二十几天,光是一种「对消散」,就已经把兄弟难倒了,到如今依然束手无策呢。”

南宫靖走到卞药师面前,突然跪了下去,说道:“药师前辈,你老无论如何要救救我娘,晚辈今生今世感恩不尽。”

“南宫少侠快快请起。”卞药师慌忙双手将南宫靖扶了起来,一面说道:“此事容老朽想想……”

沈雪姑道:“卞老伯,连同老夫人在内,我们今晚截下不少心智被迷失的人,如能先切切他们的脉象,也许可得到一个结论,只是有一难题,如要切脉,必须先解开他们受制的经|­茓­,但经|­茓­一旦解开,他们就会立起反抗,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解开他们受制|­茓­道之后,能够使他们安静下来。”

卞药师一拍脑袋,大笑道:“老朽糊涂,忘了沈姑娘也­精­通脉理。”

沈雪姑被他说得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侄女只是粗通皮毛,可以替卞老伯做个助手而已。”

卞药师道:“要使他们安静下来,并非难事,据南宫老哥方才所说,魔教中有「金刚散」、「对消散」和改良的「迷迭香」,这三种害人的毒药,虽然都是从「迷迭香」练制而成。但它的功用不同,解药自然也因之而异,就算咱们能从脉象中分辨得出,依然解药难求,无法医治。”

李小云心急父亲中迷,忍不住问道:“大姐,当初大哥有一半迷失心神,是大姐把他治好的,不知对其他迷失心神的人,是否有效?”

沈雪姑被她问得粉脸飞红,微微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这要等切过脉象,如果仅系某种手法,抑制了脑部某处经|­茓­,方可施救,但如果是被药物迷失的,施展太素导引之术,只怕也未必见效。”

卞药师道:“好,咱们那就先切切脉象再说。”说到这里,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最好收拾几间静室,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都送到静室去,老朽和沈姑娘先给他们切切脉看。”

章守勤道:“除了老夫人,所有被迷失神智的人,都在东厢房中。”

卞药师点点头道:“那么就要这两位姑娘把老夫人也送到东厢房去。”

沈雪姑朝李小云、祝小青二人道:“你们护送老夫人进东厢房去。一面以「传音入密」朝李小云道:“你和三妹要注意这两个丫头,别让她们乘人不备,暗施手脚。”李小云、祝小青奉命押着飞电、飞霜,抱起老夫人往东厢房走去。

卞药师朝万青峰道:“万庄主,今晚大局已定,所有诸位道兄,也辛苦了大半夜,兄弟之意,只要留下几位防范意外之外,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万青峰含笑朝宁胜天道:“今晚宁老哥是发号施令的总指挥,应该派哪些人留下值班,我看还是宁老哥分配吧。”

“这是好差使。”宁胜天含笑道:“万庄主要兄弟调遣,兄弟那就不客气了。”目光徐徐掠过众人,说道:“第一,身中「对消散」的人,应该优先去休息了,但有两个人必须例外,一个是兄弟,既是总指挥,就得在厅上坐镇;一是万庄主,他是主人,就是要他休息,他也不肯的了。”

万青峰拱手道:“总指挥说的一点也不错,兄弟自然要在这里奉陪。”

宁胜天又道:“第二,少林、武当两派,各留四名弟子,守护前后院,另由万点星、章守勤二位在厅上值班,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累,自愿留下来替药师前辈当个副手。”

南宫老人道:“老朽也留下来好了。”

宁胜天点头道:“二位既然志愿留下,自是最好不过,那么其余各位道长就去休息吧。”

智虔大师合十道:“如此也好,如有用得着咱们这些人的时候,宁者施主随时差遣,咱们随时可到。”当下其余的人就一齐退出厅去。

卞药师一手取过药箱,说道:“万庄主,你陪南宫老哥,在厅上喝茶,南宫少侠、沈姑娘,咱们到东厢房去吧。”南宫靖、沈雪姑跟在卞药师身后,跨入东首厢房。

章守勤已命庄丁临时在东厢房搭了九张床铺,躺着暴本仁、霍五、智光、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柴一佳、娄通、敖六等九人,由李小云负责守护。把老夫人另外安置在里面一间,由祝小青和两名绿衣丫环作陪。

卞药师把药箱放到窗口一张长桌上,然后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瓶子,倒了十粒淡黄|­色­药丸交给李小云道:“李姑娘,每人一粒,你只要纳入他们口中就好。”李小云接过药丸,就依次纳入九人口中,才走入里间,再给老夫人纳人口中。

沈雪姑问道:“卞伯父的药丸,要多少时间才生效呢?”

卞药师道:“很快,只要一盏热茶的工夫,姑娘就可以解开他们的|­茓­道了。”

沈雪姑又道:“那他们要多少时间才会醒来呢?”

卞药师含笑道:“这是老朽遵古方配制的安眠丹,不给他们解药,可以一睡四十九天时自醒,好在药­性­温和,不伤身体,比点他们|­茓­道还要好得多。”

沈雪姑道:“这样就好,有四十九天时间,总可以想出办法来了,药姑前去天台,再有几天,大概也可以赶回来了。”

卞药师算着时间,看看已有盏茶光景,抬目道:“可以了。”首先举手解开了暴本仁的|­茓­道,拉过一张椅子,在榻前坐下,伸出三个指头,搭在他左手脉腕之上,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雪姑回过头去,悄声道:“南宫兄,我们到里间去。”

两人进人里面一间,沈雪姑走近榻前,举手一拂,解开老夫人受制的|­茓­道。南宫靖知道她要替娘切脉了,就去端了一把椅子,放在榻前。沈雪姑朝他说了声:“谢谢你。”移身坐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三根玉管似的手指,轻轻按在老夫人脉腕上。

祝小青凑近大哥身边,低声问道:“大哥,卞药师呢?”

南宫靖道:“在外面替迷失心神的人切脉。”

祝小青双眉含颦道:“二姐的爹,已经被救下来了,不知我娘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靖含笑道:“小妹,你不用发愁,你想想看,碧落山庄的老夫人,我娘她老人家武功有多高,不是也被我们救下来了吗?剩下的一些人就更不足为患了,只要给我们遇上,自可把令堂救下来的。”

祝小青道:“就是不知道我娘现在到那里去了?”

南官靖道:“你放心好了,今晚被救下来的人,除了神智被迷,谁也没有受到伤害,可见令堂也不会有什么的,我们只要找到秦皓:就可以把令堂救出来了。”

祝小青斜睨道:“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娘,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南宫靖笑道:“我们遇上不相­干­的人都要加以援手,何况你是我的小妹子,我自然会尽力的。”

祝小青道:“大哥,你真好。”说话之时,沈雪姑已经切完老夫人的脉。

南宫靖急忙问道:“沈姐姐,我娘的脉象如何?”

沈雪姑缓缓站起身,说道:“南宫兄不用焦急,待会让卞伯父诊过伯母脉象之后,也许可以探讨得出结果来,这时我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接着又道:“这里有三妹照顾,我们出去吧。”

南宫靖点了点头,两人回出东厢房。卞药师正在逐一替迷失神智的人把脉,现在正在切李天群的脉,看到两人走出,抬头道:“沈姑娘,这几个人你来切切看,咱们回头再讨论好了。”

沈雪姑点头道:“侄女遵命。”接着就从柴一桂开始,坐下椅子,细心地切起脉来。

南宫靖、李小云没事可做,只是看着他们切完这个,又切那个,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时光,卞药师已把外面几个人的脉都切完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含笑道:“切这几个人的脉,比起方才在庄外和人动手,还要吃力,走,南宫少侠,现在进去切令堂的脉。”

南宫靖道:“药师前辈,怎么不歇一会呢?”

卞药师笑道:“不要紧,切完令堂的脉,还有许多事呢。”

李小云道:“卞伯父,我爹他……”

卞药师道:“别急,等老朽切完了老夫人的脉,再作详谈吧。”南宫靖又陪着他进入里间。

卞药师在椅子上坐下,切了老夫人双手的脉,口中不觉轻「咳」一声,重新又取过老夫人的左腕仔细地切了一遍,双眉不由得微微一皱,站起身举步往外走出,南宫靖不敢多问,随着他走出外间。这时沈雪姑也正好切完暴本仁的脉,站起身来。

卞药师问道:“沈姑娘都切完了吗?”沈雪姑点点头。

卞药师道:“那就到外边去说吧。”

沈雪姑回头朝李小云道:“二妹,你还是留在这里,我和卞伯父研究出结果,很快就会告诉你的。”

李小云道:“好嘛。”

卞药师、沈雪姑、南宫靖回到厅上,南宫老人、宁胜天、万青峰三人正在厅上品茶谈天。万青峰站起身道:“卞老哥,这些人中了「迷迭香」的情形如何?”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难、难,兄弟也遇上不少疑难杂症,自从到了宝庄,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难倒了,大家先坐下来再说。”三人一起坐下,庄丁替三人重新沏了茶送上。

卞药师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朝沈雪姑道:“沈姑娘,十个人的脉,咱们两人都切过了,老朽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沈雪姑道:“侄女只是略懂皮毛,说得不对,卞伯父多多指正。”

卞药师笑道:“姑娘蒙葛仙翁指点,令师又­精­通太素脉诀,应该比老朽高强得多了,不然,老朽也不会要小女找你去了。今晚这十人的脉象,颇有出入,咱们必须详细探讨,才能整理得出头绪来,姑娘不用和老朽客气了。”

沈雪姑道:“那么侄女只好遵命先说了。”她螓首微抬,望着卞药师道:“侄女先从南宫兄令堂说起,老夫人的六脉之中,充满­阴­邪之气,而且­阴­中有火……”

卞药师道:“不错,她练的正是魔教火功,这一点,脉象之中可以切出来的。”

沈雪姑道:“侄女也许脉理不­精­,切不出她有什么中毒现象。”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毒象未露,似已入骨,又像被药物所控制,所以你切不出来了。”这是凭数十年切脉经验切出来的,沈雪姑就有所不知了。

南宫靖听得心头一急,忍不住叫道:“药师前辈……”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这是老朽和沈姑娘交换意见,少侠且勿Сhā口。”

沈雪姑又道:“但侄女还切到了一点,老夫人「脑户|­茓­」真气似滞非滞,却大有问题。”

卞药师「哦」了一声,一手捻须沉吟道:“贤侄女是否可以确定?”

沈雪姑­精­擅「太素脉诀」,是以有此发现,这就非卞药师全凭脉理诊切所能发现,他看了南宫靖一眼,粉脸微微一红,说道:“他当时神智似清非清,也有这种现象,侄女应该不会有误。”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笑道:“这就对了,魔教确有一种秘法,可以叫人永远服从,神智也似是似清非清,莫非此种秘法,就下在「脑户|­茓­」上?「脑户|­茓­」乃是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这是如何下手的呢?老夫一生专取人|­茓­道,若要在「脑户|­茓­」上下手,只怕也未必拿捏得准……”

“好了。”卞药师缓缓道:“结合老朽和沈姑娘切得的脉象,老夫人身上,就发现了三种情形,第一,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如今却练成了魔教火功;第二,毒象虽然未露,却毒已入骨;第三,「脑户|­茓­」上被人做了手脚。这就是说,她所中之毒,必然是「金刚散」无疑,「金刚散」之毒似被药物所控制,很可能经常有人在食物中加入了可以控制毒­性­的药物,所以并未发作,「脑户|­茓­」被人动了手脚,就是为了使她永远服从幕后主使人的一种手段……”

南宫靖听到娘竟然有如此的严重,急得目含泪水,说道:“那要如何才能救我娘呢?”

卞药师道:“少侠不用难过,找出了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咱们慢慢再商量。一面又朝沈雪姑道:“其余九人呢?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沈雪姑想了想才道:“九人之中,正好分为两组,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问题都出在「脑户|­茓­」,六脉和平,别无征兆……”

“不错。”卞药师不待她说完,就点点头道:“所以老朽切来切去,切得茫无头绪。”

沈雪姑又道:“至于智光和皖西三侠,却是极明显的在脉象中有中毒的现象,但气血依然畅通,武功未失。”

“姑娘说得完全正确。”卞药师频频点头道:“他们中的极可能就是改良后的「迷迭香」了。”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有两个了,第一,老夫人、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六个人的「脑户|­茓­」中了魔教某种特殊手法,以致被人利用,若要解除「脑户|­茓­」上的障碍,只怕非熟谙此种手法的人不可,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忧……”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转脸问道:“沈姑娘当日如何解开南宫少侠「脑户|­茓­」?”

沈雪姑被问得粉脸葛地一红,说道:“光是解开「脑户|­茓­」,倒是不难,有南宫兄和侄女二人足可胜任。”

“如此就好。”卞药师又道:“那么如今只剩下一个难题了,就是魔教的「对消散」、「金刚散」和改良的「迷送散」三种解药了,老朽空自以药师为号,对三种解药,当真是束手无策。”

沈雪姑道:“卞姐姐去天台找敝师姐,再有几天,大概可以赶回来了,敝师姐蒙大师伯垂青,授以青囊之术,如果敝师姐肯来,区区魔教剧毒,就可迎刃而解,万一敝师姐不来的话,我想卞姐姐既然进去了,也一定可以带回解毒药丸来。”

卞药师顿首道:“那也只好等药姑回来再说了。”

南宫靖望着沈雪姑问道:“沈姐姐,家母等人的「脑户|­茓­」,是不是可以先替他们解开呢?”

宁胜天道:“南宫老弟说的极是,老夫人如能及早清醒过来,就可以说出这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此事关系十分重大,自然愈早知道愈好,碧落山庄已无形瓦解,免得此人又制造出第二个碧落山庄来;而且暴本仁、霍五、柴一桂等五人,只是「脑户|­茓­」受到禁制,解开|­茓­道,对咱们也可以多增加一分实力。”

沈雪姑道:“那就早些替他们解开|­茓­道也好。”

万青峰忙道:“兄弟觉得解|­茓­之事,也不急于—时,二位还是先去休息—会,明天再解不迟。”

沈雪姑微微—笑道:“不碍事,我和南宫兄练成「太素玄功」,替他们解|­茓­,也就是练功,和休息一样,只要准备一间静室就好。”刚说到这里,只是总管章守勤急步走了进来。

万青峰抬目道:“章总管,你来得正好……”

章守勤没待他说完,躬着身道:“属下是向庄主请罪来的,属下疏忽,不但被贼人救走了人,而且还杀死了三名庄中弟兄……”

万青峰一怔,急急问道:“什么人被救走了?”

章守勤道:“是唐门的唐纪中夫­妇­,还用毒药暗器­射­杀了一名看守他们的弟兄,另有在后进西廊值岗的两名弟兄,也是被极细的毒针所伤,很可能就是黑芒针。”

第卅四章呣子重逢

宁胜天道:“莫非有­奸­细混进来了?”

章守勤道:“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因为第三进西廊的墙外,已是庄外的一片松林,林外也有几处值岗的弟兄,但他们如果窜林而行,可以通过三里外的一处山麓,就根难发现了。”口气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晚从第二进到第三进各处走廊,都布满了岗哨,他们除非从相连的房屋中穿行,才能避得开岗哨,这不是熟悉本庄房屋的人,极不会如此走法。”

卞药师问道:“章总管,你可曾查过,庄上有没有少了什么人?”

万青峰一怔,道:“卞老哥认为庄中出了内­奸­吗?”话未说完,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来,口中「哦」了一声,接着目注卞药师,说道:“兄弟想起来了,早晨,你老哥手中拿着两支唐门黑芒针,曾说敝庄西首墙外有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下,露发身死。其实那天庄上并未出事,兄弟当时怀疑老哥另有用意,但因唐纪中夫­妇­初来,后来又有宓飞虹求见,给一连串发生的事故岔了开去,几乎忘了,老哥那两支黑芒针是那里来的?”

卞药师道:“早晨兄弟去找沈姑娘,讨论霍五耳中「命门」隐现青黑,极似中毒,或者体内积有旧伤,伯隔墙有耳,要孙小乙站到门口去,结果孙小哥差一点送了­性­命……”

万青峰愕然道:“这两支针是老哥从孙小哥身上起出来的?”

卞药师道:“如果中上两支,就没有救了,一支是从他右肩取下来的,另一支打在窗根上,大概此人心头慌张,拿着针筒发颤,才失了准头。”

宁胜天「唔」了一声,道:“大白天不可能有外人越墙而入,也不可能窃听药师和沈姑娘的谈话,此人自然是潜伏在庄中的­奸­细无疑。”

万青峰挥手道:“章总管,你快去查查看,庄中是不是有人失踪了?”章守勤答应了一声,正待转身。

“章总管慢点。”宁胜天一手持须,说道:“手中拿着针筒,还会因心头慌张而发颤,很可能是一名女的,而且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你可先从年轻女子着手。”章守勤应了声「是」,匆匆退去。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宁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心细如发。”

宁胜天大笑道:“你若哥哥夸奖,这不过是一般常情而已。”

万青峰道:“唐纪中夫­妇­这一逃脱,敝庄和四川唐门,又多了一道梁子了。”

宁胜天道:“唐世贤是个明理的人,他派来的侄子,竟是碧落山庄的­奸­细,此事有大家可以作证,他岂会如此护犊?唐纪中夫­妇­虽然在逃,只要咱们联名给他送封信去,说明原委,也就是了。”

万青峰点点头道:“那也只有如此了。”

不多时,章守勤勿匆回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派在第二进伺候女宾的梅香,果然不见了,很可能就是她把人救走的。”

万青峰问道:“此女如何来的?”

章守勤道:“她是厨房打杂的田嬷嬷的义女,田嬷嬷半年前过世,她孤苦无依,才到庄上来的。”

万青峰点头道:“如此说来,田嬷嬷也可能是她害死的了,也由此可见他们早就在打咱们主意,只是咱们没有发觉罢了。”

章守勤道:“这是属下的疏忽……”

“这不是你的错,人已经走了,说也无用。”万青峰又道:“你去准备一间静室,好让南宫少侠和沈雪姑娘替暴掌门人等人运功解|­茓­。”

沈雪姑道:“章总管,所谓静室,第一要没有人惊吵的地方,第二只要一间空房间,不要有家俱。”章守勤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叹息一声道:“咱们虽然幸蒙南宫前辈赐助,拿下了老夫人,碧落山庄暂时失去了主持的人,但真正在幕后主使的人,咱们依然不知道他是谁?稍假时日,仍会有第二个老夫人出现,对各大门派,对整个江湖的威胁,也仍然存在,还真是心腹大患。”

宁胜天道:“碧落山庄有总管秦皓,和副总管宓飞虹、管巧巧,老夫人其实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多一个老夫人,和少一个老夫人,对他们并无多大的影响,何况咱们今晚虽擒下多人,但这些人原本只是被他们迷失心神的人,并非真是碧落山庄的人,所以看起来他们今晚败得很惨重,事实上碧落山庄的实力却丝毫无损,何用假以时日,只要幕后那个人再派上一个人主持碧落山庄,他们就可以卷土重来了。”

卞药师连连点头道:“宁教主这番话,说得极为­精­辟入理,确实如此,碧落山庄只是一个对外的名称,以种种迹象看来,他们幕后应该是消声匿迹已有三十年的魔教遗孽在作祟了。”他回过头去,朝南宫靖问道:“少侠进入碧落山庄,不知可有什么发现吗?”

南宫靖道:“说来惭愧,在下混入碧落山庄,前后不过七天,虽然处处留心,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处,只有两点可向诸位报告。第一、副总管管巧巧名义上虽是两名副总管之一,但她的权力,似乎还在总管秦皓之上。第二,秦皓和宓飞虹各自领有一股武力,两人之间,似乎也并不十分协调,这只是在下粗浅的观察所得,也许并不准确。”

牛胜天道:“很好,这两点都很有价值,少侠在这七天之中,是否对整个碧落山庄都查看过了,有没有什么较重要的地方,譬如是什么禁地之类,不准任何人进入。”

“宁教主不说,在下倒是忘了。”南宫靖道:“在下混入碧落山庄,行动较为自由;但碧落山庄后园,分为东西两区,号称东园、西园,老夫人的住处在西园,但东园却禁止任何人进入。有一次,在下想进去瞧瞧,就在门首被人挡住,说没有老夫人的手令,不得擅入,后来在下问过楚琬,她也说不知道,还叮嘱在下,不可心存好奇。”

沈雪姑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楚琬对你可倒蛮不错的啊。”

宁胜天一拍巴掌,说道:“这就对了,碧落山庄东园,很可能就是那幕后主使人的巢|­茓­了,可惜咱们这些人都身中「对消散」,无法行动……”

万青峰道:“宁教主可是想直捣他们的老巢吗?”

宁胜天道:“兄弟就是这个意思,假使我们没中「对消散」,趁这机会,直扑碧落山庄东园,自是最好不过了。”沈雪姑道:“卞姐姐去找我师姐,再有几天时间,一定可以起回来了,只要卞姐姐回来,就会有解药了。”

章守勤又匆匆走入,说道:“启禀庄主,静室已经收拾好了,不知道南宫少侠和沈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南宫靖朝沈雪姑望去。

沈雪姑沉吟道:“老夫人体内有魔火­阴­功,「脑户|­茓­」受制,又有「金刚散」之毒,情形较为复杂,我想先替老夫人解开了|­茓­道的障碍再说。”一面对章守勤道:“章总管,请你去通知祝姑娘,先把老夫人送去静室。”

章守勤答应一声,又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功夫,就回了进来,抱抱拳道:“南宫少侠、沈姑娘,祝姑娘已把老夫人送到静室去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南宫兄,我们走吧。”

一面朝卞药师道:“卞伯父,侄女想请你老同去。”

卞药师含笑道:“老朽帮得上忙吗?”

沈雪姑道:“侄女和南宫兄替老夫人运功解|­茓­之后,要请你老再仔细切切她的脉象,再作商量。”

卞药师点点头,道:“好吧,老朽和你们一起去。”

万青峰道:“沈姑娘,你们在运功解|­茓­之间,总要有人护法吧?”

沈雪姑含笑道:“不用有人护法,我们在运功之时,只要有敌人闯进来,一样可以出手,何况还有卞老伯在场,大概不会有什么事的。”当下就由章守勤领着三人来至第二进的东厢,推门而入。

房中家具果已全部搬了出去,腾出一间空屋,所有的门窗也都挂上了重厚的棉帘,地上放着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燃起一支红烛,可见章守勤设想得果然周到。祝小青和飞霜、飞电早已站在房中,老夫人双目紧闭,用棉被裹着躺在地上。

章守勤道:“沈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雪姑道:“那就麻烦总管再搬两张椅子进来。”

章守勤道:“有,有。”立即退出身去,双手提着两张椅子走入。

沈雪姑道:“谢谢你,现在没有事了,待会如果有事,再请你好了。”

章守勤道:“在下已派了两个丫环,站在院子里,沈姑娘有事,就告诉她们好了,在下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沈雪姑朝卞药师、祝小青二人抬抬手道:“卞伯父、三妹,这两张椅子就是给你们准备的,请坐。”

卞药师依言坐下,笑道:“你们呢?”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就要运功了。”自己席地坐下,伸手指指地上,朝南宫靖道:“你坐到这里来。”南宫靖依言坐下。

沈雪姑又朝飞电、飞霜两人道:“你们扶着老夫人盘膝,坐到这里来。”飞电、飞霜依照她的指示,扶起老夫人,坐在沈雪姑和南宫靖的对面,三个人成鼎足形坐好。

沈雪姑伸出右手,和老夫人左掌相抵,左手和南宫靖右手相抵,南宫靖也伸出左手和老夫人右掌相抵,两人就缓缓闭上眼睛,默默运起功来。祝小青心中暗暗奇道:“从前大姐替大哥疗伤,两人都要脱了衣衫,赤身抱着练功,现在怎么不要脱衣衫了呢?”

她不知当时南宫靖并不会「太素玄功」,而是由沈雪姑运功施展「以­阴­导阳」,替他打通全身经络,所以必须赤身相抱,始能以纯­阴­之气引导纯阳之气,使之运行调和,达到坎离互交水火既济,不但疗伤,而且也使得两人都练成「太素玄功」。如今两人已经练成了「太素玄功」,只须手掌相抵,两人体内的真气就可以贯通为一,就不用使「以­阴­导阳」,这道理,小姑娘就无法领悟了。

老夫人服下卞药师的「安眠丹」,正在酣睡之中。人在睡眠之中,一切意识自然也会在停止之中。但南宫靖、沈雪姑运功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却依然遇上了极强的抗拒。这是极自然的排斥,一个练功的人,体内真气遇到外来的力量,自要与之抗拒。

所幸老夫人正在安眠之中,体内的真气没有意识去领导,抗拒的力量,没有后继之力,渐渐就被两人逼人她体内的真气所引导,归于平静,一路循经而行,到达「脑户|­茓­」,也只有轻微的停滞,就豁然贯通。那是因为南宫靖、沈雪姑施展的「太素玄功」,含有一­阴­一阳天地氤氲之气,魔教­阴­邪手法所制的|­茓­道,经这一­阴­一阳合而为一的真气冲开,所过之处,宛如春风和照,寒冰解冻,用不着大力冲|­茓­,|­茓­道自解。

前后不过顿饭功夫,南宫靖、沈雪姑同时候地睁开眼来,各自放开了和老夫人相抵的手掌。沈雪姑朝飞电、飞霜两人吩咐道:“你们现在可扶老夫人躺下了。”飞电依言在地上铺了一条棉絮,和飞霜一同扶着老夫人躺下。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卞药师道:“卞伯父,现在你来切切老夫人的脉象。”

卞药师含笑道:“姑娘怎么不先切呢?”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侄女运行真气,走遍老夫人十二经络,和切脉也差不多了,等卞伯父切过脉之后,再由侄女和伯父互相印证,就可得到结论了。”

卞药师一拍脑袋,笑道:“老朽真是老糊涂了,忘了姑娘替她行气运功,十二经络无所不到,比仅以三个指头切脉,还清楚得多,好,好,老朽这就来切。”他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盘膝坐下。取过老夫人左腕,三个指头轻轻按下,就闭眼睛,仔细的切起脉来。

南宫靖朗沈雪姑低声道:“你在运气之时,觉得娘如何呢?”

沈雪姑含笑道:“至少我们已解开了伯母「脑户|­茓­」的禁制,现在剩下来的只有「金刚散」之毒了。”

南宫靖道:“还有魔教­阴­火呢?”

沈雪姑看了他一眼,轻笑道:“那是伯母练的功夫,并不是病,除非废了她的武功,魔教­阴­火如何能消……哦……”

南宫靖听她话未说完,忽然低「哦」出声,好像想到了什么事,忍不住问道:“沈姐姐,你想到了什么?”

沈雪姑双眉微拢,说道:“伯母从前不会武功,她是服了「金刚散」,才练成魔教­阴­功的,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之毒,不但武功全失,只怕身体也会支持不住,但「金刚散」之毒不解,我们没有抑制此种毒药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就不可收拾,而且抑制的药物,也不可常用,时间愈久,积毒愈深,最后还是会发作的、这真是棘手之事。”

南宫靖心头一沉,问道:“那该怎么办?”

沈雪姑道:“等卞伯父切完脉再和他研究,看看有何良策?”说话之时,卞药师已经切完了脉,站起身来。

南宫靖急忙问道:“药师前辈,家母……”

卞药师道:“少侠放心,令堂脉象和平,除了体内魔火­阴­气依然极盛,所中「金刚散」之毒,目前似无发作现象……”

一面回头朝沈雪姑问道:“沈姑娘,老朽说的如何?”

“卞伯父说的极是。”沈雪姑道:“只是侄女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十分为难。”

卞药师道:“姑娘想到了什么事?”

沈雪姑道:“老夫人是服下「金刚散」才练成魔教­阴­功,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之毒,她一身武功也必然失去,一旦失去武功,只怕她身子会支持不住……”她说的「支持不住」,卞药师自然听得出来,那就是虚极致死,只是她不好言明而已,这就点头,「唔」了一声。

沈雪姑又道:“但「金刚散」之毒不解,也不是办法。”不解终有毒发之日,一样不可收拾。

卞药师只是沉吟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目前老夫人的「脑户|­茓­」禁制已解,不再受人控制,神志也自然清楚了,不如让她醒来,问问她可有什么解救之道?”

沈雪姑道:“这样也好。”

卞药师回头朝祝小青道:“祝姑娘,你去请南宫老人进来。”祝小青答应一声,返身走出。

卞药师已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解「安眠丹」的药丸,递给南宫靖,说道:“少侠可把此丸纳入令堂口中,大概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了。”南宫靖接过药丸,转身蹲下身子,把药丸纳入老夫人口中。

正好南富老人也随着祝小青走了进来,含笑道:“卞老哥,情形如何了?”

卞药师道:“老夫人「脑户|­茓­」禁制已解,因为有许多事情,必须要问她自己,因此老朽已喂她服下清神丹,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二十年前的经过,要老哥来亲口告诉她,她才会相信。”

南宫老人道:“她武功未失,一旦清醒过来,肯相信老夫的话吗?”

卞药师道:“「脑户|­茓­」禁制已解,她会想得起来的,但咱们也要防她猝起发难,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就好。”

南宫靖、沈雪姑点点头,就稍稍散开,由南宫老人和卞药师站在正面,南宫靖、沈雪姑、祝小青则站在两人边上。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到,老夫人沉沉熟睡的人,就在此时,眼皮轻轻抬动了一下,卞药师急忙朝南宫老人使了一个眼­色­。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好了,老弟妹果然醒过来了。”

老夫人是服了药才清醒的,所以人已渐渐醒转,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听了南宫老人这声洪笑,不觉倏地睁开眼来。同时翻身坐起,足跟一点,站了起来,两道逼人的目光,迅速扫过站在她前面的五人,冷冷地道:“沈雪姑、南宫靖,你们要待怎的?”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醒过来了,咱们就可以谈谈了。”

老夫人目光­阴­沉,盯着南宫老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老夫和上官鼎、上官平两代都是忘年之交,弟妹不认识老夫,总该记得十八年前,携走你两岁幼儿的是谁吧?”

老夫人身躯一震,失声道:“你会是南宫老人。”

南宫老人大笑道:“弟妹终于想起来了,哈哈!那么老弟妹还记得你那两岁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老夫人目中已有泪光,颤声道:“他叫……靖儿……他现在在那里?”

“哈哈。”南宫老人又是一声大笑,说道:“那小娃儿姓了老夫的南宫,单名一个靖字可没有改,你说南宫靖会是你老弟妹的什么人?”

老夫人目光迅速一转,落到南宫靖身上,失声道:“他……会是靖儿……”

南宫靖急忙趋了上去,扑地脆到地上,含泪叫了一声:“娘。”

老夫人一下抱住南宫靖的头,悲喜交集,颤声道:“靖儿,果然是你,娘早该想到了。”十八年呣子重逢,这是何等感人之事,南宫靖从现在起就更名为上官靖了。

南宫老人道:“好了,你们呣子重逢,可喜可贺,咱们还有许多事要谈呢。”

老夫人突然朝南宫老人跪拜下去,说道:“前辈是上官家的大恩人,请受我呣子一拜。”上官靖跟着娘一起拜了下去。

南宫老人连连摇手道:“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小娃儿,你还不快把你娘扶起来?”上官靖随着娘拜了几拜,才双手扶着娘站起。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说道:“老弟妹,老夫给你引见,这位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卞药师。”

老夫人连忙裣衽一礼道:“老身久闻卞药师大名,只是未曾见过面。”

卞药师含笑道:“老夫人好说,这里没有坐处,兄弟觉得还是到外面去谈吧。”

老夫人问道:“靖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上官靖道:“这里是万松山庄。”老夫人闻言,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沈雪姑忙道:“伯母虽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但魔教中人只是利用伯母而已,不但给伯母服下剧毒,而且还在你的「脑户|­茓­」下了禁制,使伯母永远听命于他……”

老夫人道:“沈姑娘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道:“那是卞伯父和晚辈两人从伯母脉象中诊察出来的,刚才就是由上官兄和晚辈两人运气行功,替伯母解开了「脑户|­茓­」禁制,现在伯母是不是觉得头脑比以前清爽的多了?”

老夫人略作凝思,欣然地点头道:“唔,是清爽多了,从前……老身总觉得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复仇,好像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也不能多想,多想——会就会头昏。不知看过多少名医,都说老身多年宿疾头风,现在我以前的事,都可以想起来了,沈姑娘,老身真该谢谢你。”

沈雪姑道:“伯母怎么还和晚辈说起这些客气话来了?”

老夫人看看靖儿,又看看沈姑娘,心里不禁有些明白了,一手拉起沈姑娘的玉手,含笑道:“老身想起来了,你和靖儿好像合练了什么功夫,普通内功,只怕不容易解得开老身「脑户|­茓­」的禁制呢。”

沈雪姑被她拉着手问话、显得十分亲切,不觉粉脸微微一红,低头道:“是「太素玄功」。”

一行人由南宫老人和卞药师走在前面,老夫人—直拉着沈雪姑的手同行,上官靖只好跟在两人身后而行。祝小青心中暗道:“这位老夫人变成大哥的娘,就随和多了,和大姐有说有笑,真像婆媳两个呢。”

走进客厅,万青峰站起身问道:“卞老哥,老夫人如何了?”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不是出来了吗?”

老夫人一脸既感慨又愧疚的道:“老身活了五十几年,竟然为虎作伥,直到今晚,才知道名门正派之士,果然不同,老身和万松山庄为敌,却想不到万庄主还如此关切老身,怎不教老身既感且惭?”原来她听到万青峰刚才问的那句话了。

万青峰连忙抱拳道:“不敢,老夫人过奖了,老夫人和万松山庄为敌,只是被人使了手脚,本­性­被迷,可说也是被害的人。武林中人像终南五老的田五常,金刀门的邢铿,都是前辈高人,也都被迷失了本­性­,老夫人何用自责?”

宁胜天呵呵一笑,抬手道:“老夫人,诸位老哥请坐下来说不迟。”大家落坐之后,一名庄丁立即给老夫人送上茶来。

卞药师道:“老夫人请先喝口茶,老朽还有话想问哩。”

老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抬目问道:“药师要问什么,但说无妨,老身知无不言。”

卞药师心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还以为想问她碧落山庄的事,就笑了笑道:“老夫人也许误会了老朽的意思,碧落山庄的事,当然希望老夫人能够详细的说出来,但并非目前当务之急……”

老夫人道:“那卞药师想问老身什么呢?”

卞药师道:“老朽和沈姑娘切过了老夫人的脉,老夫人除了体内­阴­火极盛,那是老夫人练的魔火­阴­功之故,另外还有两点,一是剧毒入骨,却又被某种药物所抑制,一是「脑户|­茓­」被人用特殊手法下了禁制,以致老夫人永远听人摆布。关于「脑户|­茓­」的禁制,方才上官少侠和沈姑娘以「太素玄功」给老夫人冲开|­茓­道,恢复清明,所以老夫人从前记忆不起的往事,已可逐一想得起来,不同受制于人,只是老夫人身中奇毒,不知你是否想得起来?”

老夫人愕然道:“老身方才曾听沈姑娘说过,但老身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卞药师道:“老夫人再想想看,譬如你平日饮食,是不是这两位姑娘伺奉的?”他说的这两位姑娘,是指飞电、飞霜两人。

老夫人顿首道:“正是飞电、飞霜两人伺候老身的,但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副总管管巧巧,她是老身身边的人。”

飞电在旁道:“管副总管是唯一照料老夫人饮食起居的人,老夫人的饮食,都是她亲手伺奉的。”

卞药师点头道:“那可能就是她在老夫人的饮食中下的毒了。”

老夫人悍然道:“是她在老身饮食中下的毒?”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不是,老朽听南宫老哥说过,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很可能是她给老夫人服了「金刚散」……”

老夫人道:“老身从未听说过「金刚散」这个名称。”

卞药师道:“那是魔教中人练制的一种毒药,服了之后,可以令人功力­精­进极为神速……”

老夫人道:“不错,老身想起来了,十八年前,老身在一处尼庵避难,庵中一位老师傅听说老身遭大故,问老身要不要亲自报雪血仇?当时曾给老身服了一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练成魔火­阴­功,管巧巧就是她的小师妹,老身到了碧落山庄,由管巧巧担任副总管,协助老身,那颗药可能就是「金刚散」了。”

卞药师道:“「金刚散」虽然能使个增长功力,但却是剧毒之物,必须按时服用抑制它的药物,方可不使剧毒发作。管巧巧伺候老夫人饮食,正是及时给老夫人服用抑制的药物,只是不让老夫人知道而已,所以老夫人剧毒入骨,自己却始终一无所觉……”

老夫人问道:“听药师的口气,老身剧毒入骨,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倒不是。”卞药师道:“老夫人是凭仗「金刚散」霸道毒­性­练成的魔教­阴­功,功力愈深,剧毒始终未解,才会渐渐侵入骨骼,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剧毒,不但功力顿失,只怕后果极为严重,但剧毒不解,老夫人又不再服用抑制毒­性­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也不易治疗……”

老夫人坦然一笑道:“老身已经活过半百有余,上天有眼,上官一脉也后继有人,就算毒发不治,老身也并不在乎了。”

上官靖道:“娘,药师前辈一定会有办法把您老人家治好的。”

老夫人蔼然笑道:“靖儿,生死有命,今晚咱们呣子重逢,上天对娘已经很厚爱了,能不能解毒,对娘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

上官靖眼中不禁涌出泪水,叫了声:“娘……”

沈雪姑道:“上官兄,过几天我大师姐来了,她医道极­精­,还有卞伯父­精­通药理,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南宫老人突然问道:“卞老哥,你切老弟妹的脉,剧毒入骨,大概要多少时间才会发作?”

卞药师道:“目前剧毒隐伏不发,似为药物所抑制,大概十天之内,还不至于发作,十天之后那就很难说了。”

“十天。”南宫老人沉吟了一下,抬目问道:“唔!以弟妹目前的功力,练习某一种神功,十天之内,很可能会有希望,你愿不愿意试试?”

老夫人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了开来,里面是两页陈旧的纸张,随手递了过去,说道:“达摩「洗髓经」,只要你能在十天之内把现在的功力,转变为「洗髓经」中的功夫,虽不能消除你体内剧毒,老夫相信你自己也可以把剧毒从骨髓中退出,即使做不到这一点,但一旦有了「金刚散」的解药,也可以放心服用,不至于失去功力,全身真气枯竭了,不过你务必在十日之内完成,才能得救。”

上官靖连忙双手接过,一面朝卞药师问道:“药师前辈,家母练「洗髓经」有效吗?”

卞药师道:“「洗髓经」顾名思义,能清洗骨髓,只要练成了,自可把剧毒从骨髓中逼出,只是十天时间,只怕太短促下些……”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普通人当然办不到,如果对武功已有根底的人,三个月就能练会,以老弟妹的功力,本身已有足够的真气,只须依法转练,十天应该也差不多了。”

宁胜天道:“南宫老哥这话不错,譬如本来已经有了一江水,只是向东流的,现在给它改变河道,堵住东边,使它朝西流去,虽然要费一番手脚,但江中的水,是现成的,诀窍一通,自然水到渠成。”

上官靖道:“娘!那就快些去练吧。”

万青峰抬手道:“静室现成的,上官少侠、沈姑娘,就陪老夫人到第二进静室去。”

卞药师道:“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先陪老夫人进去,这十天之中,不可有人惊扰,你们先替老夫人护法,等天亮之后,再换人接替二位好了。”

上官靖点点头,就和沈雪姑陪同老夫人往第二进西厢静室走去。这里原是女客住的宾舍,沈雪姑要飞电、飞霜住到外面一间,自己和上官靖守在房中替老夫人护法。老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翻开「洗髓经」仔细的看了一遍,就在榻上盘膝坐定,依照口诀,运起一口真气,行功吐纳。

她练的虽是魔教­阴­功,但宁胜天说得不错,不管这江水是向东流还是向西流,江里总是有这么一江水存在,只是本来向东流的,现在引导使它向西流而己。只要依照诀窍,慢慢导引,纵然要费一番手脚,但体内有这一身真气,总可以把它引导过来的。老夫人一身功力,已到了上乘境界,依照「洗髓经」的口诀,引导真气,自非难事。

上官靖、沈雪姑两人一直在静室中陪着老夫人,眼看她练功阶情形,似无差错,总算渐渐放下心来。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兄,伯母似无大碍了,由我看着她就好了,你可以坐息一会了。”

上官靖也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还不累,你先调息吧。”

沈雪姑朝他深情款款的一笑,道:“难道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你先休息,我先休息,有什么好客气的?反正都在这间静室里,伯母如果运气稍有不妥,我会照顾她的,你只管坐下调息好了。”

上官靖心头一阵感动,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玉手,道:“雪姑姐姐,你真好。”

沈雪姑任由他握着,心头感到充满了甜意,这样过了半晌,才轻轻缩回去,低声道:“你现在可以定定心,运功啦。”

上官靖心头也充满了柔情蜜意,听她这句「定定心运功」俊脸不禁一红,心知自己两人只要一握手,就气息相通;方才自己心头跳动,意乱情迷的情形,她一定已经察觉了,这就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运功了。”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这才是好弟弟。”话说出口,粉脸也骤然红了起来。

上官靖盘膝坐下,赶忙澄心静虑,运起功来。天­色­渐渐大亮,门口摄手摄脚走进王牙婆和孙小乙两人,眼看老夫人和上官靖正在跃坐调息,悄悄走到沈雪姑身边。王牙婆放轻声音说道:“沈姑娘,你一晚没有睡了,也调息一下吧,这里由老婆子和小乙守着就好。”

沈雪姑点点头,轻声道:“你们两个来了就好,伺候伯母的飞电、飞霜究竟是魔教中人,她们真心跟着伯母来的,自是最好,万一别有居心,就防不胜防,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王牙婆连连点头道:“这个老婆子省得。”

沈雪姑抬目朝孙小乙问道:“小乙,你伤势完全好了吧?”

孙小乙道:“早就好了,大姐,你快调息一下吧。”

沈雪姑又朝王牙婆叮嘱道:“上官伯母要把一身魔教­阴­功,转练佛门神功,只要有一丝差错,就会运气入岔,你要仔细看着,如果发现不对,譬如呼吸忽然急促,或者上身颤动,你要立时叫醒我。”

王牙婆笑着应道:“沈姑娘只管放心,这个老婆子懂。”

沈雪姑不再多说,也就在地上盘膝坐下,运起功来。中午时光,老夫人运功完毕,缓缓睁开眼来。王牙婆连忙站起,迎了过去,说道:“老夫人运动醒了吗?”

老夫人目光一抬,道:“姑娘是……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是王牙婆。”

老夫人奇道:“你是王牙婆?”

孙小乙忙道:“没错,老夫人,小的就是孙小乙。”

老夫人笑了笑道:“你们都易容了。”

孙小乙道:“是、是、我们都是二姐给我们易的容,哦,二姐就是李小云,她就是宫飞鹏。”他们说话之时,上官靖、沈雪姑也一起醒过来了。

上官靖问道:“娘、您老人家练功如何了?”

老夫人蔼然笑道:“还好,为娘初时有些格格不入,但练了一回,总算渐渐能够适应了。”

上官靖道:“这样就好。”

只见门口探进祝小青的头来,说道:“上官伯母醒了吗?那就可以把午餐送进来了,大哥、大姐,万庄主还说你们醒了,就请到厅上去,这里有我和王婆婆照顾就好,小乙,你也可以出去了。”她说话之时,指挥飞电、飞霜提着食盒走入。

原来卞药师也怕老夫人身边两个使女未必可靠,才要祝小青和王牙婆两人照顾老夫人的,祝小青负责老夫人的饮食,王牙婆替老夫人护法。上官靖、沈雪姑因有王牙婆、祝小青在静室中陪着娘,自可放心,就和孙小乙一起退出静室,来至前厅。

大家已都在厅上,卞药师问道:“上官少侠,令堂练功的情形如何?”

上官靖道:“听家母刚才说,初练的时候,有些格格不入,后来渐渐已可适应。”

南宫老人点点头,说道:“小娃儿,这册「洗髓经」原是你爹之物,老夫不慎,把它误传给姓侯的小子,如今你娘正在练习,老夫之意,你练的是「易筋经」,如能再练「洗髓经」,必可事半功倍,不如跟你娘一起练习,依老夫想来,你一定可以比令堂进步得快,这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令堂在练功时发生差错,你就可以随时协助令堂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南宫前辈这话不错,本来伯母练气不慎,我们只能合两人之力以「太素玄功」替她运气疏通经络,如果你也练「洗髓经」,就可及时用「洗髓经」的练功方法协助伯母运气了。”

上官靖道:“我们饭后还要替暴掌门人、霍五爷和柴香主等五位解|­茓­。”

沈雪姑笑道:“解|­茓­之后,你就可以到伯母的静室中去练功了。”

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听说上官靖练的是「易筋经」,心中不觉大奇,要知「易筋经」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之首,除了几位护法长老,就是寺中弟子,也极不轻易传授,上官靖的师傅会是谁呢?

第卅五章诡谋奇出

两位大师,互望了一眼。智虔大师站起身,朝上官靖合十一礼,问道:“老衲方才听南宫老施主说起,小施主练的是「易筋经」,只不知小施主尊师是那一位高人?”这话从前智通大师也曾问过上官靖。

上官靖连忙还礼道:“家师方外之人,法号上不下灭。”

“不灭禅师?”智虔听得不禁一怔,少林寺最近几代前辈高僧中,从没有「不」字辈的排行。

南宫老人道:“他叫不灭和尚。”

智虔大师合掌道:“老施主,当年把上官小施主送给这位大师,想必极熟了?”

南宫老人大笑道:“咱们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当然极熟,不是老朽夸口,除了老朽,天下之大,任何人送去,不灭和尚也决不会收他做徒弟的。”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想请教老施主,这位大师能把「易筋经」传给上官小施主,不知他是何来历?”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不灭和尚出身少林寺,那可一点不假。”

智虔大师大吃一惊,连忙合十道:“但……敝寺……”

南宫老人笑道:“大师是说少林寺没有不字辈的僧人,对不?哈哈,不生不灭,你现在懂了吧?”

智虔大师听得又是一惊,连忙合掌道:“他老人家会是天生师叔?”

“一点不错。”南宫老人道:“五十年前,他在落鹰峡用「般若禅掌」诛杀黑道煞星二十八宿,贵寺上两代的方丈认为他法号天生,竟然不顾上天好生之德,岂不是和黑道煞星相同,当时罚他三年不准重返少林寺。这意思原是三年之后,准他重返少林,怎知他生­性­倔强,从此摒弃天生这个法号,自称不灭和尚,不忌酒­肉­,不念佛经,也不理任何人,连老朽在内,只有两个人是他的朋友。”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连忙低诵佛号,一面问道:“不知师叔还有一位朋友,又是何人?”

南宫老人笑道:“此人也是上官小娃儿的半个师傅,他不喜欢人家说他的姓名,小娃儿,你把随身那柄剑取出来给大师瞧瞧,也许就会知道。”上官靖应了声是,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条­色­呈淡青,不知是什么皮革制成的剑鞘,原来竟是一柄三尺六寸长的软剑。

智虔大师看得又是一怔,暗暗攒眉,心中忖道:“这位小施主既是师叔的传人,师叔已经够怪了,却又是另一位大煞星的半个徒弟,岂不是杀气更盛了?”他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宁胜天目光一注,不觉惊奇地道:“老弟这柄会是青阳剑?”

青阳剑的主人号称天杀星,此人昔年生得玉面朱­唇­,俊逸潇洒,就像是文质彬彬的读书相公,但武功却高不可测,出手更是毒辣无比。据说在他手下,从无活口,五十年前黑、白两道,只要听到他的名号,莫不闻风丧胆,才齐「天杀星」这个外号。

其实送命在他剑下的,无一不是该杀之人。因为他嫉恶如仇,各大门派中,当然也会良莠不齐,但江湖上因为他是某派门下弟子,看在门派和师长的颜面,也就隐忍下来,但遇上这位天杀星,不管你是什么门派,只要他认为你该死,剑下就毫不留情。

当时各大门派中,如武当、峨嵋、华山、点苍等门派,都有弟子死在他的剑下,这些门派自知门下弟子不争气,死有应得,谁也不敢作声,但心里总难免不快。因此整个江湖,都把这位主持正义的侠士视为「天杀星」、大魔头,视作邪派人物。

这人就是不灭和尚的好友,上官靖的半个师傅——师叔萧临川,上官靖的「游刃身法」和「达摩剑法」中渗杂了好几手凌厉杀着,都是他教的。

午餐之后,总管章守勤已命人把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扶到东厢里首一间静室。卞药师要郑玄通、万点星作为上官靖和沈雪姑的助手,几人相侣偕进入静室。由郑玄通、万点星扶着暴本仁,席地盘膝坐好,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就席地坐下,三人成鼎足形,各自以掌单相抵,立即运起功来。

卞药师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门口,算是给他们护法。上官靖和沈雪姑如今对「太素玄功」,越练越­精­纯了,而且昨晚替老夫人冲开「脑户|­茓­」,也有了经验,不过盏茶工夫,便已竣事,两人双双站起,郑玄通和万点星就扶着暴本仁躺下。

卞药师立即把一颗解除「安眠丹」的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一面含笑道:“所幸上官少侠和沈姑娘练成「太素玄功」,否则这些「脑户|­茓­」受到禁制的人,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沈雪姑道:“卞伯父夸奖了,其实只要内功­精­纯的人,谁都可以冲得开。”

“哈哈。”卞药师笑道:“沈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论到内功­精­湛的人,这里就有好几位,譬如南宫老人、少林智虔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就算老朽也还可以凑个数;普通打通十二经络,自然没有问题;但「脑户|­茓­」受制,就不同了,力道用得轻了冲不开,用得重了,就会伤到脑中经络,只有「太素玄功」,以先天­阴­阳氤氲之气化物,温煦如同春风,轻轻吹过就万象回春,岂可同一般内功相提并论?”

上官靖道:“原来药师前辈对「太素玄功」也有研究。”

卞药师道:“老朽只是在一部医书上看到论及「太素脉诀」,「太素玄功」乃是昔年一位­精­通医道的玄门修真之土从「太素脉诀」中领悟出来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郑玄通道:“药师,暴掌门人快醒过来了。”卞药师回头看去,只见暴本仁眼皮抬动,果然睁开眼来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边上围着几个人,心中觉得奇怪,不禁「咦」,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说道:“兄弟……”只说了两个字,突然大叫了一声,往后仰去。

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卞药师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急忙走上两步,蹲下身去,目光一注,只见暴本仁脸呈青黑,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沈雪姑道:“卞伯父,他好像是毒发了。”

卞药师没有作声,赶紧一手握起暴本仁腕脉,按了一会,奇道:“昨晚切脉之时,他脉中明明没有中毒现象,何以……”迅速站起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倾了三颗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沈雪姑看他取出来的药丸,和卞药姑交给自己的一瓶相似,这就问道:“卞伯父,这是解毒丹吗?”

卞药师道:“这是老朽合制的解毒丹,对一般奇毒都能奏效惟有对魔教「迷迭香」练制的三种毒药,毫无效果。”

沈雪姑道:“但万点星、玉牙婆服了何以都有放呢?”

卞药师道:“那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不是魔教「迷迭香」之毒了。”

沈雪姑道:“那暴掌门人呢?”

卞药师苦笑道:“老朽看他剧毒已发,只好喂他三颗试试了,不过服了老朽这三颗解毒丹,再过一会等药­性­行开之后,就可以从脉象中切得出他是中了何种毒了。”

上官靖道:“药师前辈,在下觉得暴掌门人猝然毒发,很可能和解开「脑户|­茓­」禁制有关,我们是不是还要替其他四人运功冲|­茓­呢?”

卞药师口中「唔」了一声,说道:“少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稍缓再说。”他—手又去抓暴本仁的左腕,静静的切着脉象,过了一会,忽然脸­色­大变,沉吟道:“竟是唐门的「百步散」,这是昨晚咱们切脉之后,有人在他身上下了毒。”

沈雪姑问道:“唐门「百步散」有没有解药?”

卞药师道:“「百步散」顾名思议,中毒之人,只能走出百步,就会毒发,替他冲开「脑户|­茓­」,带动全身气血,不是和走出百步差不多吧?唐门毒药,只有他们独门解药能解,老朽的解毒丹,也只能暂时维持毒­性­不发,无法解它。”

他急忙转身抓起霍五的左手搭了一会,再搭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脉,气愤的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昨晚有人潜入,在他们身上下了毒,这真是一毒未清,又来一毒,上官少侠,你们不用再替他们运功冲|­茓­了,一旦解开禁制,剧毒就会发作,还是让他们昏睡着,只要不动气血,暂时还可无事。”

沈雪姑道:“这些人昨晚是由二妹看守的,怎么会让人下了毒的呢?”几人退出里间,静室外面一间,还躺卧着智光和皖西三侠,卞药师走过去,又逐一的为他们切了脉。

上官靖问道:“药师前辈,这四位是不是也中了「百步散」?”

卞药师点点头,攒着眉道:“毒上加毒,这真是棘手的事。”

一行人回到前厅,万青峰含笑道:“暴掌门人他们……”

他底下的活还未出口,卞药师摇摇头道:“都被人下唐门的「百步散」,一旦运功冲|­茓­,立时会引起毒发……”

万青峰一怔道:“被人下了唐门「百步散」,药师的意思,这是昨晚的事?”

卞药师道:“正是,此人很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了。”正说话之间,李小云正好走入。

卞药师道:“李姑娘,你来得正好,昨晚你守护东厢静室,可曾有人去过?”

李小云道:“没有呀。”

卞药师道:“老朽是说庄上的人,有没有进去过?”

李小云「哦」道:“卞伯父,大姐等人走后,只有梅香给我送来宵夜,旁的人都没有进去过?”

卞药师道:“果然是她。”

李小云道:“卞伯父,有什么不对吗?”

沈雪姑道:“是她在昏睡的人身上下了唐门的「百步散」。”

李小云听得一惊,道:“我爹他们都被她下了毒?”

“这可能是贼党暗中通知她的。”

沈雪姑道:“贼党一定已经知道我们会替他们运功冲|­茓­,下了「百步散」只要运气行功、毒­性­就会发作。”

李小云望着卞药师道:“那怎么办呢?”

卞药师笑道:“你暂且放心,只要让他们昏睡不动,目前还可无事。”接着又道:“咱们眼下只有等小女从天台回来,才能解毒了。”

宁胜天大笑道:“这叫做毒上加毒,反正咱们这些人的­性­命,都在你卞药师父女两人手中了。”

刀青峰道:“那也只好如此,等卞姑娘回来了再说,好在现在咱们有足够的人手,不用担心贼党来袭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该去练功了,我们走吧。”上官靖点点头,两人就向众人告退,李小云也跟着两人身后,一起退出,来至第二进西厢静室。

老夫人用过午餐,又在榻上瞑坐运功。祝小青和王牙婆就坐在靠窗的椅上。飞电、飞霜已经由王牙婆吩咐过了,她们住在后面一间,未听呼唤,不准惊扰,是以没有出来。

三人放轻脚步走入,上官靖从娘身边取过「洗髓经」,就席地坐下,翻开书本,只听沈霄姑以「传音入密」说道:“「洗髓经」中,一定会有口诀,你先把口诀背热了,再依次练功,就可事半功倍。”

上官靖从前练「易筋经」,师傅也是这样吩咐的,沈雪姑这样嘱咐自己,心中自然极为感激,朝她看了一眼,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谢谢你。”

就专心一致的看起经文来,一面就暗暗记背,经文纵然深奥,但都有细字注解,何况他从小练会「易筋经」,如今再读「洗髓经」,就仿佛有似曾相识之感,自然较旁人容易理解,不过半天时光,就把总诀和练功运气的诀都已背熟了。

晚餐时分,祝小青亲自和飞电、飞霜到厨房取来食盒,为的是防人下毒,就在房中小圆桌上摆好,大家围着圆桌坐下。老夫人眼看有这许多人陪自己进餐,心里自然十分高兴。饭后,飞霜给大家泡上茶来,是她去提开水,祝小青也跟着一同去了。

老夫人含笑道:“靖儿,你把口诀背熟了没有?”

上官靖道:“孩儿背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点点头:“那就好,今晚你可以开始练功了。”一面又朝王牙婆、祝小青二人道:“你们二位白天已经累了一天,待会可以早点去休息了。

王牙婆道:“咱们没关系。”

沈雪姑道:“伯母说得不错,你和三妹值日班,晚上由我来陪伯母和上官兄好了。”

老夫人道:“那就再移一张床铺进来,倦了也可以躺一下。”

沈雪姑道:“不用麻烦,只要拿一个坐垫进来,侄女坐着调息就好。”

老夫人感激地道:“为了老身,要劳动你们来陪着我,连睡都没有好好的睡,真使老身过意不去。”

沈雪姑道:“侄女等人和上官兄道义之交,情同骨­肉­,这点微劳,算不得什么,侄女就算是不在这里陪伯母,晚上也是一样坐着调息,和在这里没有两样。”

老夫人问道:“今天外面可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方才大哥、大姐替暴本仁运气冲|­茓­,「脑户|­茓­」禁制刚解开,他就突然毒发,昏迷不醒,后来药师前辈诊察的结果,是中了唐门的「百步散」,再给昏睡的几人切脉,全被人下了毒。”

“会有这等事?”老夫人惊讶的道:“那是什么人下的毒,可曾查出来了?”

上官靖道:“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

老夫人点头道:“老身听秦皓说过,好像万松山庄有传递消息的人,当时老身并没有详细的问他。不过据老身所知,管巧巧会使毒,另外刘媒婆也会使毒,但碧落山庄中并没有使唐门毒药的人。”

上官靖问道:“唐纪中是唐世贤的侄子,他加入碧落山庄,娘也不知道吗?”

老夫人道:“这些事都是秦皓在管,他不和娘说,娘怎么会知道呢?如今想来,娘真是他们抬出来的傀儡而已。”

沈雪姑道:“伯母知不知道秦皓的来历?”

老夫人道:“娘没有到碧落山庄以前,他就在碧落山庄了,据说他是雪山派的人,老身没有仔细问过;那是因为他平日对老身十分恭敬,办事也极为谨慎老成,老身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沈雪姑道:“这么说,他一定是魔教的老人了。”

王牙婆眼看时光不早,就起身道:“李姑娘、祝姑娘,老夫人和上官少侠该运功的时候了,咱们也该告退了。”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站起,和老夫人道了晚安,一起退出,飞电去取来了坐垫,放到地上,和飞霜一同退出。老夫人在榻上坐定,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各自在坐垫上坐下,运起功来。

上官靖先把「洗髓经」的口诀默诵一遍,才依照口诀,徐徐吐纳行气运功。他虽是初练「洗髓经」;但因从小练的就是佛门神功「易筋经」,和「洗髓经」同出达摩祖师手着,自是脉络贯通,仿佛有迹可寻。此时一经导气运行,极自然的水到渠成,毫无碍难之处,就像从前练过一般。

沈雪姑坐在边上,其实并未运功,只是暗暗留神着上官靖的练功,此时看到他神气安详,气息绵长,心知已经领悟了「洗髓经」的运功诀要,心中暗暗替他高兴。

一连五天,白天虽由王牙婆、祝小青值班,沈雪姑以依然留在居中,并未出去。这五天,老夫人勤练「洗髓经」,不但不感到吃力,而且已经深得要领。因为「洗髓经」对练习旁门功夫的人有伐毛洗髓之功,既不排斥原来所练的功夫,只是把你导向正途。

因此这五天来,老夫人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本来练的魔教­阴­功,几乎已有十之三四,渐渐化为另一股真气,四肢百骸,好像春冰解冻,都在融化之中。

上官靖的感觉,和老夫人不同。他坐到第三天就觉得全身真气鼓动,一呼一吸,风雷隐隐,一个人几乎要随着呼吸,凭空飞起,但这一现象,到了第五天,就归元人静,灵台明朗,身稳如山,不过五天功夫,已经把「易筋经」和「洗髓经」及「太素玄功」三种神功合而为一,坐着就像老僧人定,紫气直透华盖。

运功完毕,已是子夜,刚刚缓缓睁开眼来,只见沈雪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直注着自己,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低声地道:“上官兄,恭喜你大功告成,我真想不到,你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就把「洗髓经」练成功了。”

上官靖惊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被他当着老夫人的面叫出姐姐来,虽然老夫人没有醒转,也不觉粉脸发热,低声道:“你怎么忘了我们一同练「太素玄功」,你的情形,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不待他开口,接着又道:“你练成了,那是最好不过了,伯母练功的情形,我看还只有三四成火候,本来要十天时间,才能把魔教­阴­功化去,如今你练成了,从现在起,你可以和伯母同练,能使伯母提早完成。”

上官靖道:“我和娘如何同练呢?”

沈雪姑笑道:“你连这点都不懂?练功之时,你坐在伯母对面,只要双掌相抵,缓缓导气行功就可以了。”

他们说得虽轻,但老夫人本身功力极深,自然早就听见了,只是没有出声而已,这时才缓缓地睁开眼,欣然道:“靖儿,你练成了,真是难为你。”

上官靖道:“娘,刚才雪姐姐说,孩儿可以帮你老人家提早练成,娘,我们这就开始吧。”

老夫人慈祥笑道:“你也刚刚练会,不如多练几次,你等到明天再和娘一起练好了。”

沈雪姑在旁道:“伯母、靖弟已经练成功了,就让他和您老人家一起练好了,赶在毒发之前退出,不是更好吗?”

老夫人真把她看成了儿媳­妇­,含笑点头道:“这是你们一番孝心,娘就依你们的。”这话说得很露骨了。

沈雪姑红着脸,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安慰,一面朝上官靖催道:“目前正是子时,你还不快和伯母坐下,趁早练功?”

上官靖兴高采烈的点着头,道:“好,娘,我们就快开始吧。”说着,就在老夫人对面坐下,伸出双手,和娘双掌相抵,缓缓运气。

老夫人一身功夫本已极为­精­湛,只因改练「洗髓经」,须得慢慢引导转变,但五日来,至少已有三四成火候。如今有上官靖以「易筋经」作为基础的内功,再加他和沈雪姑一同练成「太素玄功」,今晚把三种神功融合贯通,合而为一。

有这样一股内力作引导,再经老夫人本身按照「洗髓经」心法加以运行,所过经|­茓­脉络,无不像引水人渠,自然流注,魔教­阴­功,随着很快就化解了。天­色­渐渐黎明,老夫人坐着的人,忽然间身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上官靖急忙睁眼一瞧,只见娘脸­色­一阵灰,一阵青,十分怕人,心头不觉大为凛骇,出声叫道:“沈姐姐,你快去瞧娘怎么了?”

沈雪姑闻言惊觉,举目看去,果见老夫人神­色­不对,急忙站起身,走到榻前,低声道:“不要慌张,快守神归一,助伯母运动,我看伯母情形,好像练功到了紧要关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她也顾不得许多,盘膝坐到上官靖背后,伸出左手,缓缓按到他背后「灵台|­茓­」,把「太素真气」从掌心透出,输入过去。

她输入的真气,很快的就和上官靖的真气合而为一,输入老夫人体内,再和老夫人的真气会合,循行经络。过了盏茶功夫,沈雪姑察觉到老夫人练的「洗髓经」神功,似是已把潜在骨骼间的剧毒引发,逼了出来,这已证明「洗髓神功」确有洗髓之功。

因为上官靖从小就练「易筋经」,骨髓凝固,是以练习「洗髓经」并未经过这一关,无怪他心生惊惧了。这一关,也正是由旁门转入正途最重要的一关,尤其老夫人体内积有奇毒,在成功之前,必须把奇毒排出体外,练成功了,奇毒自然也就清了。如果稍为有差错,不但运气入岔,走火入魔,而且引发的奇毒,一旦失去控制,立时会毒发身亡,比起其他练旁门功夫的人改练「洗髓经」更为严重。

沈雪姑深知此刻正是老夫人的生死关头,就以「传音入密」向上官靖道:“靖弟,伯母练功,此刻「洗髓神功」已把骨髓里的奇毒引发,只要把毒进出体外,大功即可告成,你只要依照「洗髓神功」口诀,导引伯母真气,我以「太素玄功」真气助她迈毒,就可事半功倍了。”这时天­色­业已大亮。

就在三人正在运功之际,从房门外轻巧地闪进一条人影,此人身法相当快捷,但沈雪姑耳朵何等敏锐,听到一丝风声,已判断进来的绝不是王牙婆和祝小青,因为她们用不着施展轻功。

心念一动,身形不动,目光斜斜看去,因为她背门而坐,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点影子,那人手上似乎捏着一截根短的东西,正待举起手来。这下沉雪姑不由得易然一惊,想起唐门黑芒针筒,一时那容对方出手,左手按在上官靖背心不动,上身微侧,右手振腕一指,闪电般点出。

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沈雪姑正在帮上官靖运气的人,突施袭击,右手针筒还未抬起,已被制住了|­茓­道,再也动弹不得。沈雪姑虽然一举制住了来人,心头也自惊出一身冷汗,只要自己出手慢了半步,此人打出黑芒针来,老夫人正在运功的人,非运气入岔不可。此人虽已制住,只不知他有没有同伴。

因此一面运功输气,一面暗暗功凝右手,全神戒备,只要再有人闪进房里,就得立时把他制住。这要换成旁人,既要运功输气,又要暗作警戒,是办不到的事,所幸她练的是「太素玄功」,又是和上官靖一同修习的,她只要把真气运过去就好,不怕分心。

好在天­色­已经大亮,再过一会,王牙婆和祝小青就会来了。然过了约莫顿饭工夫,房门口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沈雪姑自然听得出那是王牙婆和祝小青的声音,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王牙婆走在前面,一眼看见飞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究竟江湖经验老到,立时发觉情形不对,急忙一个箭步掠到榻前,看到沈雪姑一手按在上官靖后心,正在运气,就不敢出声。祝小青跟着跨入,王牙婆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知会她不可作声。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问道:“王婆婆,这偷袭我们的是谁?”

王牙婆看她正在运功的人,还能用「传音入密」说话,心中暗暗惊异,一面也以「传音入密」道:“是飞电。”

沈雪姑道:“她手中握着的可是针筒,你把它取下来,再到隔壁去看看飞霜,还在不在?”

王牙婆答应一声,从飞电手中取下针筒,转身对祝小青叮嘱道:“你留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来。”说完,飞快的闪身而出。

祝小青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情形,就可以猜想到飞电拿着针筒,混人静室,一定是想出手偷袭,被大姐制住,她自然不敢大意,就向房门站立,暗作戒备。王牙婆很快的返身入内,仍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飞霜在卧室内被人点了睡|­茓­。”

沈雪姑再以「传音入密」道:“好,你要三妹快叫二妹进来,如此如此。”

王牙婆点头立即向祝小青道:“沈姑娘吩咐,要你快去找李姑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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