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传鸿雁,你收到否?
四时盼信总是无
五谷茶饭我不想
六神无主害相思
七夕望银汉,牛郎织女尚相会,你我却不如
八月半你我生日在即,今年怎生庆祝
九九归去我不能
十二个月不算长,可是我却觉得漫长得象一个世纪
百无聊奈将你盼
千思想
万思念
只盼我学期快快满,夫妻早团圆
文教激动得连声嚷嚷∶ “感人!真感人!写得太好了!用这么朴实无华的语言,深该地表达出了他对爱人的思恋之情。书信的格式也很别致。借用汉朝大才女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情书格式,叙发自己的感情。大有旧瓶装新酒之风范。真没有想到,蕲春歌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才华!我看此人不是蓬间雀、池中物!”
祝达青野蛮地夺过书信,在小马灯上点着烧了。黑色的纸灰在祝达青手头上一点点迭落、飘散。
文教∶ “喂!你烧的这可是蕲春歌寄回给钱秋妹的第三封信了!”祝达青∶ “我就是要烧!一直烧到他不写信为止!”文教∶ “哎!我算是见识了什么是情敌!”
烟雨中的小棚子,显得那么低矮、那么孤独、那么凄凉。烟雨中的小棚子,又显得那么的有诗情画意、那么的有浪漫色彩。烟雨中的小棚子,有一种低矮美、有一种孤独美、有一种凄凉美。烟雨中的小棚子,低矮得让人可怜、孤独得让人同情、凄凉得让人伤感。因为,小棚子四周全是金灿灿的油菜花儿。烟雨中的油菜花儿,显得那么恬静、显得那么含蓄。在烟雨笼罩下的小棚子,就象漂泊在烟花湖上的一只小船。又象是显露于潮汛中的小岛。在这只小船上,或在这个小岛上,只有两个人。。。钱秋妹和祝达青。两个人坐在小棚子里,都探着脑袋往外看,茫茫四野,没有一个人走动,甚至连一只鸟儿也没有。祝达青把饭菜端到钱秋妹面前,正人君子般地说∶ “钱班长吃饭吧。”
钱秋妹面对喷香的葱花鸡蛋面条和烤得黄松松白面大饼,笑着接过来,竟然毫无顾忌的吃将起来。她心里话∶我不必有什么顾忌,祝达青眼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工作范围之内。一个炊事班长,做那么几个人的饭,
不弄出点花样来,不送饭到田间,那还不闲出病来!
29我算是见识了什么是情敌!3
祝达青哪里晓得钱秋妹心里怎么想。他看到钱秋妹朝他笑得一脸的阳光映繁花,感情冲动了。他认为钱秋妹发情了,有情于他了。*的杠杆就象一根搭帐篷的钢管,一下子撑起了欲望的大伞,大有把兰天顶个窟窿的势头。他兴致正浓,他的那颗心一蹦一蹦的,就象一只野兔子。但是祝达青毕竟是一个性情沉稳的男人,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祝达青千万不可造次。姑娘的笑颜里没有丝毫的瑃情花讯。一厢情愿或一时冲动都会导致前功尽弃的!我要的是人家姑娘心甘情愿的做我的终身伴侣,而不是象太阳一出来就不复存在的露水夫妻。祝达青终于悬崖勒马,煞欲收心,自灭淫火,规规矩矩。
沉住气不少打粮。
待到瓜熟蒂落时
便是功到自然成。
祝达青很自信的告诉自己。
钱秋妹嘴巴吃着祝达青为她精心烹调的饭菜,眼睛望着烟雨朦胧的油菜田,心里想着蕲春歌。她就那样吃着,望着,不知不觉出了神儿。她面前居然出现了云遮雾罩,细雨朦胧,绿满坡、红满岭、花满岗的舍身崖。她在蕲春歌面对面坐着下棋。她们走的是“皇帝棋”。胜者为君,败者为臣。蕲春歌突然不下了,他手上捏着棋子,两只乌黑闪亮的大眼睛直瞄着钱秋妹的粉面桃腮。钱秋妹连说数声“该你走了”,蕲春歌居然混然不觉。
钱秋妹把目光移向蕲春歌的脸上,才发现他在苕苕的盯着她看。她伸手推了对面的他一把。
“喂!你看傻了!该你走棋了!”
“秋妹你真好看!莫动!莫动!再让我看一会儿!”
她索性坐正了身子,四目相对。
“看吧,看吧。让你看个够!让你在我脸上看出花儿来朵儿来!”
“你的脸面比花儿朵儿都好看。真的!我一点也不说瞎话。”
钱秋妹咯咯的笑出了声来。
钱秋妹本来是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忘情地笑出了声来。
祝达青却错误地认为,钱秋妹是因为他的什么事儿才发笑的。于是他便试探地问道∶ “钱班长!啥事儿值得你那么高兴?能说出来我听听吗?”
钱秋妹被祝达青唤醒了回来。她有些羞涩的说∶ “祝班长,让你见笑了。(她居然随机应变地编起瞎话来骗面前的男人),我想起昨夜做的梦。我梦见蕲春歌回来了。他驾驶着一台披红挂彩的大拖拉机回来了!大伙儿都拥上前去欢迎他,可威风了!”
祝达青免强地笑着,打着哈哈说∶ “这梦,有点意思。好!好!”
29我算是见识了什么是情敌!4
钱秋妹手上捏着信封和信纸,来到二班宿舍。二六子正头枕在被盖卷上躺着看小人书。
“二六子!你到是快活得象个神仙!求你帮我写封信。”
“又是写信。都写了几封去了,蕲春歌回的信也不拿给我看!”
“他一封信都没有回。”
二六子把小人书往铺上一甩,从铺上溜下地,站在房子中央,一双小绿豆眼睛骨碌碌直打转。他愤怒地抱不平道∶ “狗日的蕲春歌是陈世美!你还要给他写信!你贱!”
“我想,怕是收信地址不准确,我去的信到不了他的手上。”
“就算是他没有收到你的信,他也该写封信给你呀。哎!不对头儿呀!要是蕲春歌没有收到你的信,那些信会在信皮上贴着 ‘查无此人’的字条退回来的。可是那些信一封也没有退回来呀。这说明信都到他的手上了。”
“既然他都收到了,那你就再帮我写一封,他要是再不回信,我就等到他人回来。”
二六子说 “好吧。”就身子斜坐在铺上,信纸铺在被盖卷上,做好写信的架势说∶ “说吧。”
钱秋妹站在铺跟前说∶ “你就写,春歌哥,你好吧?近来你身体可好?生活可好?学习可好?精神可好?你离开春山已经三个多月了,怎么一封信都不回?我已经给你去了八封信了。春歌哥你收到我的信了没有?你在那里怎么样啊?你要。。。”
“好了!好了!我晓得怎么写了!”二六子极不耐烦地打断了钱秋妹的口授。
一缕朝阳,从敞开的大门照进了连部办公室。文教何北仁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钱秋妹轻轻的走进连部办公室,把一封信放到办公桌子上,轻声说∶ “文教同志,请你帮我发出去。”
文教∶ “钱班长,我看这信你就不要寄了吧?我已经帮你寄了那么多信出去,却没有见蕲春歌回一封信。那小子该不是陈世美吧?在那边有了新欢,把你给忘了。”
钱秋妹只当文教是和自己开玩笑。她说∶ “他呆头呆脑儿的,傻不溜鸡儿的,有哪个姑娘瞧得上他?”
文教∶ “好吧。明天我到场部取报刊信件,把你的信带去发了。”
夜幕笼罩着连队的时候,何北仁鬼鬼祟崇的溜进了祝达青的小土屋子。室内依然点着小马灯。祝达青在灯光下飞针走线,缝补一件白衬衣。何北仁∶ “男大二十五,衣服破了自己补,苦。”祝达青∶ “铺上坐。”何北仁∶ “钱秋妹又给蕲春歌去信了。”说着将手上的信送了过去。祝达青接过书信,看都不看,就一手按起小马灯罩子,一手捏信在火头上点燃。何北仁∶ “这是钱秋妹写给蕲春歌的第七封吧?”祝达青∶ “不是第七封,是第八封。”
虾子介。
机务培训班学员宿舍里人声嘈杂。蕲春歌躲在蚊帐里默读古典诗词。
萋萋芳草小楼西
云压雁声低
两行疏柳
一丝残照
万点鸦栖
春山碧树千重绿
人在武陵西
无情明月
有情归梦
同到幽闺
这是明朝开国宰相刘伯温的词作。蕲春歌读罢之后,品味再三,感叹道∶ 刘老先生象是专为我蕲春歌写的!读来切切舒心!“春山碧树千重绿,无情明月,有情归梦”,或许不是我辈眼下胸襟,但毕竟是好呀!
男甲从门外进来,叫道∶ “蕲春歌!春山来人了!”
蕲春歌连忙收起书本,藏在枕头下面,问道∶ “人在哪儿?”
男甲∶ “招待所门口,他们是春山农场一连来梭芦沟拉盐的。”
蕲春歌高兴得叫道∶ “一连的!走!”
男甲∶ “哎!蕲春歌,你好象也是春山农场一连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蕲春歌只顾自己在前头大步流星地走去。
招待所门前广场上,停着一辆解放牌拉贺车。
30蕲春歌回来了祝达青傻眼了1
蕲春歌走进招待所,只见司务长蔡德荣和几个哥们儿正坐在桌子边上等着吃饭。他们都是坐一节车厢来的老乡。蕲春歌见到他们就象见到了亲人一样。
蕲春歌∶ “是你们啦!买饭了没有?”
蔡德荣∶ “就等你招待我们呢。”
蕲春歌∶ “太佳克斯(佳克斯哈萨克语∶好)了!一人两个馒头,青辣子炒肉片、西红柿鸡蛋汤,行不?”
大伙儿嬉笑道∶ “行!”
蕲春歌∶ “行?行,我就开票去了。”
少时女服务员端来一大盆子大白馒头,每人一大盘子青椒炒肉片和一大碗鸡蛋汤。当时请客,不但要花钱,更重要的是粮票。所以一般人空有待客心,蔸里无粮票。
老乡们美美的饱餐一顿。
蕲春歌等到几位老乡吃饱喝足了,才向他们打探钱秋妹的情况∶ “我自从来到虾子介以后,一至没有收到钱秋妹的信。我给她写了好几封信,也不见她回信。”
蔡德荣∶ “信都是何北仁代发、代取。不过我听说,连里经常有人收不到家里来信。如果你信得过我蔡德荣,你就写封信,我帮你带回去,亲自交到钱秋妹手上。”
蕲春歌∶ “可是,你们还要赶到梭芦沟去装盐,哪里来得及呀。”
蔡德荣∶ “你现在就写,我们等你写好了带走。”
蕲春歌∶ “谢谢司务长!谢谢各位了!”
好象老天有意提弄蕲春歌和钱秋妹这对年青人。按理儿司务长蔡德荣带回去的书信,是一定能够到达钱秋妹手上的。可事情偏偏不以人们的意志而行。
拉盐的汽车到家了。
蔡德荣待汽车刚刚停住,连车都没有顾得卸,就带着书信去找钱秋妹。恰在这时,迎面走来了指导员卫亚来。
卫亚来∶ “司务长拉盐回来了?”
蔡德荣∶ “回来了,刚刚到。他边说边走。”
卫亚来∶ “司务长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蔡德荣∶ “蕲春歌托我带一封信钱秋妹,我这就给钱秋妹送去。”
卫亚来∶ “钱秋妹不在连里。”
蔡德荣∶ “什么?她不在连里?她到哪儿去了?”
卫亚来∶ “妇女排都到三连拔麦子去了,吃住在三连,哪一天回来不知道。”
蔡德荣原地踱步徘徊,心情十分不安。
卫亚来∶ “我看这样吧,你把信交给我。我明天要去四排,把信带给钱班长。”
“好。那你就带给她吧。”
蔡德荣从黄帆布军用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信来,交到了卫亚来的手上。尔后,他转过身,到炊事班卸盐去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个白天和黑夜,对于蕲春歌和钱秋妹这一对有情人来说,那时间真是太漫长太漫长了。漫长得象蜗牛一样爬行。他们觉得一日如三秋,一年就象一个世纪。漫长的日子总算熬到头。
玉泉河的水第二年爬上乌包大渠,流向农场万亩良田的时候,蕲春歌的一年学习期满了。他回到渴盼已久的
春山农场。蕲春歌刚刚走到连队村头。钱秋妹、陆阳、刘腊娇等人就朝他奔过来。四排的娘子军把蕲春歌围在了村头。女人们一片嘻笑怒骂,把个寂静的连队搞得热闹非常。
陆阳指着蕲春歌的鼻子笑骂道∶ “你这个陈世美!一离开春山,就什么都忘了!一年都不写一封信回来!伤心,害得我们秋妹子望穿了秋水!”
刘腊娇∶ “哎!蕲春歌你老实交代待,外边有没有狐狸精勾了你的魂?迷了你的人?有了新欢,忘了旧情?”女子甲∶ “他呀!是只见新人笑,忘了旧人哭哟!”
女子已∶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一样坏!”
30蕲春歌回来了祝达青傻眼了2
蕲春歌委屈得要哭了。他十分伤感地说∶ “你们都冤枉死我了!上半年平均三天一封信,下半年一个礼拜两封信,钱秋妹怎么就收不到呢!哦!去年九月初,我还拜托司务长蔡德荣带一封信回来了。我还在那里伸长脖子盼回信呢!”
钱秋妹∶ “我也给春歌儿去了好多信,二六子和文教都可以做证,信是二六子写的,文教代发的。”
刘腊娇∶ “那就出奇了!半路上丢信是有的,那也不能封封都丢呀!”
陆阳∶ “春歌儿不是说蔡德荣带了一封信回来吗?去两个人,把蔡德荣叫来一问,不就明白了!”
立刻有两个女子自告奋勇∶ “我们去叫司务长!”
蔡德荣∶ “不用找,我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呀?”
刘腊娇∶ “嗬!说曹操,曹操到。蔡德荣过来,对大家说,去年九月,蕲春歌在虾子介可曾托你带信钱秋妹?”
陆阳∶ “蔡德荣你是老实人,我们相信你绝不会说假话。你的话真实可信程度应该是百分之百!”
女甲∶ “司务长你说,免得蕲春歌说大伙儿冤枉他。”
蔡德荣∶ “去年九月初,我们几个人去虾子介拉盐,汽车停在招待所吃饭,蕲春歌到招待所向我们打听钱秋妹的消息。并写了一封信托我带回给钱秋妹。我在他面前打了保证,说一定把信交到钱秋妹手上。一到家,我连车都没顾得卸,就给钱秋妹送信去。半路上,碰到了卫亚来。卫指导员听说我要给钱秋妹送信去,就告诉我四排都到三连拨麦子去了。并且说第二天他去四排,帮我把信带给钱秋妹。我就把信交给卫指导员了。后面的事我就不晓得了。”
陆阳∶ “看来我们真的冤枉了蕲春歌了。哎!秋妹子,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呀?”
钱秋妹∶ “我根本没有看到过信。”
蕲春歌∶ “什么!?你连蔡大哥亲自带回来的信都没有收到!”
蔡德荣∶ “我找卫指导员去!”
于是一群人回到连队,各进各家。
蕲春歌走进了钱秋妹一个人住的房间。
蔡德荣手上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嚷道∶ “真是阴差阳错!指导员第二天没有去四排,而是去红专学校学习去了。临走前把信交给了文教,巧得很,三天后文教又出差了,一个多月后回来,把这封信忘得干干净净。”
蕲春歌从蔡德荣手上接过10个月前自己写的信,百感交集,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儿。他想起古人一句诗∶
忽报故人墨迹
一纸三年才到
讶红笺无色
30蕲春歌回来了祝达青傻眼了3
蕲春歌回来了。钱秋妹高兴了。祝达青傻眼了。
钱秋妹依然一颗芳心向着蕲春歌,这是对祝达青沉重的打击。
蕲春歌回来的当天夜里,祝达青简直是倒霉到家了。由于脑子里总在盘算着如何对付情敌蕲春歌,做晚饭切菜时,竟然哧啦一刀把小手指头切割了半边。睡觉半夜做噩梦,竟然惊恐地跳下床,又一头撞在墙壁上,额头撞起鸡蛋大的乌包来。第二天一大早,就溜进姐姐家里诉苦情。祝达青垂丧气地坐在铺沿上。
卫亚来正在不大的房间里,蹲在地上给他的小宝贝闺女洗尿片。他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表现得漠不关心的样子说∶ “现在我的确是爱莫能助了。”
祝达枝坐在墙边的一只小板凳上给她的小宝宝喂奶。她的样子很有些抱怨。她唠叨道∶ “一年的时间啦!长长的十二个月,漫漫地365个白天,还有漫漫地365个黑夜!这时间够充足的了!一年前,我还是个空肚子,现如今,我的宝宝都来到人间一个多月了。祝达青呀祝达青,你让我说什么好呢!现而今,你不单没有把人家姑娘的芳心勾过来,反而把自己折腾得狼狈不勘!看你这付鬼样子就生气!你还有什么辙?你就罢休了吧,你就认输了吧,你!”
卫亚来∶ “我还让何北仁帮助你扣压、销毁人家两个人的来往书信。我们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祝达青猛然抬起头来,果断地、毅然地、一付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他几乎是吼叫道∶ “不罢休!不认输!一年来,我有过许多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可是我尊重她!我不愿意对她有半点强求。”
祝达枝生气了,真的生气了。这个女人生起气来,就象老母鸡护小鸡崽的一样,浑身的毛儿都柞起来了。她怒斥道∶ “你祝达青不个男子汉!说得多中听呀,(学祝达青的声调)∶我不愿意强迫她,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金禅子转世的唐朝和尚呀!不近女色呀!既是那样,还要我们操哪门子心呀!姐姐我告诉你,我的傻弟弟,俗话儿说,沙儿怕痒,瓦儿怕仰,姑娘怕躺。沙儿用锄头搂搂一筐!多新的瓦儿一仰就破,再贞节的姑娘一旦被男人放躺在床上,破了她的身子,就什么都依从了!”
祝达青辨解道∶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已经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工夫,我相信,我和钱秋妹的关系,就象建楼房一样,虽然现在还看不到地面上的建筑物,但是地皮下面的地基已经打好了。地基打好了,搞地面建筑就容易得多了。我求你们再伸出手来帮兄弟一把,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吗!”
卫亚来讥讽道∶ “说的也是啊!当贼娃子挖人家的墙脚,也的确的不容易。要是土坯单墙呢,那墙脚挖起来倒也不费很大的力气;可是人家蕲春歌的墙脚就很不好挖!人家蕲春歌的墙脚是石砖双墙,牢固得很哟!你小子要担心,别挖不倒人家的墙脚,反把自己给砸趴下了!”
祝达青下狠地说∶ “单靠我个人的力量当然不行。但是只要你们肯帮助我,三人一心,齐力断金!莫说他蕲春歌是石砖双墙,就是铁壁铜墙,也要把它推倒摧垮!”
祝达枝怀里抱着孩子畏奶,眼睛却望着卫亚来说∶ “我还是那句话儿,好枕头怕枕,好女人怕冷。只要再让蕲春歌对钱秋妹冷下去,那么,祝达青就有成功的希望了。”
31第二次调虎离山1
卫亚来伸出双手,从祝达枝怀抱里接过小宝宝,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转了一圈儿,尖起两片厚嘴唇, “哦哦”的逗着女儿。那姐弟两个的话,他仿佛没有听见。
“哎!你别装聋作哑好不好!你说话呀,祝达青的事情你倒底管不管?”
祝达枝扣好了衣服扣子,着急的吼着卫亚来。
卫亚来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春山的姑娘太少太少,未婚男人太多太多,据说全春山2000多个光棍汉,只有100多个未婚姑娘,就是这100多个姑娘里头,不少人都和钱秋妹一样--是名花有主的。我们连队也是100比3,也就是说100个小伙子只有钱秋妹、张秋芬、芦苇莲3个姑娘,!阴阳大失调呀!依我之见,不如回老家一趟,找一位合适的姑娘带了来。”
祝达枝立刻付合道∶ “我看可以。老实说,连队里头这三个丫头,我一个都看不上!张秋芬打铳(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眼睛,一张南瓜瓜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芦苇莲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钱秋妹虽然生得光肌一点儿、利落一点儿,可是她已经结过一次婚,有两个男人的女人了!如果她是个好货色,那个和她拜过堂、进过洞房的许权,也不会和她离婚不要她的!”
祝达青虎的一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 “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告诉你!我心里只有钱秋妹!我决不允许有人说她坏话!”
屋子里三个人都不说话,静场。
良久,卫亚来终于想出了个菜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办法来,一不拆开蕲春歌和钱秋妹的美满姻缘,二不使祝家姐弟陷入绝望境地。钱秋妹到谁家,就看后来结果了。这个办法他放在心里,只要姐弟俩不逼他,他是决不说出来的。
姐姐∶ “怎么?八字还没有一撇儿,你就当她的保护神了!”
弟弟∶ “你要这样说,我还非钱秋妹不娶!”
姐姐∶ “你有这本事吗?”
卫亚来心里说∶ “对着我来了!”
弟弟∶ “我没有本事,姐姐和姐夫有本事呀!”
卫亚来∶ “祝达枝你的意思,再让我把蕲春歌调离一连?”
祝达枝∶ “有何不可?”
卫亚来∶ “机会倒还真的有一个,眼下,连里正要选派一位年青有为的班长到红专学校学习农作物栽培技术。为连队培养农业生产技术骨干。”
祝达青∶ “在哪里?”
卫亚来∶ “本场红专学校。”
祝达青∶ “太近了!”
卫亚来∶ “近是近了些,可你也不能一下子做得太绝,否则人家钱秋妹不买你的账。”
祝达枝∶ “行了!这就不错了。多少时间?”
卫亚来说“一年”。可他心里说∶蕲春歌学习了一年的机务技术,再学习一年农作物栽培技术,将来一准是农业生产战线上的一员干将。祝达青呀我的好内弟,人家蕲春歌可比你有出息得多,有前途得多呀!如果他的墙脚真的被你小子挖了,说不定蕲春歌会找一个比钱秋妹还好的女子做终身伴侣,这就叫赛翁失马,焉知非福嘛!
按常规,出差回来的人,都可以休息一至两天。因此,蕲春歌躲在钱秋妹小屋里,美美睡了一天。
晚点名之前,蕲春歌被文教何北仁叫到了连部办公室。
指导员卫亚来早就坐在办公室里等候。蕲春歌一到办公室,卫亚来就说∶ “蕲春歌你刚从外边学习回来,本应该好好休息两天。可是,这件事儿太急,明天就要去报到,所以,你只好辛苦一点。”
31第二次调虎离山2
蕲春歌立马神经紧张起来,暗道∶不会又派我出去学习一年吧!该不是我成了连队里的学习“专业户”了吧!
连部门口拥挤着许多人。大伙儿议论纷纷。
有的说∶ “蕲春歌这小子那一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好事儿都一件接一件的落到他的名下!”
有的说∶ “刚刚学习一年回来,在家里ρi股还没有坐热呢,又要出去学习一年!真让人羡慕!”
有的说∶ “这就叫站的菩萨站一生,坐的菩萨坐一生!”
蕲春歌却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去学习。
蕲春歌对指导员说∶ “我和我的未婚妻分别了一年长久了,刚刚回来,怎么又让我出去?”
卫亚来∶ “这是组织上的事。至于你吗,个人服从组织,一切行动听指挥吗。”
蕲春歌∶ “指导员,我能不能向组织提个小小的要求?”
卫亚来∶ “只要合理,可以提。”
蕲春歌∶ “我要求组织上批准我和钱秋妹结了婚再去学习。”说着便将早就写好的结婚报告放在卫亚来面前。
卫亚来的眼睛连瞟都不瞟那报告一眼,他用一双莹火虫一般明亮的小眼睛看着蕲春歌,象是要穿透面前的这个小青年的心灵。他用长者的口吻教训道∶ “你们两个的年纪还都很小,要到8月份才满19周岁。这个年龄段结婚太早了。”
蕲春歌用比较柔弱的声音回敬道∶我们老家都说∶ “十七十八,男婚女嫁。我和钱秋妹都20岁了,在老家是大龄婚年。”
卫亚来性情极好,他说∶ “你们老家的习俗在我们部队行不通。就说我们连里的老同志吧,他们都是30多岁才结婚。会影响个人前途的。你们是社会主义的青年,应该有远大革命理想,趁年青多学点为人民服务的本领,为社会主义建设增砖添瓦,为祖国和人民多做贡献。再说了,你们现在就是结婚,连里也没有房子给你们做新房呀。”
蕲春歌∶ “我们不要连里的房子。”
卫亚来∶ “噢!那你们住在哪儿?住在戈壁滩上?天当被地当床?”
蕲春歌∶ “我们可以住地窝子。我和钱秋妹已经把地窝子挖好了,只要棚上顶子就成了。”
卫亚来的粉脸上晴转多云,甚至有闪电划过云层∶ “在地窝子里结婚?连队居民点要统一规划,统一建房,统一分配,不准个人乱建住宅。”
蕲春歌∶ “那,我们就在钱秋妹现在住的房子里将就一下。”
卫亚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蕲春歌你先出去吧。”
蕲春歌仍没有忘记他们结婚的事儿,临走时说∶ “指导员我的结婚报告。”
卫亚来微微点了点头,又轻轻摆了摆手。
蕲春歌走出连部不久,钱秋妹就被文教传进了连部办公室。
钱秋妹一进门,卫亚来就热忱地让坐,倒一杯热水放到钱秋妹面前,说 “钱班长,请你来主要是让你做蕲春歌的思想工作,让他再去学习一年。蕲春歌是棵好苗子,我们连队几个领导要重点培养他。”
钱秋妹对卫亚来的话深信不疑。她当场表示∶ “我一定动员蕲春歌去学习。”
于是钱秋妹和蕲春歌两个人,第二次手牵手来到三角架下。
31第二次调虎离山3
钱秋妹心里一点负担没有。有的只是欢畅和喜悦。她把蕲春歌按在那块大石头上坐下,自己坐在他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去吧,啊?学习总不是坏事。”
“我就觉得好奇巧,为什么好事情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接连不断地降临到我的名下?古语说,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想个中定有奥秘,只是我一时无法参透。”
“指导员说你是一棵好苗子,连队里要重点培养。”
“连队里比我强的人有的是,一班长顾永恒、三班长郭玉白、八班长阎和平,都比我强,为什么偏偏瞄准了我?”
“想那么多做什么?这回是在本场,红专学校离我们连队也不很远,我们可以互相看望。莫说一年,就是三年五载我们也不怕!”
“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蕲春歌高兴得在钱秋妹脸上“叭!”的亲了一口。
蕲春歌上红专学校,全连的女老乡都为他送行。
钱秋妹的心情一至很好。自从她的春歌哥去红专学校以后,每日里高兴的工作,高兴的生活,甚至到祝达青那里要粮票,到火房打房,或者是在宿舍里,人们都能听到她欢乐愉快的歌声。这天夜里,她在小土屋子里,煤油灯闪烁着耀眼的红光。这是一间不大的简易平房,室内除了一个单人床铺,两个红色柳条筐子外,几乎再没有其他物件。钱秋妹坐在铺沿,就着挂在墙壁上的小油灯,一针一线的纳着鞋底子,轻声哼着故乡小调∶
哥也变妹也变
哥变针来妹变线
二人常牵连
再变个梳妆匣儿朝朝见
哥变个盒儿好
妹变个镜儿圆
千百样儿变
切莫要变了脸
二六子恰好从门前路过。听见屋里歌声,立刻止步,站在门外,将一只耳朵贴在门板上,隔着门板,窃听里面的歌声。里面的歌声既好听又动情,便情不自禁地拍起巴掌叫好∶ “唱得好哇!再来一个!”
屋里头的人骂道∶ “是谁家的狗没有关好,跑到姑奶奶门口汪汪乱叫!呸呸!死狗还不快滚开!”
二六子∶ “秋妹儿,你用不着跟我这么厉害,今日夜里我就当一回狗,卧在你门外头,帮你看门儿。”
屋里面的人再不理睬门外的人了。近来她高兴,又自顾自地唱起来∶
妹在架上荡秋千
哥在地上把绳牵
妹把脚儿高跷起
待哥双手抱胸前
牵引心儿飞上天
门外的二六子∶ “有味儿!有味儿!再唱!再唱!”
屋里的人果然还唱∶
不写情辞不写诗
一方素帕寄心知
知心接了颠到看
横也丝来竖也丝
这般心事有谁知
门外的二六子脱口说道∶ “秋妹儿,你今天夜里又想蕲春歌了吧!好办啦!明日起个大早,往红专学校跑一趟,不就解了相思之苦了吗?”
屋里的人想∶ “这主意不错!可是她嘴上还是骂道∶ “呸呸!门外的癞皮狗!怎么还没有夹起尾巴逃走?在姑奶奶门口汪汪乱叫什么?叫得人心烦!再不滚开,姑奶奶开门出来,便打断你的狗腿!”
门外头的二六子嘻嘻笑道∶ “好的!癞皮狗走了,祝妹儿今夜做个好梦,明日看春歌儿去!”
钱秋妹这一阵子心里总是揣着快乐的“小九九”。她很得意,得意自己命好。拥有蕲春歌这样一位聪明能干,又疼爱自己的好丈夫!尤其使她得意的是∶蕲春歌听她的话。丈夫听妻子的话有什么不好,家和万事兴。父亲就最听母亲的话,从她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见过两位老人争吵过。这天夜里,钱秋妹竟然得意地从梦中笑醒了。
也是这天夜里。
卫亚来家里。
祝达青坐在抬把子搭的床边上,他姐姐坐在房间的小板凳上奶孩子。
“姐,你这一招儿又不管用了。蕲春歌到红专学校都三个多月了,我还是没有办法突破钱秋妹的感情防线。”
32花冠献爱人1
“弟,你确实喜欢钱秋妹?”
“姐,我可以为她去死!”
“那,姐给你出个绝招。”
“啥绝招?姐你说来听听。”
“她再到你房子里讨粮票,你就把她摁在铺上奸了。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不从!”
“不行不行!决不行的!我要她和和睦睦跟我过一辈子,用暴力让她屈从,也是一具躯体,她的心永远不属于我!”
“哎哟!我的傻兄弟,女人是什么?女人是男人的泄欲工具!男人对女人不必那么心慈手软。”
“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也是女人,难道你也是姐夫的泄欲工具吗?”
“差不多!有一次我洗澡,你姐夫溜了进来,把我弓虽暴了。于是我就死心踏地的嫁给他了。”
“你编的!我不信姐夫会那样?真是那样,你还会在他面前那么历害?”
“嗨!你不懂!他得罪我一次,我要他赔罪我一世!(忽然悄声道)那天他得罪了我,我让他喝洗澡水!否则,我宁死也不嫁给他!他为了得到我,当场就趴在洗澡盆里,咕咚咕咚!唱了几大口!”
“姐!你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更好的办法?让我好好想想。。。。有了!你姐想到一个绝妙的高招!咱们来一场“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怎么个救法?”
“傻瓜!什么都不懂!小时候不好好念书,长大了又不好好学习,到如今,竟然连英雄救美都不晓得。”
“谁说我不晓得?我是怎么个救法?”
“得!干脆!打虎亲兄弟,你听好,等钱秋妹从红专学校回来,我扮作蒙面人,在二道渠大沙坑伏袭她,当我两个搏斗的时候,你横空出世,把我打跑,你就是她的救护恩人。”
“其实,她每次从红专学校回来,我都要到半路上接她。只是不让她发现。我都是暗中保护她。”
“好!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不行!姐这么大块头,万一伤着她了怎么办?”
“我们两个都是女的,不会伤她的!”
在红专学校荒凉的戈壁滩上。
这里四处无人。不仅如此,空中看不见一只飞鸟,地上看不见一头走兽,隅尔有一头灰鼠从一蓬梭梭柴根部窜出来,坐在那里,贼眉鼠眼地四下里张望,当它一旦发现了蕲春歌他们,就出溜出溜的逃走了,头一低,ρi股一蹶,一头扎进另一个地|茓里。
蕲春歌和钱秋妹对脸盘腿坐着。
“真对不起呀!秋妹妹!光要你跑这么远来看我,我的学习时间太紧张了。都怪我的文化程度太低,老师讲的
课程我有许多都听得非常吃力,我甚至完不成课堂笔记,总是下课后再把别人的课堂笔记借来抄写一遍,因此,我只得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你的春歌哥是一只笨鸟,笨鸟要先飞呀!”
“我的春歌不是笨鸟,只是对学农不感兴趣,正是 ‘隔行如隔山’,强迫自己接受这,接受那,硬往自己脑子里塞,太辛苦我的春歌哥了。”
辛苦的是秋妹妹!来回40多公里,男子汉跑一天都受不了。
我不觉得辛苦,真的!每回,我一想到要见到春歌哥你,就浑身是劲头,脚下如生风, “嗖嗖嗖嗖”跑得飞快,不知不觉,就赶到你这儿来了。你没听人说吗?人逢喜事惊精爽,走路也好象坐飞机吗。
32花冠献爱人2
“哎,秋妹妹,你今天好象比往回来得早?”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中秋节呀。”
“今天是,是,是中秋节?今天是中秋节!啊!今天是秋妹妹的生日!今天是你的生日!哎呀,成天被囚禁在这个荒凉的戈壁滩上,把人都囚傻了、囚呆了,连年月日都不知道了。真的成了’山中无甲子’了。来!今天是团圆节又是你的生日,咱们要好好庆祝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蕲春歌牵了钱秋妹的手就走。
两个人在戈壁滩奔跑着,欢乐的笑声酒满一路。
两个人很快到了东洼地。
这里有一片水泊子。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水泊子。这个水泊子里的水是玉泉河的水通过乌包大渠流来的。在两三年里,便积成了一个方圆10多公里的自然湖泊。水泊四周长满了青草和芦苇。泊子里还有许多鱼类,有鲤鱼、鲟鱼、五道黑、白条子,等等。都是玉泉河流进来的。泊子里还有成双成对的水鸟和天鹅在水面上自由自在的浮动。
“哇!戈壁滩上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这是我到新疆从未见到过的地方。”
蕲春歌抱住钱秋妹,兴奋得旋转一个圈儿,放下。又伸开双臂,向蓝天高嘁∶这是我送给爱人的生日礼物!
钱秋妹扑到蕲春歌怀抱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蕲春歌,激动的说∶谢谢我的春歌哥!谢谢我的好爱人!
两个人狂吻起来。
两个人仿佛要把失去的爱情尽情地补回来。
两个人狂热了一阵之后,钱秋妹仰望着蓝天躺在地上;蕲春歌则到泊子边上采集红柳条,扎成一个花冠,给钱秋妹头上戴上。那花冠上的花儿,竟然是用两个人的花手帕子托成的。
这个季节是高寒地区春山戈壁的无花季节。
钱秋妹戴着花冠笑着跳着
蕲春歌围着钱秋妹歌之舞之∶
秋妹秋妹,长命百岁
秋妹秋妹,长命百岁
钱秋妹忽然倒在蕲春歌那宽阔而且厚实的胸膛上哭泣起来,哭得好伤心,哭得好凄惨。哭得蕲春歌心乱如麻。
“秋妹妹!你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春歌哥!象这样的生日,已经有两年没有过了!”
“以后我年年给你过生日。我给你过一辈子生日。”
“雷打不脱!永不分开!”
“雷打不脱!永不分开!”
两个人象宣誓似的喊着。
水泊子东边有个高高的山岗。山岗上有一个人骑在马上,向蕲春歌和钱秋妹二人张望。
33英雄救美 1
太阳已经西斜。太阳周围,有几片不等边的白云。湛蓝的长空寂静得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山岗上的那个骑马人已经不见踪影。
“秋妹妹你该回去了。时候不早了。”
“真舍不得离开你身边。”
蕲春歌又何尝舍得离开钱秋妹?但是他必须尽快地让她走,其一,红专学校没有招待所,钱秋妹无处留宿;其二,从红专学校到一连住地,有20多公里,中途又有大段的无人区,一个姑娘家,走这么长的夜路,怎么让人放心。
“走吧!春歌哥送你两句话∶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还有哇!小别胜新婚!”
蕲春歌送钱秋妹很远才返回红专学校。
蕲春歌为钱秋妹庆祝生日,因为快乐,多当误了一些时间。至使钱秋妹今日回家又比往日晚了些时候。
钱秋妹走到一连800公尺条田的时候,夜幕已经象一口大黑锅紧扣大地。广阔的田野在夜幕下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脚步的踏踏声。钱秋妹刚刚走到一斗渠畔,忽然有一个蒙面人从斗渠边的沙坑里窜出来,朝她扑过来。
这个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祝达青的姐姐祝达枝。今夜,她要在此地为她兄弟制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可是,这位女侠低估了钱秋妹。她不知道对手自小在舍身崖畔长大成|人,炼就一股子山里人那股子野蛮和刚烈的性格。她天不怕地不怕。
钱秋妹站稳了身子,她手中早就掂着了一根柳木棒子。
“是人!是鬼!是人站远点!否则我手上的柳木棒子就不客气了啊!”
蒙面人只把对方的话当做了耳边风。径直朝对方扑过来。
钱秋妹见蒙面人步步紧逼,大有制服自己之势,便也不含糊,把手中的大棒抡得呼呼风响。她相信一种说法∶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蒙面人好胜心切,迎着呼呼风响的大棒冲上去,原来这女侠经受过武术训练,腾挪闪展、格斗擒拿,颇为懂得一些。那根无情大棒不仅不能近其身,反而被撇开了去。钱秋妹只凭胆量和力气,却不懂得躲、闪、腾、挪,擒、拿、格、斗等等技巧,几个回合,就被蒙面人缴了械。并将其拦腰抱住,就往斗渠边那个大沙坑里拖。钱秋妹拼命反抗,蒙面人就象对付着一匹顽烈不驯的野马。
“啊!。。。”
钱秋妹一声惨叫。
惨叫声震颤了黑忱忱的天空和大地。
钱秋妹惨叫的由来不是什么部件受挫伤,而是蒙面人扯开了她的衣裤,做出弓虽暴的架势。
蒙面人大声地、毫无顾忌地喊道∶你叫!你叫!叫破喉咙也没有用!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可是蒙面人心里正着急呢!她暗叫道∶该死的!快来救她呀!再不来就要戳穿“西洋景”了!
“钱班长!。。。”
祝达青撕心裂肺地嚎叫一声,一个箭步冲到了钱秋妹身边。他以为钱秋妹受了损伤,一时竟然忘记了蒙面人是自己的亲姐姐,竟然抓住蒙面人的两只脚腕子,象甩麻袋一样,甩到斗渠那边去了。
这一甩,把蒙面人摔得好惨,半个脸擦破了,一条胳膊摔坏了。可是她不敢大声惨叫,忍受剧痛,只是象猪一样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就狼狈地逃回家去了。
祝达青一边伸手檐扶钱秋妹,一边自责道∶都怪我晚来了一步!
钱秋妹一扭身子,摆脱了祝达青伸过来的手。
遭到拒绝的祝达青,并不后退。相反,他一步不离地紧跟其后,一路走一路向钱秋妹说明来意,表白他的关怀。
“钱秋妹果然中计了。中了“英雄救美”之计。她觉得祝达青这个人太好了!
33英雄救美 2
“祝达青象个护驾的卫士,跟随钱秋妹走回了连队,走进了房间,并十分殷勤地掏出自备的火柴,划着了照路往里走。一根火柴烧完了,又接着点燃一根。
“祝班长,灯在铺头上。”
祝达青说看到了,他点燃第三根火柴,才点燃铺头边的煤油灯。
“钱班长你休息,我叫卫生员来为你检查检查。”
“不用了。我好好儿的,你回去休息吧。”
“噢?!你没有受伤?那你刚才的惨叫?”
“那是,我吓的。”
“哦。好!好!没有受伤就好!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了。我不饿。”
“走那么远的路,又和坏人搏斗一场,哪能不饿?你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来了。”
钱秋妹再没有拒绝。
祝达青很快端来了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蛋面条。
“钱班长快趁热吃。”说着将碗放在土台子上。
“谢谢!”
钱秋妹端起碗来吃面条时,祝达青又不声不响提起暖瓶打水去了。开水拎回来了,放在原来的地方。临走的时候,和声悦色的说∶钱班长你做个好梦,我走了。出门时,轻轻的关上门。
再说蕲春歌,躺在红专学校学生宿舍的大通铺上,由于惦记着钱秋妹,碾转反侧,难以入睡。刚刚合眼,便噩梦缠身。一会儿梦见钱秋妹被几十条恶狼团团围困,黑夜沉沉,戈壁茫茫,钱秋妹孤独一人,面对一只只呲牙咧嘴,眼睛闪烁着绿光的群狼,毫无招架之功。哎呀!钱秋妹被一头凶恶的大公狼扑倒了!刹时间,整个人被狼群撕扯得血肉漠糊。蕲春歌“啊!”的一声惊叫,此后便似睡非睡,半睡半醒,一至折腾到起床哨子响。一连数日,他头晕脑胀,食不甘味,精神萎糜,终于病倒。
在一连住地,早饭后,职工们都下地干活去了。祝达青来到姐姐家里。只见姐姐一条胳膊上吊着白纱布绷带,一只手抱着孩子吃奶。
“姐姐!你受伤了?”
“叫卫生员看过了。没事儿。”
“都骨折了,还说没事儿!我问过卫生员。”
“只要她没事儿就成。”
“我当初说过那办法不行,你们两个谁受伤我都心痛!”
“别婆婆妈妈的!现在她对你怎么样呀?你可以天天去献殷勤吗?”
“这个 ‘英雄救美’果然灵验。现在她对我的态度明显升温。”
“我的傻兄弟!姐姐也是女人,姐姐还是过来人。俗话说会武的怕蛮,好女人怕缠。你若是早早晚晚的缠她三个月,她若是再不动情,那除非她是铁石心肠。”
可是钱秋妹的确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祝达青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她竟然把握得很有分寸。她不让祝达青趁机而入,更不为其提供“占便宜”的机会。她暗想∶我不能前门赶走了饿狼,后门又放进了老虎!我是个女人,自知还是个年青模样儿不错的女人,因此我不能不防备着点儿,我不能不自我保护。
这是她在二斗渠遭坏人袭击半个月后的一个黄昏,祝达着端着晚餐来了。进得屋来,先把饭菜摆在土台子上。原后生着火炉,坐上热水。
钱秋妹放工回来,俨然走进了自己温暖的小家庭。
钱班长洗手吃饭吧。今天晚饭我给你炖了一只鸡。是我到杜热盖孜买的。
祝达青显然是在表功、是在讨好。
可是祝达青的这一表现言行,就象往钱秋妹的心湖里扔下一块石头,立该激起了无数个问号∶
他为什么要来回跑40多公里买一只鸡?
他对我的关怀为什么不断地升温?
他今天为我买鸡,和过去给馒头、粮票有什么不同的意义?
钱秋妹觉得,过去的那些馒头、那些粮票,对于炊事班长祝达青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今天的这只炖
鸡,则有劳他的神气。他可能是动了什么念头?如此想来,她便警惕起来。她要把握好分寸,既要感谢人家的恩惠,又不要让人家钻了空子。
33英雄救美 3
“祝班长请把饭菜留下,把鸡端走。对不起,我不吃鸡。谢谢你。”
“钱班长你喝点鸡汤吧”
“真对不起,鸡汤也不喝。我不会讲客气的。”
“钱班长你是不是多心了?我可是一至把你当妹妹看的哟。”
“祝班长我也没见外呀。我和蕲春歌都把你当兄长看待呀。”
祝达青便闭了嘴巴,不声不响地出门去了。
坏人劫道,并没有动摇钱秋妹只身前往红专学校看望蕲春歌的决心;也不曾阻挡住前往红专学校看望蕲春歌的脚步;她依旧半个月往红专学校跑一趟。
第一百场雪覆盖了春山大地。
祼露的戈壁穿上了洁白的新装。
两个人踏着新雪,蕲春歌把钱秋妹送出学校大门外很远、很远。
“冬季昼短夜长,你再不要来看我了。我回去看你。”
“不当误你的功课吗?”
“现在我赶上了。”
“还是我来看你吧,别当误了学习。”
学校实行小礼拜,七天休息一天,我两个礼拜往回跑一次,也是半个月一趟家。
钱秋妹默默的认可了。
于是蕲春歌便每半个月往回跑一趟,为了和心爱的人多两个小时,他总是早晨五六点钟就上路,三四个小时后便和钱秋妹见面了。两个人一块儿呆*个钟头,到下午七点多钟就离开连队,返回红专学校。他们十分珍惜每半个月的这几小时,把所有的的喜悦或欢乐都放在这有限的几小时内。
说话之间春节到了。
钱秋妹的小土屋里,其乐融融,愉快的歌声,欢畅的笑声,象春天的潮水,从小土屋里溢出来。
“春歌哥,今年的春节,是我们来新疆过的最快乐的春节!”
“秋妹妹快乐我就快乐。”
红专学校放假三天,蕲春歌在除夕之前就往回赶,他要掐头去尾完完整整地和他的秋妹玩上三天。
春节期间,是春山地区最寒冷期间。
但是,钱秋妹却把小土屋里烧得温暖如春。
从玉泉河岸边原始丛林里拣来的,凉晒成灰白色的干树条子,被折断得一节一节短棍,整齐地码在火墙边。
铁炉盖子被干柴烈火烧得发蓝发烫,抽火处还有点暗红,散发出呛鼻子的铁醒气味。柴禾把铁炉盖子烧得发红,已经实属不容易了。火头冲劲很大,把火墙冲撞得轰轰炸响。
“春歌哥我去火房领饺子馅去。”
“为什么大年初一要吃饺子呢?”
34第三次调虎离山1
“我们如今都成了北方人了!大年初一吃饺子,是北方人的习惯。再说了,火房里除了猪肉和面粉,别的什么都没有。不吃饺子又吃什么?”
“我做点什么?”
“你等我回来,咱们俩一块包饺子。”
“尊命。娘子!”
“美得你!谁是你的娘子!”
钱秋妹脸上笑得象一朵鲜艳的桃花。她一扭头走了。
钱秋妹从炊事员瘦猴手里接过一份剁好的的猪肉馅和一份和好的饺子面,转身欲走。
祝达青从发面房出来,叫住了她∶ “钱班长稍等一下。”
“祝班长有事儿?”钱秋妹心情极好的站住了。
“钱班长这点东西怎么够吃呢?过年吗,要吃好吃饱。小胡再给钱班长一份。”
祝达青知道蕲春歌从红专学校回来了。虽然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为了讨得钱秋妹欢心,他还是给了钱秋妹双份饺子料。
钱秋妹高高兴兴地端着饺子料回房子了。
钱秋妹的床铺上,铺着大白纸。
蕲春歌和钱秋妹对面坐着包饺子。
“秋妹妹,来年过年我们不包饺子,我们和老家一样,炒菜,喝酒,过得丰盛些。”
“来年过年,我们就有自己的家了。我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再有三四个月,我的学期就满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打报告结婚了。”
在另一间简易小平房里,祝达青和姐姐、姐夫一起过年。祝达青和卫亚来包饺子,祝达枝在一旁逗着怀中的女儿玩耍。
小土屋里温暖如春,烧的也是玉泉河边原始丛林里的干树枝。
卫亚来∶ “哎,我几个月不在家,你和钱秋妹进展得怎么样了?有和平解决的希望没有哇?一年过去了三分之二了。”
祝达青∶ “没有什么进展。”
祝达青十分不满地瞟了姐姐一眼,很想说出祝达枝出馊主意姐弟两个合演“英雄救美”的把戏,结果什么效应也没有。
祝达枝朝弟弟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示意不要吐露了消息。
卫亚来∶ “那是为什么?”
祝达枝∶ “为什么这要问你自己!”
卫亚来∶ “哎,问我什么?”
祝达枝∶ “是你把蕲春歌弄到红专学校。就那么几步路,一天能跑两个来回。先是女的往学校跑,后是男的往连队跑,两个人穿梭似的,半个月 ‘牛郎织女’会一次面,越跑越亲热!这不,过年放假三天,人家蕲春歌早早儿的就到家。现在两个人在小屋子里亲热得很呢!我们可怜的弟弟更是那这房的表亲。。。疏远了!”
卫亚来∶ “哦!原来是这样?这是我策略上的疏忽。我真没有想到他们有这么大做毅力。至于蕲春歌往回跑吗?嗯,我想想,我想想,对了!这其中有两个因素,第一百,是冬季寒冷,蕲春歌害怕冻伤了钱秋妹,故而不让钱秋妹往红专学校跑;第二,是冬季昼短夜长,蕲春歌课余时间多,他有机会跑。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房子,钱秋妹一个人住一间房子,无疑为他们提供了爱情的温床。”
祝达青∶ “可是,眼下对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哇。”
卫亚来∶ “只有再等机会了。”
祝达青∶”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蕲春歌搞得远远的!象上年那样,让他们人不能见面,信不能相通。”
卫亚来∶ “那就慢慢等吧!”
34第三次调虎离山2
光阴似箭,蕲春歌和钱秋妹两个人你来我往,不觉便到了春暖花开万木葱笼的五月间了。
五月的春山,象江南的深春一样,农田里的麦苗,一片油绿,轻风吹过,绿浪滚滚,如同碧海波涛。戈壁滩上的梭梭柴和红柳,借春天化雪水的滋润,生长得油绿\茂盛,展现出勃勃生机。
今天是蕲春歌学习期满的日子,是离开红专学校,回连队的日子。
钱秋妹要去红专学校迎接她的春歌哥。
钱秋妹的小土屋里高着灯,她正在小油灯前梳妆打扮。她今天的情绪特别好,她一边梳理着她那一根吊到ρi股上的粗辫子,一边小声哼着小曲∶
前梳喂三把唷
龙耶戏儿水耶哎海哟
后梳三把噫哎海哟
凤翻身呐
左梳喂三把唷
鹊耶桥儿会耶哎海哟
右梳三把噫哎海哟
仙女下凡尘呐
四面呐八方哟
梳喂齐儿整耶哎海哟
中间梳一对噫哎海哟
童子拜观音呐
钱秋妹全身打扮一新。上穿一件蓝地白梅花图案的花褂子,这件褂子几乎成了她的礼服。每逢重大*或节
假日,或者是探亲访友,她都要穿上这件褂子。这是钱秋妹最心爱的一件褂子。这件褂子是用她春歌哥的一床被面子做。是来到春山第一百年,她自量自身,自裁自剪,一针一线缝连而成的。穿上这件褂子,就如同春歌哥如影随行。
今天对于她来说,又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打扮齐整了,吹息了灯,出了门。
钱秋妹出门时,全连职工都沉浸在甜蜜的梦乡里。
钱秋妹赶到红专学校,才是早晨的*点钟。
两个人兴奋得象两个小顽童。
他们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尽情地手舞足蹈,跳呀唱呀∶
秋妹妹你看啦!
戈壁荒滩风光好!
春歌哥你看啦!
梭梭红柳也带笑颜!
蕲春歌∶红专学校一年满!
钱秋妹∶夫妻双双君把家还!
蕲春歌∶哥打柴来哥担水!
钱秋妹∶妹做饭来妹洗衣衫!
蕲春歌∶从今再不受分离苦!
钱秋妹∶夫妻恩爱乐团圆!
蕲春歌∶海枯石烂心不变!
钱秋妹∶风吹浪打船不翻!
手牵手儿朝前走!
白头偕老到百年!
这一对年青幼稚的男女,一个学董永,一个学七仙女,只是把那<<天仙配>>中的那段词儿全不要了,填成了能表达自己心声的唱。他们唱一路,乐一路,说一路,笑一路。可以说,这是他两个相识相知十二年来最具有造就自我的一次。
两个人乐悠悠想象颇多∶
秋妹妹,我们今天到家的头一件事儿,就是打报告结婚。
34第三次调虎离山3
第二年学期又满了,成绩良好,载誉归来,看连里还有什么话说。
就在蕲春歌、钱秋妹二人途中商量结婚之时,早有一匹快马飞奔连队,骑马人在连部门前勒住缰绳,嘁一声∶一连!特急!
这时卫亚来早就从室内走出来,从骑马人接过文件。
卫亚来回到办公室,立即打开特急文件,原来这是一份要从一连抽调三名战土到支前武装团的紧急通知。紧急通知上说∶近日苏联在伊犁、塔城边界地区,煽动我国边民外逃。中央军委命令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立即组织若干支前武装部队,迅速开赴中苏、中蒙边界。这次抽调的人员,要求家庭成分好,本人政治觉悟高。卫亚来不敢怠慢,立即和连队几位主要领导研究决定抽调人员名单。可是在卫亚来脑海里,首先浮出水面的就是蕲春歌。
卫亚来∶ “我们要把最优秀的战士送上前线!我提议,蕲春歌算一个。这个同志家庭成份好,本人出身好,工作好,学习好,政治可靠。”
王安徽∶ “蕲春歌上红专学校还没有回来吧?”
卫亚来∶ “很快就回来了。”
何国来∶ “我们为了培养蕲春歌,付出了不少代价呀?”
卫亚来∶ “我们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付出多少代价都是应当的。我们可不能有本位主义呵。”
卫亚来振振有词。从来假公济私者,都是拉虎皮当大旗,脸不红,心不跳,道貌岸然!
王安徽∶ “那就让蕲春歌去吧。”
于是,卫亚来便在“支前人员花名册”上一笔一画写上蕲春歌的大名。
天色已晚。落日的余辉将站在连部门口的卫亚来照成了一个剪影。他的小眼睛十分敏锐,老远就看到了走近村头的两个人。他高声喊道∶ “蕲春歌到连部来一下!”
蕲春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蕲春歌暗想∶ “我连续两年离开连队,其间根本没有参加连队任何的活动,眼下我刚到村头,连行李都没有放进家里,指导员为什么这么急叫我?”
蕲春歌装没听见。
卫亚来见蕲春歌没有回声,便又提高了声调,再次喊叫。
“春歌哥指导员在叫你!”
“早听见了。”
“那你咋不答应?”
“他叫得奇巧,不想答应。”
甩手无边的戈壁滩上,不比层峦叠嶂的大山里,太阳挂在山尖上,天还要挨好一阵子才黑;戈壁滩上的太阳一旦落下去了,天立马就黑了。
蕲春歌刚一走进连部办公室,卫亚来就开门见山的对他说∶ “蕲春歌同志,有紧急任务,明天早晨九点钟赶到场部上汽车,你调到边界守卫团去了。不用带背包,生活所需用品,都有部队统一发给。”
王安徽∶ “中苏边界出问题了。伊犁、塔城边民席亭牛羊驼马等大量财物外逃,你们边界守卫团,要开赴前线固守边界的。情况十分紧急,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早晨就要出发了。”
蕲春歌∶ “还能回来吗?在那儿要住多长时间?”
王安徽∶ “这要看边界形势发展的情况,回来回不来,现在不好说。”
卫亚来∶ “你们是调到边界守卫团的,不可能回来。”
蕲春歌∶ “连长、指导员!换别人去不行吗?这两年,我一直在外出差。”
卫亚来∶ “换人?你以为是让你窜亲访友做客去?可以谦逊退让?你是组织上派出去执行任务的。。。”
35多情自古伤离别1
“我们是不戴军衔帽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平时搞生产建设,一旦风吹草动,我们就要拿起武器战斗。你是战士,战士就要服从命令,军令如山倒,临阵退却是要军法从事的!”卫亚来的话字字如钢,句句似铁,硬梆梆,冷冰冰。硬得使蕲春歌碰也不敢碰。冷得使蕲春歌心头都结冰。
蕲春歌和钱秋妹手牵着手,走向玉泉河岸边的三角架。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三次来三角架。他们每一次来三角架都是因为离别。
乌黑的夜幕笼罩着大地。钱秋妹扑倒在蕲春歌怀抱里伤心地哭了,哭得好凄惨、好悲哀。思想单纯、心地善良的蕲春歌和钱秋妹,一而再、再而三地长期分离,却至今还蒙在鼓里,至今不知道卫亚来一再地“打着革命旗帜”,对他们施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尤其是钱秋妹,至今还不知道工亚来在背地里打她的主意。钱秋妹和蕲春歌仿佛是生离死别,两个人相拥相依,哭泣一阵诉说一阵,诉说一阵哭泣一阵,直悲伤到深夜才离开那三角架,回到连队。那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觉,直说到次日早晨,妻送丈夫赴边关。
1962年6月2日早晨,春山的天空布满了乌云,这是干旱少雨的春山天象不多见的。老天爷仿佛也为钱秋妹和蕲春歌一再的离别不高兴。两个人来到戈壁滩上的低凹处(戈壁滩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过往行人),这个低凹处更是寂寞无人。钱秋妹扑在蕲春歌怀抱里,双手把蕲春歌紧紧的拥抱住,大放悲声∶ “春歌哥!秋妹舍不得你呀!”蕲春歌也哭道∶ “秋妹妹!我也舍不得你呀!”于是两个人抱成一团,哭作一堆。两个人只觉得好悲惨,命运之神为什么要这样两次三番地拆开他们!两个人本是一对儿恩恩嗳嗳的夫妻,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顺顺利利地结合在一起。
眼面前的两个人∶
一个眼睛哭得桃子红。一个眼睛哭得红桃子。哭的只是哭。别离是一定要别离。军令如山倒。不走哪能行。两个人哭了多时。
始终是难舍难分。
“春歌哥!秋妹有几样东西要送给你,望你带在身边,留做纪念。”她说着便从蕲春歌怀抱里挣脱出来,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土布蓝色小包袱打开来,先取出一双新布鞋,送到蕲春歌手上。他双手捧着新布鞋,翻过来倒过去的看,只见那布鞋底子纳得硬硬板板的,那洁白的布底子上,针脚线路走得是那么匀称,是那么细密,是那么的横看一条线,竖看也是一条线;斜看一条线,直看还是一条线,是那么的行是行,路是路。只要看这双鞋底子,就可以知道秋妹妹是怎样的将一颗心完完全全地献给了蕲春歌!
他傻傻地看着手上的新布鞋,爱不释手。用手掌在鞋底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她用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看着他痴痴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鞋底子。便知道春歌哥不是在抚摸鞋底子,而是在抚摸着她秋妹的一颗心。她的心呵,被蕲春歌抚摸得酸楚难当,疼痛难当,于是她的眼泪如同小河的水,哗哗地流淌。
蕲春歌又从钱秋妹手上接过一双长筒袜子。这是一双长筒到膝盖的棉线袜子。上了软布底子。这软布底子也是钱秋妹一针一线纳出来的。袜底上的针脚线路也是纳得那么细心、那么认真,脚板凹还绣着鸳鸯戏水的花纹图案。蕲春歌又接过一方花手帕。这方手帕是柳绿花红,又有蝴蝶双飞。
蕲春歌一件一件看过。便觉得他的秋妹妹好有学问,好秀丽文雅。并且那宗宗件件都藏有秋妹妹对他的爱慕深情。钱秋妹又将鞋、袜、手帕一件一件放进她春歌哥的小行囊里。
“春歌哥,鞋子和袜子,原来是做给你我二人结婚时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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