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微露忧色,答道:“夫人还是那样,不爱吃东西,只一直唤着小姐。”
刘风有些疲倦的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起身道:“走吧,去看看她。”李管家答应一声,两人随即出了书房。
等他们走后,原虎自书柜中钻出,心中对刘风的恨意已减退不少,无论怎样,他也只是个担心女儿的父亲罢了。将那封信往桌上一扔,他迅速离去……
西岭山脉深山里的一处水潭前,胡铃满脸怒气的站在那里,对潭内不住叫道:“快出来,你快出来!”
一如上次一样,一张水凝成的人脸缓缓浮上:“怎么了?”
胡铃冷哼一声质问道:“你让我炼的九芝天华丹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脸满是讶异表情:“怎么?吃了你的修为还未到四尾吗?”
胡铃一掌拍在身旁石上,立刻石屑纷飞:“那怎的会将昆仑山的灵鸟也给引了来!”
那脸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扬了一下,仍奇怪的问道:“昆仑山的灵鸟…那不是凤凰么?怎么会,后来怎样了?”
胡铃不耐烦的道:“还能怎样,我杀了它,那个叫什么陆吾的也跑了,扬言要找我算帐。你还未答我,怎会将凤凰引来?”
那脸沉吟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难道是配方出了问题?唔…我得回去看看,这样吧,我们暂时就不要见面了,等我找出原因后再找你。”不等胡铃反应,四散沉入水中。
胡铃连叫几声都不见回应,知他已走,烦怒的将潭边石子不断踢入潭中,清澈的水潭立刻变得浑浊。她忽的想起什么,咬咬牙,转身跃入林中……
第五章
当原虎带着小宝与乾明回到久别的河湾村时,时间已近黄昏。无论外面的世界翻起如何的滔天巨浪,这座小村庄未受丝毫影响。静谧,悠闲,晚饭的炊烟屡屡升上天际,在中途消散不见,几声家犬空阔的吠叫在村中回响,村外田中一个村民正收拾好农具,拉着耕牛向村中走去,落日的余辉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这一切本对原虎再熟悉不过,可现在他只感既陌生又亲切,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啊。
再忍不住对家和母亲的思念,原虎一把抱起小宝向村中跑去,乾明望着下方宁静的山村,神情竟似有些痴了,呆了一呆,这才追着原虎跑过去,一路上洒下小宝高兴的咯咯笑声。
“娘!”还未到家门口,小宝已挣扎着下地跑向自家土屋,一边大声叫道。
屋内沉寂了一下,突的传出咣当一声物体摔落的声响,大门打开,原婶不能置信的看着夕阳照应下在远处含泪看着自己的儿子,以及飞扑过来的小宝。
小宝一下扑入她怀中,立时放声大哭:“娘,我好想你啊…哇……”原婶眼泪马上掉了下来,搂着小宝不住摸着,好象要将他全身每一处都看个仔细。
原虎慢慢走上,对原婶道:“娘,我回来了。”
原婶恩的点点头,抚着原虎肩头道:“娘知道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见跟在原虎身后的乾明,问道:“这是你的朋友吧?”
一直看着这一幕的乾明竟有些扭捏,失去平日一贯的嬉笑,他认真的道:“大娘你好,我叫乾明。”
原婶满脸高兴的对他点点头道:“你们还没吃饭吧,来,不要客气,快进来,我去做饭。”说着已抱着小宝进屋。
乾明望着她的背影,感慨道:“有个妈妈,真好。”
原虎想起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对他道:“你可以把这里当你的家,我娘为人很好的。”
乾明脸现一丝喜色,忽的不知想起什么,轻微一叹,随又恢复那一贯笑嘻嘻的表情,向屋里跑去:“大娘,我这个和尚不吃素的,你不要单独为我做素菜啊。”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永远凝固,此情此景似乎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原虎一瞬间生出这种感觉。他的心情也随之完全放松下来,脸上不由现出微笑,跟着走入屋内。
晚饭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下进行着,当问起原虎这一月究竟在干什么时,原虎撒谎道为凑足医药费自己在一艘货船上打工,随其去了一趟海镜,乾明就是在半路上认识的。原婶信以为真,便不再追问什么。饭后小宝久不见母亲,一定要跟原婶一起睡,原婶自然是欣然答应,回屋哄小宝睡觉去了。
原虎却总也睡不着,他爬上屋顶,嘴里叼着根草棍,躺下看着天上的星星,以前每当他有心事夜里睡不着觉时,便会习惯性的到这里仰望夜空,心情自然会平静许多。然而不知是否早没了往日的少年心性,他今夜无论怎样也平静不下来,脑海中思潮起伏,各种各样的事一起涌上心头。
身旁一整风响,乾明也翻上屋顶学他般躺下,问道:“有心事?”
原虎点点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恐怕,明日又要离家。”的确,再过几日就是药神婆之约,他已答应人家,不能不去。而且,我又可以见到小兰了,原虎一想起这个,心里便止不住的一阵温暖。等帮完药神婆的忙,我就带小兰回家见见母亲,然后我们就像以前约定的那样,出去游历天下,去界罗看行云,去赤牙城拜会锐齿……这样多好啊,有山神玉之助,我们还可以去很多以前不能去的地方。
山神玉…山神玉…忽的,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原虎脑中一震,所有温馨的想法全不翼而飞。有了山神玉,我还可以过上以前的生活吗?原虎内心隐隐感觉到,这恐怕再也不可能了……
见原虎脸上忽明忽暗,却不答话,乾明奇怪的摇摇他的身子:“喂,你没事吧?”
原虎惊醒过来,伸手抹抹脸颊:“不,没事。”
乾明把大头凑过来道:“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去吧,反正最近没什么事做。”
原虎慢慢坐起,答道:“我要去一趟天都山亚天峰。”
乾明一听身子不自然的扭动一下,道:“哇,我最怕爬高了,会头晕,还是你自己去,我不去了。”
原虎不虞有他,点头道:“那你在这儿等我好了,事毕之后我就回来。”
乾明却像没听到,自顾望着天上群星,原虎也满怀心事,也没注意到乾明的异常,只深深吸口夜风中的清新空气,就那么躺下,再不愿想任何事。
翌日,当原虎对母亲说起又要出门时,出乎他的意料,原婶并没怎么惊讶,她只深情的替原虎整整衣襟:“我的阿虎长大了,你有自己的事,要做便去做吧,小心点。”
一刹那,原虎几乎又要流下泪来,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掏出身上大半银子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他不敢转过身子看母亲担忧的面容,他怕会忍不住,他也并未叫醒熟睡的小宝,因他知道,弟弟一定舍不得让自己走。一个月前,同样是这样的清晨,原虎在母亲目送下离家,那时,他并不知道未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那么这次呢,他会知道吗……
亚天峰,位于天都群山内,与天元宫所在的香柱峰并列为天都两大最高峰。此峰位于香柱峰西侧六十里外,与其遥遥相对。山势拔地而起直Сhā云霄,四面均为寸草不生的绝壁,峰北一道飞泉由石壁缝隙内喷薄而出,直如白练挂于天际,让人叹为观止。
亚天峰顶终年云遮雾罩,难得一窥真容,更因其陡拔险峭,飞鸟难上,自古便有:“飞仙直上触青云,亚天世间第一峰”的美誉。
四日后,原虎来到亚天峰脚下,一如所有第一次见到此峰的人一样,他也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工造化,如此奇景,比之香柱峰顶天元宫的人为奇迹,又别有一番自然震撼。虽说此峰难渡,但以原虎现在功力加上山神玉之助,自然不会太难。
他伸手按上石壁,在山神气作用下石壁应手凹进去一块,原虎借力双脚踏上石壁,同样也在触脚处凹进一块,有如天生的阶梯。靠此之助他毫不费力的攀缘而上,但就算这样,等到达峰顶时也花去他一个时辰的时间,身上衣衫大半被汗水打湿。
呼~~~~我的妈呀,差点累死,原虎抹抹一脸的汗水,四下打量。亚天峰顶是个五丈见方的平台,上面生着些奇形怪状的短小植物,平台正中一块巨大的黑色巨石孤零零的矗立,怕不有上万斤重,除此再无他物。由于此处实在太高,云层反而在峰下,峰顶天青气朗,视野开阔,由此处而望,四下群山全与云雾混成一片,只有不多几处峰头自云中探出一小截,远处天元宫所在的香柱峰,亦比此处矮上少许。
原虎遥遥观望一番,立觉心中豪气顿生,胸怀大畅,所有忧伤烦恼与此景相比都显微不足道,忍不住提聚功力仰天长啸,尽展英雄情怀,啸声悠劲绵长闻达四里,过得半晌,周围的回声才隐隐传了回来。
原虎大乐,又深吸口气准备再来一次,忽听背后一人笑道:“几日不见,原小哥功力又见精进,刚才长啸中气十足,已达内外交融,神功自给的极高境界,可喜可贺。”
第六章
原虎回头,见说话者正是药神婆,她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正坐于一块石上,手里拈着一株紫花青蕊,红茎白叶的不知名小草,笑着望向自己。就算刚才自己陶醉在四周壮阔的风景之中,戒备力大减,她能悄无声息的来至身后,仍让原虎极为吃惊,光看以她年纪能攀上此峰,就大不简单。
原虎躬身施礼道:“拜见前辈。”
药神婆却没回答,只看着手中怪草,自顾道:“此草名为‘石生花’,秋日传种,冬日始发芽,又喜长于恶石夹缝之中,生平环境最是险恶不过,往往到了春季时节,万中难活一株。然而一旦长成,它生命力却又最是顽强,即便大旱十年,冰冻三尺,亦难伤其分毫。加之其性活肌生血,拔毒清神,为伤药中圣品,没想今日在此绝顶让我发现。”
原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手中小草,于是并不答话,只静候一旁等待下文。
药神婆将其珍而重之的放入腰间革囊,又道:“不过若非在如此险恶环境,亦不能造就此奇珍。海镜十日就是那冬日苦寒,岩石压迫,现在小哥终于破茧长成,假以时日,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伤你?”
原虎这才明白她一番话的意思,不由脸红道:“前辈过赞了。”
哪知药神婆脸色庄严道:“我看你还是没明白,此草珍贵不在于它难以长成,而在它的疗伤圣效对人大有用处。若不能做成伤药,它便在此活上千万年,也不过枉然。”
原虎始恍然药神婆这话的真义,她是说自己如这万石花一般好不容易从无比险恶的环境中锻炼出来,便该利用自己条件做一些有用的事,而不该藏私自惜。原虎明白是明白,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默默想着心事,不发一言。
见他模样,药神婆脸色转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你自会选择。老身刚才那番话,倒是显得强人所难了。”
原虎忙道:“不敢。多谢前辈提点,但我仍需时间考虑明白。”药神婆露出一丝笑意,满意的点点头。
原虎四下望望,疑惑道:“前辈,小兰呢,她不是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吗?”
药神婆拐杖一拄站起身来道:“她走啦。”
原虎大为惊讶,连忙问道:“走了?前辈知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有没有留下什么话?”言语间极是迫切。
药神婆露出思索神情,缓缓道:“那时在海镜,有天晚上突有许多人将我的小屋包围,要我交出小兰。反正就快要救出孩儿,我也早不想在海镜那地方呆下去,干脆弃屋而走。哼!算那帮狗东西运气好,否则定让他们全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想反正今日会遇见你,便带上还在昏迷的小兰离城,第二天她便苏醒,一醒过来就不顾一切要回城寻你,这时突然有个叫斑的豹妖找到我们。与小兰谈了一会儿后他们就一道离开,也没说去哪儿。不过走之前她要我告诉你:我有事不得不走了,但仍然会在远方想着你。嘿,你们小两口感情停深啊。”
听得小兰已经没事,原虎立觉放心。但随即心头止不住的一阵怅然,她就这么走了,我又不知何时方能与她相见。自己与小兰在刘府内意外相识,一同逃出高阳,正是她,带自己进入神州大地上丰富多采的另一个世界。若说山神玉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那么,改变自己内心的人,便是小兰了。
与她相聚不足一月,且是离多聚少,但不知为何,自己每每在失意或遭逢困难时,总是第一个想到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蓦然回首,原虎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在第一眼见到她时,已爱上她了啊。
药神婆久历世事,自然看出原虎与小兰间的那份感情,她蔚然一叹道:“情之一物,最是伤人。情到浓处情转薄,也许正因为你们都在第一眼都喜欢上了对方,才没发觉这份感情的存在吧。”
原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前辈几次三番提点于我,如此大恩,原虎没齿不忘。”
药神婆仰望天际,眼角却隐有泪光:“谁又没年轻过呢,想当年我跟老头子…唉,算了,真的是老了啊。”
她转过头对原虎道:“小哥是信人,想必已将山神玉带来了吧?”
原虎有些为难的挠挠头:“这个…前辈,山神玉已经不在了。”
药神婆惊道:“被抢走了不成?是谁干的?”
原虎忙解释道:“不,不是,只是它现在好象在我的身体里。”
药神婆乍闻此语的震惊并不下陶定,她脸露古怪表情:“怎么会?才不过一月,以往,就算百年不能融为一体也不少见啊……”
原虎见她言语古怪,小心提醒道:“前辈?”
药神婆一愕回过神来:“啊?哦,那么请小哥移开这块石头。”她对峰顶正中的那块黑色巨石一指道。
原虎依言走上手按巨石,体内山神气全力催发,巨石竟如一团面粉般逐渐软化,前面部分向内凹进,渐渐露出下方一个黑漆漆的深洞,内里一股冰寒之气直冲而出。见原虎就似毫不费力的完成此举,药神婆惊讶不已的点点头,喃喃道:“果然。”
她走到洞口对原虎招招手:“跟我下来吧。”
洞中伸手不见五指,药神婆从腰囊中掏出一把药粉抹在杖上,杖头立刻发出一团碧油油的荧光充盈洞内,虽然依旧很黑,但对功力高如原虎者,已然足够视物。他们站立处是一条笔直延伸而下的通道顶端,一排粗糙但明显是人为的阶梯延伸向下。竟有人能在此绝顶修筑这么一个地下秘道,无论哪一方面都让人既感惊奇又感佩服,更多的,则是向下一探究竟的强烈兴趣。
药神婆当先而行,原虎紧随其后,两人向下走去,越是往下,冰寒之气越发冻人,到后来简直如三九寒冬穿件单衣爬到雪山之巅,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已被冻毙。但原虎体内山神气自发运转全身,热能由内而外布满身体,竟是丝毫不感寒冷,药神婆行动自若,也不畏寒。约莫过个一柱香的时间,两人走到尽头。
尽处是一个广阔的空间,方圆足有三四丈,高约五丈,顶部无数钟|乳巨岩倒垂而下,五颜六色千奇百怪,十分壮观。中间是一个大池子,池中的水呈深青色,偏又异常清澈透明,那股无匹寒气,正是由池中水所发。池心一个小小高台,离水大约一丈,很是抢眼。
药神婆回头道:“这池中乃万年玄冰液,是天下至寒之物,比之霜雪珠亦只差半筹。人若沾上一点立成冻尸,百年不朽,小心别掉下去了。”抢先跃往石台,原虎随后跟上。
人还在半空,只听跃上石台的药神婆徒地发出一声惊慌之极的尖叫:“怎么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
原虎大是奇怪,是什么竟使药神婆如此慌张?山神气移向身后,身形加速向石台投去。跃上石台,只见台中心有个极深的凹洞,内壁光滑异常,显是原来放了什么东西,药神婆正盯着这个凹洞不住叫道:“人呢?怎的不见了!怎的不见了!”
原虎拉住她道:“前辈,冷静一下,什么不见了?”
药神婆一脸焦急的大声道:“我儿子,关我儿子的‘玄石精牢’就放在这里的,十六年了,我来过无数次,近两年心灰意冷才没再来,怎的就不见了?”言语惶惶,与平日大异。
原虎忙安慰道:“前辈不要急,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人知道这里,兴许是他把你儿子救走了。”
药神婆得他提醒,露出思索的表情:“还有什么人知道?只有赵青阳……”
原虎一呆,赵青阳,不是天元宫掌教,人族七大高手么,怎么药神婆的儿子会跟他扯上关系?他劝道:“赵青阳是人族七大高手,他一定有办法救出你儿子,你何不去问问他,兴许真是他做的。”
哪知药神婆仰天发出一声悲笑:“他?他会救我儿子?当年若不是他,我儿子怎会年纪轻轻便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我又怎会十六年不见亲子?婷儿又怎会从小便没有爹娘?赵青阳又怎会救他出去?”
突的她一呆,似回过神来般自语道:“对,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怕我儿子揭穿他当年阴谋,把他赶下掌教之位,所以便抢先一步来把我儿子害死。对,一定是这样!”
对药神婆的话原虎越发胡涂,他问道:“前辈,你说什么,什么阴谋,什么害死你儿子?”
药神婆不答,只怔怔的不知想些什么,忽的她仰天尖叫道:“赵青阳,你害死我儿子,我决不会放过你!”神情痴狂,极是吓人,也不招呼原虎,一跃上岸向洞外狂奔而出。
原虎想要拦住她,却迟了一步,连忙大叫:“前辈,等一下。”药神婆哪里肯听?原虎无奈,惟有紧紧跟上。
第七章
跑出洞外,药神婆纵身一跃跳下山崖,每当落到一定距离她便伸出拐杖在山壁上一点,借力荡到下一处地方,稍阻下落之势。她以这种“Z”字形交替下落,不一会儿便隐入峰下云层中不见,如此身手,非有绝顶的身法与过人的内力不可做到。亦可见她现在心情之焦急,几乎连命都可以不顾。
原虎紧跟着跑出,顺手一掌拍在巨石上将其恢复原状阻住洞口,当看见药神婆那么奋不顾身的跳下,他顿时傻了,不要吧,难道又要叫我玩命?但药神婆现在精神状况很不稳定,自己又势不能扔下她不管。楚剑说得对,我就是太心软了,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原虎愤愤的想,脚下却一步不停,紧跟着跃下亚天峰。
身子跃离峰顶的刹那,原虎只感脑中轰的一下空了,心脏似乎一直提到嗓子眼,张大了口却什么也叫不出,全身的重量都在一瞬间失去,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随后心脏再狠狠落回原处,一切感觉又重回身上,脑袋也开始重新运转,但迎面直灌的狂风仍使得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这么短短工夫,他已落下几十丈,可见下坠之势何等劲急。原虎伸手一勾,山壁打横支出一根石刺,他抓上石刺身子绕着它旋几个圈消解下坠的力道,又脱手向下落去,等落到一定距离,又依法施为,就这么且落且停,紧追药神婆而下,约一柱香工夫后,终于踏上实地。 我的妈呀,原虎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这次比之上次冒险杀那两名天道杀手还要惊险万分。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原虎才感觉全身乏力,连抬根手指的力道也欠奉。不知道药神婆从哪儿来的劲,一落地脚步不停立刻向天元宫方向冲去,看得原虎心惊不已,这,这还是个老人吗? 咬咬牙,猛力提起体内山神劲气,手脚迅速活络过来,原虎全力追了上去:“前辈,等一下。” 药神婆奔行奇速,六十里山路转瞬即过,两人已行近香柱峰下。原虎越发焦急,天元宫非同小可,岂可轻闯?药神婆现在神志不清,若任她这么闯上的话,非惹下极大祸事不可,原虎猛吸口气,山神气刹那在体内经脉急转三次之多,足不点地人已如轻烟般飞速逸了过去,拦在药神婆身前。 “前辈,听我说……”
原虎话还未说完,药神婆大叫一声:“让开!”已一杖打了过来,原虎伸手格上拐杖,手臂几下翻转已与拐杖缠在一起,随后努力将它夹住又道:“前辈,冷静一点……”
药神婆抽了几下难动分毫,干脆放下拐杖一掌击过去:“让开!我不想伤你。”
原虎身形向右横移一尺避开此掌,脚下一错向后转了个圈又拦在她身前:“你这么闯上去,于事无补……”
药神婆哼了一声掏出把药粉洒了过去,原虎知道厉害,忙纵身向后跃开,轰!的一声,药粉落地爆出一团青碧火焰,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中人欲呕的恶臭。
原虎挥出一股掌风吹散飘向自己的恶臭烟雾,又道:“不如好好走上找赵青阳问个明白……”
药神婆根本不理会他的话,狠狠道:“小子,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不是我对手,快给我让开!”又待再上。
忽听背后有人喝骂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直呼我们掌教的名字?”
另一人跟着道:“好臭,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在天元宫脚下放肆!”
原虎转头看去,却是两名道士站在那儿,一个三十余岁,又瘦又黑,脸上尽是麻子。另一个却是个半老头子,须发花白。
药神婆冷笑道:“我在天元宫时,你们两个还未出生哩。快滚开,两个看门的罗嗦什么!”
两人脸色大变,那麻子唰的抽出背上长剑怒道:“疯婆子,你说什么!”
原虎眼看闹僵,忙解释道:“我们有些事要上山找赵前辈,并非有意冒犯。”
那老头跟着执剑在手走上一步:“好大的口气!哪来的土包子,掌教是你们说见就见的么?”
药神婆拾起地上拐杖,对原虎道:“看到了吧,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你对他越客气,他就越不把你当回事。小子,学着点了,对这种家伙,就得来硬的。”从原虎手上抓过拐杖扑了上去。
那两人齐齐喝道:“站住,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忽的住口不言,身子瘫软一起倒了下去。
药神婆毫不停留的冲过两人身旁,向山上而去,原虎呆了一下,也跟着跑上。至此药神婆神妙无方的用药工夫方完全展露,一路上,凡是有想阻拦她的人,无论多少,只要一接近她身前三尺无不尽数昏迷,连一点反抗都来不及做。反观药神婆,足不抬,手不动,只顾向上赶,根本看不出她是怎样用的药,甚至一些上山朝拜的人也无辜遭殃,晕倒在山路之旁。
就这么一路上冲,直到香柱峰半山腰的天元宫别院,都没有遇到一点有效的抵抗,如入无人之境。在见识了药神婆的厉害后,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敢来阻她。两人越过别院踏上通往天元宫的山道。突的原虎感到两股强大的力量正至峰顶向这处赶来,速度之快简直就如在飞一般。药神婆似也有所觉察,她停下脚步,静等来人现身。
来人的确是在飞,一青一白两道虹芒划破长空直向这处投来,原虎曾在罗长春身上见识过,知道这是极为高深的“御剑飞升”之法,那么来的当是天元宫护法使一级的人物了。果然药神婆神色一凛,不再像先前那么肆无忌惮。
来者落下地来,光芒收敛不见。青光里的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脸上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长身玉立,青衣葛巾,颇为潇洒;白光里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汉,一脸严肃,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两人均长剑在握,对药神婆一脸戒备神态。那中年大汉沉声道:“你们是何人,为何硬闯我们天元宫?”
药神婆却不答他,反问道:“天元宫第四代护法使‘枯木长春,初月恒圆’你们是哪两人?”
两人一楞,奇怪的对看一眼,大汉答道:“前辈为何对天元宫的事如此熟悉?在下卫恒圆。”听药神婆竟知道他们的身份,他对这老人越发摸不透,言语已有些恭敬起来。
那青衣青年嘻嘻一笑:“我是宁初月,这是我自己炼制的宝剑‘快马’。”言罢一拍手中长剑,似乎对此事颇为得意,随时都不忘提上一句。
天元宫四大护法使已到其二,亦可见药神婆这番硬闯实已引起相当大的震动。对这两人药神婆却并不怎么害怕,她将手中拐杖一挥:“我这次是来找赵青阳的,不关你们的事,让开!”
卫恒圆眉头大皱:“前辈若再这么直呼我们掌教的名讳,请恕我不客气了。”
药神婆面无表情,冷冷道:“即便第三代护法使来了,我也不放在眼内,何况你们,还不让开!”
卫恒圆脸色一沉,正待说话,忽听背后一人朗声道:“原来是药神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声音清朗出尘,极富磁性。
宁卫二人毫不迟疑的齐齐转身向后一拜:“恭迎掌教!”
原虎心头一震,人族七大高手之首,天元宫掌教赵青阳,终于来了。
第八章
一名长身玉立,着淡青布袍的中年男子在一个全身枯瘦如朽木的黑衣老者陪同下,缓缓向此处行来。他走得并不甚快,但步履徐徐间却能转眼跨过数丈的距离,偏身形又是那么飘逸,丝毫不显做作。这种缓慢与极快间的强烈对比,份外使人印象深刻,不消片刻,赵青阳便来到众人身前。
他长着一张修长文雅的脸庞,宽额秀颊,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目光中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暖意,任何人在他注视下都不会感到拘谨。鼻梁挺正直达山根,颌下三缕长须随风轻扬,如此人物却全无一点七大高手的霸气,倒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士雅客。虽在众人间只随意的负手而立,但立时有如鹤立鸡群,让人一见难忘。
赵青阳先对一旁的原虎微微一笑,向他点头示意,才对药神婆恭敬的一拱手道:“不敢请问药神前辈有何事找晚辈?”
自他来后,药神婆也冷静下来,至少在表面已恢复平日模样。听他这么问,她只哼了一声道:“少来这一套,我问你,你到底把我孩儿弄到哪儿去了?”听语气,她竟似早已认识赵青阳。
赵青阳一楞,脸现讶然:“你孩儿?”
药神婆语含讽刺的冷笑道:“赵掌教贵人多忘事,区区十六年,就把自己的师弟忘记了么?”
赵青阳这才明白过来,他答道:“陈师弟因犯师门大过被囚于亚天峰顶‘澈寒窟’思过,晚辈又怎会弄他到哪儿去?”
药神婆神情突又变得说不出的愤怒,她大叫道:“什么犯师门大过?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当年若非你,他又怎会受诬被囚,至十六年来不见天日,与父母妻子隔绝,我家老头子也受牵连失踪。现如今你还不肯放过他,赵青阳,你好狠毒的心肠!”
赵青阳身后三人无不脸色大变,那黑衣老者暴喝一声“大胆!”长剑出鞘便准备出手。
赵青阳伸手拦住他道:“枯木,不得无礼。”黑衣老者再愤愤的看了药神婆一眼,心有不甘的退了回去。
对药神婆的指责赵青阳毫不在意,他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当年之事门中已有公论,无论如何前辈也曾是我派中人,请勿再胡言。前辈所指,陈师弟似发生了什么事?”
药神婆虽仍一脸不兮,却也不再提,只道:“好,过去的事老身早已认了,不提也罢。我问你,我孩儿现在何处?天下知道他被囚之处的只有天元宫的人,若不是你干的,还有谁?”
乍听此话,赵青阳不由大讶:“陈师弟难道已不在‘澈寒窟’了么?”
药神婆再忍不住,怒道:“赵青阳,我孩儿被关十六年,早对你掌门之位构不成威胁,你为何还不肯放过他?怎么到现在还在装糊涂?”
赵枯木忍不住又大喝道:“你这老太婆是否疯了,这里是天元宫,岂容你一直胡言乱语,若敢再对掌教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卫恒圆也面色不豫,却不似赵枯木那般激动,他转头对赵青阳道:“掌教,这究竟是……”
赵青阳叹了口气,对他道:“药神前辈乃二代护法使陈漠云的妻子,当年也是我天元宫中人,说起来还是你们的长辈。他的儿子陈余风是我师弟,十六年前因犯教规被囚,此事在宫中少有人提起,除长春外,你等均为半路加入本宫,所以不知道。”
不容他说完,药神婆打断他道:“过去那档子事还提来做甚,我早已不是天元宫的人,你不必在这儿假惺惺对我前辈长前辈短的,我只要你告诉我孩儿的下落,立刻便走,决不多留一步。”
赵枯木见她一再对赵青阳不敬,掌教虽一直对药神婆客气有加,不予计较,但他是个火暴脾气,如何忍得住?对赵青阳一拜:“掌教,她也说自己非宫中之人,现在一直对你不敬,便让属下教训她一下。”说完便想动手。
赵青阳仍拦住了他,他对药神婆道:“前辈,我想这其间定有误会,能否静下心来告诉晚辈究竟发生了何事?”
药神婆现在情绪激动,本就听不进劝,加之她已认定赵青阳跟陈余风失踪有关,更加不会理会他的说话,冷冷道:“发生了何事?你自己最为清楚,还来问我做甚?”
药神婆一直口口声声认定自己加害了陈余风,饶赵青阳修养再好也不禁有气,他眉毛一剔道:“前辈一直指责我加害陈师弟,不知有没有证据,若只是想当然的话,未免……”言语间已渐渐不客气起来。
这时一直在旁未说话的宁初月突然对原虎道:“这位兄台与药神前辈一同前来,不知是否知道事情始末,能不能告诉我们?”
经他这么一问,原虎立知道这是个打破僵局的好法子,不禁对他多看了两眼。他将自己在“澈寒窟”中所见讲了一遍,却隐去自己是受药神婆之托去打开石牢,只说是受药神婆邀请协助上亚天峰采药。
宁初月听过后对原虎笑道:“兄台能登上亚天峰顶,身手不错啊。”
赵青阳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沉吟道:“陈师弟当真已不在‘澈寒窟’中了么?奇怪,究竟是何人,竟能连‘玄石精牢’一同带走。”
药神婆用拐杖指着赵青阳道:“除了七大高手,谁还有这个能耐,何况只有你知道我孩儿被关在那里,不是你又是谁?”
此举已是大为不敬,赵枯木怒喝一声:“亚天峰顶乃本宫禁地,你私闯已犯了禁规,何况现在不但硬闯天元宫,还出言侮辱掌教,岂可容你!”一剑直刺药神婆。
陈余风无故失踪,药神婆痛失爱子早已心神大乱,若不是对赵青阳忌惮三分,早动起手来,也不会拖到现在。赵枯木抢先出手,那是再好不过,除赵青阳,别人他还未放在眼内。
她脚下轻轻一点,人已向后逸出,身法轻捷灵动,根本不似一个老人。人还在退势中途已扬手撒出一把药粉,赵枯木本待追击,鼻中突然闻到一股异香,已知不妙,忙提气屏住呼吸扬手打出一道掌风吹散药粉,但就这么一缓,药神婆已退到两丈开外。
见到最后还是动了手,原虎大急。现在他们在别人地盘上,对手又是天元宫的护法使,他们的厉害他从罗长春身上已充分感受到,何况还有一个七大高手之首的赵青阳,怎么能讨了好去?而且从目前看来是药神婆无理取闹在先,自己不能帮她,劝又劝不了,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斗成一团。所幸赵青阳虽没有出言制止,但也没加入帮手,也只是看着赵枯木与药神婆相斗。
药神婆不止用药厉害,杖法也颇了得。她一根拐杖舞得虎虎生风,化为一团灰影在身周不住盘绕,阵阵劲风直逼四方,连数丈之外得原虎等人也受其所迫,不由后退几步。
赵枯木将内劲注入剑身,其剑表面幻出一道灰蒙蒙的长芒,竟达到传说中的“剑气”之境。但畏于药神婆用药之技了得不敢过分靠近,只在一旁用剑气攻击。场中两团灰光互相缠绕,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两人身周一丈之内摧枯拉朽,山道之上的青石板寸寸碎裂,树木草叶全被绞为碎片,被气劲吸引在两人周围旋飞,声势极其惊人。
见久不得近前,赵枯木左掌举起对准药神婆猛的一推,同时口中暴喝一声:“破!”刹那,全场之气都似随着他此掌狂涌而起一股脑卷向药神婆,一阵凛冽劲风狂吹,所有人的衣衫鼓荡不止,咧咧作响。
药神婆轻蔑之态尽去,神情凝重。双手回缩握于杖身中心,随后将拐杖大力往地上一拄,借此迎向赵枯木此掌。碰!的一声巨响,劲力砸上杖身,药神婆头上银白发丝如飞般扬起,怒目咬牙死死抵住,随后将拐杖往上一掀将劲道御开,同时一大团泥块被撬出砸向赵枯木。
想不到这老太婆竟能接下自己全力一击,赵枯木大是愕然,见泥块飞至,不及细想先挥剑将其绞碎,霎时眼前一片尘灰,待恢复视野再定睛一看,前方药神婆竟已不见人影。忽的心中警兆大盛,头顶一道黑影笼罩不断扩大,赵枯木迅速举剑上撩,随即铛!的金铁交鸣之声大响,赵枯木手腕一麻几乎连剑也握不稳,闷哼一声不住退后。
药神婆一招得手丝毫不缓,手中拐杖在头顶旋得一圈又当头砸下。赵枯木右手仍酸麻不已,大骇之下剑交左手格挡,一击之下又连退数步。药神婆杖力奇猛,一个天元宫护法使竟被击得连还招之力也没有,眼见她又舞杖跟进,赵枯木猛一咬牙将手中剑望空一甩,竟以一对肉掌穿入药神婆杖影中展开近身肉搏。
这么一来情势又自不同,拐杖属长兵器本就不利近攻,赵枯木招式之中又带上强绝内劲,不消数招已将药神婆逼得左支右拙,大为狼狈。赵枯木双掌在药神婆身周连拍数下,掌劲交织成一道气网封死她所有进退之路,紧接着他右掌直拍药神婆胸口,左掌却自右掌下穿出后发先至击到肋下。
前后左右皆被封阻无法闪避,连移动亦有困难,药神婆眼看就要中招,她收回拐杖横于胸前,跟着整个人原地转动起来。似缓实快,连人带杖倏的化为一阵平地旋风直冲向天,一股绝大吸力以她为中心卷向四方,山道之上立时飞沙走石,赵枯木不由自主反加速向她标了过去。
药神婆不仅不躲,反以此奇招反客为主,赵枯木不知此举虚实不敢贸然行险,收回掌劲全力向后急挣,意图脱开吸力。没想到先前发出的七八道掌劲被药神婆这么一搅全混到一块,劲道失控下霎时全乱了套,他身体周围七八种不同劲力或吸或放,或拉或扯,分别往不同方向散逸。赵枯木身在其间感受最是深切,就好象同时有数人在数个方向拉扯他一样,极不好受,一时便如旋涡中的小舟,摇摆不定。
正当赵枯木全力与自己的劲力相抗时,忽感小腹气海中一麻,全身内劲微微一滞,接着麻痹迅速传遍全身,只在一个呼吸的工夫经脉间便空空荡荡,一丝内力不出来。赵枯木知道定是药神婆借风势放出什么古怪药物,自己与她实实打上一阵,竟在不知不觉中忘记药神婆最危险之处乃是她那出神入化的用药之技,霎时叫苦不迭,心中刚感到一丝后悔,那些力道已全施在身上,他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抛飞开去。 一名长身玉立,着淡青布袍的中年男子在一个全身枯瘦如朽木的黑衣老者陪同下,缓缓向此处行来。他走得并不甚快,但步履徐徐间却能转眼跨过数丈的距离,偏身形又是那么飘逸,丝毫不显做作。这种缓慢与极快间的强烈对比,份外使人印象深刻,不消片刻,赵青阳便来到众人身前。
他长着一张修长文雅的脸庞,宽额秀颊,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目光中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暖意,任何人在他注视下都不会感到拘谨。鼻梁挺正直达山根,颌下三缕长须随风轻扬,如此人物却全无一点七大高手的霸气,倒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士雅客。虽在众人间只随意的负手而立,但立时有如鹤立鸡群,让人一见难忘。
赵青阳先对一旁的原虎微微一笑,向他点头示意,才对药神婆恭敬的一拱手道:“不敢请问药神前辈有何事找晚辈?”
自他来后,药神婆也冷静下来,至少在表面已恢复平日模样。听他这么问,她只哼了一声道:“少来这一套,我问你,你到底把我孩儿弄到哪儿去了?”听语气,她竟似早已认识赵青阳。
赵青阳一楞,脸现讶然:“你孩儿?”
药神婆语含讽刺的冷笑道:“赵掌教贵人多忘事,区区十六年,就把自己的师弟忘记了么?”
赵青阳这才明白过来,他答道:“陈师弟因犯师门大过被囚于亚天峰顶‘澈寒窟’思过,晚辈又怎会弄他到哪儿去?”
药神婆神情突又变得说不出的愤怒,她大叫道:“什么犯师门大过?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当年若非你,他又怎会受诬被囚,至十六年来不见天日,与父母妻子隔绝,我家老头子也受牵连失踪。现如今你还不肯放过他,赵青阳,你好狠毒的心肠!”
赵青阳身后三人无不脸色大变,那黑衣老者暴喝一声“大胆!”长剑出鞘便准备出手。
赵青阳伸手拦住他道:“枯木,不得无礼。”黑衣老者再愤愤的看了药神婆一眼,心有不甘的退了回去。
对药神婆的指责赵青阳毫不在意,他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当年之事门中已有公论,无论如何前辈也曾是我派中人,请勿再胡言。前辈所指,陈师弟似发生了什么事?”
药神婆虽仍一脸不兮,却也不再提,只道:“好,过去的事老身早已认了,不提也罢。我问你,我孩儿现在何处?天下知道他被囚之处的只有天元宫的人,若不是你干的,还有谁?”
乍听此话,赵青阳不由大讶:“陈师弟难道已不在‘澈寒窟’了么?”
药神婆再忍不住,怒道:“赵青阳,我孩儿被关十六年,早对你掌门之位构不成威胁,你为何还不肯放过他?怎么到现在还在装糊涂?”
赵枯木忍不住又大喝道:“你这老太婆是否疯了,这里是天元宫,岂容你一直胡言乱语,若敢再对掌教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卫恒圆也面色不豫,却不似赵枯木那般激动,他转头对赵青阳道:“掌教,这究竟是……”
赵青阳叹了口气,对他道:“药神前辈乃二代护法使陈漠云的妻子,当年也是我天元宫中人,说起来还是你们的长辈。他的儿子陈余风是我师弟,十六年前因犯教规被囚,此事在宫中少有人提起,除长春外,你等均为半路加入本宫,所以不知道。”
不容他说完,药神婆打断他道:“过去那档子事还提来做甚,我早已不是天元宫的人,你不必在这儿假惺惺对我前辈长前辈短的,我只要你告诉我孩儿的下落,立刻便走,决不多留一步。”
赵枯木见她一再对赵青阳不敬,掌教虽一直对药神婆客气有加,不予计较,但他是个火暴脾气,如何忍得住?对赵青阳一拜:“掌教,她也说自己非宫中之人,现在一直对你不敬,便让属下教训她一下。”说完便想动手。
赵青阳仍拦住了他,他对药神婆道:“前辈,我想这其间定有误会,能否静下心来告诉晚辈究竟发生了何事?”
药神婆现在情绪激动,本就听不进劝,加之她已认定赵青阳跟陈余风失踪有关,更加不会理会他的说话,冷冷道:“发生了何事?你自己最为清楚,还来问我做甚?”
药神婆一直口口声声认定自己加害了陈余风,饶赵青阳修养再好也不禁有气,他眉毛一剔道:“前辈一直指责我加害陈师弟,不知有没有证据,若只是想当然的话,未免……”言语间已渐渐不客气起来。
这时一直在旁未说话的宁初月突然对原虎道:“这位兄台与药神前辈一同前来,不知是否知道事情始末,能不能告诉我们?”
经他这么一问,原虎立知道这是个打破僵局的好法子,不禁对他多看了两眼。他将自己在“澈寒窟”中所见讲了一遍,却隐去自己是受药神婆之托去打开石牢,只说是受药神婆邀请协助上亚天峰采药。
宁初月听过后对原虎笑道:“兄台能登上亚天峰顶,身手不错啊。”
赵青阳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沉吟道:“陈师弟当真已不在‘澈寒窟’中了么?奇怪,究竟是何人,竟能连‘玄石精牢’一同带走。”
药神婆用拐杖指着赵青阳道:“除了七大高手,谁还有这个能耐,何况只有你知道我孩儿被关在那里,不是你又是谁?”
此举已是大为不敬,赵枯木怒喝一声:“亚天峰顶乃本宫禁地,你私闯已犯了禁规,何况现在不但硬闯天元宫,还出言侮辱掌教,岂可容你!”一剑直刺药神婆。
陈余风无故失踪,药神婆痛失爱子早已心神大乱,若不是对赵青阳忌惮三分,早动起手来,也不会拖到现在。赵枯木抢先出手,那是再好不过,除赵青阳,别人他还未放在眼内。
她脚下轻轻一点,人已向后逸出,身法轻捷灵动,根本不似一个老人。人还在退势中途已扬手撒出一把药粉,赵枯木本待追击,鼻中突然闻到一股异香,已知不妙,忙提气屏住呼吸扬手打出一道掌风吹散药粉,但就这么一缓,药神婆已退到两丈开外。
见到最后还是动了手,原虎大急。现在他们在别人地盘上,对手又是天元宫的护法使,他们的厉害他从罗长春身上已充分感受到,何况还有一个七大高手之首的赵青阳,怎么能讨了好去?而且从目前看来是药神婆无理取闹在先,自己不能帮她,劝又劝不了,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斗成一团。所幸赵青阳虽没有出言制止,但也没加入帮手,也只是看着赵枯木与药神婆相斗。
药神婆不止用药厉害,杖法也颇了得。她一根拐杖舞得虎虎生风,化为一团灰影在身周不住盘绕,阵阵劲风直逼四方,连数丈之外得原虎等人也受其所迫,不由后退几步。
赵枯木将内劲注入剑身,其剑表面幻出一道灰蒙蒙的长芒,竟达到传说中的“剑气”之境。但畏于药神婆用药之技了得不敢过分靠近,只在一旁用剑气攻击。场中两团灰光互相缠绕,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两人身周一丈之内摧枯拉朽,山道之上的青石板寸寸碎裂,树木草叶全被绞为碎片,被气劲吸引在两人周围旋飞,声势极其惊人。
见久不得近前,赵枯木左掌举起对准药神婆猛的一推,同时口中暴喝一声:“破!”刹那,全场之气都似随着他此掌狂涌而起一股脑卷向药神婆,一阵凛冽劲风狂吹,所有人的衣衫鼓荡不止,咧咧作响。
药神婆轻蔑之态尽去,神情凝重。双手回缩握于杖身中心,随后将拐杖大力往地上一拄,借此迎向赵枯木此掌。碰!的一声巨响,劲力砸上杖身,药神婆头上银白发丝如飞般扬起,怒目咬牙死死抵住,随后将拐杖往上一掀将劲道御开,同时一大团泥块被撬出砸向赵枯木。
想不到这老太婆竟能接下自己全力一击,赵枯木大是愕然,见泥块飞至,不及细想先挥剑将其绞碎,霎时眼前一片尘灰,待恢复视野再定睛一看,前方药神婆竟已不见人影。忽的心中警兆大盛,头顶一道黑影笼罩不断扩大,赵枯木迅速举剑上撩,随即铛!的金铁交鸣之声大响,赵枯木手腕一麻几乎连剑也握不稳,闷哼一声不住退后。
药神婆一招得手丝毫不缓,手中拐杖在头顶旋得一圈又当头砸下。赵枯木右手仍酸麻不已,大骇之下剑交左手格挡,一击之下又连退数步。药神婆杖力奇猛,一个天元宫护法使竟被击得连还招之力也没有,眼见她又舞杖跟进,赵枯木猛一咬牙将手中剑望空一甩,竟以一对肉掌穿入药神婆杖影中展开近身肉搏。
这么一来情势又自不同,拐杖属长兵器本就不利近攻,赵枯木招式之中又带上强绝内劲,不消数招已将药神婆逼得左支右拙,大为狼狈。赵枯木双掌在药神婆身周连拍数下,掌劲交织成一道气网封死她所有进退之路,紧接着他右掌直拍药神婆胸口,左掌却自右掌下穿出后发先至击到肋下。
前后左右皆被封阻无法闪避,连移动亦有困难,药神婆眼看就要中招,她收回拐杖横于胸前,跟着整个人原地转动起来。似缓实快,连人带杖倏的化为一阵平地旋风直冲向天,一股绝大吸力以她为中心卷向四方,山道之上立时飞沙走石,赵枯木不由自主反加速向她标了过去。
药神婆不仅不躲,反以此奇招反客为主,赵枯木不知此举虚实不敢贸然行险,收回掌劲全力向后急挣,意图脱开吸力。没想到先前发出的七八道掌劲被药神婆这么一搅全混到一块,劲道失控下霎时全乱了套,他身体周围七八种不同劲力或吸或放,或拉或扯,分别往不同方向散逸。赵枯木身在其间感受最是深切,就好象同时有数人在数个方向拉扯他一样,极不好受,一时便如旋涡中的小舟,摇摆不定。
正当赵枯木全力与自己的劲力相抗时,忽感小腹气海中一麻,全身内劲微微一滞,接着麻痹迅速传遍全身,只在一个呼吸的工夫经脉间便空空荡荡,一丝内力不出来。赵枯木知道定是药神婆借风势放出什么古怪药物,自己与她实实打上一阵,竟在不知不觉中忘记药神婆最危险之处乃是她那出神入化的用药之技,霎时叫苦不迭,心中刚感到一丝后悔,那些力道已全施在身上,他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抛飞开去。
第九章
赵枯木是四名护法使中唯一专修武技者,想不到竟会在此上被药神婆打个大败,后面几人无不大惊,她竟厉害若此!只赵青阳仍是那副样儿,丝毫不为所动。药神婆再不理会摔到一边的赵枯木,一挥拐杖向前攻去,目标,正是赵青阳:“赵青阳,还我孩儿!”
后面宁初月与卫恒圆脸色齐齐一变,卫恒圆手结法结便准备施法,赵青阳伸手拦住他道:“你们不是她对手,退下。”缓步走上:“前辈,我念你曾是本宫耆宿,对你一再容让,若你仍一意孤行,休怪晚辈不客气了。”
见到是他,药神婆不敢大意,闷哼道:“少废话,若不还我孩儿,休想我罢手。”杖头对着赵青阳轻点数下,跟着沉腰坐马一下向前急刺,又疾又狠,用的竟是枪招。
赵青阳不慌不忙伸手在身前一圈,只听哧的一声轻响,他身前空气便似凝固一般,跟着双手一团一搓已在胸前结成一个气团,随后一扬手向药神婆推了过去:“前辈所赐不敢接受,还给你。”
见偷偷下的药已被他识破,药神婆抖手收回气团内的药粉。手腕加劲,刺向赵青阳的拐杖在中途急旋,借旋劲力道更是强劲,便如一道灰色闪电只闪得一下已到赵青阳胸口。赵青阳右手按上杖头人却向后急退,待到杖势已尽他顺势一扯,药神婆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就这么一下拐杖便差点脱手。但她岂是等闲,跟着踏前一步握杖之手一扭一转,不知怎么已将拐杖自赵青阳手中甩脱,随后又向前刺出。
见拐杖被她夺回,赵青阳眼中一亮,赞道:“好!前辈果然不凡。”脚下仍后退一步,由始至终都与药神婆保持着一个拐杖的距离。同时他拇指扣住食中二指向前一弹,有任何念咒的动作,两道气剑射向药神婆,破空尖啸声激得人耳鼓生痛。
这一杖再刺不下去,药神婆拐杖回缩并向上一抬,时间角度拿捏得十分精确,两道气剑全被挡下,铛!铛!两声爆音几乎同时响起,气剑在杖身炸开,带起的风啸四下飞卷,威力之大,远非原虎以前所见可比。即便如此药神婆仍牢牢抓住拐杖没有松手,她自怀中掏出一把药粉在拐杖上一抹,杖身立刻泛起一股明黄|色。她持杖又再攻上,拐杖舞成一团黄光片刻不离赵青阳左右,对此赵青阳似也有所忌惮,只左避右闪,一时并未还手。
看得一会众人便瞧出端倪,凡是被药神婆拐杖扫过之处,泥土石板立刻焦黑一片,甚至还出现一道道熔化似的沟痕;树木花草则发黄枯败,不复生机。原来她在杖上抹的竟是腐蚀性极强的药物。赵青阳闪得一阵,双手猛然一紧,手掌霎时亮起一层晶莹的青光。他伸手前抓,轻易的便在团团杖影中将其抓个结实,体内劲力提升通过拐杖涌向对面药神婆,药神婆只感一股庞然无匹的巨力通过杖身传至,急运全力相抗,两人如此一来已成以内劲较量的地步。
突的赵青阳开口道:“前辈,陈师弟之事真的并非我所做,还望前辈罢手如何?”
药神婆想不到自己需以全力相抗,他竟还能有余闲轻松开口说话,知道自己确非赵青阳的对手。但他性子极为刚烈,决不肯向人低头,何况她一旦认定这事是赵青阳干的,不到最后决不会罢休,哪里肯于此时罢手不斗?她反而全力催劲,脸上一红一白瞬间转换三次,已是拼着内伤不要命的打法。
可惜赵青阳实在太强,药神婆已拼着使出超过身体承受能力的气劲,仍难撼动他分毫。两人就那么耗着,一边一脸轻松,游有余刃;另一边头顶蒸气化为一道白烟升腾而上,嘴角渗出血丝。高下已然立判。
可是此种内力相拼最为危险不过,现在除非一方受伤落败,否则谁也不能主动收手。但若再继续一会儿,药神婆非受极严重的内伤不可,甚至还有可能丢命。原虎急自急,却丝毫Сhā不上手,况且另两名护法使一直都注意着这边,自己只要稍有轻举妄动,他两人便会出手。
终于,还是两人间的拐杖支撑不住,渐渐向上弯成了弓型,最后啪的一声折断。半截杖身反撞回药神婆胸口,她新旧内伤一起迸发,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不住退去,已难有再战之力。赵青阳手臂纹丝不动,握在他手中的另半截拐杖内中劲力冲撞下,拐杖立断为数截。赵青阳将手中断杖弹出击在药神婆胸口正中,这一下药神婆再站不稳,往后摔在原虎脚边。
卫恒圆此时跃上将伤重至不能动弹的药神婆扶起,连点他身上数处|茓道,然后对赵青阳躬身道:“掌教,该如何处置?”
赵青阳看一眼被宁初月扶着昏迷不醒的赵枯木,道:“她打伤本宫护法使,自不能就这么放了她,况且,本座还有些事要问问她,就先带回宫去吧。”
卫恒圆答应了,便准备将药神婆带走。这时原虎再也忍不住,叫道:“等一下。”
三人齐齐回头看着他,卫恒圆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原虎也不知为何会这么说,按理今日是药神婆不对在先,不仅打伤赵枯木,还不住指责赵青阳,言语颇有侮辱之处,天元宫的人擒下她并不算过分,何况自己与她非亲非故,真想不出有什么好说的。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能任药神婆被带走,故才会叫众人等等,听卫恒圆这么问,他微微一楞,才道:“这,前辈只是无心冒犯,还望赵掌教高抬贵手,饶过她这一回。你不也说了么,前辈也曾是天元宫的人,再说她现在伤成这样,也算抵过了吧。”
赵青阳并不生气,反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原虎老老实实的答道:“我叫原虎,不知赵掌教有何见教?”
赵青阳走到原虎身旁,蔚然一叹:“你很有勇气,但这不是抵不抵过的问题。国有国法,教有教规,虽说前辈曾是我宫之人,但也是以前的事。她现在打伤枯木,又对我出言侮辱,我若轻易放过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宫中属下?前辈的伤你大可放心,我们一定会妥善治疗,一旦将事情弄清楚,我们就会放了她。”转身便要走。
原虎急忙拦住赵青阳道:“可是前辈还有一个孙女在等着她,前辈是她唯一的亲人,还请赵掌教三思。”
卫恒圆不耐烦的打断原虎:“这并不关你的事,掌教破例放过你,你还在这里罗嗦什么。”
赵青阳制止了他,对原虎道:“若这只是我个人的事,我也不会为难前辈,但我肩上负有整座天元宫,我的一举一动都关乎他的声誉利益,因此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原小哥应当明白。”
原虎知他说的是实情,顿时哑口无言。这时大概是提到了婷儿,药神婆浑身一震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断断续续道:“婷儿…文庆集…照顾…”伤势复发,脑袋重又垂了下去。宁初月见状伸手抚上她的背为其暂时疗伤。
赵青阳又对原虎道:“你还是走吧,这不是你可以管的事。”率众人向山上走去。
走了几步,宁初月忽回头对原虎笑笑:“你叫原虎是吧?我记住了,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对了,亚天峰顶为本宫禁地,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去。”这才转身跟上众人。
几人离开不久,下方别院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当是下面的人见药神婆上来后久无动静,正试探着向这处赶来。原虎不愿跟他们碰上,现在应先去文庆集找到婷儿,那处很乱,她一个小女孩独自在那儿说不定会有危险。
原虎再看一眼头顶并望不到的天元宫,跃入道旁林内迅速潜去。
第十章
三十里的距离转眼便到,原虎重又回到文庆集。虽然小兰已经不在,自己也非当初那个原虎,但文庆集依然是那个样子,混乱,嘈杂,破败,主街两旁木板搭成的房屋在下午昏黄的阳光下拖出一条条歪歪扭扭的阴影。每栋屋子下都或多或少有一群无所事事的人或躺或坐,无聊的看着街道上过往的行人。店铺里的伙计毫无精神的靠在门板上,摆地摊的商贩叫卖也是有一声没一声,显得有气没力。只有一些上天元宫朝拜的人在贩卖各类登山必需品的店铺中与老板讨价还价,或是有说有笑的结伴行过,为此处稍添一点生气。一切的一切,即熟悉,又显得那么陌生。
原虎不禁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慨。他来到当初初遇乾明的那间茶铺,问老板道:“老板,你知不知道几天前来了一对祖孙,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还带了一对黄|色的异兽,他们住在哪里?”
茶铺老板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见是个二十余岁穿着普通的青年,遂不耐烦道:“文庆集一天来往的人那么多,我哪知道。你去街那头的‘文庆客栈’问问看,很多来这儿的人都住那处。”说完便匆匆去招呼刚进铺内的客人。
原虎对老板道声谢,来到不远处的文庆客栈。它是文庆集内唯一一家客栈,店面自然比不上高阳海镜里的同行,但在集内也算过得去。一间不大的木房充作大堂,外面还刷上一层油漆,不过因时间久远大部分都已剥落。堂中稀稀摆有三四张桌子,一名伙计正趴在桌上打瞌睡,大堂尽处挂了道蓝布帘子,里面便是住人的地方。
见他走入,掌柜冲伙计喊了一声:“小七,还不快起来,有客人了。”
打瞌睡的伙计一下惊醒,忙将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搭在肩上便向原虎跑来:“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儿吃住齐全,客房干净……”
原虎伸手打断他道:“几天前你们这儿是否有一位老人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前来住店,小姑娘还带了两只黄|色异兽。”
听他这么一问,掌柜与伙计无不露出古怪神色,掌柜上下打量他半晌,试探着问道:“客官,您,您与她是什么关系?”
婷儿果然在这里,原虎顿时松了口气,他道:“我是受她婆婆之托前来接她的,她现在在哪儿?”
掌柜有些为难的道:“她就住在本店,只是……”
见他言语奇怪,原虎奇道:“只是什么?她出了什么事么?”
掌柜忙道:“没有没有,她怎么会有事,但是我们就……”
掌柜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原虎正想叫他一次说清楚,突然一名伙计连滚带爬的由内里冲了出来,捂着脸不住叫唤。
小七忙上前扶起他道:“小五哥,小五哥,你没事吧?难道又是她……”
那个叫小五的伙计对掌柜哭诉道:“掌柜,我不干了,她嫌饭太咸,我不过回了句嘴,她就大打出手,还叫那两只畜生来咬我,呜…”只见他鼻青脸肿,两只眼圈全是乌黑色,一道鼻血流出顺嘴角分淌到下巴上,全身衣服破破烂烂,似是被什么野兽抓伤,额头上还有两排细密的牙印,样子又是可怜,又是好笑。
掌柜气得连连跺脚:“唉,不是叫你们不要去惹那个小姑奶奶吗?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把她当王母娘娘一样供着。你看你,回什么嘴啊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唉,这下惹了她,该如何是好?”
小姑奶奶…难道就是婷儿?原虎正要开口询问,恰好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道:“掌柜,你给我进来!还有刚才端饭的那个伙计,你也给本小姐一起进来!”同时还示威似的响起两声兽类嘶叫,不是婷儿是谁?
掌柜的脸一下变得煞白,瞪着小五道:“你,你看,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嘴里一面碎碎叨叨的埋怨,脚却已开始向里面移动。
那个小五则几乎完全吓傻了,张大了口呆在那儿,连反应也没有。小七推了他一把:“小五哥,怕,怕什么,你去啊……”自己的声音却也忍不住发虚。
小五反应过来,一下跳起就想跑,却被掌柜眼疾手快一把拖住,骇然道:“你干什么?“
小五一脸惊恐的道:“小二哥两天前被她打伤,到现在还起不了床,我这么去不是送死吗?”
掌柜也急了,劈脸便是一巴掌:“你跑了倒没事,我怎么办?客栈怎么办?我们四人以往在南瞻部州何等威风,怕过谁来?难道现在还虚火这小妞不成?”
小七也在一旁劝道:“小五哥别怕,去便去,她能怎地?我们阮家兄弟怕过谁?”
小五听后信心大增,坚定道:“好!小七说得对,宋大哥,我们一起进去!”
掌柜点点头,两人脸上现出十分决绝的表情,手挽手走了进去。原虎在一旁看得好笑,也跟着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天井模样的地方,十分破旧,对面的一间厢房房门大开,门外摔着一堆饭菜碎碗,想来便是婷儿住的地方了。
果然掌柜与小五来到门外,也顾不得地上肮脏,一起拜下道:“姑娘叫我们前来,不知有什么吩咐?”在外面说得虽好,但一到这里两人仍是一副怕极了的样儿,还尽量将身体后缩,努力让对方显得靠前点。
原虎走到一侧向屋内看去,里面是个精致的小间,婷儿正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大黄小黄趴在她的脚边。听见掌柜的话,她道:“我问你,我一天给你的住店银子是多少?有没有亏待你?”
掌柜战战兢兢的道:“是,是一锭大银。已经很多了,没有亏待,没有亏待。”
婷儿转了转身子,又道:“那你给本姑娘吃的是什么?这种东西大黄小黄也不肯吃。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用心伺候本姑娘?还有你旁边的那个伙计,竟敢对我回嘴,你自己说,本姑娘该不该教训你?”她一个小姑娘家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偏被她教训的两个大男人弓着身子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这场面真是要多滑稽便有多滑稽,原虎忍不住几乎当场就要笑了出来。
掌柜这时答道:“这个…还请姑娘见谅,文庆集是个小地方,一时找不齐姑娘要的那些东西。但我已加紧去买了,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小五他冒犯了姑娘,实是该罚,该罚。喂,还不说话?”最后一句却是对小五说的,掌柜使劲扯了扯他的衣襟。
小五一楞,才明白掌柜是跟自己说话,忙赔笑脸道:“是,是,该罚。”
没料到婷儿压根儿没打算放过他,她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哦。刚才你跑得太快,大黄小黄没咬够,正好你在这儿,就把刚才的补上吧。大黄,继续!”
小五一听魂飞天外,双腿打颤想跑又不敢,急道:“掌柜,怎么办?”
掌柜退后几步,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叹道:“为了客栈,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吧。”
大黄此时已闪电般窜了出来,对准小五刚要下口,一瞥眼却见到站在一旁的原虎,呜呜低吼几声又窜了回去。婷儿在房内讶道:“大黄,怎么了?”
探头一看也见到了原虎,立即将他认了出来,惊喜道:“是你。我婆婆回来了吗?”立刻从房内跑了出来。
原虎有些难以开口:“这…药神前辈出了些事,所以拜托我来看看你。”
没想到婷儿的反应却相当的大,她大声道:“我婆婆出事了,她怎么了?现在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原虎忙道:“你别急,药神前辈没出什么事,只是现在不能回来,详情我们进屋再谈吧。”说着走入屋内。房里充满一股令人舒服之极的清香,奇怪的是外面却一点闻不到,可能是药神婆独家配制的香料。
婷儿再没心情理会外面两人,对他们道:“本姑娘现在有事,你们快滚。”
两人如获皇恩大赦,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婷儿走进来对原虎道:“好了,我婆婆究竟有什么事,她不是找你帮忙采药么?怎地你一个人回来了?”
原虎一面想着合适的措辞,一边道:“药神前辈因为一些小误会与天元宫的人发生了争执,现在被暂时,暂时扣留在天元宫,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拜托我来看看你出什么事没有,你不用担心她……”
哪知话还没说完,婷儿已大声道:“不可能,你说谎!”
原虎愕然,难道药神婆已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婷儿接着道:“我婆婆本事那么大,怎么可能被人抓起来,你一定是在说谎!”
原虎解释道:“不是,你听我说,前辈她不是被抓起来……”
婷儿大叫一声打断他的话,不住摇着头道:“不对不对,你一定是在说谎!婆婆不会出事的,不会的,不会的……”到后来声音哽咽,已要哭了出来。
原虎立感一个头两个大,婷儿非常聪明,他那么隐瞒仍被她猜了出来,想想她其实也非常可怜,十六年来未见亲生父母,一直由药神婆抚养长大,现在药神婆突然出了事,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无论她表面如何坚强,仍受不了这打击。
大黄小黄十分通人性,感受到主人的悲伤,两只灵兽一起偎在婷儿脚边轻声低吼着,似是在安慰主人。原虎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自己又一向不善言辞,只得道:“天元宫的赵掌教很通情理,你放心吧,你婆婆一定没事的。”
哪知不提还好,一提正勾中了婷儿心中的伤心处,她再也忍不住,叫了声:“婆婆!”眼泪便滚滚流了出来,趴在桌上放声大哭。
跟雷行云一样,原虎也最受不得女孩的眼泪,被她这么一哭,他立刻慌了手脚,在一旁干着急又不知该怎么办,想说话又怕惹得她哭得更厉害。唉,这时若昊来在,他一定有办法哄得婷儿开心,就算是燕九也说不定比自己有办法。海镜的家被人烧毁,想想还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她一个人住在这陌生的地方等亲人回来,哪知等到的却是这么个消息,叫她如何能不伤心?也好,让她痛快的哭一场吧,这样说不定还是好事。原虎默默坐到一旁,任婷儿哭泣。
哭了一会儿婷儿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只剩下无声的抽泣,肩膀不住抽动,更让人觉得怜爱。正当原虎以为她没事了时,不料婷儿突然站起,一言不发便往外走,脸上犹自挂着几滴泪珠。
第十一章
原虎吓了一跳,不知她想干什么,忙道:“你到哪儿去?”
婷儿抹了一把眼泪,头也不回的道:“我要上天元宫找我婆婆。”
天元宫是何等地方,连药神婆都闯不上去,何况是她这么个小姑娘。原虎拦住她道:“那处不是你说去就可以去的地方,你别胡闹了。”
婷儿瞪他一眼:“你让开!他们抓了婆婆,我一定要去救婆婆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显是下定了决心,决不是在说笑。
原虎虽十分感动,但却知这不是她一个小女孩做得了的,摇头道:“没用的,你去了连你婆婆的面也见不到。何况,你若出了事,不是更让你婆婆担心吗?”
婷儿越发焦急,大声道:“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婆婆被抓起来,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知道去了没用,但若没有婆婆,我一个人怎么办?婆婆……”触到伤心处,她再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当一个人被押在妙手医馆,小宝一定也哭过很多回吧?不知怎的,原虎突然这样想。他们祖孙被逼离开海镜,不也是因为要保护小兰么?其实说起来,药神婆对自己一直都很照顾,想起她在亚天峰顶拿着“万石花”对自己苦口婆心的一番教导,而自己却什么也没为她做过,还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天元宫带走而无能为力。连婷儿这样一个弱小女子都敢有这样的决心,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
天元宫!一个多月前我只能对你心怀仰望,但现在我已不是那个初出世间的原虎了,该做什么便去做吧!自从与山神玉融为一体后,原虎的信心比以前增强许多,思想也渐趋成熟,再不似以前那般拘谨。虽然老实又有些刻板的个性没改变,但现在的他,已敢去做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闯一回天元宫又如何!
一旦下定了决心,他反觉心里很平静。原虎走上拍拍婷儿肩膀道:“别哭了,我去帮你救婆婆出来,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你?”婷儿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来,这个人去救我婆婆?
看她不相信的样子,原虎不由啼笑皆非。其实也难怪,他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好好先生的样子,从来都是一脸的平和,没有丝毫主动攻击性。其实只要深入去想,在海镜那段日子,原虎做的哪件事不是胆大包天:惹下龙船会,东海盟;独斗天道杀手;夜探温府;接下霜雪珠;大闹齐府;甚至与李七作对……天下有几个人敢像他这么干?也许正像原虎自己评价的那样,在他骨子里,其实正有着不安分与喜爱冒险刺激的血液。只是平日被他的外表与平和的个性掩盖了,加上生性不喜斗争,多数时候又都是迫不得已,别人才看不出来。
他忽的轻松一笑:“不相信我么?也许不能成功,但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去。”
婷儿看着原虎,忽然发现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不大看得起的人,竟有种让人不由得去信任他的奇特魅力。他刚才那一笑透露出强大的信心,给人的感觉,好象天下没有什么事他不敢去做,也没什么事他做不了。一时被这突然之间的巨大反差弄得呆了,反而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虎看她仍不说话,以为她还不相信自己,有些苦恼的挠挠头道:“真麻烦,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在别人眼里我真这么没用吗?”
婷儿一下醒悟过来,忙道:“不,不是,我相信你。真是,真是谢谢你。”
原虎哈哈笑道:“那我可得努力了,不然辜负了你的期望,那才丢脸。”抬头看看外面天色,太阳渐渐西沉,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晚上时分。要干就趁现在,他回头对婷儿道:“我去了,你就在这儿等等,明天我一定回来。”出门而去。
婷儿追至门口看着原虎大步离开的身影,道:“你小心一点。”
原虎回头对她一笑,做个放心的手势,揭开布帘走了出去,再也看不见。
出了文庆集原虎刻意挑僻静的林间接近香柱峰,到它脚下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夜间的密林依然生机勃勃,各种鸟兽的鸣叫此起彼伏,灌木树丛在黑暗中结成各种奇形怪状的阴影,偶尔有一两只不知名的动物由其间窜出,便发出一连串的沙沙声响。夜风呼啸,夏日的炎热夹在内中遍吹四方。
这一切猎户出身的原虎自是再熟悉不过,穿着由集内临时买来的黑色衣裤和头罩,他便如回到自家后院一般,驾轻就熟的在林间穿行。这与城市中的夜行又大是不同,在城市中的要诀是秘与轻,要尽可能的不被对方发觉,一切都需小心翼翼,不能稍有差错;而在林间,则要避免惊动野兽,由于林内可供藏身的地方很多,只要能熟知兽性,避开各类野兽行走的路径不去惊动它们,便可达到潜踪隐迹的目的。
原虎不多时已摸到香柱峰脚下,由这里望上去,半山腰的天元宫别院只是一个发着亮光的小点,而顶上则根本望不到。他不由山道上去,也不走道旁的密林,天元宫号称神州三大派之一,明岗暗哨不计其数,守卫十分严密,他还没自信到可以全数避过,何况自己的夜行工夫实在不怎么样。
他选择的是香柱峰后山,那处是一片几乎垂直的峭壁,加之平日日照较少,壁上几乎没生有什么可供助力的大型植物,只有寥寥不多的一些野草。而且壁上石缝间不时有水渗出,大部分石壁都十分滑溜,可说是根本不可能攀爬。
但这自然难不倒原虎,有山神玉之助,亚天峰都不在话下,何况是比之犹有不及的香柱峰。沿用上次的方法,原虎发动体内山神气在石壁上造出一个又一个可供借力的石阶,向峰顶的天元宫攀爬而上。
月明星稀,夜风习习,四下一片寂静,整座香柱峰都笼罩在一片深沉静谧的气氛中,只有别院的灯火闪亮,似在提醒那里仍有人在活动。自然谁也不会想到,在香柱后山,那道人力几乎不可攀登的绝壁上,正有一名青年迅速的向上爬去。他的手脚着壁处,那里总会神奇的冒出一块岩石供他助力,等到他离开,又恢复原状。其神奇处,若非亲见实在难以想象。
山神气循环不休,为原虎提供了几乎无穷无尽的体力,使得他可以一直保持最快的速度,只用了大半个时辰他便越过半山腰的别院向峰顶挺进。越是接近峰顶原虎越是小心,虽然他走的是最为偏僻的路径,但他也不会自大到认为天元宫可任他来去。
七大高手他见识过两人的实力,无一不是他难望其项背。本来药神婆的实力已极是惊人,但仍被赵青阳轻易击倒,何况还有两名实力不亚罗长春的护法使,而且鬼才知道天元宫里还藏了些什么狠角色。
香柱峰顶天元宫本院的轮廓他已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大片沉厚的黑影伏于其上,便像沉睡中的巨兽,只要稍有惊扰便可随时爆发出能够吞噬一切的力量。原虎,正是要去他的眼皮下进行自己的活动,若一旦惊动它的话,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想到这里,即使在极高处凛冽劲风的狂吹下,他也禁不住背上渗透一片冷汗。
因快到峰顶的缘故,这里的山风非常大,刮过石壁的呜然声完全掩盖周围的一切,原虎虽然可以稳住身形,但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旦掉下去,该怎么办的可怕想法。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于是加速催行山神气,更加快速的向上爬去。就在快到峰顶的地方,原虎倏的停下不动,因他体内的山神气出现阵阵波动,虽然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但原虎的本能告诉他,上面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原虎由手中输出一股山神气,像蛇一般缓缓试探着沿头顶的山壁向上延伸而去,初时并无异状,然而就在山神气快要到达顶端之时。忽然,这短短近十丈的山壁竟然无端端浮现数百个血红色的诡奇咒文图案,密密麻麻的满布整个山体,若然有人身在其中的话,根本无法避过。
原虎暗呼幸运,若不是自己小心,几乎便着了道,谁又能想到天元宫竟小心到这个程度,连这种地方都下了咒文陷阱。幸亏山神气并非实物,因此只是让这些咒文自动“现形”而没有触发它们,否则必定讨不了好,自己受伤还没有什么,若引起天元宫的警觉才真的麻烦。
由此原虎越发对今晚的行动不敢大意,外围尚且如此,天元宫内的凶险也就可想而知,不过这也激发了原虎体内不服输的那股劲头,越是难闯,他反越发觉得热血沸腾,既已来到这里,就断然没有中途退缩的道理。
再顺着山壁游走一番,原虎更加确定没办法躲过这些陷阱攀上峰顶,而自己又对这类东西一窍不通,没法破解,再说也没多余的时间允许自己这么做。左思右想之后,原虎决定行险由石中穿过这一段。
目测好距离之后,原虎整个人没入峰石内,如同在瀑布中的鱼一般逆流而上,这不同于在平地中穿行,逆行向上需要耗费很大的劲气,像香柱峰这么高的山峰,他根本无法这么一直“游”上来,所以才采取攀爬的笨办法。
估计大概可以后,他又钻出石层,密集的咒文陷阱已被他甩在脚下,现在峰顶就在他头顶三四丈高的地方,一道青瓦白墙将天元宫与这处隔绝开来,内外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分开它们的,也不过是这堆白灰砖块而已。
原虎加速向上,很快来到墙外,他手贴墙上探察一阵确信后面无人后,便钻了过去。大概天元宫外有一道隔绝山风的结界,内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风,到处一片静悄悄。
原虎现在所在的地方在一排紧挨墙壁的房舍后面,房舍内黑漆漆的,显然里面的人都已睡着。由于不知天元宫的布局结构,他惟有自己摸索找出药神婆所在。现在人已深入虎|茓,他运起全副心神将注意力放于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会不会有人像我这么不要命敢独自一个人来夜闯天元宫?原虎一边小心翼翼的在各处偷偷摸摸的行进,一边禁不住生出这样的想法。
可能习惯于将大部分守卫力量放于宫外,而且也料不到会有原虎这种“疯子”,在宫内潜行许久,原虎仍未遇上一个守卫。但他仍是越行越是心惊,天元宫的布局大概隐含五行八卦一类的阵法在内,原虎发觉自己在宫内转了半天,却总是在同一块区域晃悠。无论他用什么方法:认定一个目标直行过去,或是以一个地点为中心用旋转绕圈的方法行进,最后都会悲哀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出发点。在不知第几次失败后,原虎终于决定暂时放弃这徒劳的努力,靠在一处墙角休息,并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能再像没头苍蝇似的游来荡去,否则不被发现才怪,而且得想个办法破解眼前的局面。原虎一边想着一边游目四顾,注意力自然而然被宫中那座怪异的高塔吸引。虽从没来过天元宫,但一如第一次见到这塔的人一样,原虎自然便感到了它的不寻常之处。并且也生出了一探的想法,就算没有收获,也比乱闯强。
第十二章
既然已找定目标,原虎便不再怠慢,他起身向高塔行去。这次他仍采取的是直线走法,不过是真正的“直线”,遇到房屋墙壁等便穿过去。由于山神气的奇特性,并非使用法力穿墙,故天元宫内虽有众多修道者,但对此均一无所觉。此举果然有效,迷阵再不起作用,原虎只用一会儿工夫便来到石塔之下。塔周围的建筑都与它保持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更显它的显眼。
抬头上望,石塔笔直矗立,虽只九层,但那种凛冽霸道的气势却不由让人觉得它高如万丈,似乎可直达云霄。原虎轻手轻脚的绕石塔走了一圈,并未发现大门,事实上,整座塔既无门也无窗,就如内里是实的一样。但实情当然不是这样,刚才原虎已运用山神气探察过,塔内有很大的空间。
此处当是天元宫内重地,而且必定有防止入侵者的机关阵法等物,但原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夜行者,这些东西即便是最简单的他也一窍不通。原虎当然清楚被发现后是什么下场,但至此反燃起了他偷入的强烈欲望,现在赶他他反而都不会走了。深深的吸一口气,原虎刹时将体内山神气的运行提升到最高状态,随后开始行动。
无声无息他脚下土地开始上隆,顶着原虎越升越高,最后直到与塔顶齐平的位置,然后原虎将山神气布于体外,随时注意任何有异的动静,一点一点的穿越外层,进到塔内。他舍去下面八层而直接走最上便赌的是没人会在这么高的地方布下机关,因为除非会飞,无人可以直接到达这个高度。何况塔外还没有任何入口,一试之下果然成功。
由于密封,塔里没有一丝光线,但奇怪的是不觉气闷,当有隐秘的换气孔之类的东西。原虎不敢燃火,若有光线透出的话那便糟糕了。现在他唯一可依靠的,便是对固物有极强感知能力的山神气了。蹲下手按地面,刹时原虎便将这层所有物体的位置摸个清楚,此间中心有一堆类似桌椅的东西,在他右面也有一堆一堆垒起来的大型固体,可能是些箱子之类,左边…等等,不对!原虎心中一动,催发山神气向四周延伸,果然,从他脑中映出的此层布局图,显示就在他左方,有大约三分之一的空间被堵墙隔离起来,可能是密室之类。
也许密室设计得很巧妙,用眼去看的话反而不容易发现,但在这种情况下遇上拥有山神玉的原虎,反被他误打误撞的找出。原虎小心避开地上散乱的杂物来到密室外。他不敢轻易去触摸外面那堵墙,因为上面极有可能有护阵之类的东西。自在海镜温府内吃过此类事物的大亏后,再碰上他总会小心许多。
思考一阵,原虎发觉要想进去的话仍只剩行险一途。他定定心神,再细想一番行动细节便发动山神气沉到下一层。来至顶上密室的下方,他顺着墙壁爬到上层天花板上,一咬牙穿了过去。没事,原虎长长松了口气,这么好的运气不是时时都有的,下次找个机会一定要恶补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否则迟早会吃大亏。
这间密室不大,壁上一排镶有四颗大如龙眼的碧绿珠子,发出幽幽的荧光照亮整个空间。室内空无一物,只有在原虎右手边壁中凹进去的一块内里放置了一个古怪的瓶子。这瓶子半人多高,外表刻有许多奇形怪状的花纹,粗看像一朵朵的黑云,仔细一看又像一根根变异的血管浮于瓶上,再换一个角度,竟好似无数扭曲的死尸重叠在一起,可眨眼工夫,瞬又化为别的古怪图案,叫你看不明也摸不透,但目光却被紧紧吸引总也离不开它。
瓶子是被一块水晶样的透明物体封存起来,被珠子发出的荧光染成碧色,更添其怪异之处。在那块透明物体外,还用朱砂画了一道图案复杂的符印,一切看起来都露出一股怪异神秘的味儿。
一看就知道有很厉害的护阵,原虎围着它从左转到右,从右转到左,却迟迟不敢下手。怎么办?虽然他今夜来此的目的是寻找药神婆,只无意中到了这儿,但无论任何人看到这么个东西都会难耐好奇之心吧。原虎内心挣扎许久终于还是决定放弃,这件不相干的事危险太大,万一弄不好就麻烦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倏的背后一股强绝劲风涌至,有人偷袭!原虎不及回头,身形微微向左一晃,但几在同时人已向右逸出,半空一个转错回过身来,然而,却一个人也看不到。
怎么回事?我太过敏了么?原虎奇怪的想,忽的背后汗毛齐齐一竖,他骇然转头,然而仍是一个人影也不见。原虎向前走两步,再猛的转头,同时运起全副灵觉四下探察,还是没发现。他额上汗水渗出,原虎几可肯定,在他背后一定有人!只是来人武艺太高可以完全消去所有痕迹,且无声无息跟在自己身后,便如隐形一般。难道,是赵青阳?随即他便否定这想法,若真是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发觉他的存在,但来人武艺仍远在自己之上。
一定要让他现形,否则可真是一败涂地。原虎双脚微微叉开,身子侧向右面,双眼分看两边,尽可能的将视野扩大,然后以顺时针方向慢慢转动。当转完一圈后,他猛的迅速一个旋身,同时背后地上石针根根突起刺向四方。果然,眼角一个黑影微微一闪,跃到旁边。
原虎立刻跟着转头,来人形迹暴露。这是一个发须花白衣衫褴褛的矮胖老者,他的皮肤有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惨白色,双眼半睁半闭眯成一条细缝,但内中精光闪闪。老人大半张脸都被浓密的发须遮掩,一个大大的酒糟鼻头露在外面,看起来甚为可笑,此时正盘坐在墙角饶有兴趣的看着原虎。
见原虎转过头来,他一笑道:“年轻人能偷偷摸摸进来果有些本事,这么快就找到老夫的行踪。”声音却甚是清亮,与其外貌大相其异。
原虎见他不像是对自己有恶意的样子,否则便不会事先发出股劲风示警,但他是谁?刚才进来时四下看过,这里面根本就没别人,这处又是密封的,难道,他也会像自己般穿墙?老人见他不说话,又自顾道:“你刚才穿墙制出石针那手很厉害啊,我完全看不出你怎么做的。嗯,看这程度该是到土形最高阶了吧?三十年未出江湖,没想到竟有了你这样的少年高手。”言语之中又是钦佩,又似有些遗憾。
原虎试探着道:“前辈如何称呼?为何你也会在这儿?”
那老人听他这么问,立刻腰板一挺,神态变得说不出的傲倨,傲然道:“‘后土神君’这名字你听过没有?”
原虎一呆,答道:“晚辈才出江湖,前辈的名字,嘿,并未曾听说。”
老人脸色一黯,脸现唏嘘道:“唉,真的变了。想当年‘后土神君’之名天下谁人不知,没想到现在…嘿嘿……”苦笑一下,摇头长叹。
原虎见他竟如此颓丧,想来当年也必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不由好奇心起,问道:“那前辈怎么会在这儿?找上晚辈有什么事吗?”
老人刚要回答,忽的不知念头又转到了什么地方,一脸兴奋道:“你刚才怎么做的?我很久没见过有人用土形术法这么流畅了。”说着手放在身前虚按两下,立刻一股石头长蛇般立起随他手掌摇摆不定,说来就来,除了原虎的山神玉,还从没见过有人控石会这么轻松随意。但原虎立刻注意到老人嘴角迅快动了几下,当是在念咒,但用土形法术到了这个地步,也是相当骇人了。
老人得意洋洋的道:“我到这个程度用了四十年,你多大了?”
不等原虎回答,他突的脸现疑惑:“等等,这种…我好象在哪儿见过……”就那么苦思起来。
见他有些神志不清,偏武艺术法又那么高,原虎不愿招惹他,而且今晚要做的事还未完成呢,于是他对老人拱手道:“前辈,晚辈还有事要做,告辞了。”转身便想走。
眼前一花老人已拦在他身前,摇头道:“不成,好久没人跟我讲过话了,今天你得陪我好好谈谈。”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原虎哭笑不得,今夜夜探怎会遇上这档子事,他道:“晚辈真的有事要做,没时间陪前辈讲话。不如,改天我再来陪前辈吧。”
哪知老人疯自疯,却一点也不笨,他摇头道:“不成,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原虎见骗不过,就想来硬的。他忽的向老人身后一瞪,故意道:“咦?那是什么?”趁老人转过头去的当儿,人便向地板沉下去逃走。
老人奇道:“什么?”忽觉不对,转过头来原虎已沉下一半,他道:“哈哈,有趣。”手对原虎一指,地板以原虎为中心四面水波般一荡向他聚拢,就像用手抖毯子般,原虎竟被一下弹了起来。
老人大笑道:“把你卷起来,定!”三束石索高高弹起向原虎卷去,立刻见将他五花大绑。谁知刚一落地本该不能动弹的原虎毫不费力的便挣脱,又向墙边冲去。
第十三章
老人大感有趣,道声:“不要走。”轻轻一跃便到原虎身后伸手向他抓去。原虎手足不动身形右移一尺,突然又退后与老人齐肩,同时地上几股石刺从不同方向扎向老人,而原虎则肩膀一耸撞向他。老人口中默念左手在身周一挥石刺溃散,右手按上原虎肩膀猛一发力,砰的一响原虎弹开。老人刚要追击,却发现双脚不知何时又被几股石束圈住,他皱皱眉头双脚一抖弄散石束。双手举起猛的向外一分,口中念咒之声已可听见,原虎只感整层石塔抖了两下,两股石浪翻起卷向原虎,眼看就要将他吞没。原虎伸指在头顶划了个圈,石浪随他这么一划全涌到头上混为一团旋转不止的石球,他控着石球向前一甩,石球反卷向老人。
老人咦了一声,显得颇为惊讶,喃喃道:“高阶也不行吗?”伸手按上卷来的石球一震便将其还原,双手迅快的结出数个法印,口中高声吟哦:“土形最高阶.息壤!”
塔层之中霎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虎身周的石板迅速起泡冒起,刹那泛滥至周围所有地方,然后迅速回缩便如一层硬皮般覆于原虎身上。土形最高阶之一的息壤顾名思义,就如上古鲧治水所盗取的神物一般,会自行生生不息,并会依施术者的意愿任意变化。虽没什么杀伤力,但做束缚之用却几乎无法化解,无论用任何方法,被其缠住的物体都无法挣脱,可说一旦中此术,那么那人就可以做好跟它一辈子的打算了。
被覆上的原虎变成一具略具人形的石条硬邦邦摔在地上,老人得意道:“好了,把你的头露出来,先关你半年陪我说够了再说。”说着便对原虎一下指去。
哪知覆在原虎身上的息壤突然沙砌般分解散为一堆石沫,原虎翻身爬起长长吁了口气道:“呼,好险,差点闷死了,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见此情景老人张大了口呆在原地,惊至完全不能动弹。原虎虽然奇怪,但却知这是逃走的最佳机会,抬腿便想溜走。老人蓦然抬头叫道:“山神!”
原虎立时如遭雷轰,全身一震迈出的一脚便凝在那儿,一老一少一人一个造型呆在当场,看起来甚是好笑。
半晌,老人古怪一笑:“我猜对了?哈,没想到四十年了,又让我见到了山神,难怪息壤不起作用。”就那么手舞足蹈的雀跃不止。
原虎心中却另有一番感受,自从在海镜他再不顾忌的使用山神玉后,直到现在老人是除药神婆外第一个识破他的人,最初习惯性的震惊过后他便恢复常态,有什么好顾忌的,山神玉现在已在自己身体内,还怕什么人来抢!他对老人道:“前辈,晚辈并非什么山神,你认错了。”
老人停下奇道:“什么,你不是?不可能,天下除拥有山神玉的人,没人可这么轻易破解我的法术。我决不会认错,你装也没用。”走上两步直直瞪着他,似乎这样便可看出原虎是否在说谎。
原虎拿他没办法,只好道:“晚辈只是凑巧得到山神玉,但不是什么山神。”
老人一听眼都快突出来了,道:“什么?!你有山神玉却不是山神?怎么会!你是说,你已经可以使用山神玉内的力量?”
原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老人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盯着原虎道:“快,快把山神玉给我看看,嘿嘿,我想看这宝贝已经很久了,今天终于给我逮到机会。”伸手便向原虎怀内抓去。
原虎后退一步避开老人此抓。老人不悦道:“你躲什么,我又不要你的,只看看罢了。”
原虎有些为难的抓抓头:“不是晚辈不愿意,只是…现在没法拿出来。”
老人大眼一瞪:“为什么拿不出来。”
原虎摸摸胸口:“山神玉,似乎已在晚辈体内,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哪知老人反应出奇的大,就像陶定第一次听到这事一样,他几乎是用吼的道:“融入体内?”随后喃喃道:“融入体内?那岂不是已经……”
他徒地抬头问道:“你得到山神玉是什么时候的事?”
原虎想了想,答道:“大概快两个月。”
老人沉吟片刻,缓缓道:“才两月?怎么会这么快。有古怪…山神玉只能传一人,上代山神难道已经死了?怎么回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虎见他又开始自言自语,这一来还不知要多久。自己今晚已在这儿耽误了太多时间,再不走就晚了。怕老人阻拦,他不敢出声打扰,人悄悄向墙壁移去。
才走了两步,老人一下抬头。不好!原虎一惊拔腿就想逃走,无奈武艺仍差了老人一大截,念头才起已被他拦住。
这次老人却一脸严肃,与先时疯疯癫癫的样子大不相同,他伸手阻住原虎沉声道:“你为何会夜闯天元宫?”
原虎跟他磨了这么久,也不必隐瞒什么,遂答道:“晚辈是来救一个人。”
老人看着他道:“进来这么久还未被发觉,你本事不错啊。你在外面干什么我不会管,否则也不会任你在塔内呆到现在。现在我要想些事情,你可以走了。
先是闹翻了天也要留下他,现在又轻易放他走,原虎越发感到这老人难以捉摸。但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能走当然最好,原虎对老人一躬身拜道:“多谢前辈,晚辈告辞。”
谁知老人却呵呵一笑,没头没脑的道:“先别忙谢我,呆会儿别向西边跑,宫内高手多半住在那处。你大概是从南边过来的吧?(原虎点点头)嘿,小子运气还不错,那处都是些低级弟子,被你蒙个正着。你跑的时候就从来路走,也许还有一线机会能活着出去……”
原虎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前辈,你,你在说些什么?”
老人呵呵笑道:“老夫被关在塔内三十年,同时也看守此塔以抵当年之过。现在你偷进塔内,打也打过,谈也谈过,也该老夫尽尽职了。”
原虎泛起不详的预感:“什,什么尽职?”
老人对他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然后自怀内掏出张符纸夹在指间向着塔壁一甩,咻!一只红色小箭现出穿壁射往外面,带起尖锐的破空尖啸响彻夜空,即使在塔内也清晰可闻。老人还犹有余暇的解释道:“此塔有特殊阵法保护,里面翻了天外面也察觉不到,只有这特制的示警小箭可以穿出报信…对了。”老人忽的皱眉道:“此箭一经发出整个天元宫都会惊醒,现在塔下应已聚集不少的人,你怎么还不跑?”
……完全没有任何语言的原虎哭笑不得的看着一脸“善意”对他提醒的老人道:“多谢前辈,晚辈知道了。”身子猛的一闪移到塔壁边穿了出去,后面还传来老人的声音:“快点跑啊,还能活下来的话记得有空再来陪陪我这老头子……”
穿出高塔的瞬间,清新的夜风扑面而来,随即阵阵嘈杂的喧哗声传进耳内,下方星星点点的火光以及其中的无数人影映入原虎视线。深深吸口新鲜空气,他精神一震,人已向下落去。
巨兽已被惊醒,求生的本能燃起原虎体内无匹的斗志,当落到第三层时下方已有十余道气剑射向他,原虎体内山神气全涌向左侧,人被带得飞速移向右方将袭来气剑全数避开。这一着大出底下众人的意料,当他们乱哄哄赶往原虎下一个落点时,原虎已安然着地。
这边只有为数不多的七八人,而且直到原虎落地还有一半的人不知该做何反应。原虎闪电切入冲上来的几人间几下将他们打个七零八落,脚下不停越过剩下的人向塔外围的房舍群冲去,只要进入那处他活着出去的机会将会大上许多。
现在来阻拦他的人还只是些低辈弟子,很多人对这类情况缺乏应变,故虽闹得凶,缺乏近身格斗能力的他们却不敢上前阻挡,实际对原虎威胁并不是很大。刚到房舍与石塔间的中心点,后方又是数道气剑夹着些火球风刺之类的初级法术射来,原虎头也不回反手一挥,一道土墙升起将其尽数挡下,人却加速标前。眼看就要进入房舍,黑沉沉的角落里突有两名中年道者冲出,两把长剑向原虎当胸刺来。
观其招式气度来人已可称得上高手,原虎深吸口气,虽在极速冲刺中身形仍微微一顿,接着奇迹似的又原速冲上Сhā入两剑之间。两人大骇,一左一右分向中间划到,变招不可谓不快,无奈原虎后发先至,双手举起猛的分拍剑身,两人正奇为何此招毫无力道,山神气已悄然穿入手臂经脉逆行至肘。两人再拿不稳剑想要退开,原虎已进至他们之间,肩头左右一撞两人打着旋跌到一旁。然而就这么稍一耽搁,后面及左右两方已有四五人追到一丈内,前方也隐隐传来破风声响,眼看原虎就要被包围。
原虎蹲下双手按上地面猛的大喝一声,周围土石便像炸了似的尽数冲天而起,在他身周半丈之内全是漫天沙石纷飞,直如平地刮起了场沙暴,目不能视,内中的天元宫众无不叫苦连天,纷纷护住头脸再不能有任何动作。
好容易等到石落尘灭,里里外外的人均惊讶的发现,原虎竟奇迹似的消失无踪。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似是领头的老者大声道:“来人必定还在宫内,大伙儿仔细搜查,我已派人去通知护法使,到时不怕他飞上天去!”宫众齐齐答应一声,便结成数组在各处仔细搜查,周围火光大亮,闹成一团。
第十四章
就在离众人不远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里,原虎贴墙蹲下紧张的注意外边动静。刚才趁乱他地行至这儿躲藏,并准备伺机逃出宫外。今晚遇上那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老头儿,以至全盘行动一败涂地,现在还得为自己的小命担忧。由于是在修道者众多的天元宫内,原虎并不敢以地行术逃出,因为若在地下呆得太久,很有可能被发现,到时中个“指地成钢”什么的,便只有乖乖束手就擒了。因此他只能时入时出,就这么悄然向外侧移动。
所幸是在深夜,别人又料不到他有此奇招,因此一路无事,眼见不一会儿就可到天元宫最外侧的围墙。就在这时他突的闻到一丝异香,仔细辨别发现竟与婷儿房中所用香料一样,难道药神婆就在左近?原虎心中一动,今晚也不定就无功而返,他再不顾仍身在重围之中,便向香味来处潜去。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即便是号称神州三大派之一的天元宫,原虎仍可赶在高手到来之前从容逃逸,只这一项,若以后传出便可使他名扬天下。一路上不断有人向石塔处赶去,其中不乏高手,可谁也没注意到就在各间房舍角落的阴影中,正有一人向宫中深处悄悄移动。
越是深入人就越少,大概谁也想不到入侵者胆子会这么大,被发现了不但不逃,反会向宫中深进。但原虎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没见到人就不代表没有危险,现在他无疑是将自己送到了巨兽的牙缝之中,只要一个不小心惹出如护法使这一级的高手,他便别想出去了。
过不一会他便找到香气来源,那是一所并没什么特别的普通房屋。内里还亮着灯火。原虎悄悄观察一阵确信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便移至房屋旁边穿了进去。果然药神婆在里面,才半天未见,他原本红润的脸色竟变得说不出的灰败,精神委顿的坐在椅内,两眼无神,看起来就如突然老了十岁一般,连原虎进来她也未发觉。
原虎走近药神婆身旁,悄悄道:“前辈。”
骤闻人声,药神婆一震抬头,见是原虎,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跟着警觉的看看四周,拿起桌上火烛一口吹灭。
屋中一下陷入黑暗,但自然影响不到原虎视物。原虎道:“我是闻到前辈所焚的香料找来的,婷儿也曾用过相同的香料。”
一听婷儿,药神婆精神一振,抓住原虎的手道:“你找到婷儿了?她还好么?”
原虎道:“她没事,就是想前辈得紧,我是受她所托来带前辈出去的。事不宜迟,趁现在我们快走吧。”
药神婆惨笑一声摇头道:“晚啦,我现在武功尽失,全身的药物也被搜走,只剩这提神的香料,他们甚至都不必派人来看守我,我怎么走?”
原虎想也不想背对着她蹲下道:“那由我负前辈出去。”
药神婆嘿的一笑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能平安找到我都不知有多好运,还想背我出去?赶快走吧,否则连你也会被擒。”
原虎急道:“前辈怎么这么说,我有办法找到这里,就有办法带前辈出去。前辈难道不想见婷儿了么?你如果留在这里,她怎么办?”
药神婆认真的看着原虎,跟着长叹一声道:“我如何不想婷儿,但勉强为之只会害了我们两人。”她脱下身上外袍交给原虎道:“这袍内层里记有我一生用药心得跟秘方,另有我独门内功心法,只要用‘金松草’泡水打湿便可显形,你把它交给婷儿让她好生研习。”
原虎接过外袍,接着劝道:“前辈,不如让我试试能否……”
药神婆打断他道:“你还不明白么!有我这个累赘是不可能逃出去的。放心,现在他们还不会加害我,我不会有事,出去后好好帮我照顾婷儿。”
尽管不愿承认,但原虎知她说的是实情。他一咬牙道:“好,前辈放心,我定会将这交到婷儿手上。”
药神婆微笑着拍拍原虎肩膀:“你是个心地很好的孩子,我当然信得过你,否则也不会把它交给你。快走吧,一切小心。”
原虎点点头,将外袍揉成一团负于背上离开屋子。还是失败了啊,毕竟我一开始就想得太简单了,以我现在单枪匹马,又怎能从天元宫中救走一个大活人。第一次,原虎感到自己一个人力量的不足,要是行云昊来他们在就好了。
认准方向,原虎开始向宫外行去。为了不受宫中奇异布局的影响,他遇屋穿屋遇墙穿墙,几乎是呈一条直线的向前移动,这样虽然快,但也很容易被人发现。行得一会儿眼见最外围的墙已在眼前不远处,原虎大喜,然而就在此时,头上一人突然道:“阁下夜闯天元宫,就想这么走了么?”
还是被发现了!原虎一震停下,同时感到周围有五人慢慢靠拢,已将他给围在中间。他缓缓溜目四顾,不由暗暗叫苦,五人之中有两人他已见过,发话者正是护法使之一的卫恒圆,另一个自然就是宁初月了,另外三人有两个是道装打扮的老者,还有一个手持铁杖的黑大个,虽比不上护法使,但他们也是极少见的高手。此刻五人无不一脸不豫的狠盯着他。
卫恒圆又道:“现在若你束手就擒,我可保证不伤你性命,到时交由掌教发落,你或可还有一线生机,否则莫怪我们不客气。”
原虎默默估量形势,一个护法使他已不是对手,何况两个,再加上另三人,自己逃走都几成不可能的事,难道今夜真要以此收场么?他瞬又压下这令人气馁的想法,不管了,无论如何都要拼一拼!
见他不答话,卫恒圆脸一沉道:“阁下真想……”
徒地那黑大个大声道:“这人不知死活,卫护法使不必跟他多说,就让我来成全他!”铁杖在手中一挥便向原虎砸去,势子又沉又猛,霎时风啸之声大作。
其余四人自重身份,见他抢先出手便纷纷退到一边,将原虎所有退路封死。好!先解决掉你再说。原虎看准铁杖来路一下抢进,伸手便向杖身中间抓去。大个铁杖改砸为刺,向原虎当胸捣至。原虎脚下一错避过,谁知还来不及还手,大个铁杖又横扫而来,原虎无奈之下惟有上身后仰硬生生避过此扫。不料大汉使杖极是精妙,铁杖刚至原虎上方又改为当头砸下,变招又快又准,毫不拖泥带水。这一下避无可避,眼见便要击中,黑大个露出兴奋之色,手臂一沉,铁杖势头大盛,似乎这么一下就要将原虎拦腰打为两段。
后方卫恒圆惊道:“留下活口!”
原虎双腿向后一蹬,整个人借冲力一下标出大个杖势,紧跟着双手撑地雄腰一扭人已倒立而起,一个倒翻闪过大个紧随而至的一记横扫,人还在半空体内山神气扭返身子向左横移,反来至大个左侧。后方宁初月一拍手喝了声彩:“好!”卫恒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初月……”
见必杀一击竟然落空,大个怒喝一声,杖势又变。沉重的铁杖在他手上便如毫无重量般急旋不止,瞬间将他身子完全包裹,他整个人便如同化为一个浑身长满铁杖的致命怪物,步步向原虎紧逼过去。场中风声呜然,便如平地刮了一场飓风一般。
若在平日原虎就会退到一旁看他舞到精疲力竭最后瘫软倒地的可笑样儿,但现在他四周的后路都被人封得死死的,所以只能实打实的硬捍这可怕的招数。大汉舞杖越走越近,原虎只能以小身法在狭窄的场内不住游走闪避。大汉见状一声发喊,杖舞更急,施于杖上的真力便如一个逐渐膨胀的球般越来越大,不断侵蚀着可供原虎活动的空间。
无奈下原虎惟有行险一搏,他右脚在地上轻轻一踏,山神气自踏脚处传导而出直达大汉脚下。大汉忽感脚底土层怪异莫名的抖了几下,在不名就里下他本能的跨出一步以稳住身形,哪知跨出那脚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一瞬间整个人失去平衡,不及细想他将全身力量坠于脚部。原虎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看准机会一下切入漫天杖影中,立即从中传出几声气劲暴响,跟着便听原虎闷哼一声,霎时两人分开,原虎手捂肩膀不住后退。
大汉怒喝一声:“你……”再接不下去,嘴角逸出一丝鲜血,跟着当啷一声铁杖落地,他的胸口这才传出咔咔几声骨裂之声,大汉手捂胸口仰天倒下。就在他们相斗的短短时间周围已全被赶至的天元宫教众围住,火把将场中照得大亮,人人神情肃穆不发一言,只有噼噼啪啪的火把爆响声不时响起。
两名教众抢上将受伤的大汉扶下,宁初月又笑着拍了几下掌,刚想说话,卫恒圆看了他一眼,这才对原虎道:“阁下好身手,当非泛泛之辈,究竟为何要闯我天元宫?”
原虎用刻意改变的声线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这话倒是说得卫恒圆一呆,他哑然失笑道:“说得好,我的确是多此一问。那么就让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好了。”说完便要下场。
宁初月突然道:“等一下。”转头对卫恒圆道:“老卫,这家伙让给我,正好我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说着夸张的扭动四肢,全身传出一阵咯咯的骨节声响。
卫恒圆点点头道:“也好,记得抓活的。”让到一边。
宁初月走下场对原虎笑道:“我叫宁初月,是本宫护法使。”跟着一拍背上长剑道:“这是我自己炼的剑,叫‘快马’,你身手不错,来,我们较量较量。”脚下马步一分便摆个架势。
第十五章
对手换为名震天下的天元宫护法使,原虎丝毫不敢大意,他立刻处于最高警戒状态,山神气极速在经脉内游走遍布体外,双眼眨也不眨的紧盯着宁初月,决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动作。宁初月脚在地上一跺道:“准备好了吗?我来了……”倏的人影一闪,不知如何竟已来到原虎身侧,一拳向他胸口击去。
好快!原虎心里一惊赶紧转身面对宁初月,也是一拳递向他的胸口。宁初月笑笑,变拳为掌,变掌为抓,左右一晃就到了原虎胸前。这又是什么功夫?原虎那一拳再击不出去,脚用劲一蹬向后退去,双手回到胸前一缩一放布出一道气圈阻住宁初月。
宁初月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右手抓住背上长剑闪电拔出对准原虎凌空一剑下劈,几在同时一道如刀气斩已至原虎身前,要多玄有多玄。原虎大骇,脑中念头才起已有五道土墙随他退势一重一重挡在身前。谁知气斩太过锐利,土墙便如薄纸般不起作用,气斩几乎毫无阻滞的便追上原虎。
原虎右手一抖,全身山神气都涌到腕上,他的手腕霎时被一道柔和绿光包裹,并发出丝丝霞辉。他看准气斩右手向外猛挥,啪的一声大响,气斩硬生生被击得改变方向,原虎手腕刹那几乎完全失去知觉,他捂住手腕忙以山神气加紧治疗,以期尽快恢复。
宁初月哈哈大笑:“好,能接得住我的‘虚空斩’,再看看这个。”手中快马一旋,以剑尖触地对准原虎一挑。哪知这一下全无任何特异之处,只挑起几粒石子飞出丈远。原虎正在奇怪,忽敢脚下土层有了异动,似乎正有什么以极高的速度对准自己直冲而上。
没有思考时间,几乎是靠本能原虎猛的向旁一跃,随即他刚才立足处数道剑气交织成一个大网破土冲天而上,土地被斩出纵横交错的几条大沟,煞是触目惊心。原虎全身冷汗全冒了出来,太可怕了,这就是天元宫护法使的实力!看药神婆打倒赵枯木还没什么直观印象,这回换自己亲身去感受,原虎才真正体会到他们的强大。
宁初月这时也是颇为惊讶,他这招“地行杀”乃是生平三大绝技之一,将剑气注入地底,凭着对其精确的掌控将它送到对手脚下再突然放出,每每能杀敌于无形中,无往不利。哪知这次原虎竟能事先发觉避开,其实不是他失手,只怪他遇上了拥有山神玉的原虎,他能从震动中感受到人的心跳对地底的冲击,何况是这么大动静的招数。
一击未果,宁初月反大感兴奋:“好厉害,没想到你竟能躲过这招。不怕,我还有三四招没用过呢,来,我们一一试过。看我这招‘万剑诀’。”说着将快马望空一甩。
还来?原虎可不会那么笨当他的“活体标靶”,他大声道:“有来有往,看看我这招!”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按地面跟着往上提,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三尺见方的大土包慢慢隆起。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个怪异的“土包”,不知他要干什么。
这时一个老者忽的面色一变:“不对!他没用符也没念咒,这不是土行道法,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原虎两手绕着土包抚动一圈,土包光滑的外表骤然突出无数根小刺,看起来就如一个团成一团的大刺猬。原虎左右看看,大喝道:“接我这招,放!”双手向外一分。
一瞬间土包疯狂的旋转起来,同时不断的向四周放射着锐利的土针。场中立刻大乱,卫恒圆等人自不会在乎这区区土针,但围在外面的普通教众便惨了。站在最前面的人立马被钉成了“马蜂窝”,鲜血四溅。后面的吓得拔腿就跑,但才转过身就被随发而至的土针钉个正着,只一会儿场中便倒了一地的人,呻吟叫疼之声大作。
幸好原虎手下留情,射出的土针虽利却不甚大,被它刺中只是受伤而不致命,但中得多了自也不会好受,几乎便失去了行动能力。土针射到卫恒圆等一众高手面前就自动转向或溃散,丝毫不能威胁到他们。但看到低一级教众的惨象,天元宫已是吃了一个大亏,身为护法使的卫恒圆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他拔剑在手斜斜向外一挥,剑身精光猛然暴闪,仿佛就在剑周围形成一个真空地带,强大的吸力将场中所有土针全引了过来。卫恒圆运剑在头顶一旋,剑后跟着大蓬密密麻麻的土针,便如被蜜吸引的无数马蜂。最后他长剑猛抖,剑身精光射入土针群内霎时在其中炸开,土针全碎为无数尘泥。这时他旁边的老者已扬手打出一道术法,一道龙卷风卷着所有沙尘消散无踪。场中重又清静下来,只余受伤教众的呻吟声响起。
土针刚起之时原虎就想开溜,不料宁初月一直留意着他,原虎才刚起步便被他追上。此人的剑法比之韩绍南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幸好原虎吸融了山神玉后实力又提升一个层次,否则早已落败被擒。他现在全凭移形身法与控石之术堪堪抵挡宁初月的攻势,宁初月则很是轻松,几乎是随意的便将原虎圈入剑势之内却又不急着擒下他,倒像是想好好看看原虎狼狈不堪的样子。
卫恒圆也看出来了,他扬声道:“初月,还不擒下他干什么?”
宁初月一边进攻一边答道:“等一下,他控石的技巧很奇特,我从来没见过。”
卫恒圆没好气道:“只要抓住他,还怕问不出来?别耽搁时间了,快一点。”
宁初月却并未听他的话,自顾道:“再等一等……”他两人一问一答,完全不将原虎放在眼内,便当他如瓮中之鳖一般。
此时宁初月快马长剑正刺向原虎右肋,同时左手凌空劈出一掌阻住他向左闪避,原虎若不想受伤便只有后退或制石挡住这一剑。但出乎宁初月的意料,原虎身子硬向左一晃,掌力正中胸口。他露在头罩外的脸立时变得苍白无比,脚下却不停几个转挫人继续向左,几乎转了半个圈子,来到宁初月右后侧。
哼!宁初月身子跟着转动,同时手中长剑行云流水般洒下一片光幕护在身周,眼看就要与原虎面对,宁初月忽听后方卫恒圆叫道:“小心!”同时他感到脚下一空,就如突然走到虚空之中一般。
大惊之下他看着脚底,骇然发现在他身周一尺内的土地竟已下陷为一个无底的深洞,而自己已坠下到了膝处。同一时洞中两侧数枚石刺正向他刺来,头上那可恶的小子也正一脚撑向他的面门。
宁初月知道自己太过低估原虎,大意之下反被他咬了一口,且是重重的一口。他终于认真起来,长剑向右一刺扎入洞壁,同时口中大喝一声:“破!”一股罡气由内而外爆向四周,霎时冲散石刺并向洞口冲去,将原虎迫得退开。他人也借长剑反弹之力跃向洞口,哪知刚出得半个身子,洞口竟闪电合拢硬生生将宁初月夹住,只露半身在外,而原虎,已飞脚踢向他胸口。
右手带剑被夹在身下,只剩左手在外,宁初月一时不得挣脱,眼看便要中招。那边卫恒圆终于出手,他连人带剑化为一道白光标了过去,只瞬间便到原虎身前一掌击中他胸口,原虎胸口骨裂声响起,飞抛而后。
后方两名老者赶上来对着宁初月低声念咒,夹住他的土地缓缓向开,同一时数名天元宫高手飞身扑向原虎,欲将他擒下。卫恒圆看着半身在外对他报以苦笑的宁初月沉脸道:“为何会如此大意,竟着了那小子的道?”
吃了亏宁初月却似毫不在乎,他笑嘻嘻道:“他控石之术神出鬼没,我以前从未见过,所以才多留意了两眼。擒下他可得好好问一问。”
这时忽听前方闷哼声响,两人讶然转头,却见原虎不知如何竟已稳稳站起,一手捂着胸口不住咳嗽,另一手却连连挥动,石刺土针土索等物不断此起彼伏,一众高手被逼得不能近身,淬不及防下还有两人受了轻伤。
“哼!负偶顽抗。”对于原虎中了自己一掌还能这么顽强,惊讶之余卫恒圆也无名火起,他手结一个法诀对准原虎,口中低念几声喝道:“五丁破邪!”原虎背后一个天神力士的虚影无端立起,两只巨手向身下原虎猛力一拍,然而原虎却如中实击般狂喷一口鲜血,打湿头罩,脚下一软便向后倒下。
此时另一名天元宫高手击出的风柱也打到仍在半空的原虎身上,原虎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高高抛起落往几丈外的围墙处。
“等等!快抓住他。”卫恒圆忽的感觉不对,无论那道风柱如何厉害,平平打到怎会将人抛得那么高,且还是落向围墙外,难道是那小子故意借力逃走?
其实原虎受伤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严重,至少还未到失去行动力连那道风柱也躲不过的程度。自从与山神玉融合后自身疗伤能力已大大加强,所以即使卫恒圆全力一击他仍能保持清醒。他知道有此人在侧,以他“御剑飞升”的速度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于是索性装作受重伤借那记风柱之力开溜,哪知仍被经验老道的卫恒圆给识破。
听他喊叫,原虎急运体内残存的山神气施出移位本领,人加速落往墙外。卫恒圆冷笑一声:“天真。”,便欲赶上将其截下。
此时刚恢复自由的宁初月忙叫:“我来!”人已化为道青光赶上原虎。
这时原虎刚刚越过围墙,离成功仅一步之遥,见宁初月赶到,他知道这次是彻底失败了,现在他连抬手力气也没有,惟有乖乖束手就擒。
宁初月伸手向他抓来,原虎眼睁睁瞧着他的手到了胸口,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突的只见宁初月脸上古怪一笑,已触到他衣服的一抓忽化为掌,砰!的一声原虎身形向香柱峰下急坠……
第十六章
“不好!”卫恒圆见状大叫一声,身化白光刹那冲上半空直直一顿便向坠下的原虎赶去。然而宫外山风奇疾,早不知将原虎吹到何处,加之四下一片漆黑,如何还能找得到?只一会儿他踏剑升上与宁初月并立,责道:“你怎的将他一掌打下去了?”
宁初月耸耸肩道:“我刚要抓住他,哪知这小子竟还想对我偷袭,我没办法,只好给他一掌,却忘了这里已是半空,所以就……”
卫恒圆无可奈何的摆摆手道:“算了,此人身手非常厉害,控石之术更是我生平仅见,可惜仍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走吧,这事还得向掌教报告。”率先跃入宫内。
宁初月再看一眼原虎落下去的地方,嘴里低声说了句什么,也跟着跳进墙内。
此时在香柱峰半山腰,原虎正飞快的向下落去,虽然脑子仍然清醒,可惜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难道就这么摔成一滩肉泥?原虎无奈的想着。真不甘心啊,要是能再见小兰一面就好了……就在这时山壁上突的飞出两条石索,就像章鱼的触手般灵活伸向原虎在他身周一绕便捆个结实,跟着向后急抽,山壁便如水般一下将原虎吸纳进去,瞬又恢复原状。
山风依旧,然而原虎却如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般,再没留下一丝痕迹,不禁让人怀疑,刚才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天元宫主殿内,赵青阳负手而立静静听完卫恒圆的报告,好半晌才沉吟道:“你是说,他控制土石如臂指使,却又不是用的土行道法?”
卫恒圆躬身道:“是,属下看得很清楚,他既没念咒也没用符,说来就来,且可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端的是神妙无比。”
赵青阳缓缓点头:“竟会是这样?据我所知五行宫也没这种高手…难道!”他脸色徒地一变,对卫恒圆道:“最先发现他是在哪里?”
卫恒圆答道:“似乎是在石塔内,当时塔里射出示警小箭我们才知道。”说到这儿他脸现愧色,因被人偷进宫中他竟未及时发现。
赵青阳却未在意,继续问道:“看到他的脸,认出此人了吗?”
卫恒圆头垂得更低了:“此人甚难对付,连王庆也受了重伤。属下无能,没能揭开他的面罩。”
站在一旁的宁初月也道:“属下该死,失手将他打落山峰,,否则便可以……”
赵青阳摆摆手道:“这不关你们的事,现在我要去石塔一趟。枯木被打伤,长春又不在,以后还得多辛苦你们了,快下去休息吧。”
宁初月与卫恒圆齐声道:“掌教言重了,此乃属下份内之事。”退了下去。
赵青阳抬头望着窗外,喃喃道:“操控土石,操控土石……”转身走出殿外。
石塔外的广场现在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也看不出原虎曾把这里搅了个天翻地覆。赵青阳走至塔外伸手在塔壁轻敲三记,塔身渐渐现出一个门洞,赵青阳走入后重又闭合。石塔第一层是个颇为干净的地方,不知是否经常有人打扫,一点灰尘也看不到,完全不似顶层。
他刚走入,便从头上传来塔中老者的笑声:“掌教,好久不见了啊。今天亲自给老头儿送夜宵来了么?”说着还传来两声夸张的鼻子抽动的声音,在这幽闭黑暗的空间里听来甚为怪异。
赵青阳却完全没有不适的表现,只淡淡道:“他是为瓶来的吗?”
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老人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道:“不是,只凑巧发现罢了,我已将他赶了出去。”,原来说的是原虎。
赵青阳又道:“此人控石之技甚妙,前辈土行道术已达至境,可知他的来历?”
这一次老人非常干脆的答道:“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赵青阳沉默片刻,突然道:“会不会是……?”
老人不由奇道:“是什么?有什么事竟可令掌教都吞吞吐吐的。”
似乎犹豫再三,赵青阳终断然道:“会不会是山神!”
这次轮到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半晌他的声音重又响起:“不可能,那只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人,不会是……”
听他这么说,赵青阳似乎得到什么安心的东西,长长舒了口气:“陈护法使说得对,那瓶子还望你使好生照看。”
那老人声音苦涩,似乎很不愿听到“护法“二字,慢慢道:“三十年前我已不是什么护法使了,现在只是个可怜老头,掌教以后勿要再这么叫。看守此塔是我的职责,只要此瓶在塔内一天,我便会尽责。”
赵青阳也不勉强,点头道:“那样就好。”转身便欲走出,才刚起步他忽又停下:“那个地方,有什么异动吗?”
黑暗中老人长长一叹:“三十年了,一点变化也没有,进又进不去,真不知你们为何还念念不忘。”
赵青阳却没有回答,只无言的点了点头,快步走出。
出得塔外,他转头望着身后高高矗立的石塔,喃喃道:“快了,就快成功了。决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瓶在我们这里,决不能……”
高绝的香柱峰顶,如凌宵天城一般的天元宫内,人族第一高手赵青阳,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话语。在他身上,在石塔中,不,是整个天元宫之内,究竟隐藏了些什么秘密?这对本已濒临大乱边缘的神州大地,又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时间,大概只有时间才能解释,可真到那时,一切还可以挽回么?
当原虎被拉入山壁的刹那,一个类似山神玉的壁障般的东西就将他紧紧包裹,身处其间顿感全身伤痛大减,甚为舒服受用。这不是由自身山神玉造出的,但感觉又是那么熟悉,还有,究竟是什么人救了我?
恍惚间原虎努力睁开眼睛,终于隐约看到前方一个人形的黑影在石中飞速移动,而这个壁障,正是由他所牵引,其行动自如处,便如同人在空气中一样。原虎大讶,怎么回事,那人也有山神玉么?而且在土石之中速度比我还要快,他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出声却又传不出去,且亦无法动弹,他便任由前方的神秘人带着,在土石之中游走不休,不知将要去到何处。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后,那人终于停了下来,两人渐渐升上地面。刚一到地表原虎才发现现在已是早上,晨曦的和光遍洒林间,鸟鸣幽幽,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也不知这是第几次死里逃生了,也只有在这一刻,人才能真正的感受到活着,究竟有多么美妙。
不由自主的原虎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身上的伤,竟都已被壁障给治好。他感激的道:“多谢你,你是谁……”忽的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退后数步。
此时那个神秘人转身面对原虎,他这才看清这人极为高大,约有八尺,全身赤祼,只在腰间围有一大篷青叶。浑身肌肤呈暗灰色,偏头脸上又长着红色的须发,他脸形跟普通人并无什么不同,高鼻广目,但眼睛为青绿色,现在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看着原虎,倒有七分像鬼,只三分似人,难怪原虎会如此惊讶。
这个怪人听见原虎询问,走上两步突然恭敬的跪了下去:“西岭山鬼—石炼,拜见山神大人!”声音沉厚,但极为流利。
什么?西岭山鬼?山神?谁啊?原虎一时之间完全被他给搞糊涂了,刚要问他说的什么,忽的想起,自己身上不正是西岭山神的那块山神玉吗?锐齿也说过,只要能运用山神玉内的力量,便可以驱使西岭山脉内的十五万山鬼,难道……他艰难的咽口口水:“你刚才说,说来迎接山神,难道就是我?”
跪伏地上的石炼恭敬道:“大人吸融山神玉已十日有余,小人到如今才来迎接,确是罪该万死,只是事出有因,并非我等有意怠慢,还望山神恕罪。”
啊啊啊啊啊!搞什么啊?原虎忙道:“等等,慢漫说,我,我什么时候成了什么山神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来迎接我?”
石炼解释道:“本来大人得到山神玉内的力量,小的便该前来,但那时未得天界命令,故不敢轻举妄动。大人十余日前与神玉融为一体,这表示你已登上山神之位,故上界直到如今仍未做表示,但我们已决定不管上面,依照规矩前来迎接山神。拖到现在让您吃了不少的苦,还望山神恕罪。”说完又一下磕下头。
原虎却不敢贸然受这大礼,他让开一步对石炼道:“等一下,你起来说。我跟山神玉融为一体,就表示我已是山神?”
石炼依言站起,点头道:“是。山神玉乃山神信物,能与山神玉合二为一者,无论是什么人,都表示他已登上山神之位,我们山鬼一众必无条件听命于您。本来依惯例天界会很快给您下委任令,但到如今仍无动静,我们实在不能再等,所以决定不再理会。”
原虎一听头都大了,他道:“这玉是山神老大爷交给我带给陶定先生的,只不过我无意中才吸融了它,怎么就变成山神了?你不会搞错吧?”
石炼认真道:“决计不会。赤松大人因意外身死,以至我们全体山鬼没了领导,陶定便是天界在人间的联络人,他要您将神玉交给陶定,便是要求天界尽快为我们委派下一位山神。天幸大人便是这人,我们不致再群龙无首。”
陶定是天界的人?难怪……不,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原虎连连摇头道:“我只是误打误撞罢了,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山神。对了,该怎么把山神玉拿出来?还是交给陶定先生吧,那个天界会给你们派个合适人选的。”
听到原虎的话,石炼脸现惊容,赶紧道:“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山神玉乃无上灵物,自会择主。别人就算修炼一世也别想得它一分力量,大人不过一月便能与其同化,这乃前所未有之事,正说明您才是我们的真主。再说除非山神身死,否则山神玉是无法再拿出来的。”
啊?不会吧!原虎急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我,我真的不行啊。”
石炼突然一下跪倒,恳求道:“大人!赤松大人意外身亡,整个西岭现在一片大乱,半数山鬼不思职责,还有不少互相残杀。西岭如今实已到了最为危险的地步,若再无人主持大局的话,不出一月,半数山头都会弄至不可收拾。还望大人以大局为重,惟有您一声令下,方可使他们重归职位。”
原虎还想辩解,石炼又道:“无论如何山神玉已与大人融为一体,还请大人明白山神之职干系重大,七千里西岭,无数飞鸟走兽花草树木,都会因大人一句话而存!望大人能以此为重,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就行!”说完又对他重重磕头不止。
第十七章
原虎不由自主捧住头,痛苦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找上我,我已经被迫做了很多事,我很累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为什么还要给我压上这个担子?我,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山神啊!”
他突然间只觉心头无比烦躁,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原虎怒道:“我只是个普通的猎户,就因为这块玉,我离开了家;就这块玉,我跟小兰不得相见;就这块玉,现在我又要当上什么山神!难道我一生都要卖给它吗?!”
石炼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不答话,直到原虎发泄完了,他才道:“属下相信大人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在这之前,我会一直跟着服侍您。您不必马上答应,但请您亲口说一句话,至少,可以暂时安抚它们的心。”
原虎长叹一声,正确的选择,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我还能有什么选择?他突然感到极度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在心里,一种可以吞噬他整个人,万念俱空的疲惫。原虎缓缓道,感觉自己的声音似乎从天际传来,听在耳内有种不真切的恍惚,好象是另一个人在说:“怎么说?”
石炼道:“请您手按地面,将全部山神气注入地下,然后说一句‘回位’即可。”
原虎依言手按地面,霎时楚剑的话掠过心头:若你真的掌握了这块玉,那你肩上背负的责任,将是你不能想象的大……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啊!自己决不是个逃避责任的人,但,这次会否太大了呢?也许,我的一生都会被这责任束缚吧?没错,楚剑评价得对,我真是个容易心软的大傻瓜。
山神气注入地底,原虎口中低声道:“请诸位‘回位’。”他明白,当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不管现在答应与否,有些东西他再也无法回避了。
就在他送出这句话的同时,原虎脑中突的一震,因他感觉到,在四周,整个天都山,不,是广大至无边的整个西岭,无数的生灵都因他这句话而雀跃不已。一瞬间,他们的精神以山神气为媒连接在一起,兴奋,激动,狂喜……种种情绪闪电般掠过他的心头,在这其中,原虎仿佛看见,西岭每一处,树影下,石缝中,土地里……每一名山鬼都对着他恭敬下跪,脸上露出对原虎的无比尊崇。
外人看来西岭仍如以往的平静,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可感受到,整个山脉都动了起来,那是兴奋,是因迎接自己的主人而动。同一时刻,西岭每一个山头,每一处秘谷,每一片树林,司职山鬼们不约而同的发出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仰天狂呼,紧接着百兽嘶吼,飞鸟长鸣,直到许久才逐渐平静。
这种精神上的冲击实在太过突兀,原虎雕像般蹲在那儿,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而石炼,则一直纹丝不动的恭敬跪在他身旁。等到原虎慢慢站起,那阵狂呼似仍在他耳边回响,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拥有了什么,自己掌握到何等的力量,那是庞大到可粉碎一切的权力,以及无数生灵对他绝对的忠诚。
原虎转头看着跪在脚下的石炼,道:“起来吧。”
石炼起身肃立一旁,原虎问道:“你会变化吗?”
石炼点头道:“会,不知大人要我变作什么?”
原虎对他摆摆手:“以后别再叫我大人了,叫我名字就成。你要跟着我,就变成普通人的样子吧。”
石炼点点头,但仍称原虎为大人,道:“大人,现在我们要到哪儿去?”
原虎知他不会改口,遂不再坚持,解下背上药神婆的外袍:“先去找一个人,走吧。”
石炼此时已完成变化,他的胡须头发都变成普通的黑色披散脑后,皮肤也成为普通色泽,只眼珠仍是青绿色,不过不仔细看决不会注意。他现在成了一个颇具吸引力的成年人类男子,高大,健壮,虽不英俊却自有一股能吸引人的豪迈味儿,只有腰间那一蓬青叶有些煞风景。
原虎也不由惊叹道:“真厉害,一下就跟我们一模一样。现在你只差一身衣服,唔,走吧,只有到文庆集再想办法了。”
找准方向,原虎才知道已被石炼带到香柱峰百里之外,天都山的边缘。等他找回昨晚藏好的衣服换上,两人再回到文庆集时,已是中午时分。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带着个穿着古怪的男人进来,集内的人无不大讶,纷纷围上指指点点,大感稀奇。
原虎并不想多惹事端,故对他们毫不理睬,只快步向集内贩卖衣物的店铺走去。原虎未做表示,石炼更对这些人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的紧紧跟在他后面。幸亏石炼长得颇为威武,那些人看只看,却不敢真个上前惹事。两人走入店铺,原虎对一脸惊愕的老板道:“老板,请给他找一套合身的衣服。”
石炼换好衣服后更显得一表人才,完全没了以前那个怪异山鬼的影子。原虎这才满意道:“好了,这样就差不多了,跟我来。”
回到文庆客栈,大堂里仍是那个样子,不见别的客人,也不知是不是刁蛮的婷儿所致。原虎径直向里面走去,伙计小五刚想喝问他,石炼转头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发一言。走到婷儿的房间外,原虎问道:“婷儿姑娘在里面吗?我是原虎。”
房门一下打开,婷儿冲出叫道:“婆婆……”待看清原虎身后并无药神婆的影子,他顿时一脸失望,幽幽道:“你没带我婆婆回来,是吗?”
原虎黯然道:“对不起,天元宫守卫太严,我找到前辈,却无法将她带出。”说着将药神婆的外袍递给婷儿,再将她的话转述一遍,最后道:“前辈虽被关在宫内却并未受苦,你可以放心。”
婷儿颤抖着接过外袍,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住道:“婆婆…婆婆…我该怎么办…哇……”
外面掌柜与伙计探头进来一看,又赶紧缩了回去,生怕成为婷儿的出气对象。
原虎默然站在一旁任她哭泣,过了一会儿婷儿渐渐收止哭声。她默默撕开袍子将内里一层扯出,回屋拿起一个包裹将其放入里面,然后招呼一声两只异兽便向外走去。原虎忙叫住她道:“婷儿姑娘,你要去哪儿?”
婷儿转过头道:“我婆婆已经不在了,我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原虎一时反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才对她道:“药神前辈曾托我照顾你,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家去住……”
婷儿奇道:“你家?”
原虎颇有些为难的抓抓脑袋:“啊,不,你别误会。我是说,你年纪这么小,一个人行走江湖颇多不便,到我家里住,会好一些…我妈人很好,她一定会欢迎你。”
婷儿看他慌忙解释的样子,忽的扑哧一笑:“真的吗?“
原虎一楞:“当然是真的。”
婷儿吁口气,狡黠道:“那好吧,你这么诚心邀请本姑娘,去住一两天也无妨。”
原虎哭笑不得,不愧是药神婆的孙女,跟她打交道真要费不少的心力。他道:“事不宜迟,我们就走吧。”
婷儿这才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原虎身后的石炼,她问道:“他是谁?”
原虎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干脆道:“他叫石炼,是我才收的下属。”
婷儿一脸揶揄的道:“下属?你又不是什么大将军,收什么下属,真是装神弄怪…咦?大黄小黄,你们怎么了?”
只见两只异兽趴在她脚边,满是敬畏的望着石炼,一动不敢动。石炼轻轻对它们说了句听不懂的话,两异兽如获大赦,这才敢爬起。婷儿疑惑道:“你对我的大黄小黄做了什么?”
石炼不说话,也不理她。婷儿有气,大声道:“喂!干么不说话,你是聋的吗?”
哪知石炼索性别过头去,便当她不存在一般。婷儿气了一阵拿他没办法,气哼哼的当先走出。
原虎也颇为奇怪,问石炼道:“刚才怎么回事?”
石炼道:“那两只灵兽叫遴,因感应到我的真实身份才害怕成那个样子。西岭内灵兽很多,像此类低等灵兽经常受我们驱使。”
跟药神婆她们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原虎才第一次知道这两只灵兽的名字,他颇感兴趣的道:“对了,你们成天呆在山里,再多给我讲些这种事。”对于这类奇兽异闻原虎一直都很有兴趣,加上他乃猎户出身,更希望多知道这类的事。
石炼恭敬的答应一声,便与原虎并肩而行,一边对原虎细细讲述。
西岭山脉广大无边,除无数寻常野兽生存其间外,更有众多灵兽。由于灵兽强于普通鸟兽,且有很多特异能力,因此管理山头的山鬼经常驯养或驱使一些中低一等的灵兽为其服务。若有需要,还可以以提供灵草仙果或别的条件与高等灵兽达成协议,互相利用。所以山鬼均会兽语,刚才石炼便是以兽语告之两灵兽无事,以消其惧心。
最后石炼道:“大人身上山神气隐藏很深,反不易使灵兽察觉,加之您与灵兽一类交往不多,所以它们才没对您做出反应。”
“哦?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像你们一样驱使灵兽呢?”原虎此时已完全入迷。
石炼道:“只要您将山神气输进灵兽体内跟它们建立沟通,便可让它们为您所用,不止灵兽,任何鸟兽都可用此法驱役。”
原虎听了大觉好玩,跃跃欲试道:“真的?那可要找机会试一下。”心中暗道早知道有这一招,便不用怕那些看门护院的狗了。
“对了,我还想问……”原虎一路上不住问石炼各种他感兴趣的事,石炼自是知无不言。在到家的这段时间里原虎从石炼处知晓大量以前闻所未闻的奇闻异事,大大开阔了眼界与知识,反倒把婷儿冷落一旁。多次想找原虎说话解闷,但均被着迷的原虎不由自主冷落,到后来一气之下婷儿干脆赌气不再理睬他们,自与大黄小黄玩耍。
第十八章
数日后,三人再次回到河弯村。当看到随原虎而来的石炼与婷儿,村中的人无不好奇的出来观看,特别是对美丽可人的婷儿与她身边的两只灵兽,村中的年轻人与小孩子分别表现了极大的兴趣。相对的,一脸粗豪的石炼则没多少人注意,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原虎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婷儿笑道:“我们村子很小,平日也没什么人来,所以一旦来了陌生人,大家都是这样。”
婷儿故作不屑的撇撇嘴:“哼,本姑娘才不会跟他们计较哩。”
原虎知她只是嘴上这么说,所以丝毫不以为仵。走到家门外他高声大喊道:“妈!小宝,我回来啦。”
听到他的声音原婶很快迎了出来,看见跟他身后的婷儿与石炼,她高兴道:“你回来了。快进来,还没吃饭吧?他们是?”一面将他们向里边迎去一边问道。
原虎还未开口,婷儿抢先笑道:“伯母您好,我是阿虎哥带来暂住几天的,我叫婷儿。”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伯母,这是我的食宿费。”
她这话模棱两可,原婶只得啊啊的答应几声,摇手道:“不用不用,婷儿姑娘太多礼了,你尽管住就是,哪里要这么多钱。”坚持不收。
石炼则对原婶恭敬一礼:“主母,小人叫石炼,是大人的属下。”
什么?什么主母?大人?属下?原婶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一下呆住。原虎立感头大,这个石炼,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不过自己自然没办法跟母亲解释这其中原委,只得干笑两声引开话题道:“妈,小宝呢?”
原婶不虞有它,答道:“他呀,回来没几天又到处野去了,这个时候大概是跟乾明上山玩儿去了吧。”说到这儿原婶脸现幸福的笑容。
原虎顿时放下心来,看来乾明这几日已与家人混成一片,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宁静安详的日子,他这几日紧绷的神经这时也放松下来,心头一阵宁和,随母亲一同向屋里走去。
进屋前他悄悄走到石炼身边小声道:“以后你不要在我家人面前说你是我的下属。”
石炼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
原虎知道解释不清,干脆沉声道:“不准就是不准,反正不要这么说。”
石炼遂不再多问,答应一声:“是。那么大人,我应该怎么说?”
原虎侧头想想,手一挥道:“就说是我的保镖…也不行,恩…这样吧,干脆你就说是我的徒弟。”他想既然雷行云可以收比他大的燕九为徒,那自己有这么个“徒弟”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石炼自然不会有异议,应道:“是。”
不一会儿乾明与小宝回来,看到原虎小宝自然是大喜若狂,跑上来扯住原虎不住问这问那。婷儿送了小宝一颗海镜出产的“琉璃珠”作为见面礼,立刻将这野小子收买,围着她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当然,大黄小黄也随之成了他的玩物。几日不见看来乾明过得不错,他现在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才真正符合他的年龄,与原虎打过招呼后,他奇怪的看着立在一旁的石炼:“他是谁?”
原虎怕石炼再说出什么下属的话,忙道:“他是我新收的徒弟。”
“什么?!”没想到此话一出,一屋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望着他。
“你不是说……”婷儿迷惑道。
原虎人急智生,忙解释道:“我是说,石炼要拜我为师学习打猎。”
哦!众人这才释然,不过仍有些疑惑的盯了他们两人一眼,只有原婶信以为真,对原虎认真道:“阿虎,别人要学你可要认真的教啊。”原虎只有唯唯应是。
乾明忍住笑将原虎拉到一旁道:“喂,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那家伙是变化过的吧?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却不属于任何一族,你究竟是从哪儿捡回来的。”
乾明不愧是乾明,一眼就看出石炼的伪装,原虎只得道:“他是西岭山中的山鬼,这次还多亏他救了我。”
乾明不由大是奇怪:“西岭山鬼?那不是传说中掌管山土的怪物么,怎么会救了你还跟你走到一块儿?你这次出去不会是跟天元宫结了什么怨吧?”他突然紧张的问道。
看他的神情原虎微觉奇怪,正要回答,恰巧原婶这时叫开饭,原虎趁机对乾明道:“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这顿饭有乾明与小宝两人,加上不甘寂寞的婷儿不时与他们斗斗嘴,气氛十分热烈,原婶更高兴的连连说家里好久也没这么热闹了。席间原虎注意到,尽管吃得不多,但石炼确是将这些饭菜吃了下去。饭后他私下问他,得到的回答是:既然大人不愿在外人面前暴露我们的身份,那我自然要装得跟普通人一样。原虎这才发现,石炼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木纳笨拙。
其后半月是原虎过得最为悠闲快乐的日子,没事便练练功或帮母亲干干家务,偶尔还会重操旧业上山行猎,当然,完全不用山神玉的帮助。在这其间他向石炼学习了很多自然界的奇异知识,并在他的指导下将山神玉的运用到了更高层次,现在他施展地行之术,已可在一丈范围内看到东西,再不似以往般睁眼一抹黑。
而婷儿也完全融入这个家庭之中,与村中很多少女成了好朋友。而在当事人婷儿极力否定她是原虎带回家的媳妇儿并得到原虎认可后,更惹得村中未婚青年们心痒难奈,每天都有人借故上门,实则就为见她一面。若非大黄小黄在一旁“碍事”的话,恐怕早有些脸皮厚的在原虎家旁结庐而居了。
可惜这样的日子终会结束,这天当原虎拎着两只山鸡从山上下来时,原婶告诉他有人找。原虎刚想问是谁,已见陶定从屋内走了出来。原虎并不奇怪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他如果真是从天界来的,自然有办法。原虎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随着陶定的到来,这种平静的生活恐怕不会再长了。
见到跟在原虎身后的石炼,陶定目光一凛,显然已知晓他的身份,但陶定却没说什么,只对原虎点点头,示意让他跟着。三人走到村外靠近山中的一片葱绿竹林中,陶定停下四处看看,满意的对原虎道:“好了,这处风景不错,离家也近,能死在这儿也算不枉。”
“什么,什么死?”原虎奇怪的反问道。
陶定没有回答,他缓缓走上两步,忽的摇摇头叹道:“此举实是无奈,原小兄当心了。”
第十九章
“呃?”原虎此刻仍没明白陶定是何用意,正想让陶定说个明白,忽的眼前一花,一股劲风已击到面前。
现在的原虎实战经验已极为丰富,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人已本能的一个倒翻离开原地,还在半空他已发现竟是陶定一拳向自己击来!虽然挥空,然而只听空气中陡然一声炸响,足见此拳威力之大。
“陶定先生,你做什么?”落地后原虎急忙问道,陶定为何要袭击自己?
“别问了,接招吧!”看来陶定并不打算回答,他暴喝一声,人已高高跃起向原虎扑来。
“大人,小心!”这边石炼反应也极为迅速,他一个跨步挡在原虎身前,巨掌虚抓一番,随即向陶定一挥。
立刻,石炼面前的土地突起一根长长石刺向陶定扎去,同时石炼伸掌在石刺上一拍,人也跟着跃起:“犯山神者,杀!”
虽然陶定无缘无故的向自己出手,但原虎却并不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与他做殊死之搏,毕竟,他也是小宝的救命恩人。原虎对石炼大喝一声:“手下留情!”同时对陶定道:“陶先生,可是有什么苦衷?”
石炼闻言,本向陶定击出的一拳改爪向他胸前抓去。面对前后两击,陶定双目一凛,猛的大喝一声,浑身衣衫向外一阵鼓荡,刺到面前的石刺竟然无端溃散,重新化为泥沙掉落地面。同时,他粗壮的手臂以不可思议的灵活后发先至的穿入石炼双手间,一把抓住石炼的手腕向下一掼。
石炼庞大的身躯似没有重量般,在半空划了一个半圆,向地面飞坠而下,陶定借下摔之力身形再次加速,闪电般向下方原虎扑来,竟是丝毫不理会原虎的话。
原虎见陶定一脸决绝的神情,便知此刻无法以言语解决。他后退一步,道了声:“陶先生,得罪了。”同时看准陶定来势,身子突地横移两尺反来至陶定右侧,人已跃起向他腹侧攻去,而身边土地还各伸出两条石索高高扬起向陶定卷到。
原虎这移形之法无论何人初次见到也要闹个手忙脚乱。果然,陶定露出惊疑之色,但天界之人岂是泛泛,陶定手下丝毫不慢,向两边一伸已准确的把石索抓在手中,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石索便如有生命一般几缠几绕反把他的手给捆个结实,同时向两边一拉!
陶定瘁不及防,身子立刻成个大字形摊在半空,原虎那一拳也击上他的软肋。哼!陶定只感一股奇异的劲气锥子般贯入自己体内,由中拳之处直直向自己后脑窜去,刹那陶定已明白原虎用心,他是想以此招将自己弄晕擒下。
陶定毫不慌张,他深吸一口气,原虎立感侵入的山神气在陶定胸间一滞,瞬间便化为无形,同时陶定本硬如钢铁的腹部肌肉突然变得有如棉花一般柔软,自己的拳头竟然向内陷了进去。
大骇之下原虎本能的想要抽出拳头,这时陶定臂上肌肉鼓起,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挣脱石索束缚,双手猛然向内一合,向被自己锁住不能动弹的原虎头部拍来,观其先时威势,此击若然拍实,原虎想不死也难。
就在此刻,陶定背后无声无息的升起一片黑影,正是被他摔下地的石炼,只见石炼那张本是木无表情的脸变得说不出的狰狞,显然已极为愤怒。跃临陶定头顶,石炼依样画葫芦,也是两手一合向陶定头部拍去,然而他的动作比之还要分出劲气化解原虎的山神气的陶定要快得多,如果两边势子不改,石炼必定能先一步重伤陶定,而陶定再要想伤原虎便没那么容易了。
陶定显也想及此点,他拍向原虎的两手中途换向向上一举,已架住石炼此招,同时胸腹一收一鼓,原虎已被这反震之力推往后方。直到此刻原虎才知道陶定实力究竟到了何等程度,只见他架住石炼的手一翻已然抓住他的手腕,使得石炼一时再无法做进一步攻击,而同时他还一脚向退后的原虎面门撑去,观其近身格斗之时的灵活敏捷,与他那显得笨拙的身躯简直毫不相称。
原虎无奈,只好将双手封在胸前,半空中无法借力,就这么一下已被踢出老远。借此反推之力陶定将石炼压在背下一起向下落去,两人体重再加上陶定的刻意施为,力道何止千钧,刚一接触地面立刻就砸出一个大坑,泥土碎石四下飞溅。
陶定放开石炼双手刚要翻身而起,石炼却又一下抱住他的腰,同时四周土层浪花般向两人一翻便压了下来,顷刻间便将他们包裹个严严实实,地面土坟般隆起一个大包。里面立刻传来一阵气劲交击的脆响和两个人的闷哼之声,突然,土包猛的向上一耸,表面龟裂出丝丝裂缝并逐渐扩大,随着一声轰响,一道人影顶破土包冲天而起,落地后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石炼!”待看清这人原虎不禁惊呼出声,只见石炼的胸口深深的凹进一个手掌形状的洞,几乎就要被打穿。
石炼对原虎做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过来,并表示自己不要紧。果然,石炼胸口充气般慢慢向外鼓起,不一会儿已回复原状,根本看不出曾受过伤。山鬼乃山体本身精气所化,严格说来本就没有实体,因此无论受到什么伤害,只要没有伤及本体,便可以依托地气很快复原,更何况石炼是西岭众山鬼之内的佼佼者,此地又在西岭界内,如此小伤的确难以把他怎么样。
“陶定先生呢?”原虎没见陶定出来,疑惑的问道。
“大人小心,此人极难对付,属下虽已伤他,但仍给他跑掉。”石炼一边说一边缓缓蹲下身子手按地面,显在以“感觉地震”的特殊方式搜索陶定踪迹。
就在他手按上地面的刹那,石炼神情一变,大喝一声:“大人,脚下!”人已弹起向原虎冲去。
同时原虎也发觉了不对劲,他感觉自己身后的土层一阵异样的震动,似乎正有什么高速向地面直冲而来,像极了天元宫那晚宁初月的招数。顷刻间他已明白过来,是陶定!他竟然借着“地遁”反过来袭击自己这个山神。
若被陶定偷袭成功,那自己这个山神也不用混了。原虎哼了一声,脚下猛然一挫人已转过身来,同时右脚对着地面一踏。立刻,以他为中心四周土层猛的一震,若是身在其中的陶定就必定可以感觉到,土地比之平时要严实许多,施展地行之术也加倍困难。这一招原虎是从自己的克星“指地成钢”法术得到的灵感,没想到现学现卖还真的发挥了作用。
石炼见状身子一矮,人已经钻入土中,同时原虎也不断向地下施加压力,务要乘此机会将陶定制得动弹不得。果然,慢慢的,脚下震动越来越是微弱,到最后完全没有了动静,只余下石炼在逐渐向陶定接近。石炼毕竟是山鬼,因此在原虎刻意制约土地下仍能行动,饶是如此也显得异常困难。
忽然,毫无征兆下,一股绝强的电流自原虎脚下直冲而起,同时传来陶定一声暴喝:“雷霆将官.震雷.破!”一时间,便如有千百斤炸药在地面之下爆炸,霎时土石纷飞,巨大的冲击力将地面炸出一个大坑,无数电蛇自地下窜出漫天狂舞,石焦树摧,噼啪暴响之声不绝于耳。
原虎惨哼一声,在不及提防下被爆炸的冲击轰得直飞上天,体内巨大的电流几乎将他电得晕去,若不是近来山神气的修为已大有提升,恐怕这么一下他就要受不轻的伤。饶是如此,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也全身麻痹,几乎动弹不得。
第二十章
陶定灰头土脸的身影跟着飞身而出,目标正是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原虎,虽说刚才在石炼及原虎手上吃了亏,但对他却完全没有影响,而且还在一招之间扭转局势,天界之上的雷霆天将果然非同凡响!
原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全力运转体内山神气,以图尽快恢复活动能力。山神气的治疗能力确实非凡,原虎虽因身体麻痹而摔上地面,但几乎在下一刻人已恢复大半,一个鲤鱼打挺敏捷的翻身而起。
此时陶定紧随而至的一拳已到身前,原虎脚步微错侧身避过,跟着回身一个反踢直取陶定面门。他的动作虽因麻痹未消而有些迟滞,但陶定想不到原虎能够这么快复原,因此完全没有防备他的反击,这么一下大出他的意料。陶定左手架住原虎这脚,右手跟进便抓向他的腰间,原虎念随心动,地上立刻此起彼伏的冒出数根石刺分别扎向陶定身体各处。
陶定这一抓再无法继续,他缩手化掌凝力一推,便如同强风刮过积灰,这些石刺全部在顷刻间无声无息的消散不见。原虎知道陶定近身格斗的厉害,他乘此机会伸手在陶定推出的劲气之上一拍一顶,人已借势飞退开去。
眼见连续两次都让原虎跑掉,陶定心中不禁有气,他双目一凛,口中低声念颂,立刻在他身体四周出现无数电流环绕,同时他的双手一抖慢慢向上拉起,只见两团泛着青色强芒的电球现于手上,并不时发出爆响之声。
“九劫神法.天雷!”随着他的怒喝,两手电球对着原虎一下甩出。电球去势极为劲疾,几乎眨眼功夫就到了原虎面前,眼见避无可避,原虎把心一横,一个呼吸间已将山神劲气全数涌到双手之上。
立刻,他的手泛出一层有如实质的青绿光套,看准电球来势,原虎两手一并猛然迎上!两道光的轨迹闪电般对撞一起,立刻一股强绝的劲风四下狂吹,凝实的电球硬生生被撞个粉碎,无数耀眼的火花围着原虎闪烁不止,远远看去就如烟花般光彩夺目。
然而身在其间的原虎却一点也不好受,虽有山神气的保护,但他的双手此刻仍如要撕裂般难受。在不住冲击着自己薄弱防线的电流面前他几乎没办法再作任何思考,唯有本能的拼尽全力力保不失,几乎是超常运转的山神气在他体外自动形成一个晶莹透明的气罩,阻挡着外面灼热的火花。
渐渐的,原虎原本黑色的眼珠慢慢变为绿色,浑身肌肤异乎寻常的鼓起,青筋毕露,足见他此刻已然拼尽全力。终于,随着最后一股电流的炸响消失,原虎成功的抵住陶定此击,此刻的他一副力竭之后的颓态,显然已用尽全身力气。
看到原虎平安挡下此招,陶定竟露出欣喜的笑容,他低低念了声:“好小子。”跟着缓缓向劲力几乎透支的原虎走去,此刻只要陶定再次出手,原虎必然没办法抵挡。然而奇怪的事,此时的陶定竟一丝杀气也无,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与先时拼尽全力也要杀了原虎的架势大不相同。
就在陶定快要走近原虎身边之时,忽见原虎面前土层一阵波动,随后石炼已立在原虎身前狠狠瞪着自己。陶定最为头痛的就是这个山鬼,不但普通攻击难以伤他分毫,而且真要打起来自己也未必能讨了好去,本以为刚才使出“震雷”能把他阻挡在地下一会儿,哪知他这么快就挣脱出来。
面对陶定,石炼沉声说道:“天界之事本轮不到我这区区山鬼来管,但若再对山神大人不利的话,休怪我等得罪了。”
听到这话陶定不由停步,他仔细打量了石炼一番,颇带威胁意味的道:“哦?难道与天界开战也在所不惜?”
石炼不答,只缓缓蹲下手按地面,原虎立知他非是说笑,因这,正是召集山鬼的手势,看来石炼已下定决心,为保山神势将不惜一切代价。
哪知出人意料的是,这时陶定非但没有抢先出手,甚至还高举双手后退一步,同时嘴里叫道:“等等,我不打了。”
然而石炼并不为他这怪异举动所动,仍向四周送出召集指令,立刻原虎就感到有数股与石炼相似的气息向此处高速而至,当是最近几处山头的山鬼正奉命赶来。他知道此刻若不当机立断,陶定定然会死在众多山鬼手上,到时恐怕真会引起轩然大波。想到这里,原虎走上对石炼道:“石炼,快停下。”
没有任何犹豫,石炼依言站起,但仍有些不解的望着原虎:“大人……”
原虎摇摇手示意无妨,他扬声对陶定道:“陶定先生,你并没打算杀我,是吗?”事实确然如此,当原虎因抵挡“天雷”而耗尽劲气的时候,陶定并未乘机出手,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陶定并未对原虎下必杀之心。
陶定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纵声笑道:“非是我不想杀你,只是你这小子果然厉害,竟然连‘天雷’也伤不到你。再打下去你的手下还不把我给生吃了?”说到这儿他略有警惕的看看四周,看来陶定也注意到了四周潜藏的山鬼。
随后他有些无奈无奈的摊摊手:“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时我已错过杀你机会,现在就犯不着把小命也搭进去了,哈哈。”说到这儿他豪爽的大笑起来。
原虎当然知他是在说笑,奇怪的,经过刚才一番生死之搏,自己对陶定却没有生出一丝怨恨之心,要知道,刚开始时陶定确然是对他下了杀手,只是不知为何忽然间改变了主意。
“好了,打也打过了,现在你可猜出我是为何而来?”陶定忽然问原虎道。
原虎微微一笑:“陶定先生想必是为山神玉而来吧?”
陶定不答,忽然长长一叹,自顾道:“既然山鬼已找上你,那么你应知道我的身份了。唉,近百年天界势微,众仙为一己之私明争暗斗闹个不休,整个修仙界已是一片混乱。再加上十余年前二郎显圣真君封闭神眼宣布隐退南瞻部州,天宫再无一人能约束众仙,形势更加不堪。我陶定就是看不下去,所以才借口下凡来当这个什么‘联络人’,人间虽然琐事繁多,但也能落个清净。直到这次我才真的感到上面真的不行了,山神身死这么重大的事,居然一拖再拖,导致被你这小子捡了便宜,即便如此,处理指令仍到昨天才下达。”
他突的盯着原虎道:“你可想知道上面是怎么答复的?”
听他以这种平静的口气述说着平日只能想象的天上的事,偏偏内容却又不能给人一点好的印象。原虎忽的生起个想法,原来所谓的天界仙府,也不过如此,大概,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乐土吧。这种事听得太多,也亲历过不少,看来无论在哪里,都不过是一个样罢了。
原虎根本不在乎什么“处理指令”,只随口答道:“杀了我吗?”
陶定哈的一笑,指着原虎道:“有种!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如果你还是一副惶惶不安的孬种样儿,倒是浪费老子一番苦心了。”
原虎皱眉道:“这是天界命令,陶定先生仍敢违抗吗?”
哪知陶定转头看看四周,出人意料的道:“我当然不敢。若他没找上你的话那还好办,但现在你已贵为西岭山神,今天只要我动你一下,不被撕个粉碎才怪。唉,不是我陶定不卖力,而是你们这帮老家伙又慢了一步,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命重要。”他忽的抬头望着天上,喃喃道。
原虎有些不明白:“那么陶定先生的意思是……?”
陶定轻松的笑笑:“哈,还能怎么样,只好不理了。”
原虎却知陶定下这个决定绝对不会轻松:“先生这么做不怕惹下大麻烦?”
陶定有些吃惊的看着他,道:“你竟还在为我着想?我本来是要来杀你的啊。”随即又满不在乎的道:“怕什么,比起这个,执行命令才更危险哩。放心吧,有这些家伙保护,上头根本就奈何不了你。何况青壁,铁带的那两人也不会坐视不理,那些老家伙如今自顾不暇,根本就没能力对付你们。现在天界在整个下界的影响力已是前所未有的低,就连四海龙族也渐渐有了不臣之心,更别提其他了。”
原虎听到陶定这么大刺刺的谈论着天界的种种不是,便像个对时局不满的人在议论朝廷的种种。他不禁感到好笑,原来那里也跟下面没什么两样啊,难怪锐齿会说:天界再大,也不见得真是万物之主!
这时陶定忽的问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和尚呢?”
原虎一呆,他怎么又问起乾明来了?但他依然答道:“一直住在我家里,怎么了?”
陶定微微沉吟道:“不,没什么。只是上次见到他,我总有个错觉,从他身上,我似乎感应到了很熟悉的气……算了,不管了。”他大力甩甩头,自语道。
原虎莫名其妙,遂也不再理会,他问道:“先生以后打算怎么办?”
陶定向他别有深意的一笑:“暂时不想回高阳了,又没什么地方好去,就先在你家住段时间吧。”
“什么!”原虎失声道。
陶定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什么什么的,别忘了你还欠我五两金子的疹费,就当是借住的钱了。哈,放心吧,有我在,就算真有什么事也可以帮你顶一阵,你该感谢我才对。”再不理会呆若木鸡的原虎,径自向他家走去。
过了好半晌,石炼问道:“大人,此人用心不明,要不要属下去赶他走?”
原虎摇头道:“不,陶定先生并无恶意,就这样吧。”说完不禁摇头苦笑,自从自海镜回来后,短短一月家里竟多了四个“食客”,母亲或许不会在意,但清楚知道自家财力的原虎却明白,若长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家里就会破产。
看来无论变成什么样,自己贫穷的本质仍未改变啊。原虎发出这样的感叹,我们年轻的山神大人在为此烦恼一阵又不得要领后,便决定不再想他,把烦恼留待以后去费神,自己带着石炼向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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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海镜,月过中天。
自从齐应贤叛乱并封城,再加上月前那场导致海镜守军和大批江湖人物死亡的血腥之夜后,诺大一个海镜城就像个遭受重创的垂死之人,往昔的喧嚣与繁华剥落,便只剩下现今暗夜下那一大片毫无生气的沉寂。整座城市几乎全笼罩在黑暗之中,片片屋舍的轮廓相互重叠构成一种极为怪异的图景,置身其中,仿佛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可能。
偶尔一处的光亮并不能给这里带来丝毫生气,反倒像健康肌肤上的疮癣,给人一种病态的不协调感,似乎只有完完全全的死气沉沉,才是海镜应有的氛围。
前后月余对比变化之大,完全可以使任何一个曾经来过海镜的人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虽然躯壳仍在,那个巨大的,华丽的躯壳,但他的灵魂却早已不知所踪了……
当初环境优美的温府如今已是海镜最为破败的几个地方之一,残垣断壁,烂窗碎瓦 ,几乎看不到一幢完整的房屋。整个府中唯一可算完好的恐怕就只有那一棵棵庭树,他们仍一如既往的矗立着,似在见证此处昔日的荣光。
然而今夜此地却来了一名不速之客,一个全身头脸均包裹在黑色衣裤中的人敏捷的由外墙翻入府内,一边警惕的注视四周动静,一边迅速向当初原虎与楚剑曾夜探过的那幢小楼移去。
过得一会儿他来到目的地,以前那幢孤立的小楼早已被毁坏得不成样子,只剩一堆焦黑的砖木堆在原处。黑衣人皱眉看着眼前的废墟,随后他蹲下手按地面,同时口中低吟,只见他手掌边缘闪现一道柔和的光芒,而似乎作为回应,在他前方废墟中也有一丝光亮透出。
黑衣人见状收回手掌,走到先时发亮的地方移开砖木,然而底下只是块普通的泥地,并未见什么异状。但黑衣人却低头仔细审视,还不时伸手在上面摸摸弄弄,一边不住点头,难道这块土地真有古怪?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吁口长气,自语道:“好厉害,想不到竟有人能布下如此阵法。”他沉吟一下,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便开始在地上画起来。
黑衣人的动作甚为熟练,只用片刻就画下一道似符非符,似咒非咒的复杂图画。随后他于图边站定,双手以食指至小指内屈互扣,拇指重叠于上结成一个法结,凝定心神专心对着这道图画念咒。
随着又细又长几如蚊呐的咒声响起,地上图画渐有七色光华隐隐流动,随之光华越来越亮,越来越炽,到最后图画竟亮得有如数十枝火炬一同在发光,周围十余丈皆被照得有如白昼。然后那块泥地便有了异动,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渐有八个小包鼓起,并越趋胀大,且不住左右扭动,便像地下有什么东西要挣脱而出一样。
见此情景黑衣人念咒更急,地上图画光华更炽,而似乎作为回应,那八个小包扭动得也更为剧烈。可无论怎么动,却就是挣脱不出,黑衣人露在头罩外的脸已有颗颗汗滴流出,显然已渐渐疲惫。见久不尽功,黑衣人双手一翻,法结变为拇指支前并抵,食中二指内屈交叉,小指无名指支前相抵,口中低喝一声:“咄!”
随他这么一变一喝,地上图画反光华大减,迅速内敛缩至一点,然后猛的炸开,并发出一声轻响,黑衣人的脸更骤然变得无比苍白。终于那八个土包脱出地面,只见八道青色光团一下飞至半空,在黑衣人头顶旋了一周便齐齐向他冲去。
黑衣人见状大惊,忙抽身飞退,同时执出两张黄符脱手甩出。那八团光球却像是有意识般向两旁一分避开符纸,然后又紧追而至。黑衣人似早料到会这样,他左右手一勾一引,两道符纸竟轻轻一飘回飞而至,当追到那八道光团背后时,唰!的自燃。
黑衣人口中喝道:“天罗咒!”,两道符纸各分出一白一红数条光丝结成一个网,后发先至的将光团尽收其中。
那八团光球立成笼中之鸟,无论怎么冲撞也脱不出光网的束缚,黑衣人合掌于胸,静默片刻后猛的一压:“灭!”,光网向内猛收,只听吱!吱!几声虫鸣般的鸣叫,光网与那些光球一并消散。
他这才伸手抹了把汗,喃喃道:“好家伙,竟驯养雷兽为法器,要不是见机得快,恐怕真要糟糕。”
重又走回先前那处,黑衣人对着图画又念了句咒语,只见地面水波般一荡,由中心现出一道小口渐渐扩大,最后成为一个三尺来宽的洞口,底下则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蒙脸的面巾现出一个“笑”的痕迹,似乎甚为满意,走到洞口边再警惕的四下看看,这才跳下。
等他落到实地时身旁已自动生出一个发出暗黄光华的小球,照亮周围空间。这是一个长高宽各约两丈的密室,内中空无一物,只在室中有一个与先前黑衣人画的图画类似的古怪图案,并在一旁镶有一块闪亮的晶石,在晶石左方一尺处另有一个凹洞,中间用一条沟槽相连。
黑衣人慢慢走到那块图案前审视一番,点头自语道:“原来四处入口之一在这里,嗯…这么久了,不知‘他’怎么样了。哼!以为瞒住我我就进不去吗,你们不准我Сhā手,我倒偏要去看看。”
他蹲下身开始认真研究起那幅怪图,一边掐指点算一边点头或摇头,只见他眉头忽舒忽皱。口中还不住的喃喃自语,整个人已完全投入其中。时间静静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突然起身有些愤怒的伸手在空中虚晃一拳,低声骂道:“该死!邱弘济布的阵果然名不虚传。”
眼见强闯无望,黑衣人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忽的上面传来一声微微的惊叹声:“咦?怎么入口已经被打开了?”
闻声黑衣人心里一惊,他右手迅速在自己胸前比画几下便静静退到密室一角,只见他身形逐渐变淡,最后与角落的黑暗归为一体,就好象凭空消失一般。几在他隐身的同时就有一人跳了下来,接着密室里亮起道幽幽的荧光,光源来至那人手持的一颗龙眼大的珠子。
这人身量颇高,虽然也是蒙头蒙脸透着股神秘味儿,但无论气度动作均自不凡,当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他显然也是冲着室中那幅怪图案而来,此人同样走到图前仔细审视,一面在四周检查,过得一会儿他才起身道:“不行,完全不懂啊,看来得韵音亲自来一趟才成。”
然后这人又在密室四周转了一圈,似在观察这里的环境,黑衣人正奇怪他怎地如此麻烦,忽听那人说道:“障眼法不错啊。”
……!饶是黑衣人反应如何迅速,听到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仍不禁呆了一呆,跟着一个念头划过脑际:被发现了!
果然,话音才落那人已闪电般撞了过去,目标正是黑衣人藏身之处。
黑衣人知道遇上了强敌,他不敢怠慢,忙举手一挥:“风刃!”两片锐利的风刃凭空出现斩向撞来那人,同时他人则贴墙移向一旁。哪知那人却势子不改硬以肩头迎上风刃,噗噗两声响过风刃竟然溃散,丝毫没伤到那人。
料不到对手强横至此,黑衣人微微一愕,但他慌而不乱,双手在眨眼间完成数个复杂的结印向前一推,一道发着青光的“气符”脱手飘向那人“水行高阶.冰封三尺!”
凝气成符!黑衣人竟达此境界,何况他使的还是高阶道术,那人也不敢硬架此锋。他几乎立刻便抽身后退,速度快绝,当那道气符飘至他先前立脚处时他已在五尺开外。跟着气符炸开,瞬间一股无匹寒气布满整个密室并集中向他涌去,既厚且密,根本避无可避。
那人双目一凛,两手回到胸前环抱成圈立刻聚起一团气劲对着涌来的寒气一推,两劲相交随即卷起一道旋涡冲天而起,刹那密室内狂风大作,似乎所有空气都随之抽离,使人口鼻不能呼吸。
那人正专心对抗侵来的寒气,突感一丝异动穿透狂风直刺而来,他大惊之下不及多想身子移向一侧,马上有几道气剑打在墙上。然而就这么一泄劲,那人右手立被冰封并迅速沿臂蔓延而上,他左手按上右肩一发劲,封冰立碎。而他人则低喝一声硬卡进那道融合了他气劲的狂飙中,身子顺反方向一转!
轰!一声震雷般的巨响,本来凝聚的气旋惨被撕碎,只见洞口冲出的狂风带得地面砖木四散飞落,尘土腾起半天高。两道人影同时由烟尘中穿出落到园中,相对而立。
那人与黑衣人默默对视,均在估量对手高下,一时谁也不感抢先动手。正在此时只听一声震天长笑由远而近迅速接近,两人讶然转头均是面色一变,显已认出来者是谁。
黑衣人轻松一笑:“麻烦来了,失陪。”往后一步退到一小块阴影中,跟着便消失不见。
那人并不阻止他的行动,他只是看着已经闭合恢复原状的密室入口,若有所思的道:“连‘式鬼’道术也精通,此人道法已不下韵音,难道是从那里……”
第二章
此刻赶来之人闪电般几个起落已来到园中,他看见在场中独自沉吟的那人也不奇怪,反饶有兴味的左右看看,好奇道:“本来发觉有高手打斗这才巴巴赶来,就你一个吗?”赫然竟是天道李七。
哪知那人也是一副从容态度,竟对着李七笑笑:“李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听他语气,好象跟李七极是熟悉。
果然,李七闻言一呆,随即意味深长的道:“哦,原来是方兄,四年未见,想不到竟会在此相遇。”
那人点点头,揭下面巾。面巾下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额角宽广,显出他过人的智慧;那一对斜斜入鬓的浓眉则为他凭添一股风流之气;双目中的深邃目光似乎能把一切看透;而他神态中又有股淡淡的,却总也化不开的忧郁气质。种种加诸一起构成了此人独特的成熟魅力,极为引人。
以李七为人之傲亦跟他称兄道弟,这人身份决不简单,方兄……难道他就是七大高手中最为神秘的游侠方锦书?果听李七道:“方锦书素来游历天下行踪不定,今天怎么有空到海镜一会。”
方锦书,其人是人族七大高手中最为神秘的一人,他生平喜好四方游历,行踪不定,行事低调,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大是大非之举,因此提起七大高手,他也最不为人所知。就连散花楼“凤翔阁”的“秘中秘档案”中关于他的资料也只有寥寥几句:方锦书,七大高手之一,生平事迹一概不详。并在背后补充道:凡能提供更多资料者,赠黄金万两!由此可见他之一斑。
反观七大高手其余六人,不是一派宗主便是背后深有势力,无一不是天下响当当的人物,方锦书能以区区一己之身与他们并驾齐驱决非侥幸。照最普遍的说法,方锦书出道于十七年前,此后其人便一切成迷,他之所以能登上七大高手之列,竟然是龙族现任族长敖政力荐,而七大高手其余六人也从未有过异议。因此各种猜测便应运而生,最为人信服的一个版本是方锦书曾与敖政力战,由此相交,故受其推荐,真假虽不得而知,但方锦书确有能荣登其列的实力,却再没人怀疑。
这人是方锦书!那么刚才那个蒙面的黑衣人能与身为七大高手的他斗成平手,甚至犹有过之,那么此人实力岂不是更为惊人?却不知是谁。
方锦书摇头失笑道:“李兄太抬举了,小弟只是性子有些野不惯安定而已。不瞒李兄,小弟这次到海镜是为一个东西而来。”
“哦,是什么?”李七大感兴趣:“在我记忆中能使方兄动心的东西似乎不多啊。”
听李七这么说,方锦书眼中露出缅怀之色,他低声自语道:“不多吗?是啊,世上除了她,还有什么值得我动心。”他随又抬头道:“不知李兄有没有听过关于宝藏地宫的传说?”
李七刹时露出个大感荒谬的表情,他不屑道:“宝藏地宫内遍藏五族奇珍异宝,天下谁人不知。不过这等无稽之谈且不说近百年没有一个人找到,就算真有,对我李某来说也不过一堆粪土而已。财宝是靠双手挣回来的,妄想拣这种便宜只是蠢人的行为,难道方兄对它也有兴趣?”
方锦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道:“听闻海镜即有此宫入口,不知李兄有没听说过?”
李七大大咧咧的摆摆手:“这事儿别问我,早跟你说过我没兴趣。不过……”他忽的想起什么似的道:“齐应贤那家伙早段时间一直在嚷嚷着丢了副什么宝图,好象跟这个有关。”
“什么,宝图!怎么丢的?”方锦书一听忙问道。
料不到他反应这么大,李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答道:“是个叫原虎的小子偷去的,他武艺很怪,操控土石随心所欲,颇不简单。”
“原虎?”方锦书默念两遍,点头道:“多谢李兄告之,小弟还有要事,以后再谢,告辞。”转身就欲离开。
“等等。”李七忽然出言阻拦道。
方锦书闻言讶然转身:“李兄还有何赐教?”
“四年前我赴极东国刺杀郑清浪,被那老儿联合龙族设伏,若非方兄出手相助,嘿嘿,恐怕我也不能全身而退。”李七忽似自言自语般悠悠然说道。
不知李七什么意思,方锦书随口答道:“举手之劳罢了,其实不用小弟多管闲事。他们也伤不到李兄一根毫毛。”
李七傲然笑笑,随意活动了下双手,又道:“那次见识了方兄绝技,我就一直念念不忘,总望有一日能与方兄切磋切磋,不想今日在此不期而遇。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说着李七身子一晃,人已出现在方锦书右侧一拳击出:“就较量较量好了。”竟是说打就打,毫不留情。
面对李七的突然出手方锦书一点不见惊奇,他竟还犹有余暇的笑笑:“微末之技,怎感在李兄面前献丑。”右手抬起似缓实快与李七击来的拳硬拼一记,碰!的一声大响两人各退一步,方锦书跟着踏前上身猛的向前一倾。奇事发生了,明明他人在前方,但却有一股气束由李七脑后直捣而至,大是匪夷所思。
李七双目霎时亮了起来,而对背后气劲他不闪不避,也是踏上一步。随后气劲击中他头部,然而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骨裂肉碎声,那道气劲毫无阻滞的便穿了过去。这时李七人竟又毫无征兆的现身于方锦书身后也是一拳击其后脑,到这时先时那道残影才消散,神行追影!
方锦书脚下一转人已面对李七,一手成爪搭向他击来手腕,而另一手则直捣李七面门。李七上身向左一倾,没有可能的移开尺许避过这拳,大违人体构造,而递出那拳突然穿花蝴蝶般左移右晃,刹那在方锦书抓来那手周围绕了几个大圈。
呃?方锦书感觉那只手臂一紧,似有一根无形绳索捆绑于上,他明白这是李七独有的“柔丝气索”,以体内劲气发出成丝绕于敌人身上再凝实收紧,收发自如,无坚不摧,每每能杀人于无形,乃李七生平绝技之一。中了此招只要稍有疏忽,便是断手断脚的下场。
方锦书不敢怠慢,另一手撮掌成刀狠劈身前空处,只听微不可察的一声轻响,气丝与李七联系被切断,方锦书臂上压力骤减。而他脚下也丝毫不给李七喘息机会,闪电踢出十余腿,配上他独门的“移气换劲”之法,每腿的气劲都从不同角度攻向中央李七。防前不防后,防左不防右,方锦书能用独特手法瞬间转移气劲力道方位,因此他的武艺最为灵活多变,仅此一项,便足以使他稳立七大高手之列。
即便以李七之能也不能同时挡下所有攻势,更无法向任一方位闪避,眼见他便要中招。此时李七那惊人实力终得以显现,只见他身形化为一道朦胧灰影硬在一尺方圆的空间内前趋后避,双足更几乎不动,不但避开所有劲气,最后还成功脱身,一个翻身向后退开。
高手之争往往便争此一线,方锦书又怎容他有喘息机会,刚要追去,心中警兆忽现,不及细想赶紧立定,但肩,胸,腹三处衣衫仍给李七临退布下的锋锐气丝割破。李七落地双足一点又紧冲而上,人到中途竟不可思议的一化为三,叫人难辨真伪。
以“神行追影”化身几个幻象并非不可做到,“武神”唐烈那招“灭魔七杀”便可同时化身为七。但李七这两个幻象不仅栩栩如生,与真人无二,且最难得是居然可一直保持与真身同行同动,比之普通幻象又不知高明几许。能将身法运用得这般出神入化,恐怕连唐烈也要甘拜下风,由此可知李七之能决非虚传。
面对如此奇招,方锦书几招破解气丝封锁向三道人影各击出三拳,九拳气劲却不依直线轨迹,竟如水中游鱼般互相交叉前进不断变换位置,谁也不知哪道会攻向何方,让人无论躲闪还是化解均有无从下手之感。
两人交手至今由最初的互相试探到现在的全力相搏,均无不各出奇谋妙招以图压倒对方,同时两人也都带着些须兴奋之心。姑且撇开七大高手的身份不谈,以他们现在境界能寻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真是谈何容易,今日能互相尽情发挥一较高下,真乃可遇不可求的幸事。
因此打斗虽烈却无一丝杀意,这并不是说他们这算纯粹切磋,毕竟武艺到他们的境界举手投足都有莫大的杀伤力,何况全力出手?只是两人并不以杀死对方为目的,反倒是在尽情享受这种高手相较的乐趣。
李七本身加两道幻象齐齐向中央聚拢,以眨眼高速互换几下位置再迎上九道拳劲。然而大出方锦书意料,九劲轻易从不同方位摧枯拉朽般将三个“李七”撕裂,原来这三个都是幻象!
李七人呢?方锦书急运全副心神四下探察,就在此时,一如当日刺杀邓广洋一样,李七毫无征兆的由虚空中现身方锦书身前,大笑一声双拳同时击来:“小心了,方兄!”
方锦书不惊反喜,脸上现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是双拳迎上:“李兄客气。”
四拳相对,却远不如表面看来般力道沉猛,甚至连一丝声息也无,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粘上。他们同时发力,身子倾前面面向对,对视半晌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仰天大笑,好象世上再没有能使他们像此刻般这么欢愉。随即气劲涌出,碰!声音之巨几如平地起个炸雷,刹时以两人为中心一股绝大劲力狂涌而出,便如同席卷一切的飓风瞬间充斥整个场内。几乎所有的砖瓦木石都被卷起四下飞舞,木折草摧,连地皮都差点被刮起一层,过得许久才恢复平静。
风沙渐息,等到视野恢复时才惊见方李二人已不知所踪。而园内一切也全然变了模样,先时两人立足处竟出现一个一丈见方的大坑,可知两人最后一击威力何等惊人。
离温府两条街的一座废屋外,方锦书由远处缓缓走来,还未近屋已有两人迎了出来。一人是个四十余岁的男子,长相丑陋,身形矮胖,一头稀疏的头发竟如火般赤红,整个人给人一种性烈暴躁的感觉;另一人则是个六十余岁的老者,面容清瘦,颌下几缕白须在风中微微抖动。两人都是一席青袍,胸口印有白绿黑赤黄五色标志,显是属于同一门派的人。
两人见到方锦书齐齐躬身一拜:“方大侠。”
方锦书微微点头示意,那男子急切问道:“找到了吗?”
方锦书点头应是道:“已经找到入口了。”
两人均面露喜色,那老者道:“那是不是现在就由我们前去解阵?”
方锦书摇摇头:“不,这个阵法很复杂。我虽然对此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不是你们可以破解的,就算韵音亲至也很难说……”
听得方锦书这么说,那男子不由一呆:“那该怎么办?”
方锦书摆摆手示意无妨,他说道:“没关系,我已经打听到那幅载有地宫进入之法的地图的下落。”
老者闻言面露狂喜之色:“那幅图?竟然还在!真是天助我们,却不知在何处?”
方锦书没有回答,却对两人道:“还要麻烦二位通知宫里,尽快查出一个叫原虎的青年的下落,图就在他手上。”
老者与男子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疑惑。原虎?怎地从未听过这人,不过两人仍恭敬应道:“是。”
此时远处忽的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显是方李二人打斗的响动惊动了海镜守军,现在他们正出动搜索四周。
方锦书微微皱了皱眉,对两人道:“留在这里也没用,我们走吧。”转身离开。
那男子突然问道:“方大侠,刚才那是……”
方锦书随手掸了掸衣衫破损之处,笑道:“哦,碰到个故人,跟他叙了叙旧。”
老者闻言一呆:“怎么方大侠在海镜还有朋友吗?不知是何人。”
方锦书头也不回的淡然道:“天道.李七。”
老者与男子刹时大惊失色,愕然相对均说不出话来,半晌那男子才有些吃力的吞了口口水,拉着老者跟上已步入黑暗长街中的方锦书……
第三章
同一时刻,远在界罗江州府的武神道场也浸沐在同一片月色之下。这是一个由多组建筑组成的庞大建筑群,正门阔达三丈,五丈来高,上挂书有“武神道场”的巨额牌匾,两根三人环抱的柱子立于两侧。大门乃用粗糙的乌木所制,没有任何装饰,由于年代久远已成深黑之色,一眼望过去就有一股粗悍强硬的气息扑面而来,仅此一项便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由大门开始左右围墙均又高又广一眼望不到头,道场内建筑大致可分为进门后百丈见方的演武场,演武场左面的低辈弟子居处,右面的杂役居处,以及后方的道场主建筑。再深进则包括了典籍楼,戒律园,武库等重要建筑以及道场内长老一级的居所,甚至还包括了一座百米高的小山,两座人工湖及一座铸造场,光从这里就可以想象道场广大至何等程度。
在整座道场正中的“戒兵山”脚下,典籍楼东,武库以西,寒光湖畔有一座深藏于白杨绿柳中的独立小院。从外表看来此处极不显眼,白墙灰砖青瓦,院中一口深井,一株古榕,三间厢房,与寻常市井人家并无二致。但就在这里,却住着整座道场之主,人族七大高手之一,天下闻名的“武神”唐烈。
唐烈,界罗东城人氏,生于一户普通农户之家。七岁拜入当时界罗“刀尊”刘铭正门下,初五年资质驽钝,仅为外室记名弟子,连旁听一年一度由刘铭正主持的“论刀大会”的资格也没有;又五年,终成正式弟子,编入最低等的“基”辈,平时半日练武,半日干杂役;又三年,在“刀尊门”与“天河帮”的大战中初露头角,以悍不畏死之气连杀天河帮两大护法,再在当年“论刀大会”中挫败所有竞争者,成为同辈翘楚,得以进入刘铭正亲信“掌刀楼”;此后七年内唐烈终日混迹于门内“武尊阁”中,默默无闻,再未有任何惊人之举,但每年甑选大会又总能保住留任“掌刀楼”的资格;28岁那年中秋夜与刘铭正一席长谈使之大为钦服,从此对唐烈委以重任,死后更以掌门之位相托,但遭唐烈拒绝;刘铭正死后唐烈遂离开刀尊门,不知所踪,但于十二年后突然出现,连败界罗所有宗主掌门,三年之内重振刀尊门,后将之改为“武神道场”,此后二十余年其势力威望不住增长,终成为天下三大派之一,而唐烈也被人尊以“武神”之名。
纵观唐烈一生,由籍籍无名到一代宗师所用时间在七大高手中最长,比之孙韵音十八岁道成,二十岁接掌五行宫,二十三岁天下闻名更不可同日而言。但他对武道一途追求最为孜孜不倦,从无懈怠。凡遇疑难,无论对方何辈何人均虚心求教,更从不以身份骄人,授徒倾尽全力不藏私心,由来受人景仰。
郑清浪曾如是评价道:“唐烈于武道资质与常人无二,然其韧性最长,潜心修习每能有所得,久积之下终能悟道,故成就不世之名决非侥幸。此人此事,堪为天下武人典范!”
就在此刻,唐烈正独立院中负手望天,满脸俱是沉思之色。他今年已近七十,但从外表看来仍只五十余岁,头发黑亮如昔,只两鬓微有星霜。他身量中等,但双手极是修长,面容古拙,双目不怒而威,仅是站在那儿未有任何动作便自有一股凛冽霸气散发而出。
月前爱徒雷行云带着徒孙燕九跟周灵月意外回到武神道场,一同带回的还有那枚霜雪珠,虽然海镜之事他也早有所耳闻,并对齐应贤胆敢对武神道场的人下手恼怒不已,但随之而来的事却让他无暇顾此。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齐应贤血战半夜得到的不过是个空匣,而真正的珠子却已被雷行云带回了武神道场。此后每日都有不知死活的江湖人物上门,或公然叫门索要,或蛮不讲理的企图强抢,或潜进偷窃,源源不断不得片刻安宁,一月来道场生擒杀伤的已近千人。
尽管道场中大部分精锐已随齐务北远赴海镜,由于齐应贤,李七立下此大功,在界罗王室周旋下唐烈也暂时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但留守的三位长老及两百弟子仍足以应付这些人。而最大的麻烦却是来至界罗皇帝,听闻风声的他也数次派人索要,若非唐烈身份特殊说不定早已上门强抢了,饶是如此,近来使者言语态度也渐渐开始不耐烦起来,显然“长生不死”的诱惑力已使皇帝失去耐心。唐烈深知霜雪珠之害,故一直力抗不屈,但今日那使者竟敢当他的面口出不敬之言,足可知皇帝态度!所以唐烈才忧虑若此。
行云真是带回个不小的麻烦啊,交又不能交出,当然也不能丢掉,难道…真要行险试试那个?唐烈心中思绪万千,深感眼前形势之忧。不,还不到时候,再看看吧,他摇摇头否定刚才的想法,不禁又深叹口气。唉!还是以前那段专心求武的日子好啊,怎么会去当那什劳子“护国宗师”!
突然唐烈脸上似有所觉的微微一动,抬头望着左方远处,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他默然片刻,随后轻身一纵跃出小院向那个方向而去,却没惊动任何人,好象在那里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一样。
唐烈身法一如他的人,简单明了,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一纵身便是七八丈,顷刻就穿越半个道场来到流经道场外的“少明江”畔。月色下江水淙淙,树摇影动,一人背对着他立于江侧一块大石之上。说来也怪,那人立处周围一片空阔,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但他连同那块大石却笼罩于一片奇异的阴影中,泛出森森鬼气,极为神秘。
唐烈来到此人身后三丈立定,同时那人也转过身来。这是一个长相颇为特异的男子,脸形秀雅,神态从容,长身玉立的迎风而站,全身衣衫猎猎作响,说不出的潇洒。但骇人的是他脸上那双眼睛,又圆又大,赤红色的瞳仁几乎占去整个眼球,而在眼眶周围股股血筋浮现放射四周,立时将整个人衬得诡异可怖之极。
见他的样子,唐烈脸色一变,旋又恢复平静:“我武神道场与鬼族素无瓜葛,不知血海鬼使找唐某有何事?”
原来这正是血海.重尸的法相,当初在海镜为掩人耳目他是附身于人尸之上。闻言他哼了一声:“武神明知本座为何而来,又何必诸多废话!”声音竟出奇的柔和动听,与外表大相其异。
唐烈知晓海镜之事始末,自然也知道重尸率手下与敖晶抢夺霜雪珠不成的事,看来他是听到外界传闻,便赶来向自己索要。唐烈闻言摇摇头:“我想鬼使是误会了,外界皆传霜雪珠落到武神道场,实则绝无此事,唐某也正为此烦恼不已。”
重尸冷笑道:“想不到连天下闻名的武神唐烈也这么不老实。霜雪珠是否在你手上本座自然心里有数,本座再问一遍,你交是不交?”
唐烈一生在江湖中打滚,自不会将重尸这区区威胁放在心上。他不怒反笑:“交又如何?不交又如何?”
这次轮到重尸一呆,想不到唐烈竟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随即便勃然大怒,双目红光大炽,阴森森道:“武神可曾想过你刚才的话的后果?”并示威性的踏前一步。
唐烈丝毫不为所动,仍在原地冷静的看着重尸。其实依他性格,若在平日说不定比重尸还要先动手。但最近武神道场因霜雪珠得罪大批武林中人,实不宜再树下鬼族这一强敌,但他又不能交出霜雪珠,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以强硬态度迫使对方相信东西确不在他手上。
果然重尸露出疑惑之色,难道真不在他这里?要知道为抢夺霜雪珠,他已冒险惹下龙族,虽然对方现在仍奇怪的没有任何表示,但留待以后终究是个隐患。若说他丝毫不畏再与唐烈为敌那是骗人的,唐烈背后不仅有武神道场,且一旦真个交恶,其余人族自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恐怕会演变成|人鬼两族间的争斗。这自然是他不愿看到的,所以即便以他鬼族之尊这次孤身前来也只是想谈,而非开打。何况这次匆匆赶来,根本没亲自做过查证,故他也不能肯定霜雪珠是否真在武神道场。
犹豫片刻后重尸终于缓缓点头道:“好……本座便信你一次,但如让本座发现武神有意相欺的话,决不甘休!”身周阴影忽的转浓,渐渐将他身影掩去。
“且慢!”哪知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道。
第四章
唐烈与重尸无不大惊,要知道以他二人之能竟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来至如此之近的距离,直到出声才让两人惊觉。就算刚才两人各怀心事导致不能集中精神,但来人定也是相当级别的高手。
“什么人!”重尸露出戒备神色:“快给本座出来!”
“呵呵,血海鬼使不忙发火,何不先听我一言?”说话间渐渐由河中浮上一具人形的物体,仔细一看竟是由水凝结而成,眼耳口鼻甚为模糊,但确确实实是由他在发话。
两人知道这是由法力凝成的“傀身”,也就是说真正说话的人因某些原因不欲现身,所以才用法术造出这个替身代替自己。由于只要法力足够高,施术者可以在很远的距离遥遥操控,因此只要本人不愿露面就很难把他找出来。
“哼!”重尸现出极为恼怒的样子:“竟敢在本座面前耍弄这种雕虫小技,若还不现身,休怪本座不客气!”
那“人”慢慢走上岸来,对重尸的威胁充耳不闻,只淡淡说了句:“血海鬼
使还想要霜雪珠吗?”
重尸本已举起的手立刻放下,眼睛因惊讶而眯成一条缝:“你说什么!”
神秘人却没有答他,却转向一旁的唐烈:“武神既有胆量收下霜雪珠,为何连承认的胆量也没有?”
唐烈知道对方定是有备而来,决非重尸那么好打发,他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这么肯定霜雪珠就在唐某手上。”
重尸疑惑不定的看着两人,最后决定静观其变,他咭咭冷笑一声退到一旁,唐烈心叫不好,看来重尸已然动疑,今晚的事恐怕难以善了。这时那神秘人缓缓走上一步:“我是谁这不重要,两位只要在此等上半个时辰?到时我自会拿出证据。”
唐烈傲然一笑:“笑话!阁下如此藏头缩尾,是人是鬼也不知道,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的话。”
重尸也被这神秘人的态度惹怒,他冷笑一声威胁道:“我敢肯定这人不是鬼,但我可很快让他变得是!”
面对人鬼两族顶尖人物的威胁,神秘人竟丝毫不见害怕,反仰头哈哈笑道:“血海鬼使千万别中了唐烈的挑拨之技。鬼使可知近来界罗皇帝屡派使者前往武神道场,而道场内的‘隐龙阁’七年来再次封闭,守卫更多达平日三倍?”
重尸闻言一呆,旋又阴森森的道:“这又如何?你最好有令本座满意的解释。”
神秘人神定气闲的道:“请鬼使想想,传闻霜雪珠与有不死之药的昆仑大有关联,试问哪个皇帝不想长生不死?若非有极重要的事物,专放道场重要物件的‘隐龙阁’又怎会封闭?”
重尸神情大为凛然,沉声道:“你是说……”
那神秘人点点头:“鬼使想得不错,那使者正是界罗皇帝派来向唐烈索要霜雪珠,不过唐烈一心想要占为己有,所以拒不交出,我说得对吗,武神?”最后这句却是冲着唐烈所说。
重尸样子一下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怖,他一字一顿的道:“武神,可有此事?”
此刻唐烈心中无比震惊,要知道界罗皇帝派使者前来索要霜雪珠一事极端机密,因皇帝也不愿霜雪珠来到界罗的事外传,因此所派之人乃贴身心腹,每次均化装前来,真正知道内情的决不超过五人,这人是如何得知的?再者武神道场内的‘隐龙阁’历来为存放机密的要地,外界就连知道这么个地方的人都极少,就连道场内也仅限长老一级才能知道里面究竟藏有什么,看这人若无其事说出的样子,难道道场之内已经出了叛徒?
事已至此再隐瞒就太可笑了,唐烈冷哼一声:“是又如何!”
霎时间重尸全身一股阴气已怒涛般狂涌而出,受其所制,周遭十丈内的树木竟剧烈的摇晃起来,树叶雨点般纷纷洒下,还未落地又被阴气激扬上天,在三人身周头顶不住旋飞。而少明江内的江水在其作用下也反常的泛起滔天巨浪,飞溅的水沫直达七八丈高,拍岸之声响如雷鸣,仿佛飓风中的大海,声势骇人已极!同时重尸尖声叫道:“唐烈,你好胆,竟敢欺骗本座!”看他样子显已怒到极点。
鬼族生性高傲,心眼极小,一旦与之结怨,哪怕只是一点小事也必纠缠到底。更何况五大鬼使乃是族内仅次于无间鬼王的人物,平日别人躲避惟恐不及,今天被唐烈当小孩般欺骗,这个屈辱叫他如何不怒。
唐烈深知对方的厉害,何况一旁还有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他知道重尸此刻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故也不再解释,只凝神戒备。
“鬼使还请息怒,反正半个时辰后就可以得到霜学珠,实在犯不上与唐烈翻脸,若有闪失岂不划算。”神秘人突然在后高声说道。
他这摆明了是在刺激重尸,若在平时重尸自然听得出来,但现在他早被怒火冲昏了头,这么一说不异火上浇油。只听他狂吼一声:“住嘴,我要杀了他!”人已闪电扑上。
唐烈暗叹一声,若他与重尸开打,最后必定是两败俱伤之局,这神秘人区区几句话就完全改变形势,轻易坐收渔人之利。最可怕的是他竟能够得知那么多隐秘之事,这人无论心计武功均极可怕,比起重尸更要危险十倍。但此刻与重尸一战势不能免,故虽然不愿,但唐烈发现自己惟有无奈的按照这人的安排走下去。看着重尸不断接近,他在霎时收摄心神,将这些恼人的想法全部抛开,全力应付即将到来的恶战。
还在中途重尸举手一拳轰向丈外的唐烈,一股阴劲应拳直捣而出,激得两边沙尘不住飞扬,同时一股彻骨阴寒随拳风直侵前方。唐烈缓缓左移数步,右手轻举看似漫不经意的伸指在空中轻轻一圈,劈啪炸响声中,好象一面看不见的盾牌将重尸的阴劲截下,在自己身前炸开。消散的劲风吹舞四方,刮得唐烈衣衫不住飞扬。
这么一下初试,两人明白双方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越发不敢大意。
重尸身子微闪一下便现于唐烈左侧一把抓向其肩头,正是鬼族特有的诡奇身法,唐烈不避反进,一耸肩撞了过去。重尸阴阴一笑,右手倏的胀大数倍且发出股碧绿鬼火,看来甚为诡异。
两人身体相触,立时由重尸身后涌出一团阴黑之气裹住两人,跟着从内中传来一种奇异的呼啸,竟似幽冥地狱中无数冤魂一起号哭,闻者莫不毛骨悚然。呼啸声渐大,霎时便盖过周遭一切声响,恍惚间使人几疑到了阴间鬼界。
突地黑气中一丝青光闪现,虽在气团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却如一点星火以燎原之势迅速扩大,最后暴闪一下,气团立刻摧枯拉朽般被撕个粉碎。一道人影自青光中狂冲而出,只一闪便到了十丈开外,正是重尸!只见他神情大变,恶狠狠的盯着前方青色光华,一副如临大敌之态。
光华骤敛,唐烈现身,手中一把晶莹剔透的青色怪刀灵活的在指间律动,随后手腕一震便消失不见,正是他仗之以横行天下的“心欲刀”。心欲刀严格来说并不是一把“刀”,而是唐烈以螓至先天的无上真气凝于体外而成,随心所欲,如意指使,故名为“心欲”!且由于它是真气所凝,所以心欲刀实际上是没有实体的,也就是说只要唐烈不将其凝实,用一般兵器根本无法格挡,它可以穿过任何物体在及体刹那伤人,防无可防,这也是心欲刀最可怕的地方。
凝气体外使之伤敌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技巧,只要功力到达一定程度,任何人都可将真气放出。但惟有唐烈能将真气化为真正意义上的利器,收发由心,这除了有极深厚的内力修为外,还要有一套特别的功法方可行。
七大高手中方锦书对真气力道方位的操控最为擅长;李七的“柔丝气索”虽也是以真气化为武器,但他只能在一瞬间做到,且事先需以极高明的眼力及武艺使对手落套,故他主要还是凭自己过人的身法制敌;只有唐烈,他对真气的把握已达空前绝后的境界,虽及不上山神气之于原虎,但纯以武学上的修为而论,已是无人能及。
第五章
唐烈一开始就使出成名绝技,可见他在神秘人与重尸的威胁下亦不轻松。重尸肩上一道细口自动收拢消失,经过这番交战后他反冷静许多,但眼中恨意却有增无减,摸摸肩头,他道:“久闻武神唐烈心欲刀威名,果是不凡。”
说着右手平举胸前渐渐化为一把漆黑无光的奇形利刃,最上端与肘相连。他接着道:“正好本座炼有一把‘幽泉刃’,便向武神讨教!”话音刚落人现唐烈身前五尺,一刀直刺其胸。
唐烈似早知道他会在何地出现,几在重尸现身的刹那他已一掌击了过去,一掌一刃闪电划过,眼看两人就要两败俱伤之时,只见他们以眨眼高速在半空一缠一绕,啪的一声两人各退一步。唐烈左臂扬起对着重尸一挥,初无异状,但手到中途已有一把青刀现于掌中劈了下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毫无阻滞。
重尸已吃过心欲刀的亏,故丝毫不乱,他上半身水中幻影般微晃一下,竟无端端消失不见!只留下下半身立在原处,心欲刀劈过空处没有任何效果。虽不知怎么回事,但唐烈反应却毫不见慢,他眉头微皱右手亦现一把青刀迅速在身前布下一道严密刀网,人已向后退走。
果然,从重尸半截身体的阴影中突然冲出他的上身,幽泉刃狂斩唐烈双脚。此时唐烈刀网刚达脚下,两刀首次相交,一方为气所结,另一方则是法相的一部分,故并无金属交击之声,只发出一声微微钝响。此番若唐烈反应稍慢一线就是残肢断体的下场,可谓险至毫厘。
重尸阴沉一笑,上身退入阴影中又从腰上冒了出来,人已复原。他左右一晃再次现身仍处退势的唐烈身后,行出无踪,如魅似幻,将鬼族中人那诡密奇变的特点发挥到极至。幽泉刃直削唐烈后脑,同时左手一推,一大把游丝状的阴气铺天盖地的由四方卷向唐烈。
唐烈冷哼一声,整个人硬生生在半空一顿,同时屈身环手凝气向外一震,轰!的大响中体内真气反冲而出,那些阴气丝全被吹得乱了方向,再构不成任何威胁,但重尸幽泉刃已到唐烈脑际,甚至已触其发丝。
眼见即可将对手斩于刀下,重尸露出兴奋之色,哪知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幽泉刃砍入唐烈头部,却没有预期中一剖为二骨血飞溅的场面,反如中空气般直透而出。
“神行追影!”重尸惊叫出声,能在全力迫发真气的刹那使出神行追影,且还能骗过自己,这唐烈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当重尸心中大感不妙时边上一直作壁上观的神秘人也大叫道:“小心!”同时重尸感到左方那股熟悉的,霸道却又轻逸灵动的气息直冲而来,霎时重尸眼角全被青色光芒填满!
……!值此际重尸身为五大鬼使的惊人实力终得以发挥,他狂叫一声,人在一刹竟如沙砌般分崩离析,碎为寸块。唐烈一刀斩入其中,所有碎块如狂风中的败叶四散分离飘往各处,最后又闪电般冲往唐烈身前五丈处重聚为一,重尸再现!
一时两人都盯着对方不发一言。突然,一道鲜血由唐烈额上淌下,顷刻划过脸颊,显然刚才在重尸刀下他仍不能全身而退。重尸外表看来虽毫发无损,但只见一丝裂纹出现在他左胸处,随后迅速蔓延半身,便如镀上的金箔脱落露出内里的泥胎,一时重尸半身片片剥落,露出里面一层如黑水晶般闪烁不定,色泽深浅不一的物体。衬着另一半正常身体,更显得诡异可怖,想不到唐烈一刀之威至此,竟然破了重尸法相,逼其露出一半的本相。
刚才一战双方虽各有损伤,但总的来说是重尸落了下风,法相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这下被破已受伤不轻。唐烈此战所表现的实力惊人的高,已大大超出人们对他的评估,甚至直追龙族敖晶。要知道,当初重尸与她交手数百合都无损伤,但也不能说唐烈的实力已远超两人,毕竟他也受了伤,且当初为夺珠重尸对敖晶是以拖为主,并非像今次般真个性命相搏。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鬼族最大的实力要本相才能发挥!
唐烈正深知这一点,所以虽伤了重尸,他反更不敢大意,全副心神刹时全面提升,一点不漏的将重尸牢牢锁定,决不放过他哪怕是最微小的一个动作。重尸面部完全扭曲,根根血筋贲起,再配上那左右不同的形体,真与庙堂中所绘的恶鬼无二。
此时他右半身融化似的变得模糊一团,然后慢慢消解变淡,最后整个人都变得如左半身一样,已然现了本相!但现出本相后重尸并不急于攻上,反在那儿随意的舒展着身体,好象一个被束缚多年的人一朝得脱,要好好享受这轻松的感觉。
渐渐唐烈感到不对,随着重尸的动作,在自己周围好似有什么在向他收拢,身体也变得沉重起来。看出唐烈已经发觉,重尸对他古怪一笑,瞬间身体化为股轻烟一下消失,跟着在唐烈前后左右同时出现四个“重尸”,举拳轰向中心。
唐烈猛哼一声,屈身下蹲反执心欲刀,以脚为轴心由左至右大力一转,心欲刀后发先至迅速在四重尸腰上划过,而他人则一弹冲天而起,同时挥掌下击,一层气劲将脚下完全封死轰往下方。
方才一击并未对重尸造成任何影响,他们的拳头在中心会合后粘在一起随后向内一收,四人融为一束黑影直追而上,轻易就冲过唐烈的气劲层来至他身侧,再化为人形。唐烈料不到重尸本相诡变若此,此刻人在半空无法施为,他不假思索一抬手便直Сhā过去,意图抢得先机。
哪知重尸此刻就如水做泥捏般,根本没有固定形态,唐烈此拳击到他不闪不避,反在胸上现出个大洞一下将唐烈的手吸了进去,跟着两臂一扬分左右直刺唐烈双耳。唐烈虽右手被制无法闪避,但他临敌经验何等丰富,他右手一屈迅速将两人距离拉近,左掌又起拍向重尸面门。
重尸半身又化为股黑影顺唐烈左臂缠绕而上,由他左肩绕过从右颈处穿出,尖端变得如针般锐利,在唐烈面门前略一停留便闪电刺了下去。这等贴身搏击之法简直匪夷所思,就好象你在跟一滩水搏斗,有力使不上,而对方则可从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向你发出致命攻击,那种丧气感觉分外使人难受。
初遇之下连唐烈也有些束手无策,眼见就要被击中,他双目一凛,暴喝一声身子在半空没可能的狂旋一周,巨大的离心力击将刺来的黑束甩开,而他人则加速下落,只要踏上实地,他就有办法将这面团似的家伙摆脱。
唐烈的意图重尸如何不知,虽被甩开但唐烈右手仍牢牢卡在他体内,以此为基点,他皮筋般延长丈许,随后反以更快速度回刺而至,几乎眨眼就到了唐烈眼前,竟是不死不休之势!
左右手均被制住不能动弹,眼见唐烈就要命丧此击之下,谁知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只见唐烈不仅没有闪避,反还将脑袋迎了上去。就在重尸化身的尖刺及脑的刹那,他竟然张口将其咬住,然后猛的吸气一喷,和着真气的劲凤将尖刺吹得荡开,借着这一瞬之机他终于安全踏上地面。
脚一落地唐烈不容重尸有再次进攻的机会,双脚一分站定,跟着身子竟如同被抽干般瘪了下去,随后瞬间鼓胀,无数气丝竟没可能的从他全身毛孔散射而出,纷纷扬扬的将缠在唐烈身周的重尸裹个结实,猛的收紧!就像无数把心欲刀一同砍上重尸身体,这是何等威力!即便以他本相的变化无方也经受不起,顷刻间便碎为无数小块,间中还夹杂着重尸痛苦的尖叫。
唐烈不愧武神之名,真气运用已达此惊世骇俗的地步,若非亲见,恐怕谁也想不到他竟能将全身毛孔也当作制敌利器,重尸在瘁不及防下就吃了大亏。然而这招威力虽大却是拼着耗损真元才能使出,因此就算是唐烈,在一瞬间也出现了回气的空隙。五大鬼使岂是等闲,虽被击溃,但重尸身体碎片不仅没有消散,反乘此机会在眨眼间绕着唐烈极速旋转起来,化为一道黑布似的东西将他完全笼罩,铺天盖地的压了过去。
立刻,黑罩内传来急雨般的气劲暴响之声,表面也呈现出无数奇异的波荡扭动,显然两方交手正疾。哼!哼!两人闷哼声不断响起,最后,如同将死之人临死前的挣扎,黑罩异常剧烈的挣动几下向后退开,在唐烈身前稍远处再度化为人形。
“哈哈哈……唐烈,最终你还不是难胜本座。”重尸略有几分得意的笑道,声音却无复清朗,有种受伤后的沙哑。
唐烈却不答话,突然他双膝一弯哇的吐出口鲜血,血液竟微带绿色,显然在重尸的阴气之下伤得不轻。不等摔倒他已站起,深吸口气默默运功调息。
由开始至此刻不过短短工夫,但两人间的战斗你来我往,奇谋妙招层出不穷,无不力求压倒对手,唐烈展现的实力虽然极是惊人,无奈现出本相后的重尸太过厉害,最后仍然不敌。在他们这种级数一旦分出胜负,败的一方就几乎不可能再翻盘,因此重尸并不乘胜追击,而是退到一旁缓缓融入一棵大树的阴影内。
立刻,大树微微的抖动起来,树叶纷纷枯黄掉落,这是鬼族特有的疗伤方法,借着吸取天地万物的精气以恢复体力或治疗伤势。对鬼族来说,法相受伤再重也只是皮毛,但本相一旦受伤便很难复原,这也是他们最忌本相被观的一个重要原因,刚才重尸虽以本相压倒唐烈,但受伤非轻,故需要在第一时间静养以把伤势压到最小。
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听见伤重的唐烈偶尔浓浊的喘息和少明江内江水流动的哗哗声响,除此之外甚至连风声也奇异的停顿下来,气氛甚为古怪。那神秘人自两人开打后就再未发一言,现在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尊透明的泥塑,也不知他心中在打什么主意。
第六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突然,那神秘人微微一动,同时唐烈也睁开眼来,重尸亦由已经枯死的的大树阴影内悄然滑出,三人都转头看着同一个方向。那是一片稀疏的树林,因长期被江风吹拂,所有的树木都长得歪歪扭扭,在月光下泛出怪异的阴影,它背后则是武神道场的外墙。
一道黑色人影幽灵般自林内飘出,跃动间全无一丝人气,就如同与空气融为一体,无声无息的来至三人身旁。来者是一个女子,黑色劲装裹体,曼妙的身体曲线暴露无遗,虽然看不见面目,但那么随意的一站,给人的感觉就如同暗夜中怒放的黑牡丹,充满神秘的诱惑力。
虽然面对重尸唐烈这等名震天下的人物,但她却丝毫不见紧张,只微微皱了皱眉头,看来会遇上他们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她自背后解下一个包裹,话却是对着那神秘人所说。
神秘人终于开口说道:“好,解开给我看看。”
黑衣女子形状姣好的眉毛不经意的一挑,但她还是依言解开包裹,内里是一个贴有数张火焰符咒的小盒子。也许已经预感到里面装的是什么,重尸不自禁的走上两步,赤目异彩连连,唐烈心里一动,立刻大感不妙。
神秘人微微颔首示意黑衣女子继续,盒子打开,立时一股无可匹敌的阴寒之气喷薄而出,几在同时江畔潮湿的泥土就结了一层薄冰,而寒气来源,赫然就是盒内那颗毫不起眼,色泽灰白不住冒着丝丝霜气的圆珠。至此众人已经知道,这个当然就是天下人人皆欲得之,于海镜失踪月余的————霜雪珠!
到这时一切皆已明了,这神秘人不知如何得知今晚重尸会来找唐烈索珠,于是乘唐烈离开道场之机派人前去盗取,而他则到这里拖住两人,并挑起唐烈与重尸间的争斗。现在他将霜雪珠公然摆出,不但令唐烈无法辩驳欺骗重尸的事,令两人间再无转圜余地,而且他也看出唐烈与重尸均势必不会对珠子放手,这么一来,不异已将唐烈逼入绝地!
“武神只要将霜雪珠交给本座,以往一切我都可以不再追究。”重尸对唐烈热切的说道,果然,自从霜雪珠出现后重尸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它。
“鬼族生命几近无限,又要这霜雪珠何用?”唐烈终于问出这一直以来的疑问。的确,鬼族中人只要不出意外,几乎能够无限的活下去,所以他们这么拼命的争夺霜雪珠,甚至不惜冒开罪龙族人族之险就非常令人费解。不死药对他们一点意义也没有,难道会是为了昆仑?这也不合常理,总之这么大张旗鼓的动作对鬼族而言乃是极为奇怪的事。
“哼,这是鬼王的命令,总之霜雪珠我一定要带走,唐烈你最好想清楚。”连月来追寻的东西就在眼前,重尸已渐渐失去耐心。
唐烈忽的转头对神秘人道:“阁下这么千方百计将霜雪珠偷到手,不会只是为了看看吧?”
重尸立刻一脸紧张的转头狠狠盯着他,恐怕那人只要说个不字他就会抢先扑上去。神秘人举手后退一步以示对霜雪珠决无兴趣,这才道:“鬼使请尽管将此珠带走。”
重尸并非傻瓜,他当然不会相信这人会将霜雪珠拱手让出,因此对他的话重尸只是冷冷一笑:“你未免太过小看本座,快说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若让我感到有一句虚言,定杀无赦!”
神秘人默然片刻终于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重尸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他点点头:“说来听听。”
“我确无意与鬼族争夺此珠,只是此间事了之后,望能借霜雪珠一月,到时定然归还,此举正是为了显示我的诚意,隐瞒身份也是迫不得已,还望鬼使见谅。”他似乎认定重尸会得到霜雪珠,这么说等于无形中抬高了他的身价,同时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偷出霜雪珠后又会把它让给鬼族。
果然对他的话重尸非常满意,他道:“这个本座不能做主,但我会代你向鬼王请求,能成与否就看你的运气。”
那人大为高兴,喜道:“能有鬼使此话,我就放心了。”
最后的努力也宣告失败,唐烈不得不暗叹此人心计之深根本无懈可击,几句话就彻底打消重尸对他的疑虑,别看他现在对重尸态度谦卑,实则根本就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可叹重尸还沾沾自喜。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唐烈知道他与重尸已进了此人布下的死局,故虽然不愿,但也只能无奈的继续走下去。
重尸向黑衣女子走去,颇不客气的说道:“拿来!”
面对鬼族头等人物,女子并无惊慌之态,她冷哼一声并不理他,只望向一旁的神秘人:“你雇我偷得此珠,现在想怎么样?”
想不到连一个小小女人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重尸简直怒到极点:“快拿来!”他暴喝一声,跟着身子一晃现于女子身侧一把向霜雪珠抓去。
谁知女子闪电般将盒子盖上,手中锦布一缠一甩已负于背后,脚下行云流水般几个旋绕,人已迅速退开,重尸这抓竟然落空!重尸不由一震停下:“你不是普通盗贼,究竟是什么人!”
神秘人呵呵笑道:“鬼使说笑了,散花楼主姬散花又怎会是普通盗贼。”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望着远处的女子,场上立刻呈现一种微妙的气氛,重尸的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缝:“哦,难怪能轻易从武神道场偷出霜雪珠,原来是姬楼主亲自出手。”
竟然是海镜盗珠不成,久未露面的姬散花!这么看来,当初自龙族手里盗珠很可能也是受此人所雇。身份被揭破,姬散花丝毫没有动怒,只是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对神秘人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就在这时,突听林内传来一阵衣衫破风之声,跟着有人喝道:“有人说话,贼子就在那儿。”紧接着已有三人先后自林内跃出,速度快绝,显是武神道场有人发觉霜雪珠被盗,先行一路追了出来。
再看来人,先出的两人赫然是留守的三大长老中的石弘和宋苍,他们均为唐烈师弟或师叔伯一辈人物,武功高绝,在道场中地位仅次于唐烈。这次面对每日上门索珠生事的武林中人,就全由他两人和另一个长老王烈云带领弟子打发。跟着而出的,却是雷行云!海镜一役对他影响极大,回到道场后他就抛开一切发狂似的勤练武艺,在唐烈亲自指导下,短短月余已然突飞猛进,只看他这次能紧跟两个长老而不落,便可知他的实力比起以前已判若两人。
三人看见唐烈在场无不大喜,齐齐恭敬一拜:“掌门。”
身材矮小干枯,已年逾六十的石弘脾气最为暴躁,他暴喝一声:“好贼子,看你往哪里走!”几人已迅速将姬散花团团围住。
见武神道场的人追出,神秘人不但不惊,反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他向重尸一指:“还请姬楼主把霜雪珠交给鬼使,剩下的报酬我自会送上。”
看来他似乎想把水越搅越浑,在众人面前将姬散花的身份暴露,那么无论事后结果如何,姬散花都已脱不了干系。
姬散花毫不迟疑的将背上包裹丢给重尸,一边向后退走:“好,不过今晚之事我会记住的。”她自然也明白对方的用心,故选择立刻离开。
“慢着!”雷行云等人亮出兵刃,阻住姬散花退路。
“你们退下。”唐烈示意三人不要阻拦,他跟着问道:“姬楼主,托你盗珠的人究竟是谁?”
姬散花瞬间已退入林中,只留声音远远飘来:“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我们都被他摆了一道,武神小心了。”
第七章
宋苍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他在众长老中年纪最小,但为人谦和,足智多谋,他望着姬散花离去,疑惑道:“掌门,难道她是……?”看来他已最先注意到姬散花的身份。
重尸目的已然达到,自也不愿再留在此处,他咭咭一笑,也准备退走。
唐烈踏上一步将手在他面前一拦:“血海鬼使,此珠关系极为重大,还请留
下再走,若鬼使有别的要求,唐某愿禀力相助。”
重尸冷笑一声:“唐烈你未免太过小看本座,若要此珠就自凭本事来拿。”说着将霜雪珠往胸前一按,已将其收入体内。
唐烈回头吩咐雷行云等人道:“看着那人,别让他走了。”跟着仰天大笑:“好,血海鬼使,如此唐某只好得罪了!”手腕一震执出心欲刀,抢先攻上。
自持先时已将其重创,重尸并不如何将这战放在心上,他身体微微一摇竟一分为二,人分左右迎上唐烈。这是一种分身法,化身越多就越分散自身力量,但遇上比自己弱小的敌人却能大占便宜,重尸就欲以此招尽快解决唐烈。
左右两重尸一个化成股黒束毒蛇般向唐烈缠去,另一个则手持“幽泉刃”直刺其后脑,唐烈心欲刀闪电将袭脑那刀架开,跟着手肘一缩便欲回砍缠来的重尸,无奈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身体一紧已被缠个结实。另一重尸面露得色,幽泉刃毫不停留的一刀划来,意图给唐烈来个一刀两断。
唐烈深吸口气,双脚在地上重重一踏,身子又枯瘦下去,似乎还想用先时那招破解重尸的束缚,哪知缠在身上的黑束竟也跟着一紧,不但仍然制住唐烈行动,还令他无法及时回气。唐烈露出大惊之色,咬牙后退一步,似乎想再次发力挣脱,但重尸又怎会给他机会,顷刻间幽泉刃已然及脑。
接下来的变故快得令所有人都不及反应,只见唐烈脚下土地突地龟裂,并瞬间坍塌下去,扬起满天尘土的同时他人已跟着落下。重尸万万想不到唐烈有此奇招,幽泉刃无奈的划往空处,人也撞入尘灰之中。跟着只听一阵密集的刷刷声响,无数无形气刃由内漫天飞射而出,当是唐烈放出那积蓄已久的破体真气,观其威势甚至犹胜受伤以前。
尘土中传出重尸痛苦的尖叫之声,法相再次受伤对他已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一道黑影跌跌撞撞的由内冲出,正是伤上加伤的重尸。这时的他法相已不复那黑色水晶般的晶莹光泽,而呈现灰暗的色调,全身上下有近三分之一都是一块块的浓浊白斑,就像被剥去外壳后留下的丑恶痕迹。
唐烈跟着一步步走出,他走得如此之慢,甚至每踏一步都要花极大心力,刚才那招在重伤后勉强施为已大耗他的真元,不过若非如此也不能一举扭转局势。现在他跟重尸一样伤势极重几乎已失去战力,真算是名副其实的两败俱伤。
但唐烈这方还有两名武功仅次于他的长老,因此唐烈夺回霜雪珠的把握仍很大。从未见过唐烈受这么重的伤,那边监视着神秘人的三人无不露出担忧神色。雷行云忍不住叫了一声:“师父!”
唐烈缓缓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接着对恶狠狠盯着自己的重尸说道:“事已至此,鬼使还认为自己可以带走霜雪珠吗?”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这么看来伤势远比表面来得严重。
重尸也好不到哪里去,过了半晌他才阴森森的道:“好…今次算武神赢了,不过不要以为我鬼族会这么罢手!”这刻他不禁深悔因托大而没带手下前来。说着手腕一翻,霜雪珠已握在掌中,重尸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一跺脚,将其丢在唐烈身前。跟着身体慢慢淡去,最后消失不见。
呼……唐烈终于松了口气,他艰难的走上几步准备拾起霜雪珠,哪知就在此时心中警兆突现,没有多想,他立刻放弃拿起霜雪珠的企图,人已向后退去。这时那边两位长老也警觉的望过来,宋苍更立刻展动身形向这处冲来。
以霜雪珠为中心,周围一丈之内的土层瞬间下陷,霜雪珠也被吸入其中,跟着轰的一声全面炸开,就如同那里事先埋好了千百斤火药。唐烈虽事先反应过来,但伤重的他却无法及时退走,眼看就要被卷入爆炸之中。宋苍见势不妙,一吸气,身子诡异的闪动几下,竟然后发先至穿过爆炸的气浪救下唐烈,正是武神道场特有的步法“鬼步神行”,不过由他使出,比之当日雷行云海镜所用又高明许多。
就在宋苍和雷行云的注意力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吸引的时候,一直默然不动的神秘人突然发难。只见“他”水凝的身体顷刻间化为无数水箭激射身旁两人,同一时后方少明江内的江水也卷起滔天巨浪涌向场内,一刹那情势变得混乱已极。
原来一切都是他在搞鬼!在远处目睹一切的唐烈不禁深感后悔,这人由始至终都极为低调,再加上他只以“傀身”出现,无形中使自己对其放松警惕,以为他不过只会耍耍嘴皮子,谁知竟是这么个深藏不露的道法高手。
“快!霜雪珠还在原处,别让它被抢走。”雷行云自然知道那神秘人打的什么主意,他这么大费周章其根本目的仍是为了那颗霜雪珠。
宋苍不禁犹豫了一下:“可是掌门你……”
“快去,要我死还早得很!”唐烈大喝一声。
宋苍不再迟疑,立刻飞身向爆炸地点冲去。那边石弘自腰间抽出一双铁拐,舞动间已将水箭全数挡下。“快!护住掌门!”他头也不回的大吼道。
雷行云答应一声提气向唐烈跃去,这时只听后方石弘暴喝一声:“断金掌!”举手一推,一层无可匹敌的气劲狂冲而出,空气中竟然响起雷鸣般的闷响,气劲撞上倒卷而下的江浪,硬生生将其逼了回去。江中霎时犹如炸开了锅,激溅的水花直冲天际,轰然回落后大量江水漫过两岸,其势如同决堤一般。不愧身居长老之职,一掌之威竟然若此!
宋苍来到爆炸之处,刚才还好好的地面这时已变成阔达两丈,深近丈余的巨坑,其势连他见了也暗暗惊心。跃入坑底宋苍毫不迟疑的一掌拍击地面,掌力直透而入,只见一物噗的一声破土而起,正是被吸入地底的霜雪珠。宋苍大喜,刚要跃起接住它,谁料轰的一声巨响,头顶土层竟突然坍塌压下,无数土石滚落,同时一个沙土凝成的“人”自坑旁冒出,一把将霜雪珠抄在手中。
宋苍大是骇然,究竟是什么人?道术竟强到这等收发由心的地步!不过这种招数自然奈何他不得,宋苍脚下略一用力已冲出坍塌的巨坑,但就这么一耽搁,已失去夺珠之人的踪影。
“哼,给我出来!”唐烈眼力何等高明,只见他抖手一甩已有一团气劲脱手砸往前方一棵树下,树底地面猛的一抖,一个泥土凝成的人形现身而出,跟着被紧随而至的气劲轰个粉碎,但霜雪珠却已被它抢先甩上半空。
霍啦啦…树上树枝树叶全数飞起,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一阵翻转之后赫然再次组合成一个人形,势子不改仍向半空中的霜雪珠抓去。眼看就要得手,突然一线黑影闪电般由下而上直划而过,毫不迟滞的将它劈成两半,却是下方雷行云将手中大刀丢出。这“人”瞬间分解成无数枝叶漫天落下,而雷行云则乘这机会一跃而起抓向半空霜雪珠。
“小心!”唐烈知道这时已到夺珠的关键时刻,隐藏之人实在非同小可,雷行云一个不好就可能丧命。为了爱徒他再顾不得伤势,勉力提气向那处跃去,而宋苍和石弘也全力奔向场中。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就在雷行云快要将霜雪珠抓在手中之时,一道人影自一旁疏林中斜斜冲起,转瞬划过数十丈的空间来到雷行云身侧。看来此刻那神秘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现身出来了。
第八章
大敌在旁雷行云丝毫不见慌乱,他右手迅快的在腰间一抹一挥,一道青影毒蛇般窜出打在霜雪珠上,一下将其再击得飞扬上天,却是他及时解下的腰带。虽然现身,但神秘人被一团烟气笼罩,面目看不真切,眼见好事一再被这小子打断,他恼怒的闷哼一声,屈指轻弹,已有一股强绝风柱狠狠击在雷行云身上,雷行云立如断线风筝般直坠而下。
神秘人在空中略一停留,轻巧的一个转身再向上飞去,所用的是木行道法中的高阶“御风之术”。石弘跃起接住坠下的雷行云,宋苍则提气一纵直扑半空的神秘人。来人是武神道场长老一辈的人物,神秘人也不敢大意,他五指张开对准迅速接近的宋苍,口中低喝一声,只见他周遭空气一震,霎时脚下疏林内所有树木枝叶均齐齐向上竖起,场中也飞砂走石,一股龙卷风竟由他掌中直射而出,弯弯扭扭卷向宋苍。
人在半空无从借力,宋苍不敢硬接这招,无奈之下唯有把身子一侧,双手按上龙卷风风身。立刻一阵绝强的吸力涌来,宋苍差点拿捏不住,情急间双手顺风势一扭,在反作用力下人已远远退了开去,只是这么一来,再失阻其夺珠的机会。龙卷风冲上地面,顷刻间树摇石动,沙尘漫空,五步之内难以见人,已为那人逃离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神秘人看着下方混乱情景,发出几声得意的冷笑,他正欲将霜雪珠揣入怀中离开此地,倏地心中一惊,大骇回头。唐烈,不知何时幽灵般无声无息的跃至此人身后,手中心欲刀高举:“阁下在我武神道场撒野也够了吧!”
没有片刻犹豫,神秘人脚下一挫人已闪电后退,然而仍是慢了一步。唐烈心欲刀直追其胸,口中暴喝道:“把霜雪珠给我留下!”青芒闪过,一蓬血雾飞溅,神秘人惨叫一声,霜雪珠脱手而落。
神秘人虽法力高强,轻易将道场两大长老玩弄于鼓掌之上,然而他却犯下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唐烈就算与重尸拼至两败俱伤难有再战之力,但他仍是唐烈,人族七大高手,天下闻名的武神——唐烈!只要他仍有一口气在,就决不能对他掉以轻心。可惜神秘人由始至终都太顺利,得意之下终尝此苦果。
霜雪珠得而复失,神秘人如何肯轻易放弃,他顾不得伤势,反手八道气剑甩向唐烈,人已向下冲去。他并不指望能伤人,只求能阻唐烈片刻,那他就有绝对把握再夺回霜雪珠。
唐烈重伤之下勉强退敌,已接近强弩之末,他手腕一翻,心欲刀化为一面圆形气盾,悉数将气剑挡下,随后将气盾往神秘人一甩,此刻他力道已尽,人往下方落去。气盾发出破空尖啸直割神秘人后颈,他自不会把这区区招数放在眼里,头也不回一只气剑甩出,气盾已被击得改变方向,再无任何威胁。
探手一抄,神秘人再将霜雪珠握于掌中,此刻唐烈力竭落地,宋苍、石弘、雷行云均在远处,一时根本无法及时感到,再无人能够阻他离开。神秘人身形一转,再升丈许,人已向场外逸去。
雷行云猛一咬牙,将背对着石弘,迅快道:“快,石长老,全力击我后背。”
石弘一愣,已然明白雷行云的想法,他也非婆妈之人,情势也容不得他多问,只叫声:“小心了。”双掌按上雷行云背脊,猛的发力。
掌劲透体的刹那,做好准备的雷行云虎腰一弓一挺,人已借力直冲向已到十余丈开外的神秘人。石弘掌力非同小可,虽已借冲力化去不少,雷行云内腑受伤仍然不轻,他的脸霎时变的无比苍白,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到嘴边。虽可借喷出淤血缓解伤势,但雷行云心里一动,又硬生生将其压了下去,伤势又重一分,随着他的接近,神秘人回过身来。眼见又是这死缠烂打不要命的年轻人,他心下暗怒,闷哼一声便准备停下将雷行云收拾再走。
不容对方发招,雷行云压制已久的一口血猛然喷出,瘁不及防下神秘人眼内全是一片血红,就这么一愣神,雷行云已冲入他的怀中。砰砰砰…闷响连般响起,近身之下神秘人根本无法招架,霜雪珠再次脱手落往下方。雷行云不顾伤势连续发招,内息运行已经紊乱,突感脑袋眩晕,人已力竭。不过他极为悍勇,双手一紧已死死抱住神秘人,无法承受两人重量,神秘人跟着坠往下方。
半空之中神秘人大力一旋,已将雷行云甩了出去,此时石弘已跃起接住霜雪珠。眼见一切苦心布置到最后全被这小子破坏,夺珠无望的他将全部怒气全发泄到雷行云身上,他突地狂叫一声:“小子,我要你陪命!”加速向落地的雷行云冲去,右手一晃已裹上一层锋锐的剑形冰块,目标正是雷行云的胸口。
唐烈暗叫不好,霎时心中已有决定,只见他全身骨骼噼啪暴响,一个呼吸间人已横过七八丈的距离,鼓荡的真气胀得全身衣衫气球般膨胀,在他身周竟隐有风雷之声。为了救下雷行云,唐烈竟运用霸道心法强行压下伤势!
两人不住接近,中心正是极速下坠的雷行云,那边石弘和宋苍齐齐惊呼一声全力赶来,无奈最终仍是慢了一线。接下来的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唐烈猛的收势立定,口中高声叫道:“灭魔七杀!”一瞬间人一分为七,从不同方位角度向神秘人攻去。
这是唐烈最为强大的一招,虽看似是运用神行追影造出六个幻觉惑敌耳目,再以真身攻击。实则七个分身每一个都是实体,乃是唐烈运用无上身法在转瞬之间分移七个不同方位,由于其间空隙是在太短,等于是同时移动,便给人造成七个人的感觉。由于这招太过耗损真元,纵在平日唐烈也不轻易使用,何况现在重伤之下!但为救下爱徒,再则也实在恼恨此人阴险,欲乘此机会一举将其除去,所以唐烈拼了性命之险,用出此招。
瞬间七人将神秘人围在中间,鬼魅般左闪右移,一时之间更有如化身无数,叫人根本无从分辨究竟有几个唐烈。不约而同的,唐烈七个分身齐齐执出心欲刀,在一片耀眼的青芒之中将神秘人裹入其中。
遭遇此招,神秘人笼罩在身外的烟气徒地变浓扩大,反把唐烈和雷行云给包裹起来,并从中传出他的高声吟哦:“式鬼秘法.最高阶.降神!”式鬼法术除了驱役鬼仆之外,修练到高阶还能够招请神明降身,虽然只能维持极短一段时间且有相当的危险,但威力却非常大。不过神州罕有听说式鬼法术能修到顶极的人,这人竟能使出“降神”之技,可说大出人的意料。
天际瞬间被急涌而至的乌云覆盖,随后一道奇异的紫红色电光直击入浓烟之中。顷刻间无数电蛇由烟障内恣意蔓延而出,左近无不遭其噬咬,地面变得焦黑,树木起火,就连少明江也腾起滚滚水气,一股极浓的硫磺气味弥漫开来,场面可怕已极。受其所阻,意欲上前支援的宋苍和石弘全都不得靠近。
在雷神附体之下神秘人体外被一层耀眼的电光包裹,只露出两只血红双眼,恍惚间真如雷神降世。唐烈七个分身内中一个抱住已经昏迷的雷行云并向外冲去,而另六人高举心欲刀同时劈入神秘人护体的电光之中,伤重之下仍选择硬架此招,唐烈几乎是拿命在拼。
浓烟内电光刹那暴闪,完全盖过烟障阻隔,周遭霎时亮得有如白昼一般,跟着地动山摇,在一阵震耳欲聋,不似人声的吼叫中一道略具人形的紫红烟气冲入天际。随之惨叫声才响起,那神秘人跌跌撞撞的退了出来,全身上下无不血雾狂喷,乍看之下犹如血人一般,在狂叫声中迅速远去。武神唐烈的“灭魔七杀”果然非同凡响,刚才一招之间已破了那人的降神之术,逸去的那股烟气正是雷神之灵,降神若遭强制破解,对施术者实有无法想像的伤害,这次那神秘人若没几个月的修养,休想再走动一步。
连败两大超级高手,唐烈从外表却看不出有什么损伤,他抱着雷行云缓缓走出,面对宋苍和石弘担忧的目光,他缓缓摇了摇头:“此人实力之强远超我的想像,恐怕已不下于我们七大高手,能击退他实属万幸。你们听着……”突然他脸色变得无比灰败,整个人呈现严重的萎靡之态,此刻的唐烈完全像个垂死老人,那里还有一丝武神的样子。
宋苍和石弘心感不妙,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唐烈猛烈的咳嗽一阵,竟咳出不少鲜血,喘息半晌,他才继续说道:“我如今已经灯枯油尽,恐怕…恐怕已撑不了多久,快,救醒行云,我有话对他说。”
宋苍不敢抗命,忙按住雷行云后背输入一道真气,雷行云缓缓醒转。谁知一睁开眼就看到奄奄一息的唐烈,雷行云突然明白过来,悲叫一声跪在唐烈面前:“师父!”
唐烈爱怜的摸摸雷行云的头顶:“你没事就好。石弘,把霜雪珠拿来。”
石弘将霜雪珠递上,雷行云看着这颗害死无数人的珠子,心中悲愤已极,明知是个祸根,自己竟还把它带回道场,如今连师父也受其牵连。瞬间,悲伤、自责、后悔……无数念头纷纷掠过心底,雷行云再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师父,是行云不好,是、使我害了您……”
唐烈微微一笑,跟着痛苦的闭起眼睛,好一会儿始说道:“傻孩子…习武之人若无扶济天下之心,又怎配称一个‘侠’字。你这次出外游历,做得最好的事,就是…就是带回这颗霜雪珠……我唐烈纵然再贪生怕死,也知道若放任它流落在外,必然生灵涂炭。如今道场再没有保护它的能力,那还不如把它毁掉。”他突然双目一凛,瞬间那个神威凛凛的唐烈又再回来:“武神道场‘风’辈弟子雷行云听令!”
雷行云立刻恭声应道:“弟子在!”
“即日起由你接掌武神道场,不得有违!”
没想到师父竟会在此将掌门之位传给自己,雷行云一时竟呆了起来。
见他没有回答,唐烈又大声喝问了一遍:“雷行云,还不接令!”
知道师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雷行云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弟子听令。”
唐烈再转头对宋苍和石弘二人道:“你们身为长老,以后务必全力辅佐行云,道场若有人不服生事,定诛不饶,明白吗?”
宋苍与石弘对看一眼,齐齐躬身下拜,哽咽道:“遵命!”
像了却一件很大心事,唐烈长长松了口气,他招招手示意雷行云近前。雷行云靠近唐烈,只听唐烈小声吩咐道:“鬼族只是受人利用,千万别去报仇生事,但你务要找出幕后黑手,此人一日不除,神州一日难安……”
雷行云红着眼睛答道:“徒儿必定将他找出,为师父报仇。”
唐烈叹息着摇摇头:“我唐烈平凡之身,死何足惜。记住!这么做不是为我一人,你能明白,我就放心了。”
雷行云埋下了头:“徒儿知道。”
唐烈笑笑,突地手上加劲,霜雪珠发出一声脆响,已被唐烈捏成碎粉。倏地,唐烈左手一探捏住雷行云的喉咙,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把他拉了过来,右手满把霜雪珠的碎粉跟着喂进雷行云口中。霎时一股冻寒彻骨的冰冷气息弥漫雷行云全身,他浑身哆嗦着,体表已慢慢凝起一层白霜。
唐烈对惊疑不定的宋苍和石弘摆摆手,示意不要紧,然后握住雷行云双手脉门送入自己体内仅存的真元。一股暖流飞快冲入雷行云经脉肺腑之间,与霜雪珠的无匹寒气交相融会,最后同归于丹田之下,再无声息。
唐烈凑到雷行云耳边道:“隐龙阁内,‘烈炎武经’,这是为师能留给你的最后的东西。光大武神道场,切记,切记……”话到这儿嘎然而至。
“师父!”在闻声赶来的数百道场弟子面前,雷行云抱住唐烈尸身哭倒在地……
傲来英武十四年八月初,人族七大高手,有“武神”之称的唐烈意外于武神道场外少明江畔身死,此事立刻震惊天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雷行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接掌下一代掌门之位,自此,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武神道场走入乱世中的坎坷道路。
没有人可以预测这件事究竟会给神州带来怎样的影响,只是,逐渐吞没神州的乱流,越发的激荡起来……
第九章
傲来,高阳城外河湾村。
村子东头两三里外有一片生于河畔的草地,由于受到近旁河水的滋养,碧油油的青草细密的覆盖地上,远远望去犹如一块绿毯,十分惹人喜爱。这里地势略高,就像一个小坡,由此处而望大半个村子都可尽收眼底。草地背靠大山,前方是水流清澈的小河,右方则是一片密密的小树林,此刻从树林那头正传来在河畔洗衣的村中妇女们一阵又一阵欢快的笑声。
此刻,在这块景色宜人的草地之上,正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在激烈的搏斗。高速的移动使人看不清两人的脸,只见两道人影兔起鹘落般飞缠交错着,气劲爆响声爆豆般密集响起,足可见这两个人身手的不凡,只是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突地两道人影分开各自退开几步,这才看清矮的那人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此刻他满脸大汗淋漓,不住喘着气,一ρi股坐在草地上。高的那个却是个虬髯满面,身材高大的壮汉,只见他走到青年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大人。”
这两人,正是原虎和石炼,他们这两个多月一直住在村里,过着颇为悠闲的半隐居似的生活。自从陶定到来以后,先一刻原虎还有些担心天界会来找麻烦,不过似乎真像陶定说的那样,上面根本无暇顾到这里,于是在平静月余以后,原虎终于把这些恼人的事完全抛开,全心享受起这份安逸起来。
闲下来时,原虎花了很多时间在向石炼学习搏斗以及运用山神玉上,虽然他在这方面兴趣不是很大,但在潜意识里他却知道,这样的修炼非常必要,因总有一天会用到的,现在的日子并不会长久。
“厉害啊,最后我还是输了。”原虎笑着抬起头,挂满汗珠的脸庞泛出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哪里,大人已经进步很多,在下差一点就赢不了。”石炼感慨的说道。
原虎一跃起身,舒服的升个懒腰:“好吧,我们再来。”
石炼点点头,默默走到一旁等待原虎出手。原虎摆开架势正准备开打,突然后面传来小宝的呼喊:“哥哥,哥哥。”
原虎停手转过身,只见小宝飞快的从树林内向这里跑来,小脸因剧烈的运动泛出一片潮红。
“怎么了?”原虎迎了过去。
“有个叔叔从村子外来找你,娘要我来叫你快回去。”小宝飞快的说道。
有人来找?原虎奇怪的与石炼对望一眼,在这个时候谁会找到这里,不过奇怪归奇怪,原虎倒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他一把抱起小宝:“好吧,我们回去看看。”展开身法飞快的向村子跑去,一路留下小宝欢快的笑声。
石炼略等原虎起行,这才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三人一前一后迅速没入树林。
“妈,我回来了。”原虎在屋外放下小宝叫了一声,跟着向屋内走去。
“客人在屋里,快进来吧。”原婶在里面应道。
这几日陶定回去高阳,说是有些事要办;乾明自然不会呆在屋里,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准时出现;婷儿则带着大小黄上山去了,说是要去采些草药,最近她对药神婆留下的用药心得发生了很大兴趣;就连小宝,也在落地后立刻跑没了影儿。所以此刻屋里除了原婶一个人也没有。
家里“食客”虽多,但原婶却很高兴,的确,自从这些大大小小各有古怪的人到来以后,才给这个屋子带来了真正“家”的感觉,对于他们,村里的人也表现出非常欢迎的态度。而原虎一直担心的“破产”问题倒没有出现,因为在婷儿执意让原婶收下一锭金子后,就彻底的结束了他的顾虑。
自己是真的留恋这样的日子啊,不知屋里的这个人会给现在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原虎甩甩头,压下心里杂乱的念头,举步进屋。
一个神情潇洒,长相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静坐于堂屋里,望着门口方向。虽然周围环境极是简陋,但看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就像身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屋里,就连他手中端着待客的粗陋茶水,似乎也变成上等美酒。不是在海镜出现过的方锦书是谁!五行宫势力果是不凡,短短月余就找到原虎住的地方。
原虎自然不知道对方就是名震天下的游侠方锦书,但他在踏入屋内看见对方的那一刻起,就直觉感到这人身份决不简单,而且也没有恶意。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找我?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就写在了脸上。
方锦书自然看出来了,他友好的冲原虎笑笑:“你就是原虎吧?”
出乎方锦书的预料,面前这个少年并没在自己面前有丝毫局促之态。虽然曾想过他能在海镜自齐应贤手上夺下地宫宝图,多少也有些本事,但像方锦书这样的人物,就算没有刻意表现也会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气势,很多江湖成名人物虽外表没有反应,但在心中也多少有些触动。而面前这个原虎,怎么看也像个普通的乡下少年,要说有些特别,也只是一见之下很易令人心生好感,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气势对他有什么影响。
方锦书自然不知道原虎阅历之丰富远超他的想象,出外月余已见过无数神州各族响当当的大人物,加上他性子不卑不亢,锐齿刻意施为尚不能令他屈服,何况方锦书无心散发的气势?兼且现在原虎已是八千里西岭之主,若要论权势,除了人族皇帝和其余各族族长,谁能和他比?要不是他天性谦和没有丝毫霸道之气,恐怕反倒该轮到方锦书大吃一惊了。
原虎微微点点头坐入方锦书对面:“是,你是谁?”
方锦书刚要回答,正好石炼走了进来,方锦书心里一惊,立刻抬头望着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虽然一时还不能确定石炼的身份,但方锦书自然察觉到他并非人类,不,应该是不属于神州任何一族。
相对于方锦书的惊讶,石炼只是略微瞥了对方一眼,便默默走到原虎身后站好。这么一来,无论谁都可以看出原虎绝非普通乡下少年那么简单,方锦书这才第一次有些留心起来:“我叫方锦书。”
“什么!你就是游侠方锦书?”原虎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他自然知道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中年人是何等身份。不过真正令他吃惊的还是方锦书竟然会独自一个人来河湾村找自己。
方锦书只是笑笑,没有答话。原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哈哈,有些想不到方大侠竟会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方锦书看似漫不经意的问道:“听说你到过海镜。”
原虎也是一愣,他去过海镜并不是什么秘密,霜雪珠现世那天很多人都见过他,只是方锦书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是为霜雪珠而来?知道隐瞒也没用,他点头应是:“是啊,怎么了?”同时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方锦书真是为霜雪珠,自己就来个抵死不认。
“那你有没有在齐应贤府上得到一幅图?”方锦书跟着问道,然后留神观察原虎的反应。
原来是为这东西啊,原虎顿觉松了口气。虽然也曾听说那是幅甚劳子“宝图”,不过原虎对这一类事却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因此他轻松答道:“啊,是那个啊,确实在我这儿。”
方锦书不由直了直身子:“能给我看看吗?”
原虎答应一声走进内屋,不一会儿拿着那张奇怪的图走出,自回来后他就随手把图扔在枕下,若不是方锦书提起,原虎几乎要把它给忘了。一边递给方锦书,原虎一边说道:“若对方大侠有用,就请拿去吧。”
方锦书正要展图细看,闻言抬起头:“你知道这是幅什么图吗?”
原虎毫不在意的答道:“听韩绍南说过,似乎是幅什么‘宝图’。哈,不过我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所以也从没想过要用它做什么。想必方大侠一定有重要的事要用上它,只管拿去好了。”
“那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方锦书忽然用一种大感兴趣的语气说道。
原虎有些为难的拍拍脑袋:“嘿,这个我也说不上来,不过直觉感到方大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
方锦书盯着原虎看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竟会有你这样的人。这么说来,倒是我在杞人忧天了。”
“你说得对,这图确实对我非常重要,不,不是对我,而是对整个神州。所以就算你相信我,我也希望你明白,我要这图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方锦书接着道,说着他忽的伸手拍向原虎肩膀。
毫无征兆下,本是一旁静立的石炼闪电般切入两人中间,一掌直击方锦书面门,另一手却抓向他拍向原虎的手掌。
第十章
这下变故大出原虎与方锦书意料,两人均为之一愕。要知方锦书这一拍全无恶意,纯是出于长辈对后辈的喜爱而发,原虎当然也明白,因此并未躲避。然而石炼却会错了意,他一心只想保护原虎安全,因此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山神的举动他一概不会放过。
肩头的琵琶骨本就是人身要害,若被方锦书拍实,只要他稍有异心,原虎都会吃不小的亏,说不定还会受其所制。所以石炼一见方锦书的举动,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的就出了手。
吃惊归吃惊,方锦书毕竟是人族七大高手,原虎还未来得及阻止,已见他上身微微一侧,已避过石炼此拳,同时左手抬起握住石炼的拳头,而拍向原虎的那手灵巧的几下翻转,已将石炼另一臂缠住。
石炼此举本是为了阻止方锦书,若对方就此收手倒也罢了,现在他竟然胆敢“反击”,这更使他相信方锦书对原虎不怀好意。只见石炼双目一凛,全身肌肉猛的鼓起,咋看之下似乎整个人都大了一圈,他本就生得威武,这一下更显得威风凛凛。
方锦书只感双臂一股大力传来,以他之能竟也拿捏不住,缠住石炼手臂的那手被一下震开。但他并未因此而乱,整个人反乘势向后急退,待退到尽头之时,以握住的石炼拳头为基点,向左一绕,反把石炼右臂反扭向后方,一招之间便反守为攻,实是叫人叹为观止。
原虎有心出言阻止,却怕惊动屋内的母亲,就缓得这么一刻,二人已交上了手,他不敢再迟疑,连忙压低了声线对石炼道:“赶快住手,方大侠没有恶意。”
然而高手之争,岂是说停就能停得下来的,此时出言,纵然二人有心罢斗,也非立即可以办到。
眼见石炼右臂就要被反扭身后受人所制,忽的,石炼喉间一声闷哼,整条右臂钢条般硬生生凝定半空,方锦书竟感难以撼动其分毫。正想加力之时,忽觉脚下一丝寒风冒起,大叫不妙,他对敌经验极为丰富,当下也不看是何物袭击自己,足下轻点人已向后飞退开。
几在他身形挪动的同时,三条石刺分左中右三方齐向他方才立身之处刺到,待见三刺就要交汇一处之时,刺尖忽的融合一起,跟着如有生命般化为一束转变方向向后退的方锦书追去。
方锦书微微抿嘴一笑,双手五指箕张合围成环状便迎上石刺,然而还未相交,奇迹似的,半空的石刺便如沙砌一般分崩离析,重又化为尘土归于不见。
方锦书讶然抬头望去,刚好见原虎收回放于石刺基部的手。而石炼也已恭敬的跪在地上,低声道:“属下未能及时罢手,还望大人责罚。”
原虎不由暗叹,石炼虽说对自己言听计从,从来不敢违背,然而于方才终还是不肯吃亏。方锦书退后之时他本就该跟着住手,然而为了扳回一城,还是忍不住一招追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示意石炼起身,跟着对方锦书抱拳道:“方大侠,石炼他实是无心,还望不要见怪。”
刚才几下短兵相接,两人你来我往,谁也未占到便宜,更难得是深有默契般一点声音也没发出,石炼足以为方锦书劲敌,他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然而最让方锦书吃惊的是,石炼对这少年竟然如此恭敬,他不由再次仔细打量起原虎来,似乎想看透原虎的真正虚实。
“呵呵,方才交手甚是痛快,以后有机会还要向石兄多多讨教。”方锦书掸掸衣襟,拱手对原虎道。
“多些方大侠。”原虎抱拳还礼,同时心下深感庆幸没让母亲看到刚才一幕。
方锦书忽的想起什么,身子竟然一震。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旁的石炼一眼,然后别有深意的对原虎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最近一些关于西岭的传闻似乎是真的……如果你真的是…恐怕以后我还要借助原小哥的力量,今次的事有机会定然回报。”
原虎知道方锦书已从石炼身上隐隐猜出自己的身份,只是还有些不确定,他既然已经担下了这个担子,自然也不会刻意去隐瞒,因此他答道:“方大侠想得没错,借助不敢,若以后有我能帮忙的的地方,定然义不容辞。”
方锦书嘴角慢慢逸出一丝微笑,跟着扩展至整张脸,他倏的起身哈哈大笑道:“好!有山神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还有要事,告辞!”
原虎急忙做出要他小声的手势,跟着小心的望望里间,发现母亲没有听见,这才松了口气。看见方锦书一脸不解的表情,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嘿…其中内情一言难尽,我母亲并不知道我是…我也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方大侠还是叫我阿虎好了。”
方锦书露出了解的表情,走出两步,忽又回过头来:“最近各族活动异常频繁,神州越来越不太平!你身份特别,虽说应该不会有人敢动你,但万事小心……据传为争夺霜雪珠,武神唐烈已死于武神道场外,唉!可惜,我连他一面也未见过。”言罢长叹一声,似为同为七大高手的唐烈感慨不已。
什么!原虎立刻呆了起来,唐烈竟然已经死了!那行云……他急忙问道:“那武神道场现在怎么样了?”
方锦书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原虎反应如此之大,不过他还是答道:“似乎没出什么事,听说接任掌门的好像是个叫雷行云的年轻人。”
听到好友没事的消息,虽然不清楚他怎么会接任武神道场的掌门,但原虎总算放下心来。同时,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虽没见过唐烈,但从雷行云日常言语中,原虎已对这位位列七大高手的老人产生了由衷的敬佩。如今骤然听到唐烈身死的消息,原虎也不由感慨万千。
行云,现在的你,肯定比我悲伤万倍吧……在心中默念着好友的名字,原虎脑海中重又出现伙伴们同在海镜那段虽危险万分,但却快乐无比的日子,记忆之清晰,有如历历在目。同时,他强烈的产生了去界罗看看行云和燕九的愿望。
“多谢方大侠,我会小心的了。”原虎感激的对方锦书道。
方锦书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还是没有出口,他拍拍原虎,大步离开。
目送方锦书的身影消失在村子尽头,原虎叹了口气,回过身却看见原婶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自己身后,同样看着方锦书离去的方向。
“走了吗?”原婶没问方锦书来做什么,只轻轻问了句。
“是的,方大侠已经走了。”
“快下雨了,去叫小宝他们回来吃饭吧。”原婶突然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慢慢走回里屋。
母亲,已经发觉了什么吧?原虎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忽然这么想。这么看来,现在平静的日子也快要结束了啊……
他对一旁静立的石炼落寞的笑笑:“走吧,去叫小宝。”跟着向村中走去。
咯咯咯咯不知谁家的小孩子发出一阵无忧无虑的欢快笑声,接着便
飘入渐渐变大的劲风中消散不见,轰隆!远远的,一声闷雷传来……
第十一章
自方锦书离开后的十几天,原虎加倍珍惜与家人在一起的日子,与他一席交谈之后,原虎已隐约感到神州的局势正逐渐混乱,而自己这个新任山神并没法长久的置身事外。
因此他一有机会就尽量帮助原婶干活儿或者陪着小宝一起玩耍,与石炼的练功也停止下来。奇怪的是,无论是原婶还是小宝似乎都有预感似的,并未对原虎近乎刻意的行为有任何异样的表示,就这样,一家人在这种和睦的气氛中度过了最后平静的生活。
“阿虎,有人找。”
这天,原虎正在后院打理几张新猎的兽皮,母亲忽然在前屋呼唤道。听到这话原虎的手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颤,动作瞬间停滞下来,犹豫片刻,他很快答应一声,起身与侍立在旁的石炼走了出去。
自家屋前挤了不少村中的年轻小伙子,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望向屋里,一脸好奇神色,看见原虎和石炼走来这才纷纷散去。原虎微微有些奇怪,前几次村中来人虽然都是来找自己,但无论是身高体壮一脸凶相的陶定还是温文儒雅,风流倜傥的方锦书,都没引起乡亲这么大的兴趣,究竟这次来的是什么人,竟会引起大家这么大的注意?
正当他想进屋之时,忽然之间感到一股奇特之极的气息由屋中散发而出,这股气息并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也没有引起原虎不快或危险之类的任何感觉,但它就像一根细细的丝线,轻轻的萦绕在原虎心中,无法捉摸,但又不住的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在这以往从未有过的感应面前,原虎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脸现古怪。
石炼也跟着停了下来,并轻轻说了句:“是妖气。”
什么!?这么说,屋里的人是……原虎惊讶的回过头,在不断发掘并逐渐与山神玉的力量融会之后,他终于能够感觉到妖气的存在了。但原虎并没多为这一点做出感叹,因为他的思绪立刻飞到了另一个方面,难道,是小兰来找我了?一瞬间,原虎现出无法抑制的激动之色,迅速分开人群走入屋内。
“小……”待看清屋内的人,原虎已经冲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一阵失落不由自主的泛上心头。因为虽然来者有一个外表是女人,但却并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兰。
来人有两个,一个是一名看起来有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外表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值得别人注意的地方,身着得体的青色锦衫,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内不作稍动,咋一看就像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老实小商人。
另一人则是个漂亮之极的女人,她大约二十五六的样子,一张俏丽的瓜子脸不施脂粉,精致的五官就如同上天最为完美的雕塑,找不出一丝瑕疵。与她素净的外表不同,这个女人的眼睛极是明艳,顾盼间霞光流转,熠熠生辉,再加上她那妖娆的体态,虽在丽装的包裹下,却不住散发着惊人的诱惑力。难怪会引起屋外小伙子们这么大的轰动了,这个小村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女人。
乾明也在屋里,此刻正颇不友善的看着这一男一女,待原虎进屋,乾明立刻迎了过来,拉着他到一旁小声道:“来的是两个妖怪!”
原虎知他对妖族向来都有偏见,也不以为怪,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乾明微微一愣,然后露出明白的神情,他继续道:“那就好。哼!他们看来没有恶意,又是来找你的,否则我早下手将他们除去!我要走了,在这儿多呆一会儿都难受,记住,妖物无不阴险狡诈,你可要多留个神了。”言罢再狠狠的看了一眼后面两人,这才大步离开。
对他的话原虎唯有报以无奈的苦笑,待乾明离开后,那个中年人咳嗽一声,迎了上来:“阁下就是原虎吧?”
原虎点头应道:“我就是,你们是?”同时对中年人做个请入座的手势。
那中年人依言坐回,跟着介绍道:“在下胡成,她叫胡薇。”说着向那个女子一指,然后小声道:“想必我们的身份阁下已经知道了吧?”
原虎点点头,突的脑中灵光一闪,已知这两人是什么来头了,从他们的名字他有十足把握可以肯定,这两个妖怪定是狐妖一族的,而且还是狐妖族长老一脉。跟着原虎不禁大是疑惑,有妖族的人来找他已经非常不寻常,何况还是独成一系的狐妖族,自己从未与他们有过瓜葛,唯一接触的只有胡玲……等等!难道是胡玲出了事?不过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这个叫胡成的狐妖非常懂得察言观色,故一直都由他代表说话,就在原虎脑中念头纷转之时他已有所察觉,马上主动凑过来小声说道:“不瞒原兄,我们并非普通妖族,而是狐妖一族的人,我们的事恐怕你也略有耳闻。”说着他稍微看了看静立在一旁的石炼,又接着道:“这次前来不为别的,只因本族中有人出了点事,而她事前曾与原兄有过接触,所以我们来就是希望能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胡薇也道:“就是胡玲这个小丫头。”她的声音慵懒甜腻,听在耳内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阵脸红心跳,非常具有挑逗性。
果然是她,想起这个心高气傲,冷若冰霜的妖狐少女,原虎不禁苦笑,她还真是会给自己惹麻烦啊。这次居然连族里的长辈都给弄上门来了,不知道又闯下了什么大祸。想到这儿,他自然而然的就问道:“她出了什么事?”
哪知胡成却脸现犹豫之色,迟疑半晌他才道:“本来我们对原兄不该有什么隐瞒,但是此事关系我狐妖一族今后的命运,因此……”说到这儿他微微顿了顿,意即不欲在这个场合下说出。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们?”因着胡玲的关系,原虎并不想强人所难,所以对胡成的闪烁其辞并未生气。
胡成露出感激之色,他吸了口气,然后缓缓道:“我们族长想请原兄到本族一行,到时族长将亲口解释。”
什么!听到他的话原虎不禁微微直了直身子。自己曾从斑的口中了解到不少关于狐妖族的事,这一族虽然喜爱人族文化被称作妖中异类,但对外族的戒心也非常高,根本不会轻易邀请外人到它们的聚集之地,除非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了。看对方的样子还不知道自己山神的身份,但为了邀请一个普通人竟会出动两名长老级的人物,大有志在必得甚至不惜用强的意思。
果然,看到原虎犹豫的样子,胡成又别有所指的道:“我们知道原兄曾几度救过胡玲,定有非凡本领。但这次事关重大,如果不能请到原兄一行,我们再无面目回见族长,还请原兄体谅。”
胡成话音刚落,只听石炼冷哼一声,跟着踏上一步,声音虽轻,但立刻一股沉重的气息压向两人,同时两人脚下的土地不易察觉的微微向外一分。胡成和胡薇立生感应,他们惊异的抬头望着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大汉,齐齐露出高度戒备的神态,首次生出不可小觑之心。
“离开,否则定不饶恕!”对于有人竟敢威胁山神,石炼自然作出相应的回应,若不是原虎没有表示,他早已抢先出手。
胡薇还是那副风情万种的媚人样儿,外表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但她盯着石炼的双眼却犹如罩上一层寒霜,慢慢冷却下来。同时,石炼浑身肌肉微微一紧,整个人已绷得犹如拉满的弓,可以想见,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必然会在第一时间爆发。
一瞬间,屋内气氛变得极为奇怪,四人之间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看着彼此。忽的,胡成轻轻的举了一下手,示意石炼自己有话要说,这才对原虎道:“刚才的话还请原兄见谅,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原兄能否成行确有极大关碍,着急之下我才会无意冒犯。原兄曾几次帮过胡玲大忙,说起来对我族也有大恩,只望原兄能看在胡玲份上,屈驾走上一趟。”胡成一见石炼出手就知道己方硬来决讨不了好,这么下去对两方都没好处,故立刻决定来软的,脑子不可谓不快。
果然,他这么一说原虎反不能不认真考虑,他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加上对胡玲也无恶感,既然她出了事会找上自己,那么这个忙就不能不帮。“看来,这一天还是来了啊。”原虎在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
第十二章
“好,我可以随你们走一趟。”原虎对胡成道。
胡成脸现喜色,立刻站起一拱手:“多谢。原兄今日义助之恩决不敢忘。那么何时可以起行?”
原虎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望里屋,迟疑了一下说道:“等我一下。”并示意石炼不用跟来,这才转身走了进去。
原婶在厨房里默默的准备着晚饭,一股原虎极为熟悉的饭菜清香飘满空气之中,对外面的事她似乎毫无所觉,但原虎却知道母亲一定有所察觉。“娘……”走到背后,原虎轻轻的喊了一句。
原婶的动作略微停了停,然后又继续动起来。“你要走了吗?”
“是……这次我会很快回来的。”原虎脑中本已拟好的说辞这时却一句也不见,面对母亲简单的一句话他嚅嗫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
原婶叹了口气,跟着转过身来,她的面容很平静,一双眼睛爱怜的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原虎,柔声道:“我的阿虎已经是个大人了,娘知道你有自己的事要做,去吧,不要为娘担心,小心一点。”
看着母亲,一瞬间原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强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答道:“是,我会的。”他知道,这次出去恐怕短时间内再无法回到这个家了,以后操持家务照顾小宝都将落到母亲一个人的肩上,而自己这个作儿子的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叫他怎么能不伤心。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啊!一时之间,原虎深深的感到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再不敢面对母亲,原虎几乎逃难似的离开厨房,家里有乾明,至少安全问题不必担心,这一点多少让原虎有些欣慰。出屋后原虎找到在村旁一棵大树下坐着出神的乾明,说出自己这次的远行并拜托他好好照顾家人,出乎他的意料,平日嘻嘻哈哈的乾明并未向他打趣或者要求一起去,而是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别看乾明一副贼也忒忒的模样,原虎知道托他办事非常可靠。
“还是那句话,妖物均不足信,你一定要小心。”临别之时乾明认真的对原虎说道。
原虎嗯了一声,拍拍乾明肩膀:“你也好好保重。”转身大步走向候在一旁的胡成三人。
最后一段平静的生活终于结束,原虎,不得不又一次卷入神州的纠纷之中。多年以后当他回想起今日之事,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没有答应狐妖族的邀请而继续留在山村的话,又会怎么样呢?是不是一切都将不同?但无论如何,在这一刻,原虎对自己再次踏足神州确实没有任何预感……
出了村子,四人并没有立刻起行,而是转入村旁的一座大山之中,约行了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山腰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三只大鹏正等在那儿。看见原虎等人,它们齐齐鸣叫一声站起身来,胡成解释说道狐妖族离这里很远,为了赶时间,所以雇了三只驿鹏。
原虎点点头走上前去,这是自己第三次乘坐驿鹏了,前两次都有小兰在身边,这次却已只剩自己一人。心有所感下原虎的手不自觉的抚向驿鹏的翅膀。
“小心!”胡成急忙叫道。驿鹏并非普通的大鹏,而是已经开窍正在修练的鹏妖,原虎这么贸然触碰它们很可能会受伤。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大鹏并没有对原虎的行为表现出不安的样子,而任由他抚上自己巨大的翅膀。胡成与胡薇互相交换一个惊异的眼神,然后走上道:“时候不早,我们快些上路吧。”
原虎答应一声收回思绪,他打开驿鹏颈下的木栏坐了进去,然后拍了拍它的颈羽输入一道山神气,驿鹏快活的高声鸣叫了一声,缓缓张开宽近五丈的翅膀,只等原虎说出目的地就要起飞。
石炼默默走上便要坐入原虎身边,胡成见状连忙说道:“原兄,我们族长只邀请你一人,所以……”
没容他说完石炼就硬邦邦的顶了回去:“我不会离开大人身边。”
胡薇秀眉一拧,不快之色溢于言表。方才在原虎家里石炼就对他们出言顶撞,她在狐妖族内身份极是尊贵,平时只有自己呼喝别人的份,哪里被这样冒犯过?刚才因要请动原虎,因此对石炼忍了下来,现在她再也不能视而不见。
胡薇嘴角牵动,露出一个冷酷之极的笑容,整个人立如一朵艳丽的毒花一般,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然而纵然她美如天仙,也难以打动石炼分毫,可是她浑身散发而出的危险气息,却让石炼大为警觉。
胡薇慢慢走近,脸上笑容渐浓,冷酷之色却有增无减,石炼却好像浑然未见一般,只是看着前方出神。原虎也发觉气氛有异,他抬头望向近前的胡薇,刚想出言询问,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突起。
本是莲步轻移的胡薇,突然之间身形一晃,人已闪电般向石炼冲来,右手一探已抓向他咽喉。同时,石炼脚下如触手般冒起数条石索分散扬起卷向胡薇,石索表面布满无数尖锐的小刺,只要被其卷上,恐怕会被撕得粉身碎骨。
两人动手以前均是毫无征兆,这一下发动却势如闪电,顷刻间胡薇已突进至石炼身前,右手牢牢扼住石炼喉头,五指深陷而入。对于这么出奇顺利就能制敌,胡薇也是一呆,旋即她就发觉不对,石炼被贯穿的咽喉未见一滴鲜血,被破开的洞口还紧紧将自己五指吸住。而这时,毒藤般的石索已尽数卷到身边。
想要抽身退避已是不及,胡薇脸色微变,左手快速捏个法印,口中娇喝一声:“炼云诀!”霎时一团红光由指尖暴起迅速覆满全身。
石索缠到胡薇身上,却怎么也无法突破红光的范畴,跟着石索表面迅速滚烫发红,甚至有些石刺也被融化,这“炼云诀”的温度竟是出奇的高!近在咫尺的石炼也有些抵受不住,他身上衣衫已开始卷曲发焦,无奈之下,唯有一掌拍向胡薇,意图能将胡薇震开。
胡薇也极不好受,这石炼大是古怪,自己右臂被制,若他使出什么致命招数,当真不易抵挡,因此借着这机会,胡薇一掌迎上,也顺势借力退开。
由于是胡薇抢先出手,而且也不知道这狐妖究竟在耍什么把戏,原虎并未出言阻止,反正以石炼实力,也不致出甚大碍,因此他只在一旁静观其变。而在胡成这方来说,当然也不希望再有别人跟入族中,加之狐妖生性高傲,自也不肯先示弱于人,于是也并未干涉胡薇的举动。
胡薇一退,身上的“炼云诀”跟着消散,石炼又怎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只见他两脚在地上重重一踏,人也跟着追上。
还在退途胡薇已将两手一摊,全身妖力全数聚于双手,刹时白光大炽,她的两掌就如包裹上一层发亮的水晶一般,异彩连连。远远的,就连原虎也感到上面散发出的惊人妖气,可以想见,如果真被抓上,纵然是石炼那般怪异的身躯,恐怕亦不能安然无恙。
可能是想及此点,石炼面现迟疑之色,本来去势甚急的他,身子竟缓了一缓。就这么一刹那胡薇已然察觉,她一下收止身形,双脚一蹬便准备反扑而上。
此刻,惊人的事发生了,胡薇后踏的双脚根本没有踩上实地,竟然一下踏空,失去平衡下,整个人往后便倒。饶是胡薇冷酷镇静也不免大吃一惊,她一边努力稳住身形,一边向后看去,这才赫然发觉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的土地下陷,已成为一个两丈方圆,深足数丈的大坑。
这,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一时间脑中无数疑惑纷至沓来,而最让她担心的,则是对手的行动。果然,石炼又怎肯放弃这大好机会,几在胡薇失足的同时,他已合身扑上,一拳狠捣她的面门。若是岳昊来在此,定要大叹此人丝毫也不懂怜香惜玉之心,怎可对美女的如花娇颜下手。
眼看胡薇已经避无可避,后方胡成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然而胡薇毕竟是妖狐族中高手,就算大意之下一时失手,也不至于全然没有招架之力。只见刹那间一条白影自她身后扬起,闪电般缠住石炼击来的右手,借着他挥拳之力顺势一拉,人已高高跃起越过石炼头顶,化险为夷,同时反把石炼拉向深坑。
万万没有料到这妖怪还有这等古怪救命招法,石炼不由自主跌向深坑,眼看就要栽到自己一手布下的陷阱里,忽的一根石刺自深坑边缘冒起,石炼伸足在其上一踏,跟着脚下一拧,人已跃起转身,再次与胡薇相对。
或许他不知道刚才胡薇究竟是用的什么,但一旁的原虎却看个一清二楚,不由得暗叫糟糕。原来那条白色事物不是别物,正是胡薇的狐尾,方才危急之下她将其伸出缠住石炼的手,才得以化解危机。
第十三章
原虎和胡铃打过几次交道,知道狐妖族人心高气傲,最是难以忍受侮辱,如今在与石炼对敌时竟被逼得用上了代表妖怪身份的尾巴,等于变相现了原形,这时胡薇的心情,恐怕再不能用简单的“生气”来形容了。
果然,待见到胡薇现在脸色,原虎也只有暗叹奈何。此刻的胡薇,面容平静不见一丝波澜,双目如同充血一般,一半眼白都已变为赤红,嘴角牵动,露出满口银牙,便如野兽怒狺一般。同时,一股任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得到的危险气息悄然弥漫四周,显然,胡薇杀机已起。
此刻胡薇虽然怒火攻心模样大变,然而浑身上下反充满一股野性不羁的奇异魅力。其诱人处,一边旁观的原虎只感热血沸腾,口干舌燥,若非这些时日修炼得勤,功力大有进步,恐怕便要迷失本行了,但因如此,他也忘记出言相阻。
石炼自然不会受其影响,他只奇怪短短片刻间,为何这狐妖便像要和自己拼命似的。但这想法也只一掠而过,自己生平怕过甚来?加上山神没有阻拦自己,一刹那他已决定,杀了这只不知好歹的狐妖!
“住手!”就这在如箭在弦之时,胡成终于开口道。
他这一声立将原虎游离的心神拉回,暗骂自己一声心志不坚后,原虎也阻止了即将出手的石炼。
“胡成,为何阻我?我要杀了这无礼之人!”胡薇怒气冲冲的道。
“你忘了族长交代的事了吗?”胡成知道普通劝诫胡薇是不会听自己的,只好抬出了族长。
果然,闻言胡薇脸色微微一变,便不再言语,只对石炼闷哼一声:“今次算你走运,这笔帐以后迟早向你讨还。”
石炼哪会理她,只默默走回原虎身边。见对方肯罢手,原虎不禁长长松了口气,倒不是怕了对方,且不说打不打得赢,现在四人身处西岭地界。在自己地盘上,只要唤出山鬼,原虎自信就算再来十个胡薇,也得一起了帐,只不过因着胡铃关系,他也不愿与狐妖族的人闹僵。
胡成看着石炼,脸上忽明忽暗,大是奇怪,终于,他拱手对原虎道:“我们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便请归属一同前往吧。”
原虎点点头,道声不敢,便与石炼一同坐入驿鹏腹下。
胡薇虽依言罢手,但却止不住满脸疑惑之色,不明白胡成为何今日对这个大个子一再容忍。
胡成摇手示意她此刻不便解释,自己已上了一只驿鹏,胡薇没法,也只好跟着坐入最后一只驿鹏。
“翠霞山白石岭,走!”胡成输入一股法力后,说出目的地。
呱!三只驿鹏齐齐高叫一声,巨爪猛力一蹬离地而起,在翅膀扇动的巨大风声中向天际飞去。
地面迅速缩小,一个呼吸间三只大鹏已离地百丈,从这里看下去河湾村只是一根银色丝线旁的几个小点。原虎眷恋的回望着带给自己无数快乐回忆的家乡,娘…是否在家门口看着自己的离去呢……,原虎摇摇头,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为了减轻心中的忧虑,他开始留神看着脚下景色。
大鹏闲适的在上升气流中滑动着,只不时拍动两下翅膀,无数山川河泊一掠而过,在原虎脚下交织出一块块绚烂的图画。当时曾让原虎大吃苦头的扑面劲风如今对他已构不成任何影响,原虎自然而然的就能在劲急的风中自由呼吸,山神气自发运转全身,使他丝毫感觉不到高空的寒冷,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突然,大鹏迅速飞入一片无际的云海之下,头顶厚重的云层像是随时会塌下来一般紧紧压在他们头顶。大鹏并未进入云层,但也没有远离,而就紧贴着它的边缘飞翔,若是有人在高空远远看去,就会看到在万里云海之下,正有三个微不足道的小黑点缓缓移动着。
原虎出神的望着头顶好一会儿,“我带你去看一个更漂亮的地方。”小兰的话突然掠过心头,原虎忆及当日情景,不自觉的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大鹏颈项。大鹏叫了一声略微低下头等待原虎的指示,原虎举起手刚要向上一指,突的看见身旁一脸奇怪的石炼,不由一震停下,物是人非啊!他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去。大鹏等了一会儿见原虎没有反应,又继续跟着另两只大鹏向前飞去。
三只大鹏飞离河湾村周围群山,过天都,然后沿西岭北向支脉一路北飞,约两个时辰后折而向东,径直越过傲来国都傲来城,在靠近傲来东北边境的一片广阔山林降落下来。这次飞行足足用了近四个时辰,原虎上午离家,到黄昏之时已远在万里之外,其间奇妙之处若非亲历,怎也说不明白。
待四人下地后,三大鹏振翅高飞迅速远去,原虎一直目送它们的身影消失天际,似乎也在送走自己与家最后的粘联,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四周。此地早已远离西岭地界,他们此刻置身于一片广袤群山中的一处山岭之巅,这处并非最高,因此由这里看去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各个大大小小的山头重重叠叠将这片山岭包围起来。
由于时近黄昏,光线有些黯淡,四周山林覆盖着成片茂密的森林,在夕阳的余辉之下呈现浓绿得近乎黑色的色调,以至于使得原虎有被黑色的海洋包裹的感觉。周围很寂静,只有偶尔一两声兽吼鸟鸣为此处增添一些声响,逐渐来临的夜色一点点的吞噬着残存的光线,山风也渐渐加巨,原虎的衣角和他脚下枯草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原虎不自觉的紧了紧衣襟,并非觉得冷,而是被这悲凉的景色触动心境,他不欲再在这里多呆下去,回头示意胡成带路离开。
胡成带领众人向山岭背后走去,借着昏暗的光线,原虎看到在这片岭上有很多祼露在地表的白色石块,奇怪的是无论是在草丛中,树下还是泥地里,这些石块都那么光滑洁净,没有一丝污垢。估计这里叫做白石岭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看到原虎注意这些石块,石炼在背后低声解释道:“大人,这些叫‘明镜石’,最不沾染尘垢,纵然浸于污泥中拿起仍是光洁如新,质地坚硬,在人族是非常珍贵的石材。此石西岭不多,在西岭西脉的杜栖山有一些,但远不及此。”他是西岭十五万山鬼之首,对西岭方寸之地都极是熟悉。
胡成闻言回过头来笑道:“这位兄台真是见多识广,这明镜石在人族可谓异宝,傲来皇帝耗费万金也不过求得百斤,若不是此地偏远荒僻被群山阻隔,早被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给开采贻尽了。”
石炼微微点头,似是很认同他的话,见原虎不解的望过来,石炼答道:“杜栖山正是傲来明镜石最大的来源地,现在仍有数百工匠每日漫山寻采。若不是剩下的尽都深埋地底,也早被开采干净。”
胡薇也一脸愤然的说道:“我族聚集地本在铁带山脉的合谷原,谁知百年前界罗皇帝为了打仗派人去开采铁矿,族长不欲与人发生冲突,被迫带我们迁徙到此。十年之前我再回到那儿,早已被破坏得千疮百孔,遍地都是挖出的矿石,连一根绿草也难见,可笑那些人犹不停息,我一怒之下弄塌矿坑,哼哼,也算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个教训。”说到这儿她双目泛上赤红,显然怒到极点。
对他们的话原虎唯有默然,妖族在人眼里无不阴狠狡诈,凶残成性,而人在妖的眼里又何尝不是些贪得无厌,肆意破坏自然的讨厌角色呢。双方从不肯认真的去了解对方,就连喜爱人族文化,外表看来与普通人无疑的狐妖尚且这么认为,更不要说一般妖怪了,而人,则根本不会改变自己心中的看法。
一时间人和妖都默默想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一行人由白石岭后山向下,路上都是茂密的树林,但却有一条蜿蜒小径时隐时没的现于杂草灌木之间。也许是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胡成主动说道:“我们迁移到这儿的时候就有了这条小路,除了你们人族,别族谁也没有在野外开路的习惯,嘿嘿,真不知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会是什么人修了这条道路。”言罢不住摇头感叹。
原虎也自感慨不已,这个地方人迹罕至是不必说了,否则狐妖族也不会选择在这里隐居,但在他们之前竟还是有人先一步到来,而且还开出道路。这人很可能在这里一直居住到死,因为此处满山明镜石一直不为外界所知,但观现在,一切都已了无痕迹,想起这位不知何故归隐深山的前人,一时间原虎不禁悠然神往。
走了约一顿饭的功夫,四人来到山脚下,这里是一处夹于两个山岭间的小谷,他们背后就是白石岭,前面则是一个比白石岭略低的不知名山岭。小谷内因日照不足的关系生满低矮的灌木,一条连小溪也称不上的浅流流过其中,因此地面沉积的枯草败叶就被浸得腐烂发黑,脚踩上去就发出咯吱的闷响,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微带草木清香却并不令人讨厌的腐败气息。
天色几乎完全黑了下来,但对这里四人完全造不成影响,原虎当然知道狐妖不会住在这么个环境恶劣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是狐妖下的障眼法。果然,胡成回过头对原虎笑笑:“已经到了,请等等。”
不知是否刻意,他和胡薇的眼睛在夜里都发出幽幽的碧光,配合他们人类的外表,看起来就份外诡异。胡成与胡薇分左右走到一旁,同时举起手开始高声念咒,这时他们发出的已不是人的声音,而是狐狸一类野兽尖锐的嘶叫!
在这万籁俱寂,无星无月的漆黑夜里,一处群山之中的幽秘山谷,两个人高举双手发出尖亢的野兽嘶吼,再没有比这更诡异奇特的事了。原虎默默站在一旁看着胡成与胡薇,心中充满这种神秘而又奇异的感觉,不管原虎怎么不愿意这次出行,但在此刻,他已完全沉浸在这种氛围之中。
第十四章
渐渐的,胡成与胡薇之间的空间怪异的扭曲了一下,就像是有人用手抓着向外撕扯,随后又恢复原状,跟着又是一闪,这次空气中慢慢破开一个小口并逐渐向两边分开,并从里面透出一阵强光。看来里面就是传说中狐妖一族的聚集地了,原虎已被眼前的奇景吸引,并不由自主的向内望去。
洞中忽的一道白影一闪,原虎正在奇怪这是什么,只见一个只有十二三岁,面容娇俏可爱的小女孩已从那个仅有三尺许的洞口跃了出来。她身着一席雪白的罗衣,虽然年纪尚小,但已可见其长大后肯定是个绝色美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跟胡薇如出一辙,充满了狡黠和艳光,只是因年幼而多了分胡薇没有的纯真。最令原虎意外的是她随意披散的头发,就如她的衣服一般,白胜雪,柔如丝,在洞中光线的辉映下反射着阵阵光华,整个人看来就如一朵雪中白梅,芬芳而艳丽。
她一出来没有理会继续施法的胡成与胡薇,而是径直来到原虎跟前定定的看着她,反倒把原虎吓了一跳。“喂,你就是爷爷找来的那个人吗?”她毫不客气的开口问道,声音清脆动听,非常悦耳。
石炼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呵斥,却被原虎拦下。对于这么个粉雕玉琢般的可爱女孩儿,谁也忍不下心来苛责,更何况原虎知道虽然狐妖生下就已有灵智,但要修到变化人形却十分不易,必需要到三尾。别看这个小女孩一副未成年的模样,恐怕实际年纪比原虎还要大许多,看她称族长胡冥做爷爷,看来也是长老一脉的,现在原虎到了狐妖地界,实不益为这点小事招惹他们。
“是啊,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是这么想,但原虎实在无法把这个可爱的女孩儿当成大人来对待,因此不自觉的就带上哄小孩的语气。
“哼!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不知平日是否被娇纵惯了,小女孩儿根本不买他的账。
原虎不由啼笑皆非,他虽贵为山神,脾气却还是像以前那样没变,出奇的好,也没什么架子,特别是对婷儿这样的小女孩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这也是他难能可贵的地方。不想多做争辩,他老老实实的答道:“我叫原虎,这下你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哪知这小女孩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她完全不理会原虎的回答,转而对一直默默立于原虎背后的石炼发生了兴趣:“喂,大个子,你是谁?”
石炼可不是原虎,不仅对她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瞥一眼的兴趣也欠奉。见竟有人用这种态度对自己,小女孩不禁大怒,伸手使劲扯住石炼的衣袖:“喂,我在问你的话啊!”
原虎知道要糟,石炼不同别人,虽是山鬼,但却极为傲气,除了原虎不会对任何人买帐,被小女孩这么冒犯恐怕会立即发作。他连忙对石炼猛打手势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对主人的话自然不能不听,石炼总算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仍没有说话。小女孩丝毫不知刚才差点就被石炼给出手教训,还犹自不依不饶:“你还不说!”
她刚一抬头,正好与石炼下望的目光接触,两道有如实质的凛冽电光直射入女孩的心底,竟使她机泠泠的打了个冷战,到了嘴边的下一句硬生生又咽了回去。面对这个一脸冷漠的大个子,女孩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再没有招惹他的勇气,也许是从没遇到这样的事,她半天没说一句话,只在一旁鼓起腮帮子生闷气。
恶人自有恶人磨,石炼把她压得老老实实,原虎自是乐得耳根清净。这时那个洞口已扩大至足有一丈方圆,胡成与胡薇收回法力,周围又再寂静下来,只剩洞中强光将谷底映得大亮。
“胡叔叔!”那个女孩一见胡成施法完毕,大叫一声就扑了上去。
“哟,这不是雪儿吗?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回来。”看见她,胡成立刻堆起满脸笑容,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雪儿天天在等你们呢,胡叔叔你不在,雪儿在村里好无聊。”这个叫雪儿的女孩看来与胡成最为熟络,已在他怀里撒起了姣。跟着才对胡薇做了个鬼脸:“薇姨,雪儿只是来迎接胡叔叔,可不是私自出村哦。”
本已扳起面孔的胡薇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立刻艳媚横生:“真拿你这个小鬼头没办法,可别让族长知道了。”
胡雪儿得意的点点头:“爷爷三天前进了‘碧云窟’修炼,不会知道的。”
胡成与胡薇惊奇的互相看了一眼,胡成赶紧问道:“族长怎么在这个时候进了碧云窟,他不是要见原兄吗?”
雪儿撇撇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谁知道,那天下午爷爷突然就说要进去,本来答应助我修练也没做呢。”她转头看看原虎:“这个人真的可以让爷爷放出铃姐姐吗?”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尽是疑惑之色。
胡成小声斥责道:“不得无礼,这是族长请来的客人。”
雪儿却一点也不怕,反还示威似的将小脸一扬,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胡成拿她没法,抱歉的对原虎笑笑,这才解释道:“一入碧云窟,最少也要七天才能出来,不知族长在想什么,竟在这个时候进去。”
再怎么好脾气,原虎也不禁有些生气:“你是说要我等四天。”
胡成一下语塞,原虎是他们请来的,现在主人却要客人无故等上四天时间,无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也难怪原虎有气。但事已至此,怎么也不能让原虎再离开,饶是他老于世故能言善辩,这时也有无从下手之感:“这个…还请原兄见谅,那一天我和胡薇刚好奉命出村寻找原兄,此事确实不知。不过族长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所以还请原兄耐心等待几天,我们必会竭诚招待……”说到这儿自己都感觉底气不足,脑门已微微渗出汗来。
就在快要闹僵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五人周围响起:“呵呵,原小兄何必着急,既来之则安之,明天我自会对你有所交代。天色已晚,还请村中歇息一宿。”声音清脆响亮,听起来像个与原虎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所说,不过最为奇怪的是根本分不清这声音是从何处而来,就如同直接在人耳中响起一般。
难道这就是狐妖族长胡冥?原虎看了石炼一眼,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声音从何处传出。果然,胡成与胡薇齐齐躬身一拜:“参见族长。”
胡雪儿也高兴的叫了一声:“爷爷。”
既然胡冥已亲口相邀,原虎自不能就这么甩手而去,他仰头答道:“既然族长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胡冥呵呵一笑,道声:“请!”
见爷爷对这个人也这么客气,胡雪儿惊异的看着原虎,不敢再胡闹,胡成将手向洞口一迎:“原兄,请!”
原虎点点头,举步踏入洞中。一瞬间,一阵强烈的光线射入眼中,原虎不由微微闭上双目,走了大约三步,光线减弱,他睁开眼睛。
无论事前对狐妖族聚集的地方有怎样的猜想,原虎也想不到会是这个样子。在他面前,一条不输于海镜主街的宽阔大道横于眼前,两边无数高高竖起的竹竿一字排开,上面悬挂的风灯将大街照得有如白昼。
街道两旁房屋鳞次栉比,或气势恢弘,或小巧玲珑,又或风格别致,虽然排列在一起不免有杂乱之感,但无一不是精美的建筑,比起海镜高阳这些大城中的高屋大厦也毫不逊色。仔细一看,酒楼,饭庄,药材,绸缎,古玩,家具,百货……种种一应俱全,各所房屋中无不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隔着窗纸只见幢幢人影来来往往,欢歌笑语争相响起,声与彩,光与影交相混杂,浓稠如水,人若突然走入其间,立刻被厚厚的包裹起来,听不见,看不到,呼吸不得……
原虎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突然由荒芜冷寂的旷野来到这热闹丝毫不下于海镜主街的地方,而且只有几步距离,就像一个路边乞讨的乞丐突然住进了皇宫里,几疑让人走入梦境之中。
随后进来的胡薇看到原虎有些找不着北的样子,露出一丝笑容,难得的主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原虎一震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嘿,怎么会这样。”
胡成也走上前来,对原虎哈哈笑道:“这里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了,怎么样,还不错吧。”言语中深以为豪。
而胡雪儿则在胡成的怀中冲原虎吐吐舌头:“哼,乡巴佬。”
原虎真是哭笑不得,自己堂堂一个人竟然被妖怪骂作乡巴佬,再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了。看来传闻中狐妖族喜欢人族文化并非虚言,不,何止是喜欢,这里简直跟人类的城市没有两样,也不知这帮狐狸是怎么在这样的深山中修筑起这些建筑的。步入大街,这个感受愈加明显,此时原虎才知道什么叫“俊男美女”四字,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男女,无不是衣帽光鲜,风度翩翩的一等人物,就连偶尔几个老者也都鹤发童颜,怎么看怎么顺眼,配上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简直就如传说中的仙境。
第十五章
不过妖终究是妖,无论外表多么美丽英俊,穿得如何光鲜得体,可在原虎眼中总是与真正的人不同,不仅是这处浓烈得无处不在的妖气,还在于他们的神态。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副副画中的人全都活了过来,虽然外表漂亮,但大多数却总给原虎一种“努力装作是人”的做作感觉,不论一蹙一笑还是一个微小动作,他们都像在遵守什么规则,一个人这么做还不奇怪,但如果千百人走路,点头,微笑都是一个模式,就未免有些诡异了。这样看来,胡成与胡薇实在是自然得多,就连胡雪儿,也因稚气而没有感染这样的习气。
事实上虽然崇慕人族文化,但大多数狐妖其实并未真个到人类社会中去生活过,因为在他们眼中人类都贪婪狡诈,根本不屑与其为伍。但他们在心中又对人的模样十分喜爱,故有能力的纷纷变做人形,在这样的矛盾之下这些狐妖唯有向真正到过人类中的少数同类学习人如何走路,说话,穿衣,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狐妖族中这种“千人一面”的奇怪现象。比起来,那些保持本身形态的的妖怪倒还顺眼得多,至少,原虎不会不自觉的用人的标准去衡量他们。
走得久了,原虎又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或许是本为妖怪的原因,那些在酒楼中吃喝玩乐的狐妖高声纵笑,放浪形骸,旁若无人的狂热样儿简直令人吃惊。而在街上的行人却又是彬彬有礼,互相谦让,偶尔一两个醉鬼冲入街中翻滚打闹,他们也只微微避开,丝毫不以为怪。还有些不能变化人形的狐狸也公然穿着锦衣丽袍混迹其间,或在酒楼中海喝豪饮,偶有争斗,两方竟会红着眼睛嗤牙咧嘴的互相咆哮,这时那里还有一点人的样子。
或许是见惯了,胡成等人根本不觉奇怪,神色自若的在前面领路,反倒是原虎尽情的将狐妖百态看了个遍。一行人缓缓走过大街,就在将要转入一条横巷中时,一个在街上跌跌撞撞的醉鬼向原虎倒了过来,原虎赶紧伸手扶住他。哪知他抬起头看了原虎一眼,竟猛的挣脱原虎的搀扶退到一旁,脸上写满惊恐:“人!他是个人!”
经他这么一喊,立刻呼啦围上来一大帮狐妖,人人俱是一脸紧张,有几个甚至流露出明显的敌意,张着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低吼。低声议论更如潮水一般泛滥开来“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快看,是个人啊。”“人…都该死……”“这就是真正的人啊!”“人啊,好恐怖啊好恐怖。”……
原虎身后的石炼立刻走上一步紧挨着他,一脸戒备的看着周围情绪逐渐有些失控的狐妖,他此举立刻招致狐妖们更大的反应,他们开始试探着围了上来。石炼一言不发便准备动手,任何可能对山神的威胁他都不会放过,而当事人原虎则冷静得多,他知道胡成决不会允许这帮狐妖对自己出手。
“住手!”果然,随着一声断喝,胡成排开众妖走了过来:“这是族长请来的贵客,你们怎可无礼,还不退下去!”
看来胡成在族中地位甚高,一众狐妖惊疑不定的互相看看,顷刻间已有大部分散去,但还有一些不肯离开,仍一脸敌意的瞪着原虎。胡成还待呵斥,胡薇在其后冷冷说道:“还想让我再说一次吗?”
剩下的狐妖终于心有不甘的离去,这边顿时冷清下来。胡成抱歉的对原虎说道:“族中总是有一些关于人不好的传闻,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还请原兄见谅。”
没等原虎回答,胡薇已冷冷的接了一句:“也不见得是不好。”
原虎心下暗叹,本以为狐妖喜爱人族文化,该对人有所了解才是,哪知比一般妖怪还要排外,偏又喜欢变作人样,也真是讽刺了。此事过后,几人不再言语,原虎也没心情再去看“村”中景致,随着胡成来到横巷中一处旅馆模样的地方。
进去后,胡成低声对一个老者吩咐几句,然后对原虎道:“请原兄与贵属在此歇息一晚,族长既已说了,明日定会见你。德叔在族中德高望众,你住在这儿也不会有人再来骚扰。”跟着与胡薇告辞而去。
胡雪儿也随着他们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又回过头来:“你一定要让爷爷放铃姐出来哦,不然我决不饶过你。”说罢偷偷看了石炼一眼,飞快的跑开。
等三人走后,那叫德叔的老者迎了上来:“年轻人饿了吧,老朽这就去准备饭菜,你稍等片刻。”
原虎连道不敢,不一会儿德叔端上晚饭,立刻一室皆香,菜肴竟是出奇的精致美味。看见原虎惊讶的样子,老者颇为自得的捻须笑道:“老朽当年在傲来住了六十余年,还曾冒险在傲来皇宫当过七年御厨,对这烹调一道颇有心得,可惜族中没人懂得欣赏这些佳肴。哼哼,难道做菜就不算你们人的文化吗,你是个人,倒给我说说看。”看来他对此一直深以为憾。
原虎立刻对眼前这只老狐狸肃然起敬,要知道皇宫中藏龙卧虎,奇人异士数不胜数,何况还有龙族中人,这德叔以妖怪之身混迹其中七年而不被发觉,这需要何等的修为!他面对一桌很可能只有当年皇帝才可能享用的菜肴,为难的挠挠脑袋:“这个…我只是个乡下的猎户,这些菜别说吃,平日见也没见过。不过我看那些城里的富户喜爱山里的野味,吃得也千奇百怪,想来做菜算是吧。”
老者立刻眉花眼笑,像遇到知音一般不住殷勤的招呼原虎:“快吃,快吃。”一边替他夹菜,还不住问他感觉如何,味道怎么样等等。对于只稍微动了动筷子的石炼却连理会的兴趣也欠奉。
可惜他这番好心算是抛到水里了,原虎哪里分得出好坏,只是一个劲的埋头大嚼,只不时嗯嗯啊啊的敷衍几声。可能很久没人肯定自己的手艺了,德叔并不在乎原虎是否真心,只是在一旁看着原虎狼吞虎咽,就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就这样,这顿饭倒也算宾主尽欢。
饭罢,德叔将两人带到客房,嘱咐一番夜间不要乱跑之类的话后径自离开。原虎也吩咐候在一旁的石炼自去歇息,而他,则躺在床上呆呆出神。
算上上次赤牙城,这次是他第二次在妖族的地盘过夜,也许是这座建在深山中的繁华市镇给自己的印象特别深刻吧,原虎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睡觉。由头顶的窗户望出,漆黑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由于客房靠近围墙,淡淡的月光被外面街道透入房中的灯火给掩盖,隐隐的喧闹声一刻也没有停止,再联想自己呆的地方,感受特别奇妙。
忽然,原虎心中微微一动,就在刚才,一个奇异的感觉传入自己心底,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呼唤自己外出。原虎迟疑片刻,还是翻身爬起披上外衣走出房间。
房外是一个布置得颇具匠心的中庭花园。在左边靠近中央的位置,一株古拙的婆娑绿柳植于阶下,千缕柔条在夜风中微微轻摆,一副明镜石砌成的桌凳摆在柳树下,上面还随意的摆放着两盒棋子。其余的空间则几乎完全空出,略微生有青苔的石板在夜色中散发出微微的潮气,但在右侧最上角却又有一个水池,池子不大程弯月形,周围用鹅卵石围了一圈,池中一座惟妙惟肖的假山上有水珠不断滴滴答答的落入池中,为这静谧的夜凭添一丝动人的声响。
淡淡的月光射入中庭,所有的物体都如同披上一层薄霜,带有种朦胧的不真实感。就在绿柳下,石凳上,一名绿衣男子背对着原虎静静的把玩着桌上的棋子,清脆敲击声自他手上不断响起。后面石炼的房间吱呀一声打开,原虎知道石炼也发觉了,他向后摆摆手示意石炼不必过来,自己信步走下石阶。
来到石桌旁,原虎坐入他的对面。那人这才抬起头来,出乎原虎的意料,这是一个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此时正专注的看着自己。原虎从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妖气,知道对方虽然外貌年轻,但定然是狐妖族中的高手,能将本身妖气完全掩盖。
原虎实在弄不明白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找上门,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并无敌意,不由自主的他把眉毛一挑,露出询问神色。那少年再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露出很开心的样子:“真让我吃惊。”
“什么?”原虎被他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才短短三个多月,你适应得很快啊。”少年仍然自顾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见过你吗?”原虎越发的疑惑起来。
“你是第一次见我,而我……”那少年狡黠的一笑:“是第二次见你了。”
怪了,难道除了胡玲,我以前还见过第二个狐妖族的人吗?原虎百般思索不得其解,苦笑着抓抓脑袋:“别再打哑谜了好不好?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少年却不回答,反把棋盒向原虎一推:“来一局如何?”
原虎越发弄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高深莫测还是莫名其妙,他摇摇头:“我不会这个。”
少年也不以为忤,哈哈长笑而起,伸手抚上一旁绿柳,大笑道:“柳啊柳,你修练了七百年,可曾见过这么有趣的山神?”
惊人的事发生了,似乎真听懂了少年的问话,柳树竟轻轻的左右摇摆,枝条随之发出沙沙的轻响,而这肯定不是风造成的。原虎心中也无比震惊,知道他山神身份并没什么大不了,方锦书当日也猜测到,但这个少年竟能这么肯定,好像他亲眼见过似的,这就令人奇怪了。
“你究竟是谁?是怎么知道的?到底找我做什么?”原虎忍不住问道。
等原虎一口气问完,那少年才摆摆手笑道:“不急不急,我今天只是来看看你。其他的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说着冲原虎别有深意的一笑,后退两步,竟然就那么隐去不见。
第十六章
原虎呆看着少年刚刚坐过的地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由哑然失笑,什么跟什么啊?他童心忽起,也学着那人拍拍身旁柳树:“柳啊柳,你又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人吗?”
哪知那柳树真的又再一次左右摇晃,反倒把原虎吓了一跳。忽的背后传来德叔的笑声:“老朋友啊,小心被他看见,你能否得道可全系在他身上了。”
那柳树立即不住抖动,显出很害怕的样子。原虎一脸惊讶的回过头指着柳树道:“这棵树真的……?”
德叔正站在屋檐下含笑看着他,他先对柳树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嘛。”说也奇怪,那柳树立即停止了抖动。
德叔这才对原虎道:“别小看了它,在我们迁移到这儿以前,它就已经在这处修炼了。你以为我老头子摆两盒棋子在桌上干嘛,除了他,还有谁会陪我下呵。”
原虎一脸不信的回过头,树还会下棋?似乎看出原虎的疑惑,柳树一根枝条轻轻一晃,已灵巧的卷起一颗棋子递到原虎面前。德叔也呵呵捻须笑道:“他不止会下棋,还会耍赖,偷子哩。”
柳树大概是生气了,枝条一松就把棋子扔到地上,原虎看得好笑,忽的想起自己身上的山神气对植物生长大有帮助,今天跟他也算有缘,何不帮他一把。
他回头对柳树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现在我输些气给你,可愿意?”
柳树立刻不住上下摆动,就如是在点头一样。原虎伸手按上树身,一股山神气传入柳树体内,只见柳树猛的一抖,所有枝条竟笔直竖了起来,显然原虎输入的山神气对他大有助益。德叔在一旁叹道:“如今你得两人之助,何其幸运,想来修成之日已经不远了。”
此时为表感谢,柳树将所有枝条伸来轻抚原虎,因此他并未听出德叔话语中的异样。再拍拍树身,原虎向静立一旁的德叔点点头,吩咐石炼回房后,他才走回屋内。经过刚才这么一闹,原虎反倒抛开心事睡意大起,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进入香甜的梦乡。
第二天一大清早,原虎还在梦中已被一阵猛烈的拍门声弄醒,不满的咕哝了一声,他穿衣起床,打开门一看竟又是胡雪儿。早间的晨曦将和光温柔的洒在这个女孩的脸上,使得她吹弹可破的粉嫩脸蛋犹如透明一般,就连脸颊上的汗毛也清晰可见,雪白的头发也被镀上一层淡金,更添她身上那种清新纯朴的气息,与昨夜相比,又具另一种动人的美丽。
胡雪儿丝毫不知片刻间原虎已将她欣赏了个够,犹在那儿叉腰嗔道:“快跟我去见爷爷,这么早了还睡懒觉!都不知自己有多幸运,竟能够进到碧云窟。”
原虎对她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只好唯唯答应一声准备随她出门。一旁房门打开,石炼静静走出来到原虎身侧。看到石炼胡雪儿就有些发怵,她将原虎拉到一旁,扯扯示意他弯下腰,跟着垫起脚尖凑到他耳旁道:“我不喜欢这个呆呆的大个子,你不要他跟去好不好。”
原虎鼻中立刻充盈着她身上的芬芳,幽幽兰气吹在耳洞中弄得原虎又是痒痒又是舒服,竟把他闹了个面红耳赤。哇啊啊啊啊我在干什么,对方只是个小女孩啊!原虎赶紧跳起压下心中绮念。
“你干什么!?”虽然不怎么明白原虎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想来该是不好的意思,胡雪儿立刻拉下了脸。
原虎又怎能对她说实话,只好嗯嗯啊啊半天企图糊弄过去。幸好这时德叔又及时出现,他亲热的摸着胡雪儿的头笑道:“小雪儿,到我这儿来也不先来看看德爷爷我,看我以后还给不给你做核桃酪和苏黄糕点。”
原虎忍不住就要大呼来得好,果然,看见她胡雪儿立刻换上一副撒娇的笑脸:“德爷爷,雪儿怎么会不来看你呢,把他带到碧云洞我就回来陪您下棋好不好?不过……”她眼珠咕噜一转:“您可要先做好点心啊。”
德叔被她逗得呵呵大笑:“好个雪儿,原来你念念不忘的还是我的点心啊。”
他忽的转过头对原虎正色道:“碧云窟为本族长老一脉的修炼地,自迁移至此后从未允许外人进入,今次族长特准你进入,可见定有极重要的事相商,只望你力所能及下勿要推辞。”
原虎向德叔一拱手道:“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定然不忘此话。”
德叔感慨的拍拍原虎肩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了,族长唤得急,本来做好了桂花松子粥和象鼻馒头,也不敢留你吃早饭了,快去吧。”
哪知雪儿欢呼一声已跳了起来:“啊,有松子粥喝,德爷爷你怎么不早说,在哪里?快拿给雪儿吃。”说着已拉住德叔的衣袖,似乎生怕他藏私。
德叔促狭的冲原虎眨眨眼睛,打趣道:“这个我可不敢,族长要见原小兄,你又要给他带路,我怎么敢留你吃早饭?可是会被族长骂的哟。”
胡雪儿涨红了小脸,支吾了半晌才跺跺脚:“这事…这事其实也没那么急啦。我们吃过早饭再去也没关系的。”
德叔故意扳起面孔道:“这怎么行?小孩子哪能为了好吃说谎,快去!以后德爷爷再做给你吃……噗哧!”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本来还想争辩的雪儿立刻明白过来,她不依的使劲拽着德叔的衣袖闹道:“好啊,德爷爷原来你取笑雪儿,快拿松子粥来道歉。”
德叔连连告饶:“好了好了,德爷爷认错就是了,我就这么几件衣裳,被你扯破了我还穿什么啊。”
胡雪儿使劲把他往饭堂拉,一边道:“扯破了叫成叔出去给您买就是,雪儿不管,我一定要吃粥。”
德叔回过头对原虎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并示意他跟上来,几人先后步入饭堂。雪儿好死赖活也要吃的桂花松子粥果然名不虚传,掺和桂花熬出的粥呈现蜜糖一般的色泽,散发出桂花特有的芬芳气味,仅这两样就让人胃口大开。粥不稀不稠,口感极佳,一勺喂入嘴中如吸琼浆,再加上其中清香微脆的松子,几乎要让人把舌头也吞下肚去。
原虎几乎一口一碗大呼过瘾,顷刻间就与雪儿把满满一锅给吃个精光,还犹自意犹未尽。德叔笑眯眯的看两人吃饱,这才站起收拾碗具,一边道:“好了,已经把你们喂饱了,老夫也不敢再留你们,快些去吧。”
原虎与胡雪儿答应一声,齐齐告别德叔出门向碧云窟而去。
可能已得到胡成等人的吩咐,今日一路行来路上众狐妖并为对原虎露出什么异样神态。白天的狐妖城镇才真正像人居住的地方,没了昨夜那种近乎疯狂的喧嚣和浮华,每一个狐妖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商贩叫卖,酒楼迎客,买主卖主间卖力的讨价还价……穿行在热闹的大街上,几乎让原虎有来到高阳城的感觉。
忽然前方一阵骚动,很多人都拥向一条小巷口,还不时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快看,藏家兄妹要走了。”“他们终于要走了。”“谁是藏家兄妹?”“嗨,就是大哥去了海外那个啊。”……
胡雪儿惊讶的叫了一声,显然她也认得这个什么藏家兄妹,她急急的对原虎说道:“快去看看。”人已经飞快的向那处跑去。
原虎也动了好奇之心,但他走过去时人已是里三层外三层,说也奇怪,看到他,众狐妖无不露出古怪神色,纷纷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原虎竟顺利的走到最里层。被众人围着的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看来就是众人口中的藏家兄妹了。
这时年纪稍大的那个少年正对胡雪儿说道:“雪儿你不要劝我,我们已经得到族长的许可了。这次我们一定要去找大哥。”
雪儿有些着急的对另一个少女道:“阿骡,扶桑国那么远,你不要去了好不好,留在这里陪我玩吧。”
那个少女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但她很快就坚决的抬起头来:“不,这次阿骡已经下定决心了,一定要跟驴哥去找到大哥。”
“你……”胡雪儿一下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阿骡小声的说了一句,跟着与少年拿起足有他们人那么大的包裹挤开人群,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围观的狐妖目送他们离去,又再七嘴八舌的叹息一番,这才逐渐散去。
“这是怎么回事?”由始至终原虎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雪儿有些不高兴的一脚踢开路边一颗石子,这才对原虎解释道:“阿骡和他哥哥藏驴的大哥很久以前去了海外扶桑国,他们兄妹一直都想去找大哥,这次族长终于同意了。哼,还亏阿骡平日跟我玩得那么好,走都不跟我说一声。”
原虎这才了然,想起他们两兄妹这么奇怪的名字,他随口问了一句:“他们的大哥叫什么名字?”
胡雪儿气犹自未消,又低低的骂了一句“死阿骡。”这才对原虎道:“一直听阿骡叫他马大哥,对了!是藏马,妖狐藏马!”
“……”
第十七章
不一会儿两人走出狐妖市镇向北面一处山坡爬去,一路上不时可以见到路边的草丛中或树下有一尊尊的雕像,这些雕像以各种材料雕成,其中还有几尊用的是明镜石。它们都以狐狸为原形,雕刻成各种奇异的形象,或扭曲,或可怖,或精巧,或钝笨……走得一会儿原虎就看出端倪,虽然这些雕像有新有旧,看似随意的摆放在山野之中,但每四尊都恰好形成一个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方阵,而每八个都正好面向四方,似乎是一个什么阵法。
看见原虎注意这些雕塑,前面带路的胡雪儿回过头得意的笑道:“这可是德叔亲自摆下的‘护阵’,你再怎么看也是枉然。”
后方石炼闻言哼了一声,走上对原虎道:“回大人,这是‘混天四极阵’的一种。这些雕像均为法器,每四尊为一围,取其‘威压四向’之意,每八尊为一周,取其‘眼观八方’之意,是极厉害的护佑之阵。”
看见胡雪儿惊讶得眼珠都快掉下的样儿,原虎不禁暗暗好笑。别看石炼外表粗鲁木纳一副头脑简单的模样,实则作为西岭众山鬼之首,他千百年来阅历之丰富,神州还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心中所藏何止千万!虽跟石炼接触只短短数月,但原虎已从他那里学到不少以前闻所未闻的知识,若他连这个什么“混天四极阵”也认不得,那才真的奇怪了。
自此胡雪儿对石炼由害怕改为又敬又怕,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的眼里已不由写上一个“服”字。
这座山坡并不高,只过了约一柱香的功夫他们就来到顶端,坡顶是一大片荒芜的平地,没有树,甚至连草也没长几根。平地东头有一个隆起大约两丈的土包,面向原虎这面便是一个大洞,洞口隐隐泛出青碧色的烟霞,内中朦朦胧胧,看来这就是胡雪儿口中那个碧云窟了。
洞口有两个黄衣男子肃然而立,观其威势气度亦只略逊胡成胡薇一筹,想来定是狐妖族中护法一类的高手。看见原虎等三人走来,两人均露出戒备神态。
在这里胡雪儿也不敢乱来,她走上恭恭敬敬的对两狐妖道:“遵照族长吩咐,我已将原虎领来,请让他入内面见族长。”
看来已事先得到胡冥吩咐,他们并未多加盘问,只点点头让开身。原虎望了望深不见底的碧云窟,吸了口气迈步走入。
石炼自然也跟上前,两人却将手在他身前一拦,似乎只让原虎一人入内。但石炼根本未加理会,他面容不变,就如同没看见一般毫不停留的直走过去。对他的行为两男子立刻有了反应。只见他们齐齐跨前一步,两人四手向石炼一推,已有一股大力直冲而出,普一出手就毫不留情。
石炼举起双掌迎上,三人交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立有一股劲绝的罡风四下狂吹,碧云窟前沙尘飞扬,三人脚下泥土也因劲力对撞而翻起一层,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两个狐妖眼中不可抑制的露出惊异之色,刚才虽看似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退一步,但己方却是以二对一,严格说来已是输了一着。自己能蒙族长选来守护碧云窟,在族中已是相当的高手,谁知今日这人竟能毫无花巧的接下二人合力一击,这让心高气傲的两狐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们对看一眼,又是全力挥掌击出,已然动了真格。石炼自然不会退缩,他左足在地上重重一踏,地面竟也跟着震动了一下,同时双肩略略向后一收,转眼间双手已闪电迎了上去。
想不到三人说打就打,胡雪儿吓得立刻尖叫起来。三人六掌瞬间合在一起,奇怪的是,这次却没有如上次般发出震天价的巨响,只有一声如拍掌般的脆音响起。三人一下凝定,连身上衣服也未扬起半点皱褶,随即,三人脚下的土地发出一声喀嚓嚓的鸣动,已然四分五裂,原来脚下泥土再也承受不了三人间那巨大的力量纠缠撕扯,惨被紊乱的力场扯得碎裂。
三人间的较量当然不会就此结束,几在土地碎裂的同时,六掌分开,石炼与两狐妖各自退后三步,这一下竟然又是势均力敌。两狐妖对看一眼,默契的分左右跃起,一由上而下,一直取下盘,向石炼攻到。
这次的狐妖族之行真是处处不顺,听到胡雪儿叫声后原虎回过头来,目睹了三人之间的争斗。自己虽说是胡冥请来的客人,可是不知是故意还是妖狐根本不懂待客之道,处处为难自己,若非原虎脾气一如既往般随和,恐怕早拂袖而去。现在已到“碧云窟”门口,又生出事端,原虎也不禁无名火起。
他冷哼一声:“强主欺客,这便是狐妖族的待客之道么?”体内山神气迅速后移,人已后发先至来到跃起那名狐妖身后,探手抓住他的后腿一拖一拧。
那狐妖正全力对付石炼,当感觉不对之时,后腿已被抓住,跟着只觉一股大力一扯,身子已是不由自主的向后摔去。
而另一边,石炼已与袭其下路的妖狐交上了手。妖狐攻击本就以快见长,加上这狐妖不知使了什么咒法,全身简直就如没有重量般,化为一股黄烟绕着石炼不住打转。到后来转动渐趋快速,就像一块黄|色布幔围在他的四周,连石炼的人影也看不见。同时,一连串几乎分不出声点的击打声从中不住传出,如同夏夜急雨,又何止有千百下。
妖狐族实力果是非凡,眼见石炼半天未有动作,原虎担忧之下就想上前施援,这时背后劲风忽起,却是方才被自己摔出的妖狐又再扑上。对他自不能不管不顾,原虎只好暂时扔下石炼,转身对敌。
才刚转身,原虎眼中已俱是碧绿色的无名焰火,只见那狐妖于半空屈身向自己冲来,张口喷出漫天绿焰,铺天盖地的向自己涌来。
这绿焰虽多,然而却无一丝火焰应有的温度,便如冷的一般。原虎却丝毫不敢大意,知道这类邪法最是歹毒霸道,若自己被其沾身,恐怕便不是烧着衣服毛发这么简单。当下心念急转,一道土墙已高高耸起挡在身前,随即绿焰喷上土墙。
一阵腥臭的焦糊臭气弥漫开来,原虎定睛看去,不由暗呼厉害。那绿焰就像粘稠的液体一般,一层层紧紧吸附在土墙上不住燃烧,且丝毫不见熄灭迹象,反有越趋浓烈之势,而厚实的土墙竟也抵挡不住,开始龟裂。
原虎不敢怠慢,连忙几个旋身移开,否则真被这绿焰缠上,还不定有多麻烦。此刻只听后方石炼一声怒吼,跟着是那妖狐的尖声惨叫,随即一阵噼里啪啦的拳脚交击声响起,一道黄影由原虎身旁急掠而过,正是围困石炼的狐妖。他外表虽无大碍,但只观其急促的呼吸和微微踉跄的步子,原虎便知他在石炼手下定是吃了不小的亏。
直至此刻,双方才分了开来,两狐妖狠狠盯着原虎与石炼,看神情简直恨不得生吞了两人。整个山头重又安静下来,只剩绿焰燃烧的怪异光线闪动,把四周镀上一层诡异的暗绿色。
由交手至此刻不过片刻功夫,直到双方一起退开,胡雪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冲着“碧云窟”里大声叫道:“爷爷,快叫他们别打啦。”
而此时,从洞中也传来胡冥的呼喊声:“杨光杨亮,还不退下。”
听到主人的喝止之声,两狐妖不约而同的抽身后退至洞口站好,似乎根本不惧对方会乘机攻击,而原虎也示意石炼与自己一同退后几步,表示不会再出手。
“原小兄,此次邀你入内已是违了族中禁令,因此还请你一人进入,贵属下尽可放心留在洞外等候,本人可担保你绝无危险。”胡冥在洞中对原虎道。
原虎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与石炼两人来到这帮狐妖的老窝,不过弄至现在这样他心里也不禁有气,当下大声回道:“既是族中禁地,为何族长又要在这里见我?这个特例倒并不用专门为在下而开,我还是回去等候族长大驾便是。”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根本不理在一旁拼命向他打手势,示意他留下的胡雪儿。
这次本是胡冥邀原虎前来,但他不仅先躲到这个碧云窟中不见,这次又只允许原虎一人入内,可说不礼貌到了极点,也难怪以原虎这么好脾气也要生气。可能胡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跟着说道:“本人也知此次不对在我,故有不当之处还请见谅。不过我确有不得不在碧云窟内想见的理由,还望原小兄体谅则个。”
看到一旁胡雪儿苦苦相求的模样,又想起今早德叔的一番话,原虎无奈叹了口气,他吩咐石炼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大人!”见原虎真要一人进去,石炼不放心的叫道。
原虎挥挥手打断了他,石炼遂不再言语,而是默默走到一旁静候。原虎对着一脸担忧的胡雪儿笑笑,做个放心的手势,这才慢慢走入碧云窟内。
踏入洞口的一刹,立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扑面而来,似乎就在一瞬之间原虎经由这里步入了另一个世界,洞外的一切,声音,光线等等都被一丝不漏的隔绝在外。原虎回头看看,洞口只有一股淡淡的青碧烟霞缭缭绕绕,虽看起来只薄薄一层,但偏偏令原虎无法看到洞外情景。
或许是有什么隔绝的阵法吧,与石炼呆了数个月的时间,原虎对这方面多少有了一点认识,否则刚才也无法看出那些雕像的古怪之处。一边走,他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个号称狐妖族禁地的洞窟,与想像不同,碧云窟与其他普通洞|茓相比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一道阶梯顺蜿蜒的通道将他带往深处,阴冷的石壁非常粗糙,不时有水从缝隙中渗出滴在地上,为这个几乎完全寂静的地方增添了一点枯燥的声音。由于这个原因,石板很滑,本该完全漆黑的洞里很奇怪的有着微弱的光线,因此勉强可以视物,但原虎总也无法找出光线的来源。除此之外洞里再别无他物。
走了大约三百步,原虎来到洞窟尽头。这里景象又有一番不同,一个阔达近三十丈的巨大空间现于原虎面前,此处非常明亮,无数千姿百态的巨大石笋由洞顶吊下,其内部竟隐隐发出各种颜色的光线,赤橙黄绿青蓝紫……不一而足。也因此,这个巨大洞|茓内的一切都被各种色彩覆盖,往往一块石头都有数种颜色,乍见之下就像进了大染缸,给人以眼花缭乱的异样感觉。
洞|茓四壁也非空无一物,而是布满各种奇异的雕刻图画,这些图画大都有着粗犷凌乱的线条,初看似乎非常混乱难懂,但只要注视一会儿便会不由自主被其吸引。图画各种内容都有,战斗,猎杀,建造,破坏……所表现的内容都是以狐妖族为主,线条虽然简单,但勾勒得异常传神,相信只要细加琢磨,肯定是了解狐妖族非常有用的资料吧。
第十八章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正背对原虎仰望洞壁的图画出神,这时转过身来对原虎微微一笑:“原小兄,欢迎到来,在下妖狐族族长胡冥。”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俊秀青年,此人长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举止神态极是温文儒雅,配上一身雪白的长衫,像极了王公贵胄家的公子哥儿。一直以来印象中的胡冥都该是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哪知竟会这么年轻,巨大的反差使原虎不禁张大了口,一脸吃惊的样子。
也许自己的模样已经使很多人露出过这种神态,胡冥看来极为开心,他走上前极为亲热的拉着原虎向洞中一副桌椅走去:“来来来,这边坐。怎么样,我的样子还过得去吧?”
原虎突的明白过来,不禁暗骂自己愚蠢,狐妖幻化人形从来都是依自己喜好而定,大也可,小也可,美也可,丑也行。因为大多数狐妖并未到过外界,因此他们不自觉的便会依自己年龄变出相应人的模样,比如胡雪儿就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自己不知不觉受其影响,因此看到胡冥外表这么年轻,就不由自主的大吃一惊了。但这并不是说他们不能变成别的模样,如果有需要,胡雪儿也完全可以将外表变得更大一些,甚至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也非难事。
果然,两人坐入椅内后,胡冥笑着对原虎道:“原小兄别看我外表年轻,不瞒你说,我可是已经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了,哈哈哈……”说着自己先大笑起来。
看到胡冥这么好相与,原虎稍微放下心事,不过虽知道对方年龄比自己大上许多,但看到一个与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一口一个“原小兄”,心里总感觉别扭。也许是看出原虎想的什么,胡冥露出个孩子般的顽皮笑容,他眨眨眼睛对原虎道:“你知道吗?上次南妖王榕公那白胡子老头儿被我叫‘榕世兄’,弄得差点翻脸。其实真的论起年纪,我还要大上少许,我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别人在我面前露出你现在的样儿,哈哈哈……”说完又是一声长笑。
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原虎确实被弄得哭笑不得,不过想想也是,若不能时刻保持这样的心态,就算外表变得年轻,也只是个心境苍老的少年罢了,决无法像胡冥这般自然。想到这里,原虎开始对这位狐妖族的族长有些佩服起来。
看见原虎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胡冥笑意更盛:“怎么样,的确很有意思吧?对了,原小兄知道我这次为何邀你前来吗?”忽然,他像是不经意的问道。
原虎心里一凛,暗道来了,表面却不动声色:“听说是与胡铃有关?”
胡冥笑容收敛,蔚然一叹道:“是啊,这丫头总是给我添麻烦,以前我还能够容忍,但这次是在太过,所以我才将他囚禁。”
原虎有些奇怪,她闯祸跟自己有何关系?但这话自然不能出口,因此他问道:“族长邀我前来,可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胡冥不答,却反问道:“原小兄可知什么是‘九芝天华丹’吗?”
九芝天华丹?原虎不禁愣了一下,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熟?但他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因此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胡冥自衣袖中摸出一颗拇指大小的药丸放于桌上,这药丸呈淡紫色,外表毫不起眼,但拿出它的同时,立有一股淡淡异香充盈洞内。见原虎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胡冥解释道:“这便是九芝天华丹,原小兄可知,只要我一将此丹放于碧云窟外,香味立可飘扬千里。”
原虎再非以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原虎,他知道能被胡冥特意提起,这个丹药必定有它的古怪之处,什么香味能飘千里云云,倒也没什么奇怪。因此他并没多大的表示,只问道:“这又如何?”
胡冥微微一笑,继续道:“不但如此,此丹极是珍贵,不仅炼制费时,而且还需包括九叶灵芝在内的多种灵药。一旦炼成,对我狐妖修为大有裨益,更重要的是,此丹还能吸引某种极难见到的灵兽……”
原虎心中隐隐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露出思索神色,问道:“是什么?”
胡冥拈起九芝天华丹,一字一句的说道:“凤凰!”
原虎啊的一声,已经想起胡冥指的是什么事,当日逃出海镜后自己曾在一处小山谷见过胡铃炼制这种丹药,当时就引来凤凰和昆仑守护神陆吾。最后胡铃杀死凤凰与昆仑结下大怨,自己也被牵连其中,事情过去几个月都再没任何音信,因此自己已渐渐将其淡忘,想不到到后来还是出了事。
他沉声问道:“族长找我前来可是为了昆仑一事?”
胡冥满意的笑笑,说道:“当日胡铃回到族中我就感觉她有些不对头,但怎么问她也不肯说实话,想起这丫头平日就爱捣乱,我也没多追问。直到在她身上搜出本族炼药至宝‘神农药炉’,我才发现她竟然在偷偷炼制九芝天华丹!由于此丹太过危险,自两百年前本族就禁止族人私自炼制,因此我将她囚禁,当时还未想到她竟会闯下如此弥天大祸!谁知……”
说到这儿胡冥微微顿了顿,这才接着道:“三天之前,一个自称昆仑守护神陆吾的家伙找上门来,为了不惊动族人,我私自出外见他。当时那陆吾口口声声要我交出杀死凤凰的凶手,我自是不明白他所指何事,言语不和下动起手来。虽最后将其击走,但我也受了不轻的伤,回来后越发感觉不对,最后想到胡铃外出的古怪行径,这才明白必是她惹下的祸,曾听胡铃说起原小兄那日救过她,故立刻派胡成与胡薇前来寻你,而我也因伤势进到碧云窟静养。”
至此原虎才释然,原来事情始末竟如此曲折,看来灵鸟凤凰的死对昆仑是个不小的刺激,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要人。此事与原虎也有一定干系,因此他对胡冥道:“我明白了,不知族长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胡冥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原小兄不愧信人,此次找你前来主要是想详细了解当日情况,因胡玲这丫头什么也不肯说。”
原虎遂把当日情形以及胡铃争夺九叶灵芝的事详细对胡冥说了一遍,最后道:“胡铃几次三番强取九叶灵芝,我一直不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但那日引来凤凰后,看她吃惊的样子,该确是不知炼制这丹药会有这样的后果。”
当听到胡铃因抢夺九叶灵芝而打伤小兰时,胡冥气得连连拍手:“可恶,可恶,怎地将北妖王的二小姐也打伤了!虽说现在妖族大乱,但这么做迟早会惹得妖族找上门来,胡铃这丫头真太乱来了!”
什么?妖族大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原虎大惊之下连忙追问。胡冥虽不知原虎为何会如此紧张,但他仍答道:“怎么你不知道吗?四个月前北方妖王‘逆鳞’被鬼族五大鬼使中的阴风.七刹与幽都.十二.大罗联手击杀于其居城‘傲龙城’外。随后妖皇派遣使者前去质问无间鬼王,却被无故杀死,目前整个妖族已宣布对鬼族开战。此事被隐瞒极久,直到半月前妖皇宣布选拔新的北方妖王才被暴出,立刻哄传天下,为防北方群妖无首,妖皇破例在傲龙城设擂台举行比武竞技,神州妖族任何一妖只要能在此会上胜出,即可晋升为北方妖王。此时妖皇与剩下三位妖王均在傲龙城中,只要新的妖王选出,必将立刻对鬼族开战。”
小兰的父亲竟然死了!直到这时原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仔细想来数月以来神州动乱频频,先有霜雪珠现世,再是海镜叛变,唐烈也死于武神道场外,现在北方妖王又被鬼族杀死,妖族与鬼族大战一触即发。而且这两人都是跟自己大有关系的人的亲人,可笑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均是由别人口中得知。
算算时间,逆鳞身死之时不正是海镜叛乱发生,药神婆带小兰离开海镜的时候吗?“我有事不得不走了,但仍然会在远方想着你。”想起这句话,原虎突然明白,小兰必是接到北妖王的死讯,这才不得不离开自己匆匆赶回,可恨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在村里悠哉游哉的过日子。
忽然之间,原虎强烈的思念起小兰来,她现在一定很伤心吧?自己不在身边,她这些日子又是怎么过过来的?想起小兰对自己的情意,他直感心如火烧一般,简直一刻也等不了,真恨不得肋生双翅马上赶到她的身边。
也许已隐隐察觉到什么,对原虎现在焦急的模样胡冥并没有露出奇怪的神色,他长身而起对原虎道:“感谢原小兄能为我解决这个麻烦,现在我已知道胡铃必是受奸人迷惑。唉她这孩子哪点都好,就是太过心高气傲,最见不得别人比她强,这才做下傻事。雪儿乃是本族五百年来第一个出生便有双尾的天才,加上又是我的孙儿,故最得大家宠爱,可小铃总是把自己的妹妹认做竞争对手,为了提升修为竟做出这样的事,唉”言罢又是一声长叹。
至此原虎才知道胡铃也是胡冥的孙女,他本想询问胡冥会如何处置胡铃,转念一想这是他族中家事,胡冥自会作出妥善安排,遂不再开口。现在原虎最心急的是小兰那方的情况,眼见事情已了,便起身告辞道:“族长,我现在还有要事,若没事的话便就此告辞。”
“呵呵,无妨无妨,只是以后若还有帮忙之处,还望原小兄万勿推辞。”胡冥做出送客手势,陪原虎走向洞口。
“不敢,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族长尽管开口就是。”原虎连忙回答。
“那么如果此事无法圆满解决,我狐妖一族极有可能再次迁移,到时如是到西岭,就望山神多多照顾了。”胡冥眼中喜色一闪而过,漫不经意的答道。
原虎心中一凛,随即泛起无奈苦笑,暗道自己就是太过心软,这次又被胡冥摆了一道。他根本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在套出自己答应保护狐妖族的承诺后才予以揭破,这下以后无论发生何事自己都无法置身事外了。不愧是狐妖族的族长,真是个老狐狸!
其实就算狐妖族真发生什么事,原虎也不会坐视不理,胡冥使这小心眼倒显得多余。这时已来到洞口,似乎怕原虎对自己所为有所不满,胡冥抢先对他微一拱手:“我有伤在身,就不多送了,山神,请!”
第十九章
原虎本想劝他不必多心,转念一想胡冥此举无非是为了本族利益,便不再多言,还以一礼走出洞外。见他出洞,胡雪儿欢快的叫了一声迎上前来:“怎么样?爷爷答应放了铃姐吗?”
原虎摸摸她可爱的小的脑袋,笑道:“族长没说,不过你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显然对原虎的回答很不满意,胡雪儿立刻嘟起小嘴:“你们都是这样,只会用这句话来搪塞雪儿。不理你了,我去看铃姐姐去了。”说着转身跑下山坡。
原虎望着她逐渐转小的背影,心中不无感慨。胡雪儿一派天真可爱,她虽然这么关心自己的姐姐,却哪里知道,胡铃等于间接为了她才犯下大错啊。
留在这里已没什么意义,原虎决定向德叔告别后便离开。“小兰,我马上就来看你。”心中默默念道,原虎转身走下山去。
“这就要走了?呵呵,老夫还有很多拿手菜没做给你吃呢,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看到原虎来向他辞行,德叔这么打趣道。
原虎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只好不理德叔一脸的期望拒绝道:“我还有要事,德叔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哦,原小兄这么着急,是要到哪儿去啊?”德叔大感兴趣的问道。
“我想到傲龙城去一趟,看一位朋友。”原虎说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
“看来你已经知道北妖王被害的事了,那么老夫就奉劝一句,虽说北妖王是被鬼族杀死。但他们已经对所有的别族有了戒心,包括我们,你此去可要打起十二分小心了。”听了原虎的话,德叔微微沉吟道。
原虎感激的拱手谢道:“多谢德叔提醒,我会记住的了。”
德叔呵呵笑着拍拍原虎肩膀:“记住就好,其实以你又怎么会出危险。好了,不耽搁你的行程,赶快走吧。”
此刻原虎的思绪早已飞到万里之外的傲龙城,因此并未听出德叔话语中别有所指,他再施礼后离开德叔的屋子。也许已得到胡冥吩咐,来到那天进来的地方,胡成与胡薇早已等在那里,他们为原虎破开笼罩在外的“障眼之术”,胡成亲热的对原虎挥手道别:“原兄慢走,在下不送了。”
原虎也很喜欢这个能言善辩的狐妖,他对胡成点点头:“成兄不必客气,还有……你不要总板着脸,你笑起来其实很漂亮的,再见了。”最后一句却是对一旁的胡薇所说。
想不到原虎会主动跟自己说话,胡薇微微一愣,随即千娇百媚的冲他一笑:“还以为你老实,原来也这么油嘴滑舌。”她这么一展颜,立有一股惊人的诱惑力扑面而来,原虎不由自主的心中一荡。
不愧是狐狸精!原虎暗呼厉害,他不敢再多留,与石炼跨出。身后的洞口消失不见,一切又恢复原状,咫尺之隔的狐妖村落再度变为一片杂草丛生的野地,如果不是这两日的经历清晰可忆,原虎几疑自己做了个不真实的梦。
再稍站一会儿,原虎突然唤道:“石炼。”
“是,大人有何吩咐?”石炼立刻恭敬答道。
“你可知这附近哪里可以雇到驿鹏?”
“此处并非西岭地界,属下并不清楚,不过请大人稍候。”石炼说着提起左足在地上重重一踏,跟着厉啸一声。随着他这一脚地面猛的晃动起来,周遭山林一片大乱,鸟鸣兽吼之声响成一片。
正奇怪他在做什么,忽见自己左面土地一阵耸动,跟着一个赤发漆身,貌丑如鬼的怪物已恭敬跪在原地。这怪物身高足有一丈,全身漆黑肮脏,只在腰间围有一块兽皮。这时他已高声说道:“白石岭当值山鬼拜见西岭山神大人!”
原来这就是山鬼,看他样貌打扮,还真没辱没了这个“鬼”字,不过仔细想想,当初石炼又何尝不是这副德行。一想起自己手下竟有十五万这样的家伙,原虎就不禁有些发怵。神州之上唯有西岭,铁带,青壁这三大山脉的山神最大,其余不在其地界的山岭就算有山神,也低了一等,在这三大山神面前只有乖乖听候差遣的份,更不要说是一个小小山鬼。
石炼问道:“离此地最近的‘腹庄’在什么地方?”
山鬼恭敬的回答道:“回山神大人,离白石岭以西七十里的‘望月峡’即有。”
石炼点点头:“很好,退下吧。”山鬼再恭敬冲原虎磕了个头,这才隐去不见。
第一次,原虎直接的感受到自己手上的权利,堂堂管辖一处山土的山鬼,在自己面前就如臣子见到皇帝一般恭敬有加。虽然自己并不怎么在乎这些,但刚才,确实在一瞬间,原虎感到一阵由衷的享受快意。
随后两人全力向山鬼所说的腹庄赶去,虽然七十里对原虎来说并非一段很长的距离,但此处在群山环绕之中并没有任何现成的道路,原虎几乎全是在山林灌丛中艰难行进,倒也吃了不小的苦头。很快,他就感到前方一阵阵浓烈的妖气扑面而来,虽然放眼望去还是一片片的山岭,但原虎知道腹庄一定就在附近了。
果然,在转过一处山坡后,一条峡谷现于眼前,这峡谷两壁高耸,其上生满各种植物,内中峡道弯弯曲曲看不真切,使得那条阔约四丈的峡口像一头巨兽张开大嘴,让人不敢轻易进入。来到峡谷面前原虎就感到不对,因为在他眼里本该空无一物的峡谷口的空气像是有什么牵动似的,不时微微扭曲一下,随又恢复正常。他知道这就是腹庄入口处的障眼法了,随着修行的提升,虽然原虎无法完全将其看透,但已能感觉出它的存在,而非以前般一无所觉。
石炼走到峡口前默立,随后缓缓伸出手去,奇异的事发生了,只见他的手就像伸入一汪宁静的水面,身前的空气立刻激起一层层水样的波动。随后波动渐渐趋烈,然后猛地向外一扩,已然现出一个高可容人的洞口,而同时,一阵阵原虎熟悉的喧哗吵闹声扑面而来。
“大人,请!”石炼走到一旁,躬下身将手一迎。
第二十章
原虎点点头迈步走入,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腹庄,此处与天都山那处并无多大区别。仍是一座连着一座的简陋茅屋,很多衣衫华贵的人族男子在其内忙碌的清点着各种各样的货物,街道两旁形形色色的妖怪来来往往,动物嘶叫震天价响,一派繁荣而又混乱的场面。
但很快原虎就发觉不同的地方,不说有近三分之一的茅屋中空空如野,而且大部分的商人并未有售货的迹象,看起来反而像是在搬迁的样子,匆匆忙忙的将各种货物打包封存,也没看见几只妖怪在为商人干活。更重要的是,大街上的妖怪再没以前那么友善,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他们对人族商人投去的目光带着恶意。
看来北妖王的死已经影响到这里了啊,原虎感慨的想,忽然他与一只匆匆而过的狼妖撞了一下。“啊,对不起。”原虎道了个歉正想走开。
“站住!”谁知那狼妖突然大声吼道。
原虎依言停下,那狼妖恶狠狠的盯着他道:“你们这些贪婪的人族,几十年来借着做生意不知占了我们多少便宜,今天撞了人还想走么?”他的挑衅立刻引来大群妖怪围观,同时原虎也注意到所有的人族商人都远远躲在一旁不敢近前。
虽然占便宜跟撞人似乎没什么关系,但原虎自然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找茬,他不动声色的对那狼妖道:“哦?那你想怎么样?”
或许很少看到在自己声色俱厉下还有人能够这么冷静,狼妖微微一愕,然后便勃然大怒:“还敢嘴硬,今天我就要杀了你!”言罢四肢蹲地一个纵身扑上。
没想到现在人妖的关系竟已恶化到随时喊打喊杀的地步,旁边众妖也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原虎心下暗叹,为何会搞成这样?眼看狼妖就要扑到动也不动的原虎身上,后面好心的人族商人忍不住发出惊呼声,就在这时,斜下里一条人影极速冲出,众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听砰!的一声,狼妖已远远摔了开去。
在石炼缓缓收回挥出的拳头时众妖不禁一阵惊叹,本来看似被吃定了的两个人竟然反过来把狼妖给打了开去,原本的期待不由化作一阵失望。那边狼妖翻身而起,蹲在地上一阵仰天长嚎,瞬间化为一只身躯巨大,青背灰毛的巨狼,竟然现了原型!它冲着石炼呜呜的低吼几声,强健的后肢一弹,已高高跃起扑了上来。
石炼看着闪电接近的狼妖,面容不见一丝变化,就在狼妖前爪快要及体的刹那,石炼脚下轻轻一转已移到狼妖身侧,随即大手探出紧紧扼住狼妖颈项,硬生生将其巨大的身躯凝定半空。狼妖现出痛苦的神色,四肢疯狂的抓扑着石炼的臂膀胸口,虽然衣衫破裂伤痕累累,但石炼却未流一滴鲜血,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伤。
一旁数妖见同类被制,再也不能作壁上观,纷纷咆哮着移上前来,看架势大有一拥而上的意思。石炼不屑的冷哼一声,回头两眼一瞪,群妖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气焰顿时消减不少。同时原虎也暗暗做好准备,当真有哪个妖怪不识趣胆敢出手,他就将其打发。
果然还是有不要命的,一只狗妖不知是无畏还是太过迟钝,看不出双方间实力的巨大差异,嗷嗷的吠叫几声便准备扑上来。原虎哪会让他如意,这狗妖还未动身,忽觉脚下一凸,似有什么顶了自己脚底一下,大奇之下正想看个明白,突然一阵大力从脚下涌上,他便如踩在一个强力弹簧上一般,惨叫一声已不由自主的飞上半空,足有五六丈高,跟着摔入一间茅屋后,再也没了动静。
眼见狗妖不知中了什么邪法,莫名其妙的弹上半空,围观众妖再也没有出头的了,反不约而同的退后一圈,畏惧的看着这方。他们却不知实是该感谢这个年轻人,若非他,贸然出手的群妖恐怕大半都要死伤在石炼手下。
这时狼妖的抓扑越来越缓,越来越没力,最后,只见它浑身抽筋似的一阵猛抖,狼眼暴突,口中紫色的舌头耷拉下来,身体像绷紧的弓弦被突然砍断,钢针般竖立的体毛一松,便完全没了动静,竟已被石炼活生生掐死!
石炼体表的伤口已自动收敛合拢,若不是破烂的衣服,谁也看不出他曾遭过攻击。他看看手中狼妖的尸身,大手一挥已将其扔了开去,跟着转身缓缓走回原虎身后。此时才传来嚓!的一声闷响,狼妖尸体被地面伸出的一根石刺给串在半空,随后鲜血顺着石刺流到地面,很快凝成一滩。
看着若无其事击杀狼妖的石炼,众妖不可抑制的露出恐惧之色,不知谁首先一声发喊,顷刻间众妖便跑了个干净。对于石炼的狠辣出手,原虎虽有些不忍,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招的确很有效,现在再没妖怪敢来惹他们了。
正当原虎想找个人问明驿站在何处时,难得的一个商人主动的向他招手:“这位大侠请过来,在下有事相求。”
原虎走过去,那商人矮矮胖胖,一脸精明之色,眼珠不住的四处乱转,一副奸商模样。见原虎走来,他一脸媚笑的抢先道:“不知大侠可有兴趣赚笔银子?”
原虎一见他就想起当初在高阳被李管家骗去的事,心中立刻一阵厌恶,他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妖怪和你们的关系弄得这么差?”
也许是害怕石炼再次发威,商人瞥了瞥他,这才缩头缩脑的答道:“唉还不是怪那个什么北妖王的死,本来前几天还好好的,那个东妖王啄风突然诏告所有的妖怪,说我们人族商人来这里做生意是欺压他们妖族,占他们的便宜,还要我们在月底全部搬离腹庄。结果这些妖怪也不知吃了什么迷|药,信了这些鬼话,还开始无缘无故的找我们的麻烦,这些天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听说离开的商队也遭了袭击。嘿,大侠身手这么好,可不可以为我做个护队?价钱方面好商量……”最后他终于结结巴巴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原虎却根本没理他,他的思绪已经转到另一个方面,北妖王的死影响竟然这么迅速,虽也曾想过会借此对别族抱有戒心,但结果竟这么激烈,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原虎感到自己越来越有必要去傲龙城一趟了,至于去做什么,他却又心里没底,只是脑海中似乎一直有个声音提醒自己,必须要去一趟。
原虎向商人问明驿站所在,便立刻向那处走去,身后那商人犹自不死心的喊道:“大侠,万事好商量,金子,我给你金子…不要走啊,我分你一半货物……”说着自身后一口木箱中捧出几块金锭,以显示自己并非虚言。
可惜原虎已没心情再理会这些商人的死活,只在经过那狼妖尸身时,他顺手伸指轻弹石刺,人则毫不停留的走过。只听砰!的一声,石刺溃散,狼妖尸体重重的砸在地上,立刻被海潮般翻起的土层掩埋,顷刻间地面复原不留一丝痕迹,而原虎则早已走得不见人影……
不消片刻,自驿站雇得两驿鹏后,原虎与石炼向北妖王逆鳞居城,位于西岭山脉北端最高峰的雪山上的傲龙城而去。
请继续期待《东胜神州志》续集
第一章
西岭三大山之一的雪山位于西岭北向支脉之末,傲来国最北端,由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岭组成,地阔达六百里,整山常年冰封雪冻,其上更有万年不化的玄冰,可说进入此山地域,就到了一片雪的世界。
雪山周围甚少有人居住,除了傲来朝廷在雪山山脚以北六十里置了一处“北域镇”,算是象征性的对周围地界进行管理,偌大一处地方,便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山客猎户散居四周。
由于传说雪山境内曾有罕世灵兽-暴雪貂不时出没,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人进山捕捉。此貂珍贵非常,不但其皮是与东海员峤山所产的“灼玉”并列的御寒奇宝,其脑内丹珠,更是修炼水行道法的绝佳法器,传说拥有此珠,即使是普通人,也能随意召唤暴风雪,而自己则安然无恙。然则暴雪貂每次出没必然伴随满天暴风,在数百里茫茫雪野中不要说捕捉,就连找到它也极为不易,再加上雪山之内环境恶劣,刮起暴风来顷刻间便可埋没一切,因此这些山客自然是是进的多,出的少。几百年来,唯有五行宫的镇宫之宝“五蕴精魄鼎”内镶有一颗,其余充斥市上的,便只是些鱼目混珠的假货了。
自与石炼在“望月峡”雇得驿鹏向雪山进发后,短短大半天之内气候便变得严寒无比,特别是在高空之上,不但空气稀薄难以呼吸,而且冰冷的狂风扑面吹来,几乎可以把人给立刻冻僵。幸而原虎与石炼均是非常人,对这一点酷寒并未放在心上,但望着下方一掠而过的雪原,原虎还是止不住心惊。若在几月之前,光是这么骑在驿鹏身上,自己恐怕就要吃不消了。
此刻已近深夜,高挂中天的月亮射出的月光被下方的积雪吸收再反射回来,使四周呈现出一片朦朦胧胧的光晕,因此即使在半空也不影响视物。渐渐,驿鹏开始向前方一处山岭降了下去,虽然表面看来这处山头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按以往经验,原虎知道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傲龙城外。
快要落下地面时,驿鹏开始猛烈的反向扇动着翅膀,宽达五丈的翅膀扇出的劲风有如平地挂起一阵暴风,厚厚的积雪被吹得四下狂舞。原虎两人立刻被裹入其中,由于走得匆忙,现在原虎身上还是离家时所穿的单薄春衣,虽然他并不畏严寒,但大团大团的雪花不住从领子袖口钻进去,然后被原虎的体气蒸发,丝丝冰凉的感觉刺激得本有些疲倦的他精神不由一振。
驿鹏终于落定,原虎与石炼走下,积雪立刻埋过脚踝,原虎反射性的跺了跺脚,然后顺手拍拍驿鹏的颈项以示感谢。大鹏呱的长鸣一声,把头挨过来亲密的在原虎身侧蹭了蹭,然后展动翅膀冲天而起。
好容易等它再次扬起的雪尘落下,原虎才开始仔细的打量四周,他们此刻身在一座山头的半山腰的空地上,从这里望去,周围被几座大大小小的山岭包绕着,显然此处位于雪山深处。两人身后是一片稀稀疏疏的树林,粗壮的雪松和纤细但顽强的白杨等树木交杂而生,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有如一个个静立的士兵。地面的积雪虽被大鹏弄得十分凌乱,但仍可以看出这里曾有大量的生物活动的痕迹,并且更加引起原虎注意的就是,从刚才起,就无时无刻不围绕在自己身周的那股浓烈得有如实质的妖气!
“快给我出来!”果然,正当原虎观察四周的当儿,石炼已经发现在他们周围藏着的人,并出言呵斥。
一阵唏唏嗦嗦的响动过后,两人附近地面的积雪破开,十余个全副武装满脸戒备的妖怪围了过来,而从后面的树林内又走出数名妖兵,顷刻间原虎两人已陷入重重包围。
两人何等样人?他们什么阵仗没有见过,故虽被众多妖怪围住却丝毫没有惊慌之态,还一点不让的与众妖们对视着。
或许是被两人镇定自若的态度震慑,众妖好半天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静静的立于两人周围。终于,一名似是领头的牛妖走了上来,大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擅自来我傲龙城。”
石炼哼了一声正要答话,却被原虎抢先一步拦住,原虎拱拱手答道:“我与你家北二小姐有故,近日听说北妖王不幸身亡,特来拜见。”
原虎并不打算说出自己山神的身份,毕竟此时妖族正在举行重要的甑选新的妖王的大会,他若以山神的身份前来拜会,恐怕会引起初逢大变的妖怪们的疑心。说到底这里仍属于西岭地界,正是属于自己管辖范围,而自己这个山神名义上还是代表天界,此时此地出现身份不可谓不敏感。
而且连他自己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到这里来的理由,真要找一个,也仅是担心现在的小兰,迫切想见见她而已。因此原虎才自称她的故人,便是想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见她一面。
那名牛妖露出疑惑之色,眼前这个少年很明显是人族中人,但从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气却如同这周围的大山一样,充满着异样平静的浑厚爆发力,叫人琢磨不透自己面前究竟站着个什么家伙。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大个子却绝不属于五族中任何一族,自己可以感到他此刻样貌是变化过,但以自己近三百年的修为竟然也无法看出这人的原形究竟是什么。对方虽只两人,但牛妖的心底却不可抑止的生出自己面对着千军万马的古怪感觉。
由此他越发不敢大意,此刻傲龙城内妖皇与剩下的三大妖王齐集,可说妖族重要一些的人物全都在此。而自北妖王身死后妖族便不再轻易相信任何别族的人,谁知道眼前这两个摸不清底细的家伙是不是来对二小姐不利的。牛妖定了定神,把手一招后退一步,四周的妖兵们全都围了上来,他将手中铁棍一挺,大喝道:“我乃东妖王啄风座下黑角将军,负责傲龙城外守卫,若今日你等不说出自己真实身份,休想跨进傲龙城一步!”
场上气氛立刻紧张起来,充满剑拔弩张的味儿。原虎还好,石炼却最容不得有人对原虎出言不逊,果然,牛妖话才出口,石炼已是勃然变色,怒哼一声便准备抢先动手。在西岭地界之内,还从没人敢这么对山神说话!
但原虎却不欲节外生枝,正要开口解释,忽的众妖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这么吵闹?”说着已有人向这处走来。
原虎探头一望,立刻惊喜的叫道:“斑总管,是你吗?”
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后来者大声笑道:“是原兄弟么?你怎么会在这儿?”正是西妖王座下赤牙城总管,豹妖——斑。
原虎与斑在赤牙城一见如故,相交虽只一天,所言不过数句,但对彼此却相当的钦佩,今日在此意外相见无不大喜。斑还是老样子,浑身上下充满精干强悍的气势,一身打制精良的铠甲衬得他威风凛凛。
走到原虎面前,一人一妖互相打量着对方,忽的不约而同的紧紧抱在一起,两人都不是感情细腻之辈,只是用不停拍打对方宽厚的背部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斑把头稍稍后仰仔细看了原虎一番,忽的咧嘴一笑:“好家伙,差点认不出你了。”
“哦?我变得有那么大吗?”原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我不是指你的样貌,而是你这个人的气质。”斑说到这儿顿了顿,又接着道:“比起半年前我见到你时,你整个人都不同了,现在面对着你,我感觉自己就像面对着整个辽阔无边的西岭山脉一样,无法一眼尽穿。”
原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斑又凑过来小声道:“听闻西岭近来山神再现,我和西妖王就猜有可能是你,现在看来…嘿!以后我该改口叫你山神大人啦。”说着锤了原虎胸口一下。
“哪里的话,斑兄仍当我是朋友的话,还是叫我原虎吧。”原虎认真的道。
斑看着他,似乎在辨别原虎这话的真伪,最后露齿一笑道:“好!”
“那么,你为什么到这儿来?”斑突的问道。
听他这么问,原虎不由一愣:“这…我,听闻最近北妖王出了事,我只想来看看小兰,我很担心她。”
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当初在海镜是我找二小姐回去的,若不是北妖王出了事,我看她并不想离开。这些日子二小姐整日愁容满面,我已经很久没见她露过笑脸了,北妖王身死,她受的打击很大。现在你来了就好了,快去看看她吧。”
原虎一颗心早已飞到小兰身边,他急急的搂着斑的肩膀:“快,带我去见她。”
斑点点头,转身对候在一旁的牛妖道:“这人与我家大王乃是熟识,这次确是来探望北二小姐,还请放行。”
看来斑在此的地位甚高,既然他已这么说了,众妖纷纷让开道路,原虎向犹有些不甘心的牛妖友好的笑笑,随斑向后方的傲龙城走去。
第二章
傲龙城的入口是一处很宽敞的峡口,平日被障眼法遮住,远远看去只是一处挂满冰棱的雪墙,就算有普通人误闯到此处也不会走近,更别说识破它了。斑走到雪墙下将手按了上去,念过咒语后峡口便露了出来,一阵温热之气从中冲出。
三人正要举步走入,忽的后方一阵狂风大作,霎时间飞雪漫天飘扬,瘁不及防下吹得人极不好受。原虎讶然回过头,发现正有五只驿鹏从天而降,刚才的狂风正是这五只大鹏降落时扇动翅膀所造成的。
五只驿鹏巨大的身躯顷刻间占满了山坡空地的大部分空间,数名各类妖怪纷纷从上面走下,然而他们下地后却并不离开,反在空地上排成一排仰望夜空,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到来,就连那五只驿鹏也没有立刻飞走,而是静静立在原处。
正当原虎大惑不解时,忽听夜空之中传来一阵拍击翅膀的扑扑之声,并迅速由远及近。但这又不是驿鹏飞行的翅膀声,因要小得多,而且频率也更快一些。渐渐,原虎已可以望见,一物正迅速向这里飞来,他虽有人形的躯体,但背上却生有双翅,自己听到的扑扑声正是这人飞行发出的声音。
刹那间这怪人已飞到空地上空,在底下等候的众妖包括守卫傲龙城的牛妖一伙齐齐躬身下拜,口中呼喝道:“恭迎公子。”那些大鹏也唱和似的呱呱大叫,一时间,本来一片安静的山岭四下回响着这些妖怪的高呼声。
原虎这才看清这是一只鸟妖,准确的说是一只鹰。只见它呈人立,锋锐如铁的脚爪紧紧抓着地面,背后翅膀收拢伏于背上,却在两只翅膀根部生出一双粗壮的手。这妖穿着一袭天青色的锦袍,浑身流出出一种鹰类特有的高傲与尊贵的气息,此刻他正用自己那双锐利的鹰目灼灼打量着四周,对周围妖物的颂迎之声恍若未闻,显然这妖地位尊贵,已习惯这等场面。
待见到远处的原虎等人,他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跟着便叫过小心候在一旁的牛妖低声吩咐起来。斑此刻不屑的哼了一声,便准备带原虎入城。
原虎却对这只妖怪发生了兴趣,一直以来他见的妖怪上至地位尊崇的西妖王锐齿,下至在腹庄中摆地摊的低等妖物,从没有像这只鹰妖这么装模作样的。照刚才看到的架势,倒像极了自己以前在高阳城瞧过的大官出行,也像现在这么前呼后拥,对一贯简约粗鄙的妖怪来说,确实比较少见。
“斑兄认识这个妖怪吗?”原虎颇有兴趣的问道。
斑停下脚步,再仔细打量了那只鹰妖一番,这才答道:“当然认识,在我们妖族,除了东妖王啄风,谁还喜欢这么装模作样。这个家伙就是东妖王的独子,排云城的少主人,叫天骄。”
别的不说,光就他流露出的那种目空一切的傲慢气质,倒也不枉了叫这么个名字,而且原虎也知道眼前这妖绝不是那种只会庇护在老爹威名之下的二世祖,而绝对有他的真才实学。因就在刚才与他望过来的目光接触那短短的一刹,原虎已直觉感到这妖怪有着非凡的修为,决不会在斑之下,不,甚至还要超过。
果然,斑接着道:“虽然这家伙不招我喜欢,但他的修为却非同小可,在整个东域妖族内,除了东妖王,就数天骄的实力最强。而这次他也是选拔新的北妖王呼声最高的人选之一,只没想到他这么晚才到傲龙城。哼!还是和他老爹一样,这么喜爱摆排场,这次我王和南妖王都只带了数名随从,这东妖王却几乎把排云城给搬了来,甚至连妖皇陛下也只带了四大近卫。”说到这儿斑又愤愤的低哼了一声,显然对东妖王这种行为十分看不惯。
一样米养百样人,看来这话真的不假,套用在妖族身上也一样适用。原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准备和斑一起走进峡内。就在这时,不约而同的,原虎,斑与石炼猛的转身一齐望着山岭那头,而同时,那边的天骄也抬头望着同一方向,面露警惕之色。
初无异状,只有一丝微风轻轻吹拂在林间,但慢慢的,这阵风越来越大,最后变为一股铺天盖地的狂风直向这处涌来。这种风原虎曾看到过,当日在西岭初遇昆仑守护神陆吾时,他便是驾着这种狂风而来。而原虎也知道,妖怪之所以要设立驿鹏,便是因为大多数妖物修为不到,无法运用法力飞行,所以才借助驿鹏之力。但对于那些有能力飞行的妖怪来说,驿鹏便显得多余,比如西妖王等,或者天生生有翅膀的妖怪,比如面前的天骄。
而妖怪飞行时不像人族道术精深的道士运用御剑飞升之法那样身化为光,而是在行动起始之时都会带起很大的一阵风,就像现在这样。来者必然是修为极其精深的妖怪,却不知是谁。
另几人也存了和原虎一样的想法,因此人人无不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怪风吹来的方向,欲一看究竟来者何人。要知道,在妖族中,能独立运用法力飞行的妖怪也少之又少,想不到今日竟然意外遇到。
怪风渐渐刮近,随之慢慢停息下来,待得漫天风雪渐止,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空地边缘。这是一名虎妖,他身穿一件绿锈斑驳的青铜古甲,身背一把巨型长刀,粗壮雄伟的身躯至少有两丈上下,远远看去就如一尊铁塔般矗立当场,带着一种无以伦比的压迫感。虎妖两只精光闪闪的巨大黄|色瞳仁静静打量着四周,顾盼间威势横生,真应了“虎视眈眈”这句话。
缓缓的,虎妖向这处走来,也许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牛妖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他将手中长斧一挺,指挥手下拦在虎妖面前,大喝道:“你是哪处妖怪?快快报上名来,否则休想入城!”
虎妖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妖皇诏告天下,傲龙城比武选拔新的北妖王,凡我妖族皆可参加,为何不要我进去。”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浑不似一般妖怪讲话那么沙哑难听。
牛妖大声答道:“若想入城皆要报上所属何方妖王,这也是妖皇陛下的规定。”
这时天骄走了上来,上下打量着虎妖,同时虎妖也在打量着他。“大胆,这是东妖王公子,不得放肆。”见虎妖对自己主上不敬,牛妖大声呵斥道。
天骄却笑着摆了摆手,对虎妖一拱手:“阁下修为如此高深,为何我从未见过你,这次前来傲龙也是为这北妖王之位么?”
虎妖无声的点了点头,这才道:“在下山野之中一无名小妖,公子当然没听过我的名字,这才前来不过撞撞运气而已。”说着走过天骄身边,竟是理也不理牛妖的喝问。
“哼哼,以你修为,又怎会是撞运气?何不报上你的名字,他日擂台上好相见,本人从不杀无名小辈。”或许被虎妖的态度惹怒,天骄眼中一刹出现浓烈的杀机,盯着虎妖背影,他恨恨的道。
虎妖略停了停,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声:“薛甲。”便径直走过峡口,不一会儿,他的身影便于内消失不见。
当他走过原虎三人身旁之时,三人竟齐齐自发凝神戒备,这名叫薛甲的虎妖令三人不约而同的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这类气息原虎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但以往都是在西妖王,李七又或者归藏这等绝顶高手身上感受到,没想到这次傲龙城外一名随便出现的虎妖竟也有这等修为。
望着薛甲的背影,斑长长出了口气:“呼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的修为已不下四大妖王任何一个,看来这次大会不会太平了。”
原虎不由点点头,照此看来,天知道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妖怪会在傲龙城现身,北妖王之死所引发的波动,远远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久待于此也不是办法,斑招呼了一声便领着原虎与石炼向峡内走去,约莫两百步的距离便走到尽头。一刹那间,原虎眼前豁然开朗,一块四山之间的平原现于自己眼前,这块平原大约十里见方,被前后左右几座山岭夹于其间,唯一的入口就是三人进来的峡道,位置极其隐蔽。
放眼望去平原地势几乎没有起伏,大片房屋分布其间,与妖族别的城市差不多,这座城市的布局也相当的凌乱。有些地方的房屋要么挤得快要皱成一团,要么就是稀稀拉拉杂乱不堪,而建筑本身也参差不齐,有平民窟似的窝棚,也有造得极为奢华的大宅高厦,但总的看来城北要比城南繁华许多,这从房屋的分布井然有序就可以看出来。
由于地处雪山,城中自然也覆盖着积雪,蜿蜒曲折的街道,重重叠叠的房顶和分部城内的树木无不银装素裹,雪白一片,这种整齐的洁白极大的冲淡了城市给人的那种凌乱的印象。一条贯穿城内的小河则完全封冻,冰面反射着天上的月光,就如同一条缠绕城市的闪亮丝带,倍添其美丽。值此晚间,一片白雪世界中万点火光闪耀,恰如天上星河,很快,原虎就被眼前难得一见的美景吸引。
城的正中稍微隆起一块,上面建有一座相当大的宅第,据斑介绍,这就是北妖王逆鳞的府邸了。这所大宅建造得相当精致,红墙绿瓦,房屋布局也极其讲究,一眼看去便知道当初修建肯定花了极大工夫,若不是知道此处是北妖王的城池,乍见此屋,原虎几乎要以为他来到哪个大富商在山间的豪宅。虽比不上赤牙城内锐齿的宅邸那么气势恢弘,粗旷霸气,但由于位置特殊,比起其他地方要高上少许,因此此屋仍能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
小兰就在那里面啊,原虎想到这儿,不禁对它又多看了几眼。
斑此时正笑言道:“建这座城时,北妖王刚刚即位,那时他的脾气在妖族内是出了名的爱惹是生非,为了建好傲龙城,妖王竟从人族摄来大批工匠,在这雪山之内整整与世隔绝了三年之久,直至此城初具规模才放他们回去,为这事妖皇差点撤了他,你现在看到的北城就是那时所建。只可惜那些倒霉的工匠,回到人族竟没一个人相信他们的话,哈哈哈”说到这儿,斑忍不住放声大笑。
原虎听了也觉好笑,想不到脾气温柔的小兰的父亲竟是这么胆大妄为。三人一边说着一边沿石阶走下城去,到得城中,可能是因为将要举行选拔北妖王的大会的缘故,大街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各种妖怪,虽然此刻众妖对原虎这个人的出现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奇怪甚至是不友善的神情,但由于有斑陪同在旁有说有笑,因此倒也没妖敢来惹麻烦。
第三章
踏着皑皑白雪进入城内,渐渐的周围热闹起来,妖怪也越来越多,很多妖怪主营的酒馆内喧声震天 ,灯火通明,大街之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妖怪横眉怒目的结群而过。原虎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妖怪出现在自己四周,长毛的,带角的,嗤牙的,咧嘴的,会飞的,能跑的,简直是各色各样,应有尽有。
而很多远道而来的妖怪在城内没有住地,便就那么直接卧倒雪地上呼呼大睡,浑不理周围的吵闹,还有很多妖怪则把大街当作了比武场,当街便较量起来,周围则围了一圈加油叫好的,而更多的则更似漫无目的的游来荡去,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整座傲龙城内呈现出一片异常喧闹混乱但又活力异常的奇景,让初到贵境的原虎大开眼界。
似乎对此种情景司空见惯,斑没有丝毫异常神色,径直领着原虎向城内走去,而且城内也看不到维持秩序的妖兵,妖族那种没有束缚,热爱自由的本质在此刻得到最好的体现。不知为何,原虎对这嘈杂混乱的环境不仅不觉厌恶,反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置身于这些放浪形骸的妖怪当中,使原虎充分体验着这些日常啸傲山林,无拘无束的妖族们特有的生活方式,特别是在规矩众多的人族社会呆得久了,这种感受就份外明显。
七弯八绕一阵之后,斑带着原虎来到城中一处似是驿站宿馆模样的地方,原虎注意到此处周围妖怪明显减少,大门处还有妖兵执勤。斑带他走入,立有一只上身半人半蛇,下身蛇尾在地上缠来拐去的蛇妖迎了上来。
“总管,这位是?”蛇妖看着原虎疑惑的问道。由于口中蛇信吞吐不止,因此这蛇妖说的人族话语不清不楚,还夹杂着咝咝之声。
“他叫原虎,是我西王请来的贵客,这些日子就住在你这儿,你可要给我好好招待他。”斑对蛇妖说道。
“是是,贵客请里面走。”蛇妖殷勤的答应着,一边将三人迎向内里。
边走斑边介绍道,这处本是北妖王建于傲龙城内专门安置来访的外族客人之用,因此原虎来到后他就把原虎安排在这处住宿。这里面的人员上至馆监下至厨子都曾在人族呆过一段时间,比起伺候功夫,在妖族内也算得上一等一,因此北妖王专门安排他们来此工作,原虎住在这儿也不会感到不便。
说到这儿那蛇妖回过头对原虎笑道:“那是那是,今后贵客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小的我一定设法办到。”
原虎忙道声不敢。很快来到客房,走入一看,原虎不由暗暗佩服。比起赤牙城内那粗枝大叶的布置,这里面的摆设实在顺眼得多,不仅家具齐全完好,打扫得也干净,甚至还在桌上还放了一盆鲜花,简直和人族大城里的客栈没有区别。
很自然的,原虎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蛇妖见到更为高兴,一边举手擦拭着已经很光洁的凳子让原虎入座,一边道:“唉小的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这房间一直空着。今天总算有贵客到来,您一定还没吃饭吧,小的我这就吩咐下去为您准备。”不等原虎回答,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斑满意的四下打量一番,对原虎道:“今天天色已晚,你就先安心住在这儿,我会吩咐守卫别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来打搅你。明天我带你去见妖王,呵呵,他可是时常还念叨着你呢。”
知道西妖王还记着自己,原虎心下一阵感动,他拉住斑,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这…不知道小兰她在哪儿?”
斑闻言哈哈大笑,拍拍原虎肩膀道:“放心,我又怎么会忘了你到这儿来是为了谁。我一定会告诉她你来了,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了。”
原虎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因恐怕会引起误会,还望斑兄替我保密。”
斑理解的点点头:“这个我明白。”
两人还待再说,这时外面传来蛇妖殷勤的招呼声:“贵客,饭菜准备好了,小的立刻给您送进来。”
斑替原虎大声回道:“拿进来吧。”又对原虎道:“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先走了。”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吃过这迟来的晚饭后,石炼被带往隔壁房间,原虎也躺下准备休息。外面众妖的喧哗穿过墙壁清晰的传入原虎耳中,不知是因快要见到小兰心里兴奋还是被这吵闹声所扰,原虎一点睡意也无,睁大了眼睛望着帐顶,脑海中思潮起伏。
虽然自己目前已贵为西岭山神,但对于未来将要做些什么却一点头绪也无,从自己获得的点点滴滴的情报中原虎已经知道,现在神州正逐步向混乱的边缘滑动。无论是海镜之乱还是唐烈的身死,又或者这次昆仑与狐妖一族结怨,以至最近鬼族袭杀北妖王,这些看似独立无关的事件似乎都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虽然原虎还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窍。
想到这儿原虎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以前的梦境,那名青眼人,究竟是谁?他究竟对小宝做了什么?或者那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觉…还有前任山神的死,神秘失踪的“魔胎”……一切的一切都让原虎捉摸不透,现在他脑海中就好像有一团乱麻,虽然线头很多,但自己就是无法理出一个头绪。唉要是昊来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帮自己出谋划策,原虎开始强烈的思念起这名好友来,他并不但心岳昊来的安全,因他绝对有自保的能力,但这么久了都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不知他现在究竟身在何方。
现在自己来到傲龙城,但见过小兰以后,又该何去何从?虽然原虎直觉感到自己应该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去做,但他目前却又无所事事的东奔西走,就连离开村子也是应狐妖族的邀请,这里的事情了结以后,难道又回河湾村么……
就在这个当儿,窗外一声轻轻的脚步声打断了原虎的思绪,他惊觉的抬起头来,隔壁已传来石炼的喝问:“谁!”
“阿虎……”一声幽幽的叹息,低得几乎蚊呐一般,但听在原虎耳内却有如晴天霹雳,一刹那,原虎脑中纷繁的念头一扫而空,他翻身而起,一颗心不由自主的霍霍狂跳起来。
太久了,无数次在脑海中,他强烈的思念着这个声音,无数次在梦里,他与这个声音的主人相见,虽然每次醒来都是一场梦幻,但这只能使他的思念之情越来越炽。使劲定了定神,原虎确定这并非在做梦,他失魂落魄般走到门口,但双手放到门上却迟迟不敢推开它,似乎生怕这一开门,这声音的主人就会像夜半的精灵般消失不见。但终于,强烈的思念还是战胜了担忧,原虎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一推。
吱呀……房门缓缓打开,这一刻整个时间都缓慢下来,院中的情景随着中分的门板一点点呈现在原虎眼内,随之,深深印刻在脑中的身影也出现原虎面前。
在积雪覆盖的庭院中,一棵华盖擎天的古松下,小兰撑着一把绘有一枝腊梅的油纸伞,在漫天飘散的风雪中盈盈而立。
她娇小的身躯被一袭淡青色的大裘包裹着,罩在头上的风帽使得她只露出一张雪白的俏脸,玉容仍是那么美丽,但却清减不少。不少雪粒撒上她的双肩,甚至额前的发丝间也有不少,这使得小兰更像是一尊雪塑的女神像,浑身上下均是一股卓约出尘之气,让人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
但此刻在原虎眼内,已经没有风雪,没有庭院,没有古松,就连外界妖物们的喧哗吵闹也在看到小兰的瞬间消失无影。在他眼里,天地之间只剩下小兰,小兰,小兰,小兰……他朝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小兰。
第四章
而就在原虎推开房门的刹那,静立的小兰那双有如最最清澈的湖面的双眼,在刹那也不由自主起了一阵波澜,她以微不可查的声音再次喃喃念了一声:“阿虎…”身子更微微向前挪了一步。但瞬间她和原虎又同时停了下来,似乎有一股巨大而又无法抗拒的力量迫使着这两人停止了自己的一切动作。
就这样,原虎和小兰,一在庭院中,一在房门口,一动不动的互相凝视着彼此,似乎要在这一刻将许久不见的对方的身影牢牢印刻在自己脑海中,永不忘记。
忽的,一阵哗哗声响,古松承受不了顶部厚厚的积雪,一阵抖动过后大块大块的雪团纷纷落了下来,有一部分打在小兰的伞上,她的身上也溅了不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终于打破两人间那种神秘而又让人浑然忘我的深情凝视,小兰微蹙眉头瞪了原虎一眼:“真是,快来帮帮我啊。”
“啊…啊?哦,哦,好,好。”原虎语无伦次的答应着,快步走下石阶。
刚才两人间虽然未交一言,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痛苦和想念却又尽都在那深深的一望中让彼此得到了解。“夜半无人私语时,此时无声胜有声”,刚才那种消魂蚀骨,纯以心来交汇的奇特经历感受,两人一生都将无法忘怀。
帮助小兰掸掉雪花,原虎终得以在触手可及的距离看着小兰俏丽的脸庞,鼻端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一瞬间几乎又要迷失自己。
“小兰……”他握着小兰微微有些冰凉的柔荑,终于叫出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名字。
小兰任由原虎握着自己的手,双眼中也不由自主燃起一堆情火,两人自从高阳城内意外结识,便一起结伴游历,其间多少风风雨雨,人事变化,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尽述。虽然他们在一起也是离多聚少,更难有互述衷肠的机会,但他们却从不会怀疑对方对自己的情意。此刻,分隔许久,历经磨难的两人终于再得相见,又怎能让他们不激动?
“阿虎,陪我走走好吗?”小兰轻声要求道。
原虎自然大点其头,此刻别说陪她走走,就算是陪小兰上刀山下地狱他也是心甘情愿。两人牵着手相视一笑,展动身法跃出驿馆围墙,几下轻点身影便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过得一阵,石炼走出房间,追着原虎离去的方向飞身而去,虽是不懂人间感情的山鬼,但石炼也知道不该立即追上去保护原虎。
小兰拉着原虎径直向城外奔去,脚下的房顶如飞般掠过,冷冷的风吹拂着,使得两人衣襟飘扬不止,雪花被他们行动时带起的劲风引带,在两人身周旋舞不休,远远望去真有如一对神仙中人。
虽然此刻傲龙城内百妖群集,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妖怪注意这两人,很快他们就出城并向紧靠城边的一座山岭爬去。渐渐爬高,眼看就要到山顶的时候,小兰终于停下,叫了一声:“就是这里了。”
原虎凝目望去,不由得暗暗赞叹。这是靠近山顶的一处斜坡,此刻两人正站立在一块突出山外的巨石之上,山石大约两丈见方,光滑平整,就如一个巨大的平台一般。石台左侧生有一棵参天巨松,树干几乎有五人合抱,青翠如盖的树顶几乎覆盖整个石台,在飘扬的风雪之下尽展不畏严寒,傲然而立的雄姿。
站在石台上,下方傲龙城尽收眼底,虽在进城之时原虎已仔细看过雪城美景,但此刻再观,仍觉美景如斯,实是人间难得。更何况,小兰正陪在自己身边。
小兰拉着原虎走到石台尽头,扫开积雪坐了下来,她望着下方的傲龙城,展颜笑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和哥哥来这里,听哥哥说,他最初发现这儿的时候,松树还没有现在这么大。那时无论我们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到这儿坐一坐,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可惜后来哥哥越来越忙,再也不和我到这儿来了,今天你是第二个和我一起来这儿的人。”说到这儿,小兰回过头看着原虎的眼睛。
原虎心里一阵感动,他拉着小兰的手点了点头:“嗯,以后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天天陪你到这儿来。”
小兰露出开心的笑容:“你可要说话算数。”
但忽然间,她的笑容又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脸淡淡的愁容:“不可能啦,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这不可能啦。但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高兴。”她忽的把头埋进原虎的怀中,喃喃的道:“阿虎,阿虎,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
原虎缓缓伸手抚摸着小兰的头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小兰说得对,我现在真的还能随时陪小兰来这儿坐坐吗?不…从当上山神的那一刻起,这就已经注定是不可能的了……
忽的,怀中的小兰发出轻轻的啜泣之声,原虎有些讶然的望下去,却见她早已在自己怀中睡着,一行清泪却自眼角流了下来,缓缓划过脸颊,旋即就被夜凤吹干,在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爸爸…呜…爸爸……”小兰紧闭着眼睛,不住的低声呻吟道。
原虎长叹了口气,他明白小兰虽为了见自己强自忍耐着,但太过疲倦的她终还是在睡梦中流露出自己的伤心。原虎爱怜的为小兰擦干脸颊上的泪痕,并为她紧了紧身上的裘袄,便紧紧的搂着她,似乎生怕自己一旦放手,小兰就会消失不见。
两人静静的偎依在一起,任由雪花慢慢覆盖彼此的身体,在高悬的明月下,就如两尊恒古以来就在这儿的雕塑,还将到永远……
就这样,由深夜到天明,当清晨第一缕曙光照上两人的身体之时,小兰醒了过来。她微微动了动身子,闭目假寐的原虎立刻觉醒,他睁开眼望着怀中的小兰,恰好小兰这时也正抬头上望,两人目光接触,俱都相视一笑。
小兰有些迷糊的四处望了望,这才发现原虎竟搂着自己在这儿坐了一夜,待再见到原虎身上厚厚的积雪,几乎要变成个雪人,她爱怜的伸手抚摸着原虎有些微凉的脸颊:“傻瓜,你怎么在这儿坐了一宿?”
原虎抱着小兰站起身来甩甩头,这么一动,他身上的雪块立即哗哗掉落,两人这才注意到原虎的头上和肩头后背竟然结了一层薄冰!看到小兰又是心痛又是惊讶的样子,原虎笑着安慰道:“没关系,不碍事。”这确是事实,现在吸融了山神玉的他,对这一点小雪根本不放在心上,别说坐一宿,就算把原虎埋在雪堆里,也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
小兰可不这么认为,她嘟着嘴有些气道:“什么不碍事,你看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原虎放下她,走到巨岩尽头对着初阳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只在这片刻之间,他身上的冰雪已被体气蒸干。此时金黄的晨光遍撒各个山头,银装素裹的傲龙城也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积雪反射着明晃晃的阳光,使得整座城市在原虎眼中就如同活过来般亮起一圈七彩的光晕。下方城内隐隐传来昨夜还未消尽的喧哗和不知名的鼓点之声,四处走动的妖怪就像是一只只小蚂蚁般看不真切,在清晨的薄雾之中时隐时现,此刻的傲龙城,比之昨夜又有一番引人之美。
忽的,原虎心中豪情顿起,他回头示意小兰捂上耳朵,随后深吸一口气,对着下方的傲龙城陡然发出一阵长啸,啸声犹如一条巨龙,自他口中而出,随即便在四处山谷间盘旋回响,其势绵绵泊泊,无穷无尽,直欲永远也不会停歇似的。此刻才显出原虎体内山神气的过人之处,这一啸不仅吭如龙吟,高扬入云,更难得的是其劲头一直未有消竭之势,这么许久仍然是越拔越高,渐渐,在声声回音的互相激荡之下,四面山岭竟发出一阵隆隆之声,似乎这大山也要屈服在原虎这一啸之下。
终于,啸声止息,但四山回响仍在继续,就在此时,下方傲龙城内不知哪个妖怪应和似的也发出一阵啸声,其音沙哑低沉,虽不似原虎这般清越激扬,但内里充盈着的那股野性与不羁,仍能使闻者心血激昂。
渐渐,两个,三个,十个,百个,千个……越来越多的妖怪加入到这长啸之中,一时间,整座寂静的山谷都充斥着群妖的吼叫。便如无数闷雷同时炸响,各种各样的巨大声音彼此交相混杂再一起向四周扩散开去,遇到周围山岭的阻挡再反射回来,无数鸟兽惊起,就连山上的积雪也在音波之下纷纷垮落,雪崩那惊心动魄的巨大轰鸣声加入内中更添其势,到最后,天上风云变色,云层消散,仿佛连上天也为这巨响瑟瑟而抖,其威势之剧如非亲见,根本难以想像。
待得最后一丝声音也平静下来之后,整座山谷简直完全变了模样,到处是一片树木倾折,积雪散乱的狼藉之态,好像刚有十万天兵天将在这儿进行过一番大战似的。小兰犹自脸色苍白的捂着耳朵,还未从那阵惊天动地的群啸中回过神来。
原虎却感胸中舒畅已极,这些妖怪们那种想做就做,绝无丝毫忸怩作态的性情深深打动着他,刚才虽无任何言谈交流,但原虎却觉得自己与妖族距离又近了不少,这纯乎一种感觉,那是男人之间才能明白的交流方式。
“你还好吧?”似乎终于想起小兰,原虎有些歉然的走过去问道。
小兰眨了眨眼睛,这才慢慢放下手,嗔怪的瞪了原虎一眼:“真弄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为何突然放声大叫?我的族人居然也跟着和你发疯,要不是我及时捂着耳朵,恐怕要被震晕啦。”
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儿,原虎也觉不忍,赶紧对小兰赔礼道歉。幸而小兰并非真的怪他,又责备两句后她忽的问道:“看你刚才那阵长啸,功力已不在斑总管之下,才这么短短几月,你究竟是怎么修炼的?”
原虎对小兰自不会有任何隐瞒,当下他便原原本本将小兰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说给她听,但不知为何,他却没说出自己已身为山神,因他总觉得,这件事只会给两人带来不快乐。原虎说得并不动听,但小兰却跟着他的叙述又是害怕,又是惊讶,又是兴奋,又是好笑……似乎自己当时就跟在原虎身边随他一起经历那些磨难和危险。
等他终于讲完,小兰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真没想到我受伤期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但只要阿虎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原虎嗯了一声握住小兰的手,柔声道:“小兰你可知道,每当我受伤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只要想到以后还能再见你,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小兰深情的抚摸着原虎的脸颊,喃喃的道:“我这些日子也天天想着你,现在终于又见到你,我,我真高兴。”
凝视着面前那张触手可及的俏丽面庞,原虎只觉心神激荡,似乎为了面前娇娆,此刻自己就算死了也值得。缓缓的,两人的脸越来越是接近,终于,这对饱经磨难的情人的唇结合在了一起……
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当与小兰那温润的嘴唇接触,鼻端嗅着她身上那股处子芬芳的刹那,原虎彻底迷失了自己。一瞬间,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他全身心都沉浸在这来之不易而又无限美好的一吻之中,
良久,唇分,但两人仍紧紧抱在一起,似乎就这么抱着对方就能使这些日子的分离之苦得到补偿。忽然,原虎脸上现出一抹微笑,女生毕竟脸嫩,小兰脸色飞红的瞪了原虎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原虎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那一笑是为刚才那终得偿心愿所发,赶紧解释道:“没,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可惜他并不惯说谎,小兰一眼便看穿,她哼了一声故作恼怒道:“别想骗我,真是,你跟海镜那些油嘴滑舌的朋友都学坏了。”
原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旋又兴奋道:“行云昊来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改天我带你去看望他们,你们一定能成好朋友。”
小兰笑着答应了,忽的她又皱着眉头看着原虎,正当原虎心里七上八下以为她还未原谅自己时,小兰拉了拉原虎的衣服说道:“你的衣服又该换换啦,看看你,又脏又臭,难闻死了。”
“哦,那刚才谁还把我抱那么紧?”原虎一边躲避着小兰的追打一边笑言道。
打了一阵小兰发现自己现在根本沾不到原虎的边,终于放弃努力,双手Сhā腰微嗔道:“阿虎,你究竟换不换?”
原虎立刻投降,他忽的拦腰将小兰抱起,高声笑道:“换,当然换。来,我抱我的小兰下山,肚子好饿啊。”说着飞快的向山下冲去,一路上留下小兰咯咯的娇笑声。
第五章
两人走回城内的时候太阳已高高挂在天空,不知是自己和小兰走在一起还是已得到斑的叮嘱,群妖对他已没有昨晚那样的敌意,看他的眼神也多少带了一些亲近,走在来来往往的众妖之中,原虎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初到腹庄的情景。
但当他被小兰拉进一件成衣铺时,便顾不上感慨了,面对无数高挂的绫罗绸缎,锦衣绣服,原虎几乎要花了眼。他没想到在妖怪的城中竟然还有做工这么精细的服装,有很多衣物的精美昂贵更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
看原虎张大了嘴吃惊的样儿,小兰解释道:“这些都是从人族商人那儿交换所得,虽然没有狐妖族那么崇慕人族文化,但这些东西还是很受我族欢迎的,你别看这儿是妖城,你们人族最新的东西都能在这儿找到。”
这一点原虎以前在腹庄便深有体会,只是要他把这些华丽的衣服上身还真不习惯。这时老板,一只穿得比原虎好上不止十倍的猪妖迎了上来,媚笑着对小兰点头哈腰:“二小姐想要些什么衣服?小得最近才从腹庄购了一批好绸缎。”
小兰摇摇头,对老板道:“不是我,你给他挑一些合适的衣物。”
猪妖转头看着原虎,一瞬间脸现疑惑之色。也难怪,与他比起来,原虎的穿着确实太寒酸了点。不知是否久与人打交道,猪妖立刻就换上一副笑脸:“是是,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款式?”
原虎正被他手指(猪蹄)和颈项上的珠玉金链晃得有些撑不开眼,闻言忙侧了侧头答道:“啊,随便,你找一件和我身上的差不多的就成了。”
猪妖立刻面现难色,显然这么廉价的衣服自己店里根本没有,但傻子也看得出原虎和小兰的关系非比寻常,二小姐可不能得罪,这么左右为难下,片刻间他一张猪脸竟涨成了猪肝之色。
看猪妖一副可怜兮兮,几乎快憋得口吐白沫的可怜模样,原虎甚觉心下不忍,想不到自己买件衣服竟然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正当原虎想拉着小兰离开的当儿,猪妖的两只ⅿⅿ小眼忽的发出一阵贼亮的光,他突的猛一拍蹄子,尖叫道:“想起来了,公子请稍等,我去去就来。”不等被他的一惊一诈吓得目瞪口呆的原虎回答,便急急跑入后堂。
不一会儿猪妖捧着一套普通布衣走了出来,原虎接过一试,竟然十分合身,小兰围着原虎转了两圈,也不由赞叹道:“阿虎,你还是穿这些衣服好看。”
等两人走后,猪妖这才庆幸的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幸好还留有一些准备做抹布的破烂衣裳,不然还真交不了差……”
回到驿馆,还未进门那蛇妖已经迎了上来,他先对小兰恭敬施礼,然后对原虎道:“贵客回来了?斑总管在里面已经等你个把时辰了。”
想不到斑这么早就来了,看来一定有重要的事,原虎对蛇妖点点头表示感谢,跟着快步走入。斑正坐在他的房内悠闲的望着窗外雪景,听得原虎推门的声音,他回过头来。一眼看到随在原虎身旁的小兰,他促狭的眨眨眼睛:“二小姐好快啊,昨夜我才告诉原兄到来,你就把他给拉走了。”
两人立刻一阵脸烧,小兰跺足怒道:“斑总管,你在说什么?”
原虎也尴尬不已,为了掩饰,他不等斑再说,抢先问道:“斑兄等了我这么久,是有什么事吗?”
斑点点头,说道:“妖王今午想见见你,我也正好想找你再聊聊,所以就来了,不过看样子这些天都聊不成了,哈哈哈。”说着他盯着两人,脸上又现出作弄的表情,跟着他又道:“幸好你现在回来,否则我还不知上哪儿去找你们两呢。”
想起西妖王锐齿曾对自己的帮助教导,原虎也很想见见这位久未谋面的长辈,他惊喜的道:“北妖王想见我?那太好了。”
斑抬头看看天色,长身而起道:“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这就走吧。”
跟着笑着对小兰道:“对不起了,二小姐,我要借原兄用一会儿。”
小兰满脸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你们要去就去吧,我可要回去休息了。”可接下来的话却又露了馅儿,她道:“阿虎,完了后你来找我吧,我家就是山丘上的那所屋子。”不理斑一脸想笑又拼命忍着的表情,转身走了出去。
等小兰走后,斑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正当原虎摸不着头脑时,斑叹了口气,对原虎道:“真要谢谢你,原兄,二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原虎想起昨夜小兰在梦中仍在哭泣的样子,心下感慨不已,一时竟默默无语。斑理解的拍拍原虎肩膀:“只要她没事就好,我们这就走吧。”
原虎点点头,随斑走出驿馆。出驿馆后一直往右,不多时两人已来到城西,这里看来也是老城的一部分,街道宽阔干净,房屋排列也很整齐,路上也少有看到恣意吵闹纵乐的妖怪,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凌乱。
最后两人走到一处不大的宅子前,斑示意原虎随他进去,难道西妖王就住在这么个地方?原虎不禁有些愕然。见原虎愣在原地,斑解释道,妖族行事很随意,并不像人族那么多规矩,因此即使是四大妖王也只在城中随便选了一处宅邸居住,只妖皇住在城中心的北妖王府。
原虎这才释然,随斑走近宅中,一路上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加上门口的守卫,他一共只看到二十六名侍卫,但无一不是修炼精深的老妖,散发出的妖气也特别浓烈。而这座府邸也贯彻了西妖王那一贯的大大咧咧不喜排场,不仅地方不大,算起来只相当于海镜邓府四分之一的面积,跟普通富户的宅子差不多,而且很有些破破烂烂,无论是房屋还是别的什么都相当陈旧,显出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只一会儿工夫两人来到府中主屋外,这时从里突然传出西妖王那豪爽的长笑之声:“原小兄,好久不见,快快请进。”
听见锐齿仍是这么称呼自己,原虎心里涌上一股亲切熟悉的感觉。一阵激动下,快步走上推门而入,跟着躬身一拜:“原虎见过西妖王。”
锐齿正大马金刀的坐于对门的一张太师椅内,雄伟的身躯几乎快要把椅子给撑爆,他仍是那副睥睨傲视的霸气模样,两只巨大的狼眼灼灼打量着面前原虎。忽的,锐齿眼内一道精光一闪而没,他长身而起扶起原虎,大笑道:“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原小兄如今修为之深,早胜往昔,况且现在你地位已不在我之下,不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我这么叫如今的山神大人,不会介意吧?”锐齿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他深知原虎底细,只一眼便看穿他现今身份。
原虎依言站起,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哪里,妖王过誉了,不瞒你说,妖王不这么叫,我还不习惯呢。当年你对小子的提点之恩,我决不敢忘。”
锐齿又是一阵长笑,他拍拍原虎肩膀做个提醒的手势:“什么妖王妖王的那么生分,你忘了当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原虎嘿了一声,说道:“是,锐…锐齿叔……”
锐齿赞赏的点了点头:“身居高位而不忘本,好!”跟着对外大声吼道:“拿酒来!”跟着拉着原虎走到厅内一张圆桌旁坐下,斑也跟着坐入。
不一会儿一名妖兵送上酒来,锐齿亲自提起酒壶为原虎斟满一杯,他再打量了原虎一番,举杯叹道:“当时初见你之时,我便知你将来必然非比寻常,却也不曾想到你竟能如此之快的走到这一步。来!此杯权当我祝你荣登!”
面对西妖王的一番话,原虎心底不由暗自苦笑。荣登?如有选择,自己根本不想坐上这个位置啊。但这只在心里想想便罢,他自不会不识趣的放到桌面上,原虎赶紧站起举杯应礼,道声不敢,一饮而尽。
斑在一旁也笑言道:“昨夜当我向妖王说起你来到傲龙城的时候,妖王当时便想来找你喝酒,幸亏我劝妖王等到今日,原兄,你说该怎么谢我?”
原虎知道他还在取笑自己和小兰夜出的事,不由苦笑道:“难道斑兄还不肯放过我么?”
锐齿却听得一头雾水,他打断两人问道:“什么谢不谢的,斑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锐齿和斑名虽主仆,实则情同父子,在他面前斑也显得相当随意,他闻言笑对锐齿道:“妖王可知原兄为何会来到傲龙城?”
“为什么?我看他总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的。”锐齿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斑先看了一旁想要出言阻止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脸窘迫的原虎一眼,这才笑道:“妖王忘了原兄当时是和谁一起来我赤牙城的吗?”
锐齿微微一愣,跟着恍然大悟似的呵呵大笑道:“我说嘛,我这个老狼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当时我就看你们俩关系非比寻常,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接连被取笑,原虎又不能反驳,自己确是为小兰而来,因此也只好一脸哭笑不得的把苦笑写在脸上,他有些夸张的作揖告饶道:“两位就饶了我吧。”
一时间桌上一片沉默,突的,毫无预兆下一人两妖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气氛充满不羁胡闹的热闹味儿,就在这一笑之间,彼此距离又拉近一步。
第六章
待笑过后,锐齿微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自从逆鳞死后,这小丫头便未露过笑容,猛毒这小子又忙于争夺北妖王之位,没空理会他妹妹,现在有你照顾她,我就放心了。”
原虎想起昨夜之事,正色答道:“是,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兰。”
忽的,锐齿转头对一旁的斑道:“听说昨夜啄风的儿子天骄也到了傲龙城,是不是?”
没想到锐齿会在这时候突然问这个,斑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答道:“是!昨晚我和原兄正要进城的时候,他和属下刚刚到。”
锐齿嗯了一声,沉吟道:“他带了多少人?”
斑想了想,肯定的道:“大概有十七,八名,据属下观察,他们的修为均在两百年以上。”
“哼哼,这么说来,加上啄风早先带来的‘铁羽军’,排云城的精锐几乎全部来了。”锐齿微微冷笑着道。
斑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的道:“妖王的意思是?”
“不,别胡乱猜想。”锐齿挥手做个阻拦的手势:“我只是有些奇怪,现今我族与鬼族交恶,一旦决出新的北妖王人选,开战只是早晚的事。在这个时候啄风竟放心自己城中精锐尽出,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啊。东边正是五大鬼使之一的九幽.烈穷管辖的鬼域所在,此鬼出名狡诈多智,我看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我们是否该提醒妖皇,让妖皇命令东妖王把兵调回去?”斑建议道。
锐齿想了想,摇头道:“不必,啄风一直以来深藏不露,但只看他儿子天骄便知他颇不简单,我们不必多管闲事。再则这事妖皇也必然有所察觉,妖皇没有表示,必然有他的道理。”
斑点头应是,这时锐齿又回过头来对原虎道:“原小兄可还记得你和小兰在高阳城外遇见黄泉.百鬼一事?”
把客人晾在一边只顾自己说话,锐齿这样看似不礼貌,但原虎知道妖族并不像人族这般诸多规矩,锐齿粗旷豪迈,由来都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并非故意对自己冷落。因此他丝毫不以为意,只静静坐在位子上,没有搭话。
听到锐齿的问话,原虎想也不想,立刻便答道:“是,我记得。”根本不用回想,凡是与小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原虎脑海中都历历在目,宛如刚刚发生,他又怎么会忘记?
锐齿点了点头,盯着原虎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你可知道,这件事和逆鳞的死,有直接的联系。”
“什么?”原虎不由失声叫道,那已是半年之前的事,竟然会和北妖王逆鳞的死联系到一起,真的是匪夷所思。
锐齿点点头,他忽然道:“你可知鬼族为何要袭杀逆鳞?”
原虎闻言摇了摇头,北妖王被杀一事他是从妖狐族长老胡冥口中得知,因为担心小兰,当时他没有细问便赶紧赶到傲龙城。直到现在他也只是知道北妖王是被鬼族五大鬼使的幽都.十二.大罗和阴风.七刹联手杀死,但至于究竟为什么他便不得而知了。
锐齿一口喝尽杯中的酒,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事迟早会传遍天下,我便和你说了吧。你可知‘癸阴瓶’是何物?”
原虎再次摇头:“不知道,听起来似乎是个宝物?”
锐齿苦笑了一下:“宝物?对别族来说这东西根本一文不值,但对鬼族来说却是一等一的要紧物件。鬼族乃孤魂野鬼吸收天地阴气所化,虽然修炼不易,但无不出名难缠,最重要的是若不伤其本相,根本难以奈何他们。因此本相也是鬼族中人最弱的一点,这‘癸阴瓶’能聚敛天地阴气直接修炼鬼族本相,若到高深的‘魂魄成钢,不坏不灭’的境界,可说天下再难有什么能伤得了他们。因此此瓶鬼族历来奉为至宝,只有无间鬼王与五大鬼使方有资格使用。”
原虎不知锐齿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鬼族的宝贝,但他知道此物定然和北妖王逆鳞的死大有关联,于是并不说话,只静等锐齿下文。
果然,锐齿接着道:“当时在赤牙城小兰对我说了这事,我便感到奇怪,在报告妖皇并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后发现,黄泉出现在天都山一带,竟是为了找回无故丢失的鬼族至宝-癸阴瓶!”
竟是这么回事!原虎心中一凛,难怪当时看起来黄泉会那么焦急,竟然不惜用本相赶路,原来是为了寻找这个什么癸阴瓶。不过这事又怎么会和北妖王的死有牵连?难道是北妖王偷了癸阴瓶?但这也说不通,据锐齿说,这东西在别族手里根本一文不值,要它何用?况且北妖王也定然不会做这种引发两族争端的事。
就在原虎思前想后的时候,锐齿已经做了回答:“不知受到何人挑拨,鬼族竟然相信癸阴瓶是被逆鳞盗去,可笑他们把这宝物看得重逾性命,全天下都知除了鬼族,别人根本不能使用它,就他们自己不明白,还以为谁都在觊觎此宝。”
以后的事不用说原虎也明白了,既然有了怀疑对象,那么鬼王定然会派人前去查看索要,于是幽都.十二.大罗和阴风.七刹便来到傲龙城。只是这么重要的事,他们定然会调查清楚再下手,杀死一名妖王必然会引来妖族全面的报复,这一点鬼族不可能不顾忌到。两鬼使究竟凭什么确定癸阴瓶在北妖王手上呢?否则决不会妄然袭杀他,这一点确实非常奇怪。
思考片刻,原虎缓缓对锐齿说出自己的疑惑。想不到原虎仅从这么短短几句话便推测出如此之多的事,锐齿和斑愣愣的看着他,均深觉这人能于短短几月领悟吸融山神玉,登上山神之位,確非侥幸。
锐齿一拍桌子大声道:“对啊,对于袭杀逆鳞一事,我们无不深觉意外,要知逆鳞并非初刚得道的小妖,要杀他谈何容易?何况就在傲龙城外,如没有充分的准备,恐怕两鬼使要沾他的边也难。”
听了锐齿的话,斑Сhā嘴道:“照这么看来,难道鬼族早有杀北妖王之心?”
锐齿摇摇头道:“不可能,借无间一个胆子他也不会做出这么不智的事。但我看恐怕是大罗他们一早就找到了什么线索,而确定癸阴瓶正是逆鳞所盗,因此才有后来的袭杀之举。”
原虎也觉锐齿这话有理,既然一开始就受了挑拨,那么挑拨者再制造一些假证据嫁祸北妖王也是很正常的事。所谓关心则乱,本族至宝丢失,鬼族在心理上已入了迷局,这时只要有人从旁挑拨,行这区区计谋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鬼族做得这么彻底也大出所有人的意料,想到这儿原虎不由想起小兰曾对自己说过的世人对鬼族的评价:鬼族虽出名狡猾,但仅止于此,跟人比起来,他们便显得不够聪明了。想到这儿原虎不由暗叹一声,事实看来确是如此。
他知道现在最为关键的一是癸阴瓶的下落,二就是在鬼妖两族间进行挑拨的这人了。若能把他找出来,很多事情就可迎刃而解,而且很有可能癸阴瓶也是这人盗去的。想到这儿原虎对锐齿说出自己的想法,锐齿也深以为然。
斑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道:“话虽这么说,但我们连这人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去找他出来?这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啊。”
原虎沉吟片刻,慢慢道:“若想知道这人是哪一族的,倒也不是太困难。”
“哦?愿闻其详。”听他这么说,锐齿和斑都露出感兴趣的样儿。
原虎点点头,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着道:“其实只要想想什么人能从中得利,就不难看出了。鬼族和妖族可以首先排除,因两边开战对自己根本没好处;龙族我想也可以排除,因龙族历来自视甚高,难与别族打交道,而且恐怕他们也不屑用这等计谋;怪族恐怕也要排除,这一族虽神秘难测,但少与外界接触,而且我也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神州五族已去其四,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最有可能做这事的自然是……”说到这儿原虎忽的住口不言,一脸尴尬的盯着面前听他分析的锐齿和斑。
答案自然很明显,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当然就是神州第一大族,在别族眼中出名阴险狡猾,让他们深为忌惮的——人族!由于分析者自身所属种族的关系,原虎自然会觉得尴尬万分。
一时间桌上一阵沉默,两妖一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说话,气氛古怪已极。最后,还是斑打破了沉默,他苦笑一下,说道:“这个…原兄确是厉害,竟能看得如此透彻。这个这个,听起来真是很有道理……”说到这儿他再也说不下去,桌上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忽然锐齿大手一挥,他这突然的动作把心中思潮起伏的原虎给吓了一跳,锐齿正色对原虎道:“原小兄不必自责,哪族没有宵小之徒?况且究竟是不是人族所为还未确定,我们又岂是心胸狭隘之辈,因为这个就胡乱责怪人。放心,我锐齿虽然只是一个妖怪,但何谓是,何谓非总还分得清楚。”
斑也站起对原虎道:“妖王说得有理,还望原兄别往心里去。”
原虎看着面前两妖,不由感慨不已,连妖怪都这么深明大义,再想想自己遇到的诸如温成同,齐务北一流人物,真是让人惭愧。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他对自己刚才一番分析还是颇有信心,因真要说起来,确实只有人族最有可能从中挑惹是非,只是不知是谁罢了。
第七章
忽的,原虎脑中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现在住在河湾村他家里的小和尚乾明,初见他时他正是在天都山附近,等再次在海镜遇他,他已被黄泉追杀。问他原因也只对自己含糊过去,当时自己也没在意,现在想起来,这个来历不明,武艺道术修为奇高的小和尚确实有相当之多的疑点。
难道,就是他盗去了癸阴瓶并挑起妖鬼两族的纷争?以乾明的身手,确有能力做到,再联系他平日对妖族憎恶的言行,原虎越想越觉可能,想到自己竟然“窝藏”了这么个敏感人物,一时间只感脑中纷乱如麻,不一会儿额上竟然冷汗直冒。
注意到原虎的异样神色,斑关切的问道:“原兄怎么了?”
原虎一下惊醒过来,连忙掩饰的笑笑:“不,没什么。”刚才刹那他已决定,若没弄清楚事实以前,还是不要把乾明的事讲出去,妖族并非善男信女,天知道到时他们会做些什么出来。况且实在很难想象乾明会有这么深的心计。
锐齿也并未追问,他大声的道:“没事就好。咱们许久未见,一见面就拉你谈这些个听着烦心的话题,甚是过意不去。来!这杯酒就算本王向你道歉。”说着举起面前酒杯递向原虎。
原虎连道不敢,与妖怪接触虽不到一天,但他已深知在他们面前不必讲那么多繁文缛节,虽然自己本身性格并不是豪爽一类,但这么直来直去仍大合他的心意。知道推脱无用,原虎爽快的举杯与锐齿相敬:“锐齿叔说哪里话,若能帮得上忙,我十分高兴。”
锐齿一口喝干,似乎觉得有些不过瘾,竟然一拍桌子大吼道:“今天本王高兴,上酒!快些换大碗来。”
看着妖兵端上来的酒坛和三只海碗,原虎只觉头皮发麻。虽说在海镜初尝杯中滋味以后自己便喜欢上了这东西,可像今天这样豪饮仍是第一回,想起一会儿还要去找小兰,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住?
见原虎有些犹豫,锐齿有些不高兴的大眼一瞪:“怎么,陪本王喝酒这么不高兴?现在就想走?”
可恨这斑似乎存心要自己出丑似的,明知原因也不帮忙解释一下,还笑呵呵的主动为自己碗中斟满。原虎无奈,唯有瞪了不怀好意的斑一眼,端起酒碗毫不犹豫的一口饮尽。
出乎意料,一碗酒顺利下肚,自己一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甚至脸上红都不红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难道山神气还能增加酒量?
没想到原虎竟能面不改色的干完一碗,锐齿和斑无不相顾愕然,锐齿拇指一伸,道声:“爽快。”立刻陪了一碗,随后斑再次为两人满上。
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到最后锐齿似乎不是在喝酒,而是有意没意的和原虎较起酒量来。西妖王此刻就像个不服输的孩子,好像不把原虎给灌醉,自己就输了他一截。
原虎倒是越喝越起劲,碗碗不拒。终于,在不知喝到第几碗,只见一室空酒坛滚来滚去的时候,锐齿终于不支,手一软,酒碗坠地,就那么倾金山,倒玉柱般直直栽到桌底。
……斑望着在桌底鼾声大作的锐齿,一脸苦笑的道:“原兄真是海量。”
原虎看着一地酒坛也觉骇然,自己竟喝了这么多?他有些怨怪的对斑道:“你还说,刚才若你帮我说两句话,哪会喝这么多!”
斑一下扛起锐齿庞大的身躯走向内室,一边道:“原兄又不是不知道妖王的脾气,我的话哪会管用。我看妖王今天输给了你,以后肯定会时时寻机会找回场子,原兄可得小心点了。”
听到这话原虎立感头大,若是如此可怎么得了。抬头看看天色已然过午,想起小兰的叮嘱,他唯有暂时抛开这恼人想法,对斑一拱手:“斑兄,我还有事,得告辞了。等妖王醒来,就,就说我也醉了吧。”
斑看着原虎深感忧虑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对妖王忠心耿耿,怎么会拿话骗他,等妖王醒来,我当然要说原兄你不仅没醉,而且还活蹦乱跳呢。”
误交损友。原虎不禁摇摇头,自己交的朋友怎么都以看自己出丑为乐?看来以后真得小心了,最好别让锐齿逮到和自己一起喝酒的机会。
出得府来,外面凉风一吹,原虎体内酒气翻腾,化作股股热气由肚腹间走遍全身,一时只感舒服无比。后面脚步微响,石炼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又亦步亦随的默默跟在原虎身后。
“石炼,你喝过酒吗?”前面的原虎忽然问道。
“不,没有。”石炼立刻回答。
“是吗?哪天有机会,我请你喝吧。”
石炼微微一愣,随即低下了头:“是,感谢大人关爱。”
虽只寥寥两句话,却让石炼感觉自己对这位新山神大人又亲近不少……
北妖王的府邸突出在外,非常好辨认,原虎毫不费力的便在诺大的傲龙城找到通向它的道路。城内热闹的情况仍在继续,那些妖怪似乎有用不完的无穷精力,喝酒,较劲,吼叫……就连走在其间的原虎都能感受到那股活力对自己的冲击。
忽然,一只獾精和豺妖走到原虎两边,不约而同的撞到他的身上。
“啊,疼死我了,你们人走路都不长眼睛吗?”獾精立刻捂着肩膀叫了起来。
不知是否曾跟人族的小混混学习过,就连找茬的方法也是一摸一样。原虎却不觉如何意外,该来的始终要来,虽然在斑和小兰陪着自己时没有妖怪敢来惹事,但就不代表自己独身一人时也会这么平安。
见原虎没有言语,还以为对方已经怕了。豺妖越发得意,他大声的向四周起哄道:“快来快来,这人伤了我兄弟就想逃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他。”
见有热闹可看,浑身精力无从发泄的众妖立刻呼啦围上来一片,将两人两妖围在中央。喊着肩膀疼的獾精也不再装腔作势,与豺妖并排一起示威性的望着原虎,一副随时都会动手的模样。
既然对方意图已经这么明显,石炼微微踏前来到原虎身前,对于这两个胆敢对山神无礼的家伙,他准备像收拾望月峡腹庄内的狼妖那样,立刻杀掉!
然而原虎却另有想法,石炼要杀掉这两个妖怪实是轻而易举,但此刻他们身在妖城,万事都不能不有所顾忌,而且这两妖也罪不至死,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不知为何,大概是喝酒的关系,原虎只觉微微有些兴奋,似乎很想找些什么来发泄一下,面前两妖正是极好的对象。
他挥挥手示意石炼退下,轻声说了句:“我来。”走到两妖面前。
一点不知自己刚刚逃过死难,两妖犹在那里不知死活的叫嚣不已。本来对着石炼这个目露凶光,一语不发的大个子还有些发怵,见换上貌不惊人的原虎,两妖无不大喜,似乎已经吃定对方。
“刚才不小心撞到二位,还请见谅。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就此和解如何?”虽知没用,但原虎仍做了最后一次努力。
果然,他越是客气,两妖就越以为原虎怕了他们。獾精冷笑一声:“现在求饶已经晚了,今天我兄弟……”
可惜话还未说完他已被原虎抢先一脚撑在脸上,惨叫一声飞跌往后方。围观众妖齐齐发出惊叹之声,想不到刚才还想谈和的原虎动起手来竟这么干脆,说打就打,毫不犹豫。豺妖呆了一下,直到獾精坠地的闷响传来他才反应过来,不由后退一步吼道:“狡,狡猾的人,我要你死!”两手一摊,数根钢针般锋利的锐爪弹出掌外,跟着直扑而上。
第八章
若是以前原虎,面对两妖攻击定会手忙脚乱,可惜他早非吴下阿蒙,在河湾村的那段日子他时常与石炼做各种格斗练习,再结合以前的实战经验,在这一项上可说颇有收获。豺妖速度快极,瞬间已扑到原虎面前,两爪分左右闪电抓向他的颈侧,若被抓实,定然是身首分离的可悲下场。
原虎盯着豺妖来势,就在他爪快及身的刹那上身猛的向后一仰,立刻拉大与豺妖爪子的距离,而两手则后发先至交叉抓上豺妖手腕,又快又准,就如同豺妖自动把爪子送上去一般。紧跟着原虎雄腰一扭,脚下转错间人已回过身去,抓着豺妖的手顺势一拉一扯已将他摔了出去,整个动作便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围观众妖又是一阵惊叹之声,对獾精那一脚还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一招之间就把豺妖摔出去,这就再不能说是侥幸了,其间手眼配合,身形变化若有一点差错都可能前功尽弃,而原虎却轻易做到。现在每个妖怪都明白了要杀掉原虎并非那么容易,甚至獾豺两妖自己还有可能要糟。
就在豺妖落地的刹那那边獾精才爬起来,可见刚才动作何等的快。獾精并未立刻进攻,因他也看出原虎并非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他遥遥向对面灰头土脸爬起的豺妖使了个眼色,豺妖会意,两妖分两边谨慎的向原虎慢慢接近过来。
原虎不再面对豺妖,而是侧对着他站立,这样就可把两妖的动作尽收眼底。两妖不断接近,同时两股妖气就如活过来的毒蛇般左右蔓延过来,逐渐缠绕在原虎身周。然而身在其间的原虎却如同被石化了般一点反应也没有,若不是他还睁着眼睛,几疑让人以为他已经睡着。就在双方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两妖齐齐一声兽吼扑了上来。
豺妖贴地直冲,一抓向原虎胯下抓来,同时獾精高高跃至旁边一座房顶,张口喷出一股妖气,转眼便笼罩原虎头顶并缓缓下压。此时看似不动的原虎左手不易察觉的微微向地下勾了勾指头,瞬间对着头顶凝练的妖气直冲而上。
惊人的事发生了,就在原虎拔身而起的刹那,几股土索自豺妖身旁高高扬起,初遇之下豺妖根本无力闪避,石索如有生命般几下翻转已准确的将其捆个结实,使他再不能对原虎构成威胁。而这时原虎已跃至妖气下方。
看着不断接近的原虎,獾精露出阴狠的表情。虽然豺妖莫名受挫,但他却一点不觉担心。自己妖气乃是结合山中毒物的毒素精心修炼而成,不论你是何物,一旦接触便会皮肉溃烂,顷刻化为一滩烂肉,根本无法解救,就算石头也能蚀下一层皮来。对自己这门功夫獾精可说极为有信心,唯一的弱点就是速度缓慢难以控制,很易被对手逃开,因此他才会一次放出那么多,没想到原虎竟然主动送上门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他来得越快,那便死得越快!
眼见原虎就要与妖气接触,忽的他作出一个任谁也想不到的动作。只见他面对漫天翻翻滚滚,色呈紫红不断下压的妖气不仅不避,竟然还胸腹一收,张大了口猛吸一口气,似乎要把这些妖气全给吸入肚中。
虽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獾精也知道他这是在自寻死路,心道你要找死可怨不得我,两手一摊一压催动妖气加速下沉。受原虎吸气引动,一股粗粗的妖气柱离开气团向原虎捣来,很快便接近他的面门。
一股腥臭直冲鼻端,以原虎现下功力也觉有些头晕,原虎不由心道一声厉害,若真个吸入腹中,自己说不定当真要死翘翘了。他当然不是獾精以为的那样在求速死,而是以自己独特的方法来解决这团妖气。
只见他双手连连在胸前圈动不止,似乎正在做什么东西,而同时本到他面门的妖气转而下沉,就像被吸入一个容器般在原虎胸前凝成一团,不住翻滚着。包住妖气的正是原虎不断施放的山神气,他利用山神气在体外凝实且不易散失的特点想出此种方法对付獾精难缠的剧毒妖气,效果果然相当的好。
从这里就可看出原虎实已今非昔比,不但对自身的山神气和控石之术越发运用自如,更重要的是能在瞬间根据对方所用的招式想出相应对策,克敌制胜,这在以前是他难以做到的,由此刻开始,原虎终于进入高手之列!
獾精终于觉得不对,无论他释出多少妖气,都被原虎依样画葫芦来个照单全收,现在他胸前的妖气团越发凝聚,简直就像个晶球般闪闪发光。獾精却心痛不已,这里面已包含自己大半妖气,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用多久自己就得灯枯油尽。
想到这儿他终于放弃用妖气杀死原虎的努力,转乘原虎全力收纳妖气的当儿主动下扑,半空一个转折已攻向原虎身侧。这鬼头鬼脑的家伙果然狡猾,不过原虎岂会让他得逞,体内山神气猛的大力催动,一刹那完全将妖气收入其中,随后原虎将气团往空一甩,人已回过身面对獾精。
万万料想不到原虎这么快就解决自己的妖气,獾精立刻手忙脚乱,近身格斗非己长项,对上一招制服豺妖的原虎,他一点胜算也无。情急之下自然而然的他又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只见獾精大嘴一张又欲喷吐妖气,原虎眼疾手快,右手快速伸过一把就捂住獾精的嘴。
噗……一阵漏气之声响过,无法从嘴里宣泄的妖气自獾精的耳孔,鼻腔,甚至眼眶之内齐齐喷出,原虎不欲沾上妖气,一挥手将獾精扔了出去。飞抛开去的獾精带起几股细细的毒气在半空画出一束美丽的轨迹,配上他杀猪般的惨叫声,倒也颇为有趣,此时已有妖怪哄笑起来。
幸亏这妖气本是獾精体内产生,因此他已有一定免疫,然饶是如此仍让他吃尽苦头,跌落地上后根本无力再爬起,就那么捂着喉咙不住的翻滚号叫。忽的身后传来一阵啪啪的破碎声,原虎回过头却见豺妖已挣脱石索束缚,正颈毛倒竖,嗤牙咧嘴的狠瞪着自己。
獾精的惨状历历在目,此刻豺妖已知自己犯下极大错误,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又由不得他打退堂鼓,进退不得下豺妖也只好不住装腔作势,希望能有意外转机。此刻围观妖众已看出豺妖胆怯,一时间嘘声四起,原虎见状正想主动作罢,忽听身旁传来一声尖锐的喝声:“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原虎讶然转身,只见一名蛇妖率领数名妖兵正排开围观妖众气势汹汹的向这处走来。这蛇妖的蛇身足有水桶般粗细,暗青夹杂着金色条纹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下身虽为蛇尾,但离地而起的上半身却长得和人差不多,还穿了一件甲胄,两只粗壮的长满鳞片的胳膊从身体两侧长出。
从他散发的浓烈妖气原虎就知这蛇妖大不简单,且还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觉。其修为即使在此刻众妖群集的傲龙城内也属一流,正测度这蛇妖该不会和死去的北妖王有什么关系时,脑中忽的灵光一闪,原虎已知晓他的身份。
果然,周围近百妖怪看见蛇妖纷纷发出一阵低声的议论声:“不好啦,是北妖王的儿子猛毒。这下那人可有苦头吃了……”
来者正是北妖王之子,小兰的兄长猛毒,难怪原虎会觉得他的妖气有股熟悉的感觉。猛毒走到近前,先大声对獾精和豺妖说道:“妖皇曾有严令,大会期间不得在城中寻隙生事,你们可知罪?”
早在猛毒到来的时候豺妖便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悄悄走到一旁扶起獾精,此刻在他严厉的喝问面前两妖无不瑟瑟发抖,露出极为惊恐的样子。豺妖眼珠一转,忽的指着对面原虎道:“猛,猛毒大人,是这个人类抢先袭击我们,这里的兄弟都可以作证。”说着向四周大声叫道:“你们说是不是?”
“住口!”猛毒猛的大喝一声,声线竟无一丝方才的尖锐,便如闷雷般传了开去,压下周围所有声音。他走上一步,盯着豺妖道:“若是这人袭击你,为何这么多族类都只站在一旁看热闹,没有帮你俩去把他撕碎?”
“这…这…”饶是两妖狡猾无比,此刻也说不出话来。在猛毒的瞪视下他们就如两只被捕食的青蛙一般,方才威风荡然无存。
“违反妖皇禁令还妄图欺瞒过关,我妖族竟有你们这种像人一样无耻的败类!来啊,给我带下去,废了他们修为,打回原形!”猛毒一招手,后面妖兵上前一把摁住两妖便拖了下去。
“猛毒大人,饶命啊,饶命啊”两妖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住挣扎扭动着拼命求饶。要知妖类修为极为不易,要想修到二妖这般地步,除了机缘巧合,至少也得百年以上,如今被打回原形,恐怕这一生都只能做兽类了。
不理逐渐远去的二妖的哭喊号叫,猛毒转身面对原虎,两只有如蓝晶的蓝色眼仁一瞬不瞬的盯着原虎,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人的厌恶之情。
在与猛毒目光接触的刹那,原虎竟觉心脏一阵猛跳,不由暗暗吃惊,自己与他素未谋面,怎么猛毒却像很怨恨自己的样子?对方毕竟是小兰的兄长,原虎笑了笑,拱手道:“多谢你出手相助,我……”
猛毒一挥手打断原虎的话,冷然道:“你根本不用我帮助,你要杀他们绰绰有余,为何不动手?而要在我近百族类面前羞辱他们?”
“这……你误会了,我只是……”料不到对方竟会这么想,原虎不由愕然。
猛毒冷笑一声转过身去,淡淡道:“不必再说,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不过我也警告你,人类,千万不要太得意,若让我抓到你违禁的话,我决不会放过你!”说完不容原虎回答,带领妖兵迅速离去。
第九章
原虎呆愣原地,不由苦笑不已,想不到自己和小兰的哥哥竟会在这么不愉快的情况下见面,看样子猛毒似乎在什么事情上对自己误会很深,看来呆会儿见到小兰得好好问问她,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惹了她老哥。
猛毒出现后围观的妖众便纷纷散去,现在整条大街竟只剩原虎和石炼孤零零站在街心,忽的一阵唏唏嗦嗦的响动,一只豺和一只獾匆匆自原虎身边跑过,在经过他身旁之时停下脚步怨毒的看了他一眼,跟着跑入一条小巷不见。
原虎叹了口气,回头对石炼道:“走吧。”继续向城中北妖王的宅邸走去。
沿小径直上矮丘,约小半个时辰后,原虎已站在这栋大屋外,走到近前更觉此屋建得实是颇为精巧。一丈多高的外墙被白灰刷得雪白,青色的墙瓦覆盖着一层积雪,无数条冰棱自瓦檐垂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条精致的水晶。由此处望进去,宅内建筑高低不齐盖着积雪的屋顶形成一层层白色的波浪,夹杂着时不时冒出头的园树,便像一根根支出浪头的礁石。一些鸟儿如喜鹊等不住在树木间飞来飞去,每落到枝头就会微微抖落一阵雪粉,欢快的鸣叫充盈在冬日午后那慵懒的气氛之中,叫人别有一番舒服的感受。
大宅门口放着两尊石雕,不是人们常见的石狮子,竟是两只盘身昂头,张口吐信的巨蛇,这也算种妖族特色吧。大门外两只蛇妖正在站岗,看见原虎从刚才起就在屋外不住张望,其中一名蛇妖上前喝问道:“犹那人,你在这儿做什么?”
原虎一下回过神来,啊的应了一声说道:“我是来找你家二小姐,不知可否能为我通报一下。”
“找我家小姐?”那妖兵上下打量了原虎一番,再看看他身后牛高马大,面无表情的石炼,越发不敢大意。况且从未听说过傲龙城内有人族,现在妖皇就在府内暂住,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儿他反而后退一步,一挺手中长枪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快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看他一脸戒备如临大敌的样子,原虎不由苦笑不已,究竟什么跟什么啊?在这儿不能硬来,他只好耐心解释道:“我叫原虎,与你家二小姐有约,你进去问一声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也不知这妖兵是否才修炼成形不久,脑子不大灵活,对原虎的话竟一点反应也没有,仍那么直愣愣的瞪着他。
原虎真是哭笑不得,他想了想,只好后退几步吸了口气,对着屋子猛的大喊道:“小兰,我来啦,你快出来!”这一喝立刻打破午后懒洋洋的闲适气氛,宅内鸟雀纷纷惊起,发出一阵慌恐的鸣叫之声,树枝摇动下积雪纷纷掉落。
“你,你干什么?”被原虎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的妖兵赶紧结结巴巴的喝问道,另一名一直观望的蛇妖也赶紧冲了过来。紧跟着宅门大开,呼拉拉涌出一群妖怪呈一个半圆将原虎围了起来,如临大敌般紧紧盯着他。
想不到自己一喊竟然惹得对方如此兴师动众,原虎只好微举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敌意,并示意石炼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事?”一名似是领头的熊妖沉声问守门的蛇妖兵。
“这个人在门口大喊大叫,然后…然后……”蛇妖连忙说道,可惜原虎除了大喊大叫以外再没别的什么可疑举动,这蛇妖然后了半天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熊妖眉头一皱,对蛇妖的不知所谓大感不耐,干脆示意他别再说,自己上前问原虎道:“我是妖皇座前近卫统领悍,你是什么人?”
原虎正要回答,忽的小兰的声音自门后传来道:“住手,这个人是我找来的。”
众妖纷纷回头,只见小兰快步从府内跑出,来到原虎面前拉住他的手对悍说道:“悍统领,这人是我约来的,还不让路。”
既然正主儿已经出来了,众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向小兰行礼后纷纷让开,原虎终得以和小兰进府而去。
“我爹被鬼族杀死在傲龙城外,加上妖皇就在府中,所以他们才这么警惕,刚才的事阿虎你别往心里去。”一边走小兰一边对原虎道。
知她说的是实,原虎点了点头:“我明白。”
步入府中,其间景色又有一番不同,屋舍雅致,回廊曲折,由大门而入经一条主道转往后面主体部分,路上随处可见精心养护的花草,修剪得极为漂亮的庭木,碎石小径积雪扫尽,才刚落下的雪花融化后将一颗颗小小的鹅卵石洗得发亮,走在上面微微有些滑脚。显然这些路径均是经过精心设计,众多房屋与花草树木夹杂一起不仅不觉突兀,反而还有身在画中的优美感觉。可以想见,在任一间屋子中推开窗户,眼内必然都是一副绝佳的庭园美景。
道路被刻意弄得蜿蜒曲折,然而却不会让原虎有不耐的感觉,因每到一处转折都会用房屋,假山,小林等巧妙的遮掩起来,只有当你转过时才能看见下一处景致,端的是匠心独运。一路上甚少遇见别的妖怪,只有数名妖兵分站各处,乍一看防卫似乎很松散,但只看刚才府内侍卫反应迅速的模样,便可知这其实是内紧外松,任何人想闯入这里都会付出极大代价。
亏得如此,原虎才能不受打搅的仔细欣赏一路景致,行在其间,身子在暖暖的午后冬阳照耀下,感觉真是说不出的舒服。看来北妖王掳来人族工匠修筑傲龙城的传闻是真的了,否则以妖族来说,怎么也不可能修建出这么美丽的宅邸。
见原虎不住的东张西望,并不时发出惊叹之声,小兰有些骄傲的笑道:“很漂亮吧?每个第一次来的人都赞叹不已呢,连妖皇也赞不绝口。可我爹总是说,很后悔当初把屋子修成这样,七弯八折,到处都是能藏人的地方,外人很容易侵入。可真要拆了另起一座他又舍不得,真有意思……”说到这儿小兰忽的停下脚步,望着左面一个地方不再说话。
原虎察觉到小兰的不对,讶然停下,问道:“怎么了?小兰。”
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对面一片疏林之后是一座人工湖,现在湖面已经结冰,滑如明镜的冰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分布小湖四周。小湖对面是一座建得极精致的竹屋,一树怒放的腊梅妆点窗外,小屋里似乎没有人,从开着的窗户望进去屋里空无一人,几排摆满书卷的书架在和光下静静而立。
好一个幽静所在,原虎不由暗暗赞叹,可以想见住在里面的人定然是风雅之士,不过妖怪里也有这等人物吗?
“那里,是爹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小兰忽的幽幽道。
原虎心里一紧,转头看着身旁小兰,却见一串泪珠已自她眼中流出,悄然划过脸颊。原虎不由伸手握住小兰的柔荑,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么握着,两人静静站在小径之旁望着小湖旁的竹屋,良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兰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真是…阿虎,你想到那儿去看看吗?”
原虎点了点头,跟着小兰顺一道石阶走下主道,沿着湖边来到竹屋外。竹屋很小,大概只有四丈见方,全是用一根根拇指粗细的翠竹搭建而成,由于时间久远,很多竹身已开始发黄。应该有人时常打扫,竹屋内一尘不染,除了刚才看见的书架以外,屋内就只窗下有一张干净的书桌,此外再无他物,阳光顺竹间缝隙射入屋内,形成万千条细细的光丝,身在其间就如置身阳光的森林。
原虎赞叹的望着四周,虽然自己并非风雅之士,但也知道能弄出这么间小屋的人,必是胸中大有丘壑。忽的,原虎注意到那张书桌上有一个牌位似的东西,不由大讶,他知道妖怪是不兴供奉这一套的,那么这到底是什么?
好奇下原虎上前拿起起一看,发现这真的是一个灵牌,被供者正是小兰之父,死于傲龙城外的北妖王-逆鳞。
“小兰,这是?”原虎奇怪的回头问道。
小兰表情复杂的看着原虎手中牌位,叹了口气道:“这是父亲的牌位,是我做的。为这事我还和哥哥大吵了一架,他说我自从附了人身过后,就变得很奇怪,连人族的奇怪习俗也带了进来,非要我丢掉它。我只好把它放这儿啦。”
顿了顿,她又说道:“也许哥哥说得没错,自从附上这个身体后我发现自己真的变得很奇怪,行为和以前也很不同,与我的族人越来越格格不入。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人啦…我时常在害怕,要是哪天我失去了这个身体,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再变回原来丑陋的样子,那样我宁愿死掉……”说到这儿小兰不住的摇着头,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看得出附身越久,给她照成越大的困扰。
原虎不由暗自叹息,小兰为何附身自己是知道的,还不是为了救失去三魂七魄的高阳城守女儿,要不是她,恐怕这个躯体早已变成一堆枯骨,为此更惹来天元宫高手罗长春的追杀,几次险些送命。没想到越是与人的身躯共处久了,反而越给小兰照成不利的影响,现在的她一定也很苦恼吧。
那自己呢,自己喜欢小兰,是因为这美丽的外表吗?如果小兰没了这个躯体,变回妖怪的样子,自己还会这么喜欢她吗?原虎不由扪心自问,然而良久他也无法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毫无疑问,小兰的外表一定是自己喜欢她的原因之一,但自己还喜欢她的善良,她的天真无邪,她的温柔……
啊啊啊啊啊难怪别族会认为我们人是最奇怪的动物,我甚至连自己的心意也弄不明白。原虎不由捧住脑袋苦恼的想着。
第十章
啊啊啊啊啊难怪别族会认为我们人是最奇怪的动物,我甚至连自己的心意也弄不明白。原虎不由捧住脑袋苦恼的想着。
不知道自己一番话同样给原虎造成不小的影响,小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灵位放回桌上,拉着原虎走到桌前,跪下对灵位恭恭敬敬的道:“爹,女儿又来看你啦。他就是我时常和你说起的阿虎,是个很好的人吧?”
原虎也学小兰般跪下,对着灵位正色道:“原虎拜见北妖王。”
见原虎并未嘲笑自己的行为,反而还学自己般给灵位跪下,小兰露出欣喜的笑容,正待说话,忽听外面有人叫道:“二小姐,二小姐,你在吗?公子有请。”
小兰啊的一声匆匆站起,急急对原虎道:“不好啦,我哥哥来了。你就呆在这儿千万别被他看见了,我去去就来。”说完应了一声便匆匆跑了出去。
原虎正想说自己已见过猛毒,小兰已跑得没了影儿,似乎对自己这个哥哥很有些畏惧。原虎没办法,只好走到竹屋一角坐了下来。
竹屋再次沉寂下来,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原虎背靠墙壁悠然的欣赏起窗外的雪景,一时只感心中一片宁和,好像刚才的烦恼全都随着阵阵吹进屋内的微风消散不见。到后来原虎干脆躺在地板上闭起眼睛,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原虎感觉自己似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的他心中一震,猛的睁大眼睛坐起,而同一时默立在他身旁如同一尊雕像的石炼也紧张的望着竹屋门口。
因就在刚才,两人同时感觉到一股浓烈至极的妖气正向此处接近,这是迄今为止原虎感觉到的最强大的妖气,比之西妖王亦强上许多。来的究竟是谁?
忽然间两人只觉眼前一暗,一尊庞大的躯体已经挡在竹屋门口,由屋门处射入的光线竟全被阻隔在外。由于逆着光线的关系,来者模样一时看不真切,但那如山般雄伟的身躯以及随之散发而出的强霸气势却给原虎留下极之深刻的印象。
来者在门口顿了顿,这才缓缓踏入竹屋,就在他的脚踏上地板的刹那,原虎竟觉整座屋子都向下沉了沉。待来者走入,原虎才终于看清他是一只狮妖,对方怕不有丈余高下,一身黄金锁子甲衬得他威风凛凛,石炼的身材已算雄壮,但跟他比起来仍觉小了一号。
狮妖硕大的头颅上金黄的鬃毛如爆炸般向四周膨胀,然而非但不给人以杂乱的感觉,反更为他增添了一种霸道强横的气势,双目顾盼间不怒而威。而他每走一步,那无比的压迫感都会让原虎有竹屋将会随之垮塌的错觉,随着狮妖每一下呼吸,竹屋内的空气似乎也跟着一收一鼓,换作普通人,恐怕仅仅在从狮妖出现到现在这么一点时间内,就会因受不了他气势的压迫而仓惶逃出去吧。
走到原虎二人身旁之时,狮妖微微侧过头看了两人一眼,就那么一瞬间,原虎感觉自己就像被当头倒下一盆炭火,外界虽冰寒刺骨,但他后背一阵灼烧,竟然出了一股热汗。此刻身在近前,狮妖那无处不在,便像三伏烈阳般不断向外怒放的妖气更让原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强大。与之比起来,李七那用以锁敌的凛冽杀气亦要逊上一筹,在狮妖目光的瞪视下,虽只短短刹那,但原虎确实有了身体麻痹不能动弹的感觉。
然而在狮妖看来,面前这个望着自己的少年人和一脸紧张的大汉竟然丝毫没受自己气势的影响,也不禁令他暗自吃惊。要知道,普天之下在初见自己之时仍能不动声色的人,千余年来也是寥寥可数。
刚才说来虽长,其实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狮妖看了看两人,便径直走到放着北妖王牌位的桌前,盯着牌位矗立良久。原虎也不吭声,只靠着墙壁侧头望着屋外,似乎在他眼里已根本没有狮妖的存在,但他却非常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绝逃不过对方的耳目,正如狮妖也一样。石炼则微微挪动步子站到原虎身旁,刚好挡在他与狮妖之间。
忽的,狮妖伸手取下壁上一根竹管,手指微微用力将其捏破,然后取出三根细竹签。原虎不觉大讶,他在做什么?接下来狮妖的举动却大出原虎的意料,只见他捻着三只竹签微微一晃,已将其点燃,随后熄灭火苗,竹签头立刻升起一股青烟,便像三只点着的香一般。
狮妖拿着冒烟的竹签对北妖王的牌位拜了拜,便将其Сhā在木桌之上。至此原虎才明白这只狮妖竟是学人族般在拜祭北妖王,然而他心中疑团更增,要知道妖族虽喜人族物品,但对人族文化却不屑一顾,小兰偷设灵位在他们看来已是离经叛道的行为,现在这狮妖却若无其事的焚香拜祭,可说非常奇怪。
狮妖拜祭完毕,转身来到原虎身前,就在原虎摸不透他又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只见他身体一沉,已然盘膝与原虎相对而坐。
“很奇怪吗?”狮妖沉声问道,他的声音一如他的体形,非常浑厚,充满王者之风。
“什么?”原虎暗暗打量着狮妖的体形,正在想恐怕自己站着也没他坐着高,忽的听到对方的询问,不禁反问道。
“刚才我学你们人那样拜祭死者。”狮妖指了指青烟缭绕的竹签。
“嗯……我觉得没什么。不过被别的妖怪看见,一定会很吃惊吧?”原虎沉吟片刻,决定老老实实的回答。
出乎意料,狮妖竟然点了点头:“是啊,被别的族人看见可是会相当困扰。”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原虎忽然来了兴趣,问狮妖道。
狮妖愣了愣,忽的大笑起来:“因为我觉得这么做没什么啊。”顿了顿狮妖又道:“我一直认为你们人族的这个习俗很有趣,在我们妖族看来,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值得去想。但你们不但要下葬立坟,而且还时常会去纪念,所以我们一直不明白,对着一个木牌…”说着狮妖指了指北妖王的灵牌,又道:“…和一个土包究竟有什么意义?”
原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坐在这儿与一只妖怪讨论拜祭死人的问题。他呆愣片刻,见狮妖带着些许期待的望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的回答。这才想了想,正色道:“我们人族有一句话叫‘睹物思人’,指的是看到一件物品,就会想起拥有这个物品的人。所以在人死后,为了纪念他,便会设立灵位,埋葬的时候也会立坟,我们拜祭,就是为了不忘却已死去的人。”
“死都死了,为何还不忘记?”狮妖颇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原虎不由语塞,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讲大道理的人,面对狮妖的询问一时只感难以措辞。思考片刻原虎这才答道:“我讲不好,但我知道,每个人生前都有亲朋好友,活着的时候他活在亲友身旁。当他死了,只不过身体在这个世上消失,而人,却活在亲友的心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所以你们拜祭死人就是为了让他们继续活在自己的心里?”狮妖问道。
“也不完全是,因这很难解释清楚,但如果你这么认为也没有错。”原虎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自己的嘴真笨。
“唔……我想我有点明白了。”狮妖摸着下巴思付道。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原虎忽然好奇的问道,与外表给自己的感觉不同,交谈起来才发现这狮妖心思非常细腻,而且十分平易近人,原虎还是第一次遇到对这些事感兴趣的妖怪。
“呵呵,今日突然想起老朋友,不知不觉就到这儿来了。不知为什么,一时兴起就学起你们人类来。”说到这儿狮妖再次转头看了看北妖王的灵位。
一直到此刻,一人一妖之间也没询问过对方的身份来历,反像在旅途中不期而遇的两个行者一般,悠闲的坐着聊起了天。越与之交谈,原虎越发觉这狮妖与其他妖怪大不一样,但究竟哪里不同他却又说不上来,真要说,大概是他很少看到求知欲和好奇心这么强,这么爱思考的妖怪吧。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由远而近的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只听一声怒喝声道:“你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那个人现在是否就在父亲的竹屋里?”这声音的主人原虎今天才见到过,正是小兰的兄长猛毒。
这时小兰哀求的声音响起道:“哥哥,阿虎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住嘴!”猛毒断喝一声打断小兰的话,他怒气冲冲的道:“为了这人,害你几度受伤,还差点死掉,你还为他说话!当初真不该偷偷助你外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妖怪,我看你是被这狡猾的人迷昏了头!”
小兰继续求着猛毒:“哥哥你怎么说我没关系,但千万不要伤害阿虎……”
忽听砰的一声,接着是物体落水的声音响起,似乎是猛毒在气极之下将湖边巨石踢入水中,只听他冷然道:“哼!我这就去把他赶走,再求妖皇招来这个女人的三魂气魄,到时你立刻给我去闭关修炼,决不准再出城一步。”
听到这儿原虎不禁大感头痛,难怪猛毒对自己这么不友好,原来除了看不惯人类外,还把自己当作小兰受伤和改变的罪魁祸首。
“可是我还有事要做……”这时小兰极不情愿的回答道。
“别给我找借口,有何事我去帮你做!大会完后你立刻去修炼,听见没有……咦?”猛毒说着忽然露出疑惑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唏唏嗦嗦物体磨擦地面的声音迅速接近,片刻间猛毒已来到竹屋门口。看到原虎果真在内,他恶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忽的看到原虎身前坐着的狮妖,猛毒不由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躬身拜了下去:“妖,妖皇,您怎么在这儿?”
第十一章
……这与原虎对坐了半天的狮妖竟然就是统率天下妖众的妖皇!原虎心头不由生出古怪感觉,其实他并不觉如何意外,自第一眼见到妖皇起他就知这狮妖绝对不简单,定是妖族内大有来头的人物。只是万没想到身份尊贵的妖皇会独自跑到这儿来,还一本正经的问起自己拜祭死人的问题。
见到猛毒,妖皇不由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起来吧。”
“是。”猛毒答应一声直起身子退到一旁,在妖皇面前他再不敢胡乱发脾气。
这时小兰也急匆匆的赶到,看到妖皇她惊呼一声便要学哥哥般拜倒在地,妖皇似乎对她也颇为喜爱,立刻摆摆手示意不必。小兰深深的鞠了个躬,跟着退到猛毒身旁站好。
“你们两兄妹为什么吵架啊?”妖皇笑呵呵的问小兰道。
“这,我们……”小兰偷偷看了看一旁的原虎,俏脸微红,却说不出话来。
“回妖皇,属下是来赶这个人类离开的。”猛毒狠狠瞪着原虎大声答道。
“哦?为什么?”妖皇微微直了直身子,不动声色的问。
“因为这人,害我妹妹几次差点送命,现在她顶着一个人族女子的躯体,行为也变得非常古怪,再不像一个妖怪。这一切,都是这人害的,现在他竟然还敢到我傲龙城来,请妖皇准许,属下这就赶他出去。”猛毒瞪着原虎咬牙切齿的道,看样子若不是顾及妖皇在一旁,他早已动手。
听到这只蛇妖竟敢口口声声说要赶山神离开,石炼眼中现出狂怒神色。他怒目圆睁,刚想暴起动手,忽觉脚下被什么碰了碰,一低头发现原虎背着手轻轻对自己摇了摇,遂不再动弹。
这一切都被妖皇看在眼内,他嘴角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轻笑,反问猛毒道:“行为奇怪?你倒说说,怎么个奇怪法?”
“难道妖皇还不知道么?这事早已成傲龙城内笑柄,小兰她竟然、竟然学人族般给父亲立了个灵牌,现在它就在……”猛毒说着一抬头,忽的看到桌上那三只犹在冒着青烟的竹签,猛的张口一声狂嘶。
“又是你!你竟敢这么做!”猛毒对原虎怒声道,两只蛇眼几乎快喷出火来。立个灵位已使他难以忍受,现在竟还多了三只“香”!这简直是对妖族的莫大侮辱,看猛毒的样子,恐怕立刻就要动手了。
“住手,那是我做的。”妖皇淡淡的道。
“什么,您说什么?”猛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有的话……)
“那三只竹签是我放上去的。”面对猛毒惊愕的样子,妖皇毫不在意的说道。
“妖皇,为什么您也……”猛毒有些泄气的道,无论他如何大胆,也不敢冲着妖皇发脾气。
“猛毒,你知为何这几百年来,我妖族势力越来越不如人族吗?”妖皇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反而话题一转问到了这个上面。
不想妖皇会突然问起这个,猛毒不由一愣,随即他目光中流露出狠毒之色:“那是因为人族诡计多端,加上人多势众,还拉拢龙族,因此才渐渐坐大。但在属下看来他们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想我妖族虽少,对着他们却无一不是以一顶百,只要妖皇一声令下,灭掉人族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原虎不由暗暗叹息,猛毒的话完全不对,人族的聪明虽是其余四族公认,但决不仅仅只是猛毒所认为的“诡计多端”,如今神州人族势力渐长也绝不是因为“人多势众”这么简单。只看妖族虽然排斥,然而在喜好人族器物的同时,他们也在不知不觉中身受人族文化的侵蚀,狐妖族更是大张旗鼓的学习接受,看来猛毒的见识并不像他的修为那么高啊,不,恐怕大多数妖族都是这样……
果然,妖皇摇着头轻轻叹息道:“唉,猛毒你若不能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人族强大的真正原因的。”
“是,属下知道了。”猛毒低下了头答道,然而即便连原虎也听出他对此话根本不以为然。
妖皇眼中掠过一丝感叹之色,他不再说什么。随即猛的站起,原虎也连忙跟着起身,妖皇对原虎道:“你是叫原虎,对吧?”
“是。”原虎现在对妖皇已是极感佩服。
“咱们聊了这么久,我还没问你到我傲龙城来究竟所为何事?”妖皇似是不经意的淡淡问道。
“不敢有瞒,我其实是来看望小兰的。只没想到因我一个人竟然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我准备今晚就离开。”在知道因自己,小兰和猛毒闹得极为不开心以后,原虎大感不好受,虽然舍不得,但他还是准备离开。
小兰没想到原虎这么快就要走,啊的一声捂着嘴惊呼出声。原虎歉然的看了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呵呵,贵客远道而来,我怎可不尽地主之谊?今晚我将在府内设宴,若不嫌弃,原小兄就一块儿出席吧。”妖皇笑呵呵的对原虎道。
“这……”原虎想不到妖皇会邀请自己,颇有些踌躇。转眼看见小兰拼命向自己打眼色,暗道就算和小兰多呆一个时辰也是好的,便干脆答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妖皇,怎可让这个人类出席我们的宴会?”猛毒却完全傻了眼,连忙出言阻止,想让妖皇收回成命。
“走吧,他若是真的想来,谁也阻止不了。原小兄,今晚再见。”妖皇摆摆手示意猛毒不必再说,率先走了出去。
一瞬间,原虎忽然明白妖皇其实早已看穿自己的身份,最后那一句话便是点明这一点。傲龙城地处西岭地界之内,在这个地盘上,确实没有谁能阻止得了自己这个山神自由来去。这时外面犹自传来猛毒不甘心的声音:“妖皇怎么这么说?只要您一声令下,他敢强闯,属下决不会放过他……”
“你真的想走?”等妖皇走后,小兰忽然幽幽的问道。
“唉怎么会……只是我若在这儿,你们兄妹只会闹得更不愉快。以后等你哥哥气消了,我再来找你吧。”原虎无奈的道。
“不,我哥哥跟我爹一样,话一出口就不会再改啦。大会完后,我就得去修炼,恐怕、恐怕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不能再出来……”小兰摇着头痛苦的道。
几十年……一个人又有几个几十年?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啊,或许是同时想到这个,两个人之间出现一阵不寻常的沉默。
“我等你……”原虎忽然说道。
“什么?”小兰不能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原虎。
“我说我等你,不论是十几年还是几十年,我都等你。”原虎扶着小兰的肩膀认真的道,“只要你不嫌弃到时候我变个老头子就成了。”
“嘻嘻,你这个人真是……”小兰被他的话逗得露出难得的笑容。随即感动得把头埋进原虎的胸口,幽幽道:“你能这么说我真高兴,真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在我眼里都是那个阿虎。”
原虎也不由抱紧了她,这一刻,两人忘却一切恼人的事,在他们眼里,只有怀抱中深爱着的对方,其余皆为虚幻。良久,小兰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起头对原虎道:“阿虎,你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
“好。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原虎想也不想,立刻回答。
小兰露出感动之色,不由伸手轻抚着原虎的面颊,深情的道:“你对我真好。阿虎,你答应我,你离开傲龙城的时候,带我一起走!”
什么!?千想万想原虎也想不到一向温顺的小兰竟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么公然的违反身为现在家长的猛毒的命令,几乎等于背叛妖族,小兰对自己已情深若此!能有这样爱着自己的人,我多么幸运啊!此刻在原虎心中,因这一句话充盈着无边的幸福之情,以至于他除了更加紧的抱着小兰外,几乎没办法再说一个字。
“果然还是不行,你现在是山神,不知有多少大事要去做,又怎么能带着我呢……”见原虎久不说话,小兰误以为他是在为难,不由丧气的道。
“不,小兰,我太高兴了。你能这么说,我太高兴了。我一定会带你走的,而且在我有生之年永远也不离开你,不…下一世,下一世的下一世我也不会离开你……”原虎在小兰耳边喃喃的道,连他的声音也因激动而失去一贯的平静。
两人再次紧紧相拥,一旦做了决定,在他们心中就如放下一个压了两人许久的重担一般,只觉无比轻松。原虎并不但心怎样带小兰离开,这对现时的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而他也不在乎私带小兰离开可能引起的后果,对他来说,现在只要能和小兰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小兰,则根本没想过这问题,对她来说,由爱情导致的信任令她相信,只要原虎答应,就一定可以做到。
第十二章
等两人再走出竹屋之时,太阳已经西斜,不知何时退到屋外的石炼走上两步,默默随在二人身后。在虽有些沉郁,但愈加明亮的夕阳照耀下,四周的白雪都发出一道道金灿灿的暗红亮光,似乎所有的积雪都燃烧起来一般。万道晚霞像用五颜六色的油漆随意涂抹的图画,把天空妆点得异常绚烂,原虎惊讶于此地的美丽,在每天不同时候都能让人有新的惊叹。但无论什么,也比不上陪伴在身边的小兰唇边那一抹动人的微笑,此时此刻,原虎心神皆醉……
一个时辰之后,北妖王府内,赤牙城总管斑急匆匆的走向一座掩映在花树丛中的精致房舍,来到门口后他猛的推门走了进去。
“原兄,究竟怎么回事?妖皇为何会让你也参加今晚的宴会?”一进门,斑就大声嚷嚷着。
此刻在房内,原虎正悠闲的躺在一张软榻上,吃着一旁小兰为他剥好的柑桔,舒服得忘乎所以。被斑闯进这么一吼,还不习惯如此亲密的两人齐齐吓了一跳,原虎啊的一声坐了起来,极为尴尬的道:“啊,是斑兄,你、你怎么来了?”
见二人一副作贼被抓的模样,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走到桌旁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打趣道:“才见面一天,你们就这么亲密了,速度可真够快的啊。”
“斑兄别取笑了,看你这么风急火燎的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虎不敢让斑再说下去,唯有赶紧岔开话题。
果然斑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已经见过妖皇了?”
原虎点点头,仔细把今天下午与妖皇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然后奇怪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怎么斑兄很紧张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只是意外相遇吗……”斑没有回答,自顾沉吟道,随后他抬起头对原虎道:“原兄可知今晚要参加的宴会是什么样的?”
“是什么?妖皇只是邀请我参加,其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原虎看斑的模样,隐隐觉得其中内情恐怕并不简单。
“今晚妖皇设宴,乃是为后天举行的选拔新一任北妖王的大会作准备,出席的除了三大妖王外,都是妖族中的重要人物,可不知怎么竟会让你也参加。妖王知道这事非常吃惊,赶紧叫我来问问你究竟怎么回事,没想到连你也稀里糊涂的……”斑对原虎解释道,说完又是一脸苦笑,看来他也深感迷惑。
这么说今晚的这个什么宴会根本就是妖族族内的私事,妖皇怎么会让自己也去参合?原虎大觉奇怪,无论怎么看自己也不像个妖怪吧?难道是为了我和小兰的事?也不对,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在那样的场合说,他越想越是胡涂,同时越发感到妖皇行事的高深莫测。
“阿虎,现在该怎么办?”小兰听斑这么说,也不由紧张起来。
“没事。”原虎安慰的拍了拍小兰的手,再怎么说妖皇也不至于害自己,这除了对他感觉上的信任外,妖皇真要这么做也大不必费这等周章。可以肯定的是,目前自己决不会是他的对手,连跟任一个妖王相比也差了很多。
“我看我还是去吧,说不定妖皇真是诚心想邀,并无他意。”原虎这么说道,虽然这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唉也只好这样了,其实妖皇既已这么说了,原兄不去还真不成。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我们这就走吧。”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对原虎道。
原虎点点头,回头对一脸担忧的小兰道:“别担心,我呆会儿就回来。”说着与斑一同出门而去,石炼紧随其后离开。
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三人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小兰追到门口目送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似的也跟着跑了出去……
妖皇设宴的地方位于北妖王府中心一座巨大的厅殿之内,此殿建得极为华美,飞梁画栋,雕檐斗拱,金黄|色的琉璃瓦即使在深夜也老远可以望见。大殿外有一处相当巨大的广场,全以尺宽丈长的条石铺就,既平且整,更把尽头的殿房衬托得雄伟壮丽。殿房四周遍植花木,有青翠的松树,笔直的黑杉,高瘦的白桦,孤寒的腊梅……这些树木巧妙的形成数块区域把大殿包绕其中,你无论在哪一区域都只能望见殿房的一部分,更添人一窥全貌之心,可说极尽巧妙之能事。
此刻在斑的带领下,原虎和石炼正匆匆行走在一条林间小道之上。大殿内明亮的灯火透过树木缝隙时隐时现的照上三人,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道一现即逝的光斑。由于这宴会全是妖族要人参加,一路守卫十分森严,时不时就会从花间树后探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其实这么做根本没有必要,因为恐怕得集齐神州其余四族所有高手才能威胁到与会的这么多老妖怪,一边暗自咋舌扑面而来的妖气之浓烈,原虎一边这么想到。幸亏有斑带路,否则他只身前来不知要经过多少盘查。
很快,原虎只觉眼前一阵耀目的火光一亮,他已走出树林,站在广场之上。
队队妖兵排成整齐的队列分布广场四周,尽头高大的厅殿便像一盏巨大的灯笼,放射出的灯火把近郊照得透亮。斑一刻不停的拉着原虎向厅房走去,一路妖兵均恭敬的对他行礼。
三人刚踏上殿前石阶,一名猴妖急匆匆的迎了上来将手一拦:“斑总管请留步,他们是谁?”说着一指他身后的原虎及石炼。
“这是妖皇请来的重要客人,还不快让路。”斑对猴妖喝道。
“这……小的怎么没接到通知?”猴妖一边躬身一边道,但仍挡在三人身前。
斑眉毛一剔正待说话,目光忽的越过猴妖,一下拜倒:“妖王!”
猴妖向后望去,也连忙拜倒在地:“小得参见西妖王!”
只见西妖王锐齿正阔步自阶顶走下,经过猴妖身旁之时他摆摆手吩咐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待猴妖领命离开后,锐齿有些担忧的对斑道:“怎么样?”
斑会意,低声答道:“原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因此属下决定先带原兄前来。”
锐齿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忽的对身旁原虎道:“妖皇知道你的身份了么?”
原虎想起下午妖皇临走前的那句话,遂点点头道:“我想已经看出来了。”
“唔……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妖皇是打算……”锐齿暗自思付道。
“什么?”不明白锐齿所指为何,原虎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有何事呆会儿便知。”锐齿摇了摇手,又道:“无论如何,今晚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照顾你,放心好了。”锐齿豪迈的拍了拍原虎肩膀。
“多谢锐齿叔。”原虎感激的道。有锐齿这句话,那该可省去许多麻烦。
“好了,进去吧。”锐齿回头看看大殿,拉着原虎率先而行。越是接近殿门,妖气便越是浓烈,到后来简直凝成一道看不见的墙,虽还不至于影响他的行动,但原虎每进一步都越感吃力。走过这短短几丈距离,对他来说就像围着下方广场跑了几圈一样,心脏竟急速的跳了几下。
第十三章
踏入殿门的刹那,原虎终于看清内里景象。大殿大约二十余丈见方,七八丈高下,空间广阔得叫人吃惊。可能是施了什么法术,没见一只灯烛火把,但光线却有如白昼。殿内大约聚集了数百名妖怪,以殿心为中心分两边分布,没有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个个均是盘膝席地而坐,面前摆上酒坛食物,甚至是整猪整羊,就那么就坛而饮,撕肉而食,场面显得极其粗旷。
就在原虎踏进殿门的刹那,原本喧哗吵闹的大殿徒地安静下来,所有妖怪均不约而同的转头向原虎望来,数百道包含着各种情绪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在他的身上。换作以前的原虎,定会因此揣揣不安,但现在他不仅丝毫不慌,还从容不迫的借此机会仔细打量起殿内情形。
正对大门尽头有一处石台要高出其他地方少许,妖皇正坐于其上,也只有他面前摆有一张矮几。在他下方不远处依次铺有三张精美的地席,其中一张空着,另两张上坐有一只鹏妖及一只树精,原虎猜想这可能就是一直未能谋面的另两个妖王,东妖王啄风以及南妖王榕公了。不但是因为这两妖位置特殊,而且在整个大殿之内除了妖皇,就只有他们的妖气最为浓烈,虽只不动声色的坐在那儿,但却让原虎瞬间就在百余股妖气中注意到他们。
东妖王啄风异常的高,可能比妖皇还要高上少许,坐在那儿直如鹤立鸡群,能使任何人在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他鹰嘴如钩,两只脚爪漆黑似铁,可以想见任何物体都能被它一抓而碎,全身硬如钢片的羽毛发出黑黝黝的光泽,便像一只傲立于万丈山颠的雄鹰,充满睥睨万物的霸气。此刻他正神情默然的抬头望着殿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与周围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南妖王榕公则是与啄风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类型。他是一只少见的树妖,无数树根交缠盘扭在一起组成了他的躯体,有些地方还生出细小翠绿的叶片。榕公外罩一袭宽阔的白袍,神情闲适的半靠在地上悠然喝着美酒,满是树根茎须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个仙风道骨的修真仙人。
不知是否感应到原虎望过来的目光,两妖不动声色的向这处投来一瞥,随即又自顾做着自己的事,好像根本没有看过原虎这个人。其余妖怪就没他们那么好修养了,一时间议论之声嗡嗡响起,若不是锐齿拉着原虎的手显示出他们关系不寻常,恐怕当场就要有妖怪吵了起来。
妖皇遥遥向此处做个手势,锐齿会意,拉着原虎大步走入,斑与石炼紧随其后,两人两妖旁若无人的穿过大殿中心,来到三大妖王右侧一处地席,锐齿拍了拍原虎示意他就在这里坐下,然后走回自己的坐位。
从群妖越发大声的议论以及投来的惊讶目光可以看出,这个位置似乎相当尊贵,大概仅次于三大妖王,因除了他们和自己这里,所有的妖怪都没有地席。
这时斑悄悄坐到原虎身后,小声道:“妖王担心原兄可能不懂我们的规矩,弄出不必要的麻烦,特地吩咐我来帮助你。”
原虎回过头,同样小声道:“多谢。斑兄与妖王关心之情,实在无以为报。”
斑理解的拍了拍原虎的手:“何必客气?大家心照不宣。”
一人一妖相视而笑,均感这个朋友没有交错。原虎再低声吩咐石炼没有他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因虽有西妖王照拂,但今晚这宴会定然不会太平,若有妖怪出言不逊甚至挑衅,自己或可忍耐,但石炼脾气原虎却是深知,恐怕立刻便会动手,如今情势不甚明朗,原虎决定先静观其变。
就在下方妖怪们的议论越来越是大声,几乎要把殿顶都给掀翻之时,妖皇突的瞪眼向下方扫视一周。虽未说话,但在他有若实质的凌厉目光下,所有妖怪都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妖皇这才缓缓道:“既已到齐,这就开始吧。”
“等等。”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众妖循声望去,却见是东妖王啄风所发。
“啄风,你还有何事?”妖皇看着他道。
啄风回身恭敬的道:“属下有一事不明,宴会开始之前妖皇曾说将有一名贵客到来,却不知是谁?”
妖皇皱着眉头道:“他已经来了,就坐在你身旁,难道啄风你还没看到吗?”
啄风回头看了原虎一眼,继续恭敬的道:“今晚之会乃是讨论我妖族族内事务,却不知妖皇为何要请一个人类前来,还奉为贵宾?属下不解,还望妖皇解答。”
“啄风,妖皇此举自有他的用意,我们何必追问!”一旁的锐齿大声的道。
“西妖王哪里的话,我决不敢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事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相信大家也都一样,因此才贸然提出,还望妖皇莫怪。”面对锐齿的喝斥啄风一点没有不快的表示,仍只对妖皇恭敬说道。
他的话在下方再次引起一阵议论声,大多数妖怪均纷纷点头称是,说来也难怪,妖皇这么做连当事人原虎也搞不懂,更别说他人了。
妖皇摆摆手示意欲待再说的锐齿坐下,这才道:“啄风你不用心急,这事呆会儿我自然会对大家解释。人族有句话叫做来者是客,我们不仅不尽地主之谊,反还在这儿吵吵嚷嚷,难道不显得我妖族太过小气了么!”
妖皇这么一说,底下众妖再不敢出声,啄风也只好放弃追问,一躬身老老实实的坐回道:“妖皇教训得是,属下知罪。”
妖皇微微抬了抬手表示无妨,待啄风坐下后,他这才问道:“选拔北妖王将从后天开始,现在进入傲龙城的妖怪已有多少?”
一名马妖自下方群妖中站起,恭敬的对妖皇道:“回禀妖皇,自昭示神州妖族至今,共有三万四千一百二十六名别处族类进入傲龙城。”
“准备参加大会的有多少?”妖皇继续问道。
“回妖皇,有意参加者共五千三百一十二名,经属下等挑选,有资格参与的只剩一百四十七名,其余修为均不满五百年。”
“所有安排都做好了么?”妖皇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
……
时间一点点过去,妖皇不住与众妖讨论着后天妖族大会的事,着手安排一切事宜。原虎越来越是搞不明白,这究竟关自己什么事?为什么妖皇要找自己来这儿干坐?最令他尴尬的是,有些事涉及到妖族族内机密,报告者碍于原虎在旁,说话时无不吞吞吐吐,甚至有些还明显流露出希望原虎离开的意思,虽都被妖皇喝止,但原虎却颇感不快,渐渐,他脸上不耐的神色越来越重。
第十四章
终于,所有事情都已安排妥当,妖皇举杯站起,大声的道:“此次北妖王被鬼族无故袭杀,实是我妖族奇耻大辱。选出新的北妖王关系对鬼族一战之事,定要慎之又慎,还望诸位同心协力,兴我妖族!”说着率先举杯一饮而尽。
“剿灭鬼族,兴我妖族!”底下群妖齐齐站起大声呼道,一时间“灭鬼兴妖”的呼喊声震屋瓦,每个妖怪脸上均是一副激愤难耐的表情,似乎恨不得立刻杀向鬼族,可以想见今次事件已触怒全体妖族,除了一战再无他途。
待众妖情绪稍稍平定,妖皇忽的做出一个震惊全场的举动,只见他迈步走下石台来到原虎面前,竟然一弯腰对原虎行礼道:“此事前后想必山神已然清楚,到时还望为我妖族主持公道。”
……一瞬间大殿内静至落针可闻,所有妖怪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原虎,妖皇的话无疑每个妖怪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看他们的表情却似乎没一个听懂。这个一脸呆愣的人类是山神!?妖皇不是喝糊涂了吧?
在场最为吃惊的则是被当场捅破身份的原虎,虽然这并非什么秘密,然而妖皇的行为仍让他大感愕然。最奇的是妖皇对自己提出的要求,主持公道?这、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为了解除众妖的疑惑,又或许根本只是说给原虎听,只听妖皇继续说道:“西岭山神掌管八千里西岭山土,由来以维护下界和平为己任。如今鬼族无故对我妖族下手,袭杀北妖王于傲龙城下,我妖族百余年来从不主动生事,现今受此奇耻大辱,对鬼族一战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山神能以一贯公正立场,为我族主持公道!”
至此原虎终于了解为何妖皇会不顾众妖反对,一力坚持要自己参加这个宴会了。根本就是看中自己这山神的身份,意图拉拢自己,以便在对鬼族开战时借助十余万山鬼之力。可笑自己竟然还一直迷惑不解,不过想想也是,除了现在这个山神的身份,自己还有哪点会被他看重呢?
本来这请求可在私下对原虎讲明,然而妖皇果不愧为妖皇,为了使原虎不致推脱拒绝,竟然想出在这个场合对他说。要知道,若原虎真是一个普通人倒也罢了,参加这次妖族内部会议只不过是不合时宜,但他现时身份却是西岭山神!从这一层意义上来讲,他光是出现在这里已是非比寻常,若此事传扬出去,山神出现在妖族族内宴会上,而这次会议乃是选拔新的北妖王,并为以后对鬼族开战作准备,恐怕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况且妖皇目的也很明显,当着妖皇,三大妖王以及近百妖族重要成员的面,原虎已将妖族此次重要大会所有事项听了个遍,可以说他已然卷入这场纠纷里,难以置身事外了。
还是不够小心啊,原虎在心中无奈的苦笑道。自从得到山神玉以来自己也经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对于世间险恶多少也有些认识。然而自己毕竟太过年轻,虽然对自身头脑计谋方面有相当的自信,然而在耍心眼这一项上仍然不是妖皇这等活了千余年的老妖可比。虽说此举未免不够光明正大,然而不得不承认确实非常有效,现在原虎可说是被逼入了一个死胡同,或许身居高位者,使用这些非常手段乃是必然之举吧。
原虎心中还在感慨万千的当儿,妖皇却不打算给他思考缓和的时间,只见他又大声的道:“上任山神赤松在时,处事公正严明,深得西岭界内众人爱戴。还望山神你能继续公正处事,不致让我等失望。”
可恶!原虎暗暗的道。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山神虽说统领西岭界内一切生物,然而锐齿早已把话挑明,人的皇帝只能管人,妖皇也只能管妖,真正受山神管辖的,不过是十余万山鬼以及无数飞鸟走兽罢了。山神哪有机会去别族“公正严明”的处事?至于受“爱戴”云云更是不知所谓。但妖皇这么正经八百的讲出,却又令原虎无法反驳,谁让山神名义上是这样的呢。
面对妖皇的咄咄紧逼,原虎简直毫无招架之力,哇啊啊啊啊以后再不能贸然答应这种事了,否则就像现在这样,被人摆了一道还不知怎么回事。
正在犯难的时候,忽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启禀妖皇,属下有一事不明。”众妖齐齐转头望向发话者,却见正是北妖王之子,猛毒。
“猛毒你有何问题?”妖皇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皱,但仍示意猛毒说话。
“回妖皇,据小人所知,这人乃是傲来高阳城外的一名普通猎户,因误会与小人妹妹结识,这才与我妖族接触。我妹妹不知受他什么花言巧语的迷惑,不但几次三番以性命相救,而且现在还对这人念念不忘,如今这人竟然以寻我妹妹的名义混入傲龙城,实是居心叵测。试问若他真是西岭山神,面对一个天元宫护法使还要小兰搭救?这点我一直弄不明白,还望你这‘山神’解答!”猛毒咄咄逼人的话引来周围妖众阵阵点头,特别是他最后加重了“山神”二字,明眼人都可看出他其实根本不相信原虎会是什么山神。
然而此刻原虎却恨不得抱着猛毒亲上两口,在这关键时刻经猛毒这么一搅和,妖皇势必不能再苦苦相逼,自己可算暂时逃过一劫。
果然,面对理直气壮的猛毒,妖皇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这才答道:“我与几代山神均是相识,自见他第一眼起便已知晓这人身份。况且一直紧随他的这个高大汉子也是由山鬼所变化,此人确是山神无疑。”
既然妖皇已经这么说了,猛毒自不能再糾缠下去,正当他准备施礼退下时,却见一旁东妖王啄风却又站了起来,走上几步对妖皇一拱手道:“妖皇,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唔,啄风你说。”妖皇自然知道啄风要说的必也是和原虎身份有关,但东妖王身份非同一般,即便不快,也不得不让他说。
啄风道:“谢妖皇。”跟着向原虎一指:“虽说前些日子西岭山神身死确是不争事实,然而据我所知,一代山神身死,下一任山神若想得到山神玉的承认,少则数十,多则上百年才能办到。但前代山神赤松死了仅仅不过半年,又怎会这么快又冒出一个?况且就算跟着他的的确是山鬼,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山神,若真有居心叵测之徒妄图假冒来我妖族生事,要寻一山鬼随行并非难事。”
“啄风,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妖皇故意欺瞒大伙儿?”见啄风旁若无人的大发议论,锐齿再忍不住,站起大喝道。
“西妖王哪里的话,我只是想不明白,这才对妖皇提出,并无他意。”啄风一点也不动怒,心平气和的对锐齿说道。
那边为自己身份的真伪几乎快吵了起来,这边原虎却一点不动声色,他本就不欲搅进妖族内务,现在能有机会脱身,自然乐得让他们争个够,最好是把自己认做普通人,那就再不用为这事烦心。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就再不能在傲龙城呆下去了,是不是该想想怎么带小兰一起离开……
正当原虎在胡思乱想的当儿,一旁妖皇对一直未作表示的南妖王榕公道:“榕公,你怎么看?”至此妖皇已认识到,若不说服属下,借助山神之力的计划就得付诸东流了。这也难怪他们怀疑,毕竟对鬼族一战非同小可,若拿不出确实证据,他们根本不会接受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且妖族不同人族,妖皇也不能如人皇般随心所欲的行事,他用强命令的话只会更糟。
第十五章
榕公在妖族内资历最老不过,见多识广,深受妖皇敬重,若能得他支持,事情就会好办许多。面对妖皇的询问,榕公缓缓的道:“属下当然相信妖皇判断,然而这事毕竟太过重大,还请妖皇能拿出一个能让我们信服的证据。”
证据?山神独一无二的就是他那随心所欲的控石之技,然而原虎是被自己下套才进了这局,难道还指望他主动展示?妖皇无奈的想到。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却听啄风对原虎说道:“听闻山神任意操控土石之技。普天之下独一无二,若小哥你能证明给我们看,我们自然相信你的身份。”
鬼才会证明给你们看!原虎心里暗骂,表面上却一拱手说道:“今次我来这宴会实是一场误会,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现在看来我再留在这儿也只是多余,若无他事,这就告辞了。”说着站起身来。
“等等!”却听猛毒大喝一声,越前拦在原虎身前:“你就想这么走了么!如今我族机密被你听去,谁知你这人会不会宣扬出去。”
虽说对方是小兰的兄长,然而几次三番咄咄相逼,看现在架势,更似乎要扣留自己,饶是原虎脾气再好,也已然动怒。强压下心中怒火,原虎缓缓的道:“我可以人格担保,今晚之事决不会泄漏出去。”
“哼哼,你们人类最无信义,叫我们怎么信你。”猛毒冷笑道。
“哦?那你要怎么样?”原虎问道,语气已不觉转冷。
眼看就要闹僵,原虎身后斑急忙道:“猛毒兄,我可做保证,原兄决不会是没有信义的小人。若今晚之事当真泄露出去,你拿我问罪便了。”
“斑你这话就不对了。若无事还好,当真泄露出去坏我妖族大事,拿你问罪又有何用?”啄风在一旁缓缓的道。
“哼!那我也担保如何?”那边锐齿闷哼一声站了起来。
见斑和锐齿这么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原虎大是感动。此刻由不得他再逃避,否则怎对得起他们。原虎深深吸了口气,一瞬间人已平静下来,他对啄风和猛毒淡淡道:“两位怎么才会相信我不会将今晚的事泄露出去?”
“若你是山神,那当然没话说,我啄风再如何狂妄自大,也不敢怀疑山神会做这等卑鄙之事。”啄风道,跟着语气一转,直盯着原虎冷然道:“但若你只是个普通人,为安全起见,我们决不能冒险,只好请你在此多住些时日,等我妖族灭了鬼族,到时小哥想去哪儿也没人拦你。”
话已至此,啄风的意思已相当明显,要么原虎证明自己是山神,否则就得被软禁。这东妖王竟如此霸道,完全不顾忌若对方真的是山神的话,他这么做恐怕会引起绝大麻烦。
原虎在这时心中一片平静,对方把话挑明了的话,他反而拟定相应对策,不似先才般没底。“东妖王要我如何证明?”原虎微微望着他道。
啄风正要答话,猛毒已抢着道:“听闻山神法力无边,操石之技更是神出鬼没,如果不嫌我身份低微的话,何不较量较量?”
自刚才开始妖皇便刻意保持沉默,任由啄风和猛毒对原虎发难,似乎想以此逼迫原虎表白身份。现在看来这么做无疑相当有效,至少面对猛毒的挑战,原虎除了应战别无他途,而这,正是最好证明他身分的途径。
真是,双方毕竟不同族,隔膜太深,事情演变到最后还是只有以武力解决。这虽不是原虎愿意看到的,但他也并非怕事之人,面对崇尚武力的妖族,太过忍让只会让对方越加看轻自己,想到这儿,原虎已有决定。
“大人,让我杀了他。”背后石炼忽的以微秘声线传入原虎耳中道。虽已得吩咐不可轻举妄动,但石炼再也按倷不住杀心。
“退下,这事由我来解决。”原虎同样以密音答道。除非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否则他决不愿不懂手下留情的石炼代自己出手。
“好,我答应你。”原虎转头对猛毒道。
“原兄,不可。猛毒修为非同小可,还是由我和妖王出面证明好了。”斑见一贯好脾气的原虎真要动手,不由大是担忧。
“斑兄放心便是,自保之力我还是有的。”原虎对斑说道,并遥遥向望过来的锐齿做个放心的手势。本来正欲说话的锐齿理解的点点头,遂不再言语。
“哥哥,不要!”就在这一触即发之时,忽的传来小兰焦急的呼喊声。只见她由殿门处飞扑而入,后面猴妖一脸尴尬的追赶着。
“你来干什么!快出去!”猛毒脸色一沉,大声喝止道。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小兰不顾他的呵斥,大声的道。
“住嘴!这儿轮不到你说话,还不出去!你竟然对这个人迷恋成这样,还像个什么样子!”此刻已有低声议论声起,猛毒只觉丢脸已极,气急败坏的道。
小兰对自己的关心原虎很是感激,然而她毕竟太不懂事,不知自己这么做实是在火上浇油,若猛毒方才挑战还只是意气用事的话,现在恐怕已生了杀心了。
他只好安慰小兰道:“小兰,你放心,我们只是切磋切磋而已。”
“不,阿虎,你打不过我哥哥的。”小兰满脸俱是忧色,看来对于两人的较量,她已认定原虎会落败。
小兰又转过头恳求猛毒道:“哥哥,我知道你对我见阿虎很不满,我求求你,不要比了,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话。”
啪!猛毒猛的一掌扇在小兰的脸上,他气得一挥手怒道:“你为这个人竟然这么说,还不快给我到一边去!”
一刹那,原虎只觉体内热血似乎脱缰野马般极速流动起来,脑中轰然一震,一切顾忌已然抛在脑后。他拉过小兰,用手爱怜轻抚着她脸上红肿的掌印,轻声道:“放心,我只要他交还打你的一掌。”
跟着迈步走入殿中空处,一转身对猛毒道:“来吧,就让我看看阁下是否只会打女人!”
斑扶着小兰退到一旁,猛毒缓缓进到场中,一人一妖面对而立。由于双方都是战斗经验极丰富的高手,因此谁也没急着出手,而是静静的观察着对方,以对其实力做一个大致的评估。
啪、啪、啪…猛毒的尾尖轻轻敲击着地面的石板,发出一声声看似杂乱,实则隐有规律的声音,在厅殿广阔的空间之内回响。旁观的群妖无不屏息静气,静静看着他俩,到目前为止没有谁认为原虎会赢,只看他能坚持几招而已。
渐渐,猛毒尾尖的敲击越趋激烈,到最后就如战场之上的战鼓般,一声声直送入原虎心底,竟使本来平静的他生出一股热血沸腾,激昂彭湃之感,一刹那,原虎几乎想随着鼓点声冲了过去。
幸而在身形挪动的瞬间,原虎猛的惊醒过来,强制压抑下这股冲动,人仍稳稳站在原地。在别人眼内原虎或许由始至终均一动未动,然而他刚刚霎时的犹豫却完全落在一直紧盯着他的猛毒眼内。
敲击兀止,同时猛毒粗大的尾部一收一弹,眨眼间已突进至原虎身前,两手一探分左右抓向原虎双肩。此刻正是原虎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稳定心神的刹那,最是疏于防备,猛毒不愧北妖王之子,无论时间机会均拿捏得极为巧妙。
不好…这个念头闪过脑际的时候,原虎的身体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只见他脚下一挫,整个人侧了过来,身体立刻拉大与猛毒双手的距离。
高手之争往往便是这一线之差,猛毒的双手刚要触到原虎前胸后背之时,忽感腹下一阵劲风吹来,大骇下低眼一瞄,竟是原虎右手曲肘向自己小腹撞来。若自己势子不改,势必会与原虎一起中招,然而这次原虎却算错了一步,猛毒对原虎可说极为痛恨,加上他性子刚烈,怎肯抢先撤招?就这么,双方同时击中对手。
碰!的一声大响,猛毒被原虎一肘撞得倒飞出去,同时原虎脸色一青,也结结实实的挨了猛毒一记。但他并不打算给猛毒以喘息之机,深吸了口气,强压下钻心的痛楚一跃而起,人已扑了上去。
飞跌的猛毒突然不可思议的在半空加速,一下标出三丈多远,落地之时尾巴一卷一盘已稳住身形,张口对着原虎一喷。一股由万千卷闪亮的五彩气丝结成的气束脱口而出,在半空倏的分开向原虎卷到,便如爆开一朵烟花,煞是好看。
原虎却知这烟花可是会要人老命,还未与其接触一股刺鼻的腥味已扑面而来,显然这气丝均含有剧毒。哼!原虎目光一凛,体内山神气向脚下加速一沉,人已于半空高高跃起避过气丝,跟着一折继续向下扑去。
猛毒双手一合,跟着向原虎一指,同时尾巴大力一甩人已扑向半空原虎。似是受到指引,分开的气丝重又聚合在一起,如有生命般头端一扬,已向原虎追去。料不到这东西竟还能向自己追来,原虎现出惊讶之色,再要移气换形已是不及,原虎无奈下唯有屈身抱膝,整个人缩作一团,跟着气丝卷上将他完全包住。
碰!紧随而至的猛毒跃至包住原虎的气团上空,双手狠狠一击,气团应掌飞坠而下,重重的撞在大殿石板之上,于石屑纷飞中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
第十六章
“阿虎!”小兰不由大呼一声,便想抢入场中,却被斑拖住不得动弹。
“二小姐不用担心,原兄没这么容易被打倒。”斑不住安慰小兰道,然而他也是一脸忧色,话虽这么说,可原虎受伤看来是免不了的了。
一击得手,猛毒跟着落回地面,然而还未着地,令他吃惊的事发生了。只见他身体下方的石板没可能的扭动几下,就像破土春笋般冒出无数小刺,跟着这些石刺便像毒蜂一般脱离石板向他电射而来。一时间猛毒前后左右全是漫空飞射的石刺,直如暴雨一般向他打去,根本避无可避!
面对如此奇招,四周妖众无不齐齐惊叹,啄风与榕公对望一眼,均看到对方眼内的骇然之色,难道那小子真的是山神?
猛毒毕竟非一般妖怪可比,吃惊归吃惊,可他手上却丝毫不慢。只见他身体一卷已变为一个圆盘模样,于半空不可思议的飞速旋转起来,凡是接近圆盘近前的石刺无不像碰到一堵无形墙壁,纷纷被弹开。
待石刺散尽,猛毒继续下落。可惜事情并未这么了解,下方石板再动,五束石索高高扬起,交错着向猛毒卷来,同时那些被弹落地面的石刺竟一起竖立,对准猛毒再次射去。猛毒脸上终于不可避免的现出惊骇之色,虽知这定是原虎搞的鬼,但他被“五毒瘴气”所包,还受自己一掌,怎可能还有行动的能力?
五束石索交缠着来到猛毒身前之时,忽的向四方张开,便像一只大手摊在猛毒身下,同时回射的石刺也齐齐赶到。待石刺进入石索的包围之内时,突的加速向中心猛毒标去,而石索则刹那回缩向猛毒倒卷而去,竟是封死他所有退路。
身周尽是石刺,四方退路则完全被石索封锁,加上久在半空,再无余力,猛毒无奈的发现,自己完全没了闪避的余地,除了硬架此招再别无他途。他终于明白小看原虎有多么可笑,想不到大意之下的代价竟如此沉重。
猛毒徒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蓝色的蛇眼竟瞬间变为妖异的紫红色,同时一股金青交杂的凝练妖气布于体外。噗噗噗噗……暴雨般一阵急响,石刺纷纷打上猛毒身体,不断将凝实的妖气击得逬射分散,便如同在猛毒身周炸开一朵朵的金青小花。石刺打尽,猛毒身周的妖气也被击得七七八八,再无复先时充盈,这时石索卷到,一下将猛毒包个结实。
区区石索又怎能困住猛毒?只听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响,困住他的石索表面出现一丝裂痕,伴随着不断的咔咔爆响声逐渐扩大,石屑下雨般纷纷掉落。终于,一声历啸,石索猛的四分五裂,猛毒已然脱身。
就在石索裂开,视线恢复的刹那,猛毒看到了一个令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情景。在他下方,包住原虎的“五毒瘴气”已被撕得四分五裂,漫天俱是一片片的五彩残气飘散。而本该身中剧毒,动弹不得的原虎,却已不可能的自瘴气之上跃身而起,双掌击向自己胸口。
……!不管愿意与否,现在根本无法再有任何动作的猛毒唯有眼睁睁的看着原虎双掌印上自己胸膛,满脸俱是不甘之色。
按实,劲吐。原虎体内山神气刹那间全速涌向双手,自两方皮肤交接处怒潮般狂涌入猛毒体内。初次与变幻莫测,穿透力极强的山神气接触,猛毒初时也只觉原虎这一掌似乎无甚力道,正想乘机反击之时,这才发现手足已根本不停使唤,而那股山神气,早已散入猛毒全身经脉。嘶啊!猛毒一声痛苦的大叫,张口喷出一股鲜血,已向下飞坠,轰!的一声摔落地面。
先时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待到下方众妖反应过来之时,猛毒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本以为猛毒必胜之局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全场许多妖怪为猛毒的喝采之声硬生生凝定嘴边,张大了口呆呆看着被打落的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虎先时一战已把山神玉的运用发挥到极至,在不及闪避猛毒的“五毒瘴气”之时,他干脆将计就计,将山神气布于体外免受瘴毒侵袭,同时硬挨猛毒一掌。然后在对方大意之下,完全凭借气机感应操纵土石攻敌,其准确自如处简直宛若亲见。无论是料敌应变还是对山神玉的掌控,原虎都充分显示出自己的过人之处。
见猛毒半天未再动弹,原虎不由暗想难道是自己出手太重,将他打成重伤?虽知以猛毒功力这不太可能,但对方怎么说也是小兰兄长,爱屋及乌下原虎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准备蹲身察看。
“小心!”正在这时,后方突的传来斑的呼喊之声。
同一时原虎也感到不对劲,想也不想,他双腿一弹已准备向后退开。忽的,他只觉有什么东西缠上自己双脚,身子一下失去平衡,人已摔倒在地。大骇之下原虎急忙看去,发现缠住自己双脚的竟然是猛毒的尾巴,就在刚才走过去的时候,它不知何时已悄然伸到自己身后,自己疏忽之下竟然没有发觉。
这时他才感到有些不妙,双脚被制,他已无法动弹。而这时看似晕去的猛毒粗尾一拉,已借着反弹之力闪电般扑了过来,对准原虎颈项一口咬下。
看着他嘴内像内弯曲的毒牙,被咬上了那还得了,原虎急忙伸手死死按住猛毒肩膀阻止他下咬之势。一人一妖你来我往,就那么较起劲来,正在相持不下之时,猛毒眼内忽的闪过一丝狡诈之色,肚腹一收一鼓,已向原虎喷出一物。
不好!原虎心里叫糟。忘了他还会喷毒,可惜自己被死死按住不能动弹,唯有眼睁睁看着一大团“五毒瘴气”夹杂着一颗精光四射,内里像有一团青焰在不住燃烧的奇异珠子向自己面部击来。
原虎不知道的是,猛毒打得兴起下,竟然喷出自己常年修炼的内丹。这内丹是修为五百年以上的妖怪方能拥有之物,乃其体内精华所凝,最是霸道不过,可说无坚不摧,然而一旦受损,妖怪本身也会受极大的伤害,须花很长时间修复,故非到万不得已,从不轻易示之于外。若被这一下打实了,任他有十个原虎恐怕也得一起了帐。
虽然不知这为何物,但原虎本能的感到巨大的危险就迫在眼前,身体虽来不及反应,但山神玉救主之能随即全面发动。一点青绿光芒由原虎额头闪现,瞬间一团有如浓浆一般的青光脱体而出,迎向猛毒内丹。而在两人身周,大片石浪翻卷而起涌向他俩,顷刻就将之包了起来。
内中轰然一震,霎时间整个大殿都摇晃起来,包住原虎与猛毒的石层薄纸般四分五裂,一股刺眼得让人不敢直视的青光刹那充满整个空间,并继续向外逸去。大殿周围种植的所有树木均无风自动的剧烈摇晃起来,积雪合着断枝残叶纷纷撒下,青光去势不止,片刻间已照遍整个北妖王府,在这深夜之中,整个傲龙城都目睹了这一奇景,而直冲云霄的青芒则连整片六百里雪山也清晰可见。
青芒越炽,过得良久方才渐渐消退下来,等到可以见物时,众妖忙向殿心看去,所见场面无不令他们大吃一惊。只见猛毒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原本青金色交杂的闪亮鳞片此刻有若败瓦般灰暗无光,任谁也知他已身受重伤。
第十七章
原虎安然无恙的站在一旁,额上绿光还未完全消退,一点绿芒正在眉心闪耀不止。至此比试结果已然分晓,虽然猛毒被打成重伤,然而众妖却也不能怪原虎出手过重,毕竟是猛毒挑战在先,再用内丹伤人在后。
“哥哥!”小兰悲呼一声抢上抱住猛毒,大殿之内像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一阵慌乱,妖皇及妖王等纷纷围了上去。
“还好,只是内丹受损,没有伤及性命。”妖皇收回按在猛毒胸口的手说道。
“妖皇,现在该怎么办?”南妖王榕公悄悄的道,并指了指仍站在那儿的原虎。很奇怪,虽然赢了,但原虎却像呆过去般,直到现在也未有动作。
“我实在太大意了,以为他新任山神之位,可以好好利用,谁知如今竟落得如此结果。只望他千万别翻脸,否则我妖族实难同时与两方为敌。”妖皇此刻不禁自责道,同时也深悔不该任由猛毒等人逼原虎表露身份。
然而真是怕什么,什么就来。就在这时,大殿又是没来由的一阵震动,外面树木纷纷剧烈的摇晃起来,唰唰的声响直如怒潮拍岸一般。同时,在场所有妖怪都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脚下的大地活了过来,正以此种方式展现着自己的愤怒,殿内的一些石板已微微开始龟裂。
“这,这是怎么回事?”众妖无不惊慌的望着四周,想要找出这山摇地动的原因,一些执勤的妖兵已忍不住惊恐的呼喊起来。
“这是山鬼所为,只因我们冒犯了山神。”锐齿平静的说道。
经他这么一说,众妖纷纷向原虎看去,果然,只见他虽然没有任何行动,然而奇迹似的他身周三尺之内地面纹丝不动,甚至连灰尘也未扬起半星,与周围一片大乱的情形形成鲜明对比。
“妖皇,事已至此,我们是不是……”啄风眼珠一转,忽的对妖皇悄声说道,并撮指成刀做了个下斩的动作。
“不可乱来,难道你还未感受到么?”妖皇眉头一皱,对啄风道。
啄风心里一惊,这才注意到,大殿四周出现数十股极为强大的怪异气息,非妖非怪,不在神州五族之内,正是由山峦精气所化的山鬼之气。而同时,越来越多的山鬼正向傲龙城汇来,其数量怕不有数千之多。
“如今恐怕整个雪山的山鬼皆已在此,难道啄风你真想与天界为敌吗?”锐齿见啄风终于注意到山鬼的出现,微微冷笑的对他道。
“西妖王何时变得如此胆小怕事?反正赤松死了,天界这么久也未有表示,再杀一个又有何妨?以傲龙城现在军力,就算再来几万山鬼也一样应付。”啄风大不以为然的说道。
跟着转身对妖皇一拜:“妖皇,一不做,二不休,还请速速定夺,迟恐不及。”
“住嘴!啄风你这么做可有想过后果?如今与鬼族之战在际,若再杀死山神,万一惹出天界干预,我妖族恐怕会有灭族之祸。”锐齿见啄风似乎执意要下手,连忙阻止道。
“西妖王你是否太过天真,看如今情形,你以为他会不计较吗?与其留此祸端,不如早做了断,到时这些山鬼自会散去。天界现今势微自顾不暇,又怎会来管我们。”啄风一挥手指着原虎说道。
就在这几句话间,地面颤动已越来越是剧烈,外面城中已有妖怪发觉不对,不断有呼喊之声传来,同时城外聚集的山鬼也越来越多。
“妖皇,请快快决断,杀还是不杀。否则一旦乱了军心,就再难以收拾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榕公此刻对妖皇道。
“小兰,你过来。”出乎众妖王意料,妖皇竟然叫过在一旁照料猛毒的小兰。
“是,妖皇有何吩咐?”小兰闻言走了过来。自原虎将猛毒打成重伤,小兰心里就完全乱了套,一方是自己心爱之人,一方是自己亲生哥哥,她自是不欲任何一方受伤,然而弄到现今这个结果,恐怕最伤心的还是夹在中间的她。
自从地震开始她就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在照料猛毒的同时仍时时留意原虎那方情形,见他由始至终均如失神一般默立不动,不禁也深为担心。他却不知方才短短一会儿功夫,原虎就差点死在啄风的提议之下。
“你去让他撤走所有山鬼,若他不再计较,本妖皇可以为方才之事向他道歉。”妖皇缓缓对一脸惊容的小兰道。
“妖皇!您在说什么?凭北二丫头又怎可能让那小子平静下来。”啄风见妖皇叫来小兰竟是为此,不能置信的道。
锐齿却深知小兰对原虎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不禁大感妖皇英明,竟能于不多时间看穿两人关系,并善加利用。
妖皇对啄风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然后对小兰道:“记住,此事关系重大,务必尽力而为。”
刚听到妖皇的要求,小兰也极为吃惊,然而很快她就明白了妖皇的用意,在场除了她,确实再没第二人能够劝住原虎。她微微点了点头,慢慢向原虎走去。
“站住!”就在小兰快要来到原虎身边之时,地面突的冒出一圈石刺将她围住,同时石炼威胁的声音传来道。
“让我见阿虎,我有话要跟他说。”小兰大声的对石炼道。
“大人现在很愤怒,嘱我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否则立杀无赦。小姐还是快离开吧。”石炼摇了摇头,对小兰说道。
“不,让我见阿虎,不然我决不会离开。”小兰毫不畏惧的跨出石刺的包围,又向前走了几步。
唰!一根石刺闪电般破土而出抵在小兰胸口,石炼沉声道:“小姐莫要再靠近,否则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阿虎,阿虎,你听得到吗?我是小兰,快让我过去。”小兰知道石炼并非说笑,只要自己再走一步,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无奈下唯有对原虎喊道。
“听到了,我不想杀你,你快走吧。”低着头的原虎终于开口说话,然而令小兰惊讶的是,原虎的语气竟是那么冰冷无情。
阿虎决不可能对自己这么说话,小兰深深的相信。她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头对原虎凄然一笑道:“我要过来啦,你真的要杀了我就动手吧。”说着微微吸了口气,缓慢,然而却异常坚决的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起脚,前迈,落地……小兰这个动作异常清晰而缓慢的划过狭窄的空间,然而这短短一步之遥,却是连接着生与死的距离。时间似乎也因这一脚而停滞下来,石炼瞳孔猛的收缩,两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小兰的动作,就在她右脚落地之时,石炼悄然呼出一口气,一挥手,一根石刺冒起直刺小兰的心口。
小兰微微闭上了眼睛,脸上却平静依然,没有丝毫害怕的神情,似乎安然受这石刺贯胸之厄。突听啪的一声脆响,身体却并未传来被刺穿的痛楚感觉,小兰讶然睁开眼睛,却见那根石刺在自己身前两分之处硬生生凝定,随后碎裂崩坏。
“我已经说过了,快走!”一直低着头的原虎终于抬头看着小兰。
第十八章
只见原虎表情冷漠,以往脸上那种善良而又略带一丝忧郁的神色已然不见,语气也像这辽阔雪山一般,充满着冰冷得叫人害怕的威严。似乎在这短短时间,以前那个原虎已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附身一般,让小兰感觉如此陌生,以至于要不是模样未变,小兰几乎要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另一个人。
“阿虎,求求你,住手好么。我哥哥并非故意想要伤你,一切都因我而起,要怪你就怪我好啦,我只求求你住手好吗。”小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原虎,不禁大是哀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该死…都该死……”原虎忽的喃喃说道。
小兰惊讶的看着他,颤声道:“阿虎,你、你刚才在说什么?”
原虎忽的对她冷然一笑,脸上竟带有一种嗜血般的疯狂神情:“区区卑贱妖族,竟妄图伤我山神尊贵之躯。石炼……冒犯山神者,该当如何?”
石炼闻言恭敬的道:“凡犯山神者,杀!”
最后那一声直如平地焦雷,一下把周遭所有声音都盖了过去,远远的竟隐有回音传来。刹那之间一切都沉寂下来,随后,所有在外候命的山鬼齐声叫道:“凡犯山神者,杀!”其声便如一股巨大的洪流,浩浩荡荡的传遍雪山每一个角落。
“不,你不是阿虎,阿虎决不会说出这种话。”望着原虎,小兰脸色唰的雪白,她不住的摇着头道。
“我当然不是原虎,我是西-岭-山-神!”
霎时,这话就像带着无比的魔力一般,大殿之内众妖都像中了定身法似的呆看着天神般傲然立于殿心的原虎,一时无法再做任何反应。
妖皇愣了片刻,不由喃喃道:“这下糟了……”
石炼脸上不可抑制的出现喜难自禁的狂热神情,他面对原虎跪了下去,头深深的埋在地上,表达着自己无比的尊崇之意。若有人此刻在半空下望的话,就可以看到周围大山之上,密密麻麻的无数山鬼面对傲龙城敬畏的跪倒……
“不,你是原虎!是我的阿虎!不是现在这个山神!”小兰忽的生出一股不畏一切的勇气,向原虎扑了过去。
“找死!”原虎冷冷的看着小兰扑来,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似乎自己压根就不认识她。跟着他眼睛一凛,一把锐利石刀弹离地面毫不犹豫的割向小兰咽喉。
“原兄,不可!”一直担忧的看着两人的斑见原虎竟真的下了杀手,不禁大吃一惊,忙飞身扑上护住小兰:“二小姐,小心!”
然而终是慢了一步,只见石刀便像砍进最为洁净无暇的积雪中一般,没入小兰雪白的脖颈之中,跟着毫不迟滞的穿了出来,笃!的一声陷于殿中木柱。
“……”小兰动作突的停顿下来,身子还保持着向原虎扑去的样子。跟着,她的脖子隐隐现出一线血痕,逐渐加粗扩大,终于,噗!的一声,一股血雾激喷而出,霎时在身侧撒出一片触目的半圆血花。
小兰的眼神逐渐涣散下来,她最后望向冷然看着这一切的原虎,无限哀伤的笑了笑:“你…还是出手了。那就快醒来吧,不要让我白白死去……”
原虎哼了一声,背着手扬起了头,竟是完全不为所动。看着他这个样子,小兰凄然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不知是否奇迹,一滴温热的鲜血不可思议的高高溅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原虎眉心闪动的绿芒之上。刹那,就好像从最深的恶梦中醒来一般,原虎浑身轰然一震,猛的转头望向小兰这边!
“小兰!!!”原虎不能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切,狂呼一声扑上抱住小兰。
小兰颈上鲜血已浸透她大半身体,原虎抱住她的手顷刻便被染红,顾不得再说什么,原虎手掌按上她颈上大得吓人的伤口,催发全部山神气开始治疗。
随着山神气大量涌向双手,原虎两掌绿芒大盛,一团晶莹透明的荧光流转于上,看去直如玉琢一般。然而不知是否伤口过大,失血过多,平日疗伤神效无比的山神气此刻竟再无回天之力,抱着小兰逐渐开始变得冰冷的身体,原虎额上汗如雨下,忽的,他头也不抬的叫道:“石炼,快来!”
石炼闻言会意,走上蹲在小兰身边,也将手掌按上她的伤口。山鬼虽然并非身负山神气,然而西岭精气所化的他们,体气却与山神气相当接近,故疗伤之效。此刻地震已经停止,大殿之内一片狼藉,所有妖怪都一言不发看着原虎与石炼救护小兰,一时整个空间内鸦雀无声,只余原虎手上的绿光照亮四周。
山神气源源不绝的自伤口涌入小兰体内,散布到她身体每一个部分,收敛伤口,愈合皮肤,甚至催生骨髓造血。只见她颈上创口慢慢的收拢起来,在绿光照耀下逐渐变淡消失,血早已止住,此刻伤口大小已不到先时三分之一。
然而眼看就要成功之时,小兰忽的猛力一挣,张口咳出大量鲜血,肌肉牵动下,刚刚愈合还很脆弱的颈伤再次崩裂开来,前功尽弃。原虎见状大惊,不敢有丝毫犹豫,深深的吸了口气,全身衣发无风自动,一股股绿气自全身涌出笼罩身周,双眼瞳孔竟然变为青绿之色,双掌绿芒再炽,比先时又亮上许多。
原虎这样已是不顾身体承受能力的催运山神气,除海镜第一次使用山神气导致身体不能承受以来,他从未过度使用过它,顶多只是将其用尽。山神气虽然极为神奇,然则物极必反,若不加节制的使用,就算原虎是山神,恐怕也会在事后身体崩溃,永为废人!
这一点原虎如何不知,然则小兰几次三番以性命相救,此次为了点醒自己,竟被失手重伤。此时原虎心中痛苦得有如刀绞,不住的深深自责,如有可能,他真恨不能代小兰去死,故为了救她,就算事后有任何严重后果,原虎也全然不顾。
“大人,不可!”石炼见原虎已是不顾性命的架势,连忙跪下苦苦劝道。
“石炼,还不快帮手!”对他的话原虎未加理会,只沉声吩咐道。
“大人,您乃万金之躯,何必为一个妖怪……”石炼还待再说。
“我叫你帮手!”原虎转头猛的暴喝一声。
“是,属下遵命。”石炼浑身一颤,露出极为害怕的表情,忙趋前帮忙疗伤。
然而此刻合二人之力竟也难以再起效用,原虎越发焦急,不明白为何会如此,要知道此刻所用山神气之巨,他有绝对信心能将比这大上十倍的伤口治愈。
正焦急间,原虎忽的明白过来,自己看到的只是小兰这个“人”的躯体上的外伤,而附于其内的“蛇妖”小兰也被方才一击所伤,自己忙于治疗外伤,一时竟忘了这点。虽说一人一妖是两个躯体,然而毕竟是“妖怪”小兰在维持这个人身,两者实是大有关联,若不同时治疗,当然难以治愈。
想通此节,原虎信心大增,可要同时进行两边,自己与石炼实是力有未逮,犹豫了一下,他已有主意。只见原虎将手按于地面,沉声说道:“我以山神之名命令尔等,立刻将气尽数交于吾身。”
随他一声令下,聚集在傲龙城外的所有山鬼立即毫不犹豫的将气通过土地向原虎输来。刹那,就如无数条小溪汇入大海一般,源源不绝的气汇集到原虎身上,只见聚在他双手的绿芒顷刻间猛增十倍以上,如罩子般将他与小兰包了起来。
至此内里便如凝固一般再无一丝动静,由于小兰是已故的北妖王逆鳞之女,身份非比寻常,故包括妖皇在内所有妖怪都紧张的注视着这团光罩,等待结果。约一柱香的功夫过后,缓缓的,凝练得有如实质一般的光罩开始慢慢缩小变淡,终于在猛闪一下之后迅速回缩于一点退入原虎体内。
第十九章
众妖急忙看去,原虎缓缓站起,他面色灰败,整个后背几乎都被汗水打湿,可见方才倾力疗伤实是颇为辛苦。而他怀内的小兰脸上已隐见红润,颈上伤口消失不见,呼吸也很平稳,看来已然没事。
感同身受下,众妖无不暗暗松了口气,原虎将小兰递给候在一旁的斑道:“斑兄,麻烦你了,请好好照顾她。”
斑点点头接过小兰道:“原兄放心。”说着抱着小兰向外走去。
待斑离开后,殿内再次陷入沉默,众妖均望着原虎,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方才一阵大乱已经证实对方就是山神,那么猛毒行为可说是对他极为的不敬,而原虎也亲口表示过不会善罢甘休。刚才因为救护垂死的小兰,所有人都暂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现在又不可避免的面对了。
然而原虎却像呆了一般,只是望着斑离去的方向,一脸忧虑。既然当事人没做表示,众妖更觉心底忐忑不安,不知这位被惹怒的山神究竟在作何打算。而在啄风暗自吩咐下,殿外已悄悄聚集大批妖兵,紧张的气氛就如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流一般,悄然流遍大殿每个角落。妖皇眉头一皱,便准备开口。
这时却是石炼解了众妖的疑惑,只见他对原虎恭敬的跪下道:“大人,是否要将这些胆敢冒犯您的妖族全数杀死?”
他这话一出,殿内的紧张空气立刻由暗转明,便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般凝定在空气之中。不由自主的,殿内殿外,甚至连傲龙城内的所有妖族均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之气缓缓在心底郁结。突的,啄风眼内精光一闪,悄然挥手便准备吩咐妖兵抢先动手。
“不…我很累,想去休息了……”就在这一触即发之时,原虎终于说话。
想不到原虎竟会这么说,包括石炼在内众妖无不目瞪口呆。
“妖皇,看来此人已耗尽法力,此刻正是天赐良机,请准许属下动手。”听原虎这么说,啄风嘴角牵出一线冷笑,传音对妖皇道。
“如不嫌弃,山神就在此地歇息吧。”妖皇饶有意味的看了看原虎,忽的道。
妖皇这话又让众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妖皇疯了么?竟还留这个瘟神住在傲龙城!这岂不是引狼入室,况且对方又怎会答应。
然而出乎众妖意料,原虎竟然点了点头:“多谢妖皇。”跟着吩咐石炼道:“石炼,让他们都回去,已经没事了。”
石炼闻言不解道:“大人,此地异常凶险,不如让大家在外随时等候……”
“不,让他们都回去,妖皇决不会对我不利。您说,是吗?”原虎摇了摇头道,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妖皇所说。
妖皇看着原虎,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欣赏之色,他仰天大笑道:“好!山神果真好胆量,西岭有你作主,实是我等之福。请!”说着吩咐身旁一名妖兵在前引路,带原虎到府中客房休息。
原虎看了看仍在昏迷的猛毒,叹了口气,淡然拱手道:“妖皇过奖了,我只是不愿因这等小事引起争端而已。”说着随妖兵走出殿外。
石炼无奈,也只好暗暗散去聚集城外的山鬼,跟着原虎走出。
待两人走后,殿内妖众这才真的松了口气,这时一名牛妖犹有余悸的望了望原虎离去的方向,不甘心的对妖皇道:“妖皇,难道真的就让他留在这儿?”方才原虎所展示的绝大法力以及手下山鬼的强大势力已深深印在这些妖众的脑中,自此再没人敢小看这名外表谦和的人类少年。
“此人虽为山神,却并非狂妄自大之辈,而深知进退之道。若现在动手,只会让我们两败俱伤,到时就算没有惹出天界,也只会白白便宜鬼族。放心,我有绝对把握他不会乱来。”妖皇摆了摆手,自信的说道。
“呵呵,妖皇所言极是,我观此人也并非外表那么简单。为打消我们的疑虑,竟毫不犹豫的撤走所有山鬼,如此果断实属少见,目前我族主要敌人乃是鬼族,实不宜再树下如此强敌,难得对方肯主动示好,何必再去多事。你说是吗?东妖王?”南妖王榕公微微一笑,也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妖皇所言极是。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请妖皇准许属下暗中派人监视此人行动,以防意外。”东妖王啄风对妖皇躬身道。
“锐齿,你怎么看?”妖皇沉吟一下,对西妖王锐齿道。
“想必妖皇也知道,我与此人大有渊源,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他不会是言行不一的宵小之辈。”锐齿毫不犹豫的答道。
妖皇豪迈一笑,击掌大喝道:“好!能让锐齿你如此信任,这个新任山神果非寻常。啄风你也不必去监视他,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没让我看错。”
三大妖王均已这么说,底下一干妖众自然再不会有异议,妖皇满意的道:“今晚之事已经过去,今后谁也不得再提起,也不准有谁借口再去惹他,否则立杀无赦。后天大会如期进行,决出北妖王之后即刻与鬼族开战,不得有误,明白了吗?”
“谨遵妖皇吩咐。”众妖齐齐恭敬跪倒在地,轰然应诺。
第二十章
“唔……”原虎捧着头自床上痛苦的坐起,窗外艳阳高挂中天,射入的强烈光线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来。
头疼欲裂,昨晚过度使用使用山神气的后遗症终于发作,初时尚可忍受,然而在回来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晚之后,便逐渐显现出来。
原虎知道后果严重,不敢怠慢,忙就那么盘膝坐于床上开始调节体内紊乱的气息,同时分出一股径上脑际以缓解疼痛。他现时对其的掌控早已今非昔比,很快,没费多大劲整个人就由明返虚,进入那片由山神玉构建的奇异世界里去。
悠远无垠的空间无声无息,似乎连空气也凝固下来,原虎便像初生的婴儿一般由无边的天空缓缓沉下,意识在其间载沉载浮。天地正中,那棵碧绿透明,仿佛恒古以来便矗立在那儿的巨木缓缓张开枝叶,就如同欢迎回家游子的母亲,深深的将原虎吸纳其中。跟着,巨木开始有节奏的一收一鼓,将这扣动人心的异响逐渐传遍整片天地之间。
时间在他没有察觉之下静静流逝,原虎在其内尽情的吸收着山神玉源源不绝供给的气息,体内混乱的气流渐渐理顺。整个人随之轻松下来,全身充满着一股说不出的舒适之感,一时间,原虎真想就永远呆在这儿,再不离开。
快要完成时,忽的隐隐约约听到外界石炼厉声喝喊道:“什么人?站住!”
不会吧?这么快就有妖怪上门来找麻烦?原虎不由大奇,正好调息得也差不多了,原虎睁开眼来,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念头才起,原虎的意识已飞速涨大扩展至极限,将山神玉内那奇异的世界完全包纳起来,然后迅速回缩于一点。顷刻间,眼、耳、口、鼻、意充盈着外界丰富的信息,原虎已然醒来。
睁眼瞧去,只见石炼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前,便像一扇门板般挡住原虎的视线,而透过缝隙望去,外面似乎有一个娇小的身影。
咦?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怎么傲龙城也有自己认识的人吗?原虎不由大讶,跳下床来向石炼走去,一边道:“石炼,怎么回事?”
“大人。”石炼闻言恭敬转过身来,说道:“此妖妄图乘您调息之时闯进来。”
“哦?真有妖怪来找麻烦?”原虎边走边想,目光顺势越过石炼向外看去。
“小月!你是小月?”突的,原虎脸上现出不能相信的神情,惊奇的叫道。
门外,一只女婢打扮的兔妖端着一盆热水,一只白毛巾在门口盈盈而立,脸上一副拿死硬的石炼毫无办法的气苦模样。虽然只是一只妖怪,然而无论其神态气质,却与人类娇俏的小家碧玉毫无二致,实在是非常温柔可人。
“啊,原公子,你醒过来啦?”看到原虎,兔妖惊喜的叫道。她正是在西妖王的赤牙城与原虎有过一面之缘的兔妖小月。
“你怎么会在这儿?是和斑兄一起来的么?”原虎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是斑总管带我来的,只是原公子没有见到罢了。”小月说着端着水走进屋中。石炼在原虎的示意下静静的退到一旁。
小月熟练的放下水盆,将毛巾浸在内揉搓几把,拧干递给原虎,一边道:“我早上就来过了,不过那时你还在睡。后来再来想看你醒来没有,却被这个吓人的大个子给当贼一样拦在门外。”说着她向一旁静立的石炼做了个鬼脸。
原虎不由大感好笑,石炼忠心耿耿,就是不懂变通,想想跟自己这么久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他接过热毛巾捂在脸上,顿时一股舒服感觉传遍全身,原虎随口问道:“那我就代他向你道歉咯。小月,是斑兄叫你来的吗?”
“不,是二小姐叫我来的。她本想邀你一起用早膳,知道你没醒,就让我现在来,请你到她那儿去。”小兰接过原虎递回的毛巾,一边道。
“小兰!?她,她已经醒了么?”原虎闻言连忙追问小月道。
“是啊,二小姐早就醒来了,她可不像你那么懒。”小月知道原虎脾气随和,并不会高高的摆架子,所以放心的和原虎开着玩笑。
看来她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之事,听到小兰已经醒来,那么应该没事了,心里顿觉一阵轻松。要、要是小兰出了什么事,我、我……
见原虎突然发起呆来,小月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是,从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人,自从认识公子你开始似乎你就每次都在睡觉,难道还没睡醒么?”说着她又细心的将毛巾拧干,递给原虎。
听到小月的话,原虎回想起以前在傲龙城的情景,心底浮上一股熟悉亲切的感觉。加上知道小兰已经痊愈,一时间所有烦恼不快似乎都因之一扫而空,原虎的心情变得说不出的愉快。
他笑着接过热毛巾仔细擦着脸,一边对小月道:“那是因为我有很多事要做嘛。不过真是要谢谢小月你了,还来服侍我这懒人。”说着就想自己去搓毛巾。
哪知小月一把将毛巾抢了过来,一边嗔怪道:“别,还是我来,我可还记得上次你笨手笨脚的,弄得满身满地都是水。跟我来吧,二小姐还等着你呢。”
一刹那,时光似乎又回到半年多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在赤牙城那间简陋的石室之内,原虎初到贵境。那时,真的是很怀念啊。
然而感慨在原虎心中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他早已不复当年心性。收拾心情,原虎跟着小月走出房外,外面阳光耀眼,不觉间时间已到正午。
原虎所在的厢房位于北妖王府靠西的位置,周围花树掩映,鸟鸣清幽,环境极是优雅。碎石小径积雪扫尽,微带水汽的石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房顶枝上的白雪已化去不少,到处充满着一股欣欣向荣的蓬勃朝气。
原虎随小月沿石径向府北而去,穿过一座植满腊梅的美丽花园,不多时已来到一座独立于一个池塘边的画楼之旁。池塘不大,呈弯月形,水清石净,一些枯黄的树叶飘浮其上,不时有两三个水泡自水底冒起,不知是否游鱼所吐,在午间偶尔传出的鸟鸣声衬托下,显得说不出的清幽雅静。画楼虽只两层,然而建得极为精美,青瓦秀墙,窗栏被精心的雕成镂空的雪花图案,淡青色的锦帐低垂,挡住外界视线,两座花圃分于房门两侧,内里数种不知名的鲜花在这苦寒时节仍尽情怒放,为周遭空气平添一丝若有若无的芬芳气息。
看来这里就是小兰在府中的香闺了,想到即将进去,原虎竟觉一阵面红耳赤,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忆起昨晚自己失手下对小兰做出的事,原虎又不禁有些踌躇不前,自己还将她的哥哥打伤,小兰还会原谅自己吗?
见原虎带着一脸忧虑夹着高兴的复杂表情呆立门外,小月奇怪的回过头来:“怎么了,原公子?我们快进去吧,二小姐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原虎一下回过神来,嗯啊的随口应道,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踏上石阶,在暗紫红色亮漆层刷的精美房门前微微犹豫一下,伸手将其推了开来。
随着房门中分而开,屋里情景尽入原虎眼内。这是一间布置得极为精巧的厅房,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白熊皮,四面窗帘低垂,将屋外寒风尽数遮挡,一只盘龙金漆大铜盆内燃烧着熊熊炭火,热气将房内烘得暖融融的。正中一张不大的紫檀木圆桌,上铺洁白的绣锦桌布,此刻,数道精致的菜肴放于桌上,发出诱人的香味。正对大门的墙上挂有一副巨大的“空谷幽兰”图卷,画风清新雅致,然而极为传神,当是人族名家精品。最让原虎惊讶的是在屋北角一张小几上,竟然放着一盆含苞待放的百合,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可以使其在这时节开放。
小兰慵懒的靠在一张铺着锦垫,以刻花石榴木所制的木榻之上,山神气疗伤之能果真大为神效,看她现时样儿,已全无大碍,只是因伤势刚刚痊愈,玉容还有些苍白。她身着一袭素白缀纱连身绣裙,只在胸口部分点饰有一枝绣工精美的梅花,看起来格外醒目,她外披鼠灰夹银短毛风衣,玉足不着鞋,只松松的套着一双鸦头罗袜,微微斜放于地的双脚被又长又密的白熊毛遮去大半。
此情此景,似如人间仙境,又怎能不让原虎痴迷沉醉。
第二十一章
看着原虎痴痴看着自己的傻样,小兰轻轻抿嘴一笑,轻快的跳下木榻,在原地一个旋身,立刻衣袂飞舞,便像一朵白兰倏然开放,给人惊艳之感。
“阿虎,真要谢谢你,你看,我全好了。”小兰开心的道。
原虎心里一阵刺痛,傻丫头,是、是我伤的你啊。他蔚然一叹,缓缓的道:“小兰,我昨晚……你真的不怪我吗?”
小兰微微一笑,来到原虎面前,轻抚着他的面颊,柔声道:“傻瓜,我永远也不会怪你的。况且阿虎你也不是有心的,不是吗?况且,就算你是,我也……”小兰说着轻轻低下了头,拳头嗔怪的在原虎胸口轻锤一下。然而她说这话时语气却诚挚无比,显然完全发自内心,绝非做作。
虽然知道小兰定然不会真个责怪自己昨晚的行为,原虎仍像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般,心底松了口气。跟着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小兰,真是待我太好了。
似是感受到原虎此刻心境,小兰冲他露出个迷人的笑容,跟着伸指在唇边微微一晃,似是在说:“你不必多说,我心里明白。”
原虎也理解的点了点头,跟着揉了揉肚子,做个苦脸的表情。小兰一愣,跟着将脸埋在原虎胸前,被他夸张的动作逗得哑然失笑,双肩更是不住抽动,显然忍笑忍得极是辛苦。
就在这宛如游戏一般的无声小动作里,两人用此种方式完成了彼此之间心的交流,一切误会与担忧都在这一笑之间消解。
“一看就知道你饿了,快来,看看我都准备了些什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小兰拉着原虎来到桌旁坐下,指着那些散发出诱人香气的菜肴道。
清拌豆腐,香松里脊,醋溜鲤鱼,粉丝三鲜汤……这些都是极为家常的菜,然而做工精细,用料考究,色香味样样俱全,还未入口已引得人食指大动,显然出自厨艺高手之手。没想到这些日子不见,小兰竟学得这么一手好菜,原虎惊讶的想着,自然而然的,他的眼睛便向小兰看去。
“嘻嘻,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不过做菜的高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猜猜是谁?”小兰会意,连忙辩解道。
此刻屋里除了他俩,便只有石炼和小月,那么厨师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原虎对一旁得意的望着他的小月道:“真没想到,小月你做菜竟然这么好吃,难怪斑兄要带你来了,想必这傲龙城内的饭菜根本不能入口吧。”
得到原虎夸奖,小月显得极为开心,她笑颜如花的道:“公子过奖了,斑总管可没那么挑剔。他带我来,是服侍二小姐的。”
原虎这才恍然,不由暗暗钦佩斑的细心,这豹妖事无大小均能细心兼顾,并且做得滴水不漏,实在是妖族不可多得的人才。
“来,别说那么多了,快吃吧。”小兰亲手夹起一块鱼放入原虎碗中。
一则真是饿了,二则这饭菜确实极为美味,再加上小兰陪侍身边,原虎胃口竟出奇的好。本来自从吸纳山神玉之后,他就算数日不吃东西也无大碍,但原虎只要有机会,仍会每日三餐按时进食,似乎他就靠这些细微的小事时时提醒自己,他首先是个正常的人,而非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山神。
美人在侧,玉食在前,厅房雅净,炉火温暖,人生自此,夫复何求?现在原虎才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不顾一切的追求金钱与权势,就冲着能够每日过着这样的生活,已足以让大多数人为之付出一切了吧?
正当原虎饭饱之余在那儿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兰忽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阿虎,我求你一件事,成吗?”
“什么事?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听小兰这么说,原虎略微有些惊讶,但嘴上却毫不犹豫的答应道。
“你能用山神气把我哥哥的伤治好吗?虽然妖皇和锐齿叔叔已经帮他疗过伤,但因为损了内丹,他到现在还没完全好。明日就是大会之期,哥哥执意要参加,我怎么劝他也不听。所以我想求阿虎你能帮帮我,我知道哥哥昨晚想要杀你,但阿虎你是个好人,所以……”小兰看着原虎忐忑不安的说道。
原来是为这事啊,原虎心里随即释然。自己当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虽然昨晚之事是猛毒挑起在先,也是他先下的杀手,最后落得伤重难治可说是他自找的。然而对方毕竟是小兰目前唯一的亲人,且这事很大原因是猛毒对自己误会所致,原虎早已没放在心上,现在听小兰这么请求,他自然答应下来。
小兰见原虎答应,高兴得一下从椅内跳起抱住原虎,由衷的欢喜道:“阿虎,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见能使小兰这么开心,原虎也大为高兴,正想乘势抱着小兰亲她一下,突然猛的醒悟过来还有外人在旁,他忙故意大声咳嗽了两声,用眼神向一旁努了努。
小兰也明白过来,立刻面红耳赤的退到一旁,连忙掩饰的对小月道:“小月,快去、快去把门打开,我和阿虎要出去。”
“是,二小姐。”小月答应一声走去打开了门,忽然回头对原虎道:“原公子,刚才我听你咳得那么厉害,是否感染风寒?我去为你找一件冬衣吧。”
为什么赤牙城的妖怪都那么爱挖苦我?现在连一向温柔的小月也学了斑的样儿,原虎不禁哭笑不得的想着。以他现时功力,又怎可能感染风寒。
“不,不必了,我只是嗓子有点痒。小兰,我们这就走吧。”原虎害怕小月再取笑自己,匆匆答了一声,拉着小兰赶快走了出去。
从小兰住处向右,穿过一座花园,就来到猛毒的住所。比起小兰闺房的精致,猛毒住的地方就显得简陋多了,这只是一间极其巨大的单独瓦房,面积恐怕有普通房屋三倍那么大,简简单单的立在一处空地上,显得相当的陈旧。
远远的,原虎就感受到一阵阵强烈的妖气扑面而来,令他意外的是,不只有猛毒,东妖王啄风以及南妖王榕公的妖气也夹杂在内。屋门外数名道行不低的妖兵正警惕的注视着走近的他,显然是两妖王的护卫。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小兰对一名守门的妖兵道。
“回二小姐,东妖王和南妖王正在看望公子。”那名妖兵恭敬的答道。
“呵呵,可是二丫头和山神来了?快快请进。”这时,南妖王榕公在内说道。
妖兵恭敬的为原虎打开门,原虎正要迈步走入,忽感小兰偷偷的拉了他一下,原虎讶然回头。“呆会儿我哥哥可能会说些不好听的话,阿虎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小兰悄悄的在原虎耳旁道。
原虎拍了拍小兰的脸颊,对她深深一笑,跟着走了进去。
这房间极是空阔,便像个室内练武场一般,除了进门右手尽头那一张石榻以及挂于墙上的各式兵器以外,便再无他物。此刻,猛毒正盘膝坐于石榻之上调息修炼,东妖王则将手按于其背,显在助他疗伤。
榕公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对原虎道:“山神可是来为猛毒疗伤的?那可太好了,有你相助,想来明日之前他该可没事。”
原虎对这面貌慈祥的南妖王甚有好感,连忙施礼道:“不敢,南妖王不嫌弃,就叫我原虎好了。猛毒兄的伤势因我而起,我来是应该的。”
榕公闻言哈哈大笑道:“我与铁带,青壁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山神不必过谦。难得山神你不计前嫌,实是让我甚为欣慰。”
说着榕公回头对石榻上的啄风道:“东妖王,既然山神已经来了,我看你就不必在那儿费劲儿了。”
啄风闻言睁眼冷然瞧了原虎一眼,随后默默点头,下得榻来。“呵呵,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山神莫怪。我们还有事要办,先告辞。”榕公又对原虎道。
原虎道声不敢,一拱手目送榕公走了出去。待啄风走过他身边时,不知是否原虎的错觉,那一刹那,他从对方的目光中感到一股杀气闪现。
“大人……”石炼皱眉望着啄风的背影,欲言又止的道。
“我知道,不必担心。”看来这并非自己的错觉了,这东妖王对自己确有杀心,却不知为何。原虎对石炼点了点头,走入屋内。
原虎还未近前,猛毒已睁开了眼,他冷冷的对小兰道:“你带他来干什么?”
小兰担忧的看着猛毒有些黯然无光的眼仁,说道:“哥哥,我是让阿虎来助你疗伤的,如果有他帮忙,你的伤到明天就可以好啦。”
猛毒却毫不领情,冷哼了一声道:“谁知这人又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用他来这儿虚情假意,你快带他走!”
“可是明天就是大会之日,哥哥你这样……”小兰满脸俱是忧色。
“那又怎样!我一样能参加。昨晚技不如人,我猛毒认载,不过也不用你在这可怜我!”猛毒狠狠的盯着原虎道,忽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忍不住大咳起来。
“哥哥。”小兰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猛毒。
“猛毒兄,我能问你一句话吗?”原虎待猛毒好点了,忽的说道。
猛毒抬头,愣了片刻,哼的一声道:“哼!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知猛毒兄明日准备到大会之上做什么?”原虎好整以暇的说道。
猛毒闻言一下沉静下来,过了半晌才不屑的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争得北妖王之位,我决不会把父亲的傲龙城拱手让给别人。”
“那么猛毒兄认为凭你现在这样,能有几分胜算?”原虎继续说道。
“当然……”猛毒说了半句便即住口,显然他已清楚原虎背后所指。
“看来猛毒兄也很清楚,凭你现时这样,根本没办法获胜,对吧?”原虎至此一句未提疗伤之事,只是旁敲侧击的让他明白带伤参赛的后果。
果然,猛毒脸色变了变,但他终究还是不肯服软:“那又如何?这是我的事。”
原虎忽的哈哈大笑起来,似乎猛毒这句话甚为可笑。此举果然吸引了猛毒的注意力,只听他沉声道:“你笑什么?”
原虎面容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正色对猛毒道:“我们人族有句话叫‘成王败寇’,不知猛毒兄你听过没有?若只因你我之间一点误会而致傲龙城易主,不知这是否是你事后愿意看到的?要知天下并无后悔药可卖,我话就说到这儿,还望猛毒兄三思。”
猛毒毕竟不是傻瓜,原虎话已说到这份儿上,他有怎会不知其中厉害。沉吟半晌,猛毒终于咬牙道:“那好!不过不要妄图我会感谢你,若我当上北妖王,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
原虎哈哈一笑,走上石榻坐于猛毒身后:“这事到时候再说吧。”
……
约两个时辰之后,原虎与小兰走出屋外,看了看正坐于石榻上运功调息的猛毒,原虎对小兰道:“放心吧,猛毒兄明日一定可以痊愈。”
听了这话,小兰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她感激的将脸埋在原虎胸前,动情的道:“阿虎,你对我真好。”
原虎感慨的抚摸着小兰的秀发,柔声道:“傻丫头,该这么说的人是我才对。”
小兰闭上了眼睛,喃喃的道:“哥哥虽然嘴里那么说,可是我看得出,他是很感谢你的,只是他不惯说出来罢了。”
原虎闻言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猛毒兄为人快人快语,毫不做作,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将来我们一定能成好友。”
小兰嗯了一声,喜道:“你能这么想那就好了,你都不知道,当哥哥要和你比试的时候,我都不知有多害怕。”
原虎忽的抱住小兰,对她道:“小兰,你真的会随我一起走吗?”
小兰认真的点了下头,说道:“嗯。可是我很担心哥哥,不知为何,这几天我老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只要大会一结束,我就可以和你离开这儿啦。”
原虎轻轻的在小兰额上一吻,笑道:“那我也留在这儿陪你好了,正好可以多尝尝小月的手艺。”
小兰高兴的应道:“那真是太好了,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回去吩咐她做。”
原虎正待答话,忽感颈上一丝冰凉,不由抬头望去,只见纷纷扬扬,停了一日的大雪再次漫天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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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薛甲静静蹲立于一块突出的巨型山岩之上,俯瞰着下方的傲龙城。
清冷的晨风四下吹拂,带得他身上浓密的体毛波浪般起伏不定,薛甲舒服的抖了抖身体,一阵雪花如雨般洒落地面。
有多久了?像现在这般无拘无束的以妖的形体出现,薛甲早已记不清楚。自从败于尊上之手后,他便变化人形一直忠心跟随,这段日子如此之久,以至于他差点忘记自己身为一名妖的事实。
然而现在,在回到自己族人中间后,薛甲惊喜的发现,自己身上妖族的血脉仍然是那么强烈,就如一个久别的游子回到家乡,他几乎是抱着一种珍惜的心情来享受这种阔别已久的感觉。
静立不动的庞大身躯就如同一件最为杰出的雕塑,凝定的肌肉下充盈着难以想象的爆发力量。薛甲便像自己的本尊,林中之王-老虎一般,威严的矗立着,黄|色的巨大瞳仁扫视四周,在他身周十丈之内,竟然没有一丝声息!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似乎这股与生俱来的孤傲与霸气,已经统治了周围的一切。
忽的,下方傲龙城隐隐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无数黑点自城中各处涌向城北一处空旷的场地,似乎是有什么聚会。是时候了,薛甲默默起身,尊上交代的事一定要完成,再留恋的看看身后的山林,薛甲走至岩石边缘,一个纵身跃入漫天雪花纷飞的半空之中……
“山神可还为前日之事怪我?”在傲龙城原逆鳞府中一处布置简洁的花厅之内,妖皇背负双手站于窗前看着中庭雪景,缓缓的道。
此刻城中万妖喧哗,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直传到府中深处,形成一种奇特的鸣响,无处不在的充斥于花厅之内。清晨的阳光自花厅各扇雕花木窗中射入屋内,在凛冽的寒意中带上一丝温暖气息,人呆在其中,便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气平和。
妖皇那雄伟如山的身躯却把将欲由身前射入的阳光全数阻隔,从而在自己身后形成一块巨大的阴影。由原虎的角度望去,因为逆光的关系,妖皇傲然而立的身体变成一块看不真切的黑色影子,在影子边缘是光线折射而成的光晕,就如同在其外罩上一层光圈一般。配上妖皇低沉浑厚的嗓音,一瞬间,原虎心中充斥着一种无法言寓,便如面对巍峨高山一般的感觉。
“不敢当,妖皇叫我阿虎好了。前晚之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相信妖皇也是迫于无奈,并非真个有意对我不利。”原虎坐于妖皇身后一张花犁木椅之中,收回望向妖皇的视线,淡淡的答道。
今日一大早他就接到妖皇的邀请,才来到这里。谁知妖皇似乎一点不为即将召开的妖族大会担心,反而背对自己欣赏起窗外雪景来。一直过了良久,就在原虎似乎也快融入花厅内静谧闲适的气氛中时,他这才开口说话。
唔……妖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仍然没有转过身来,他接着道:“山神能够明白就好。说来惭愧,想我妖族虽然兴亡,人才辈出,然而以往杀戮太过,一直树敌不断,还多次被天界干预,长此下去,恐怕今后神州再难有我族立足之地。因此自我接掌妖族以来,一直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策略,以期给我族一个平和的发展机会。并努力学习人族文化,希望能对族人潜移默化,在其中找到妖族兴盛繁荣之机……”
说到这儿妖皇顿了顿,长叹了口气,才又接着道:“无奈,数万年以来的习惯岂是朝夕之间就可改变?此举反而让别族以为我族已然衰落,如今连鬼族都敢贸然杀我妖王,辱我使者,实是让我始料未及。此次一战势在必行,但我并不欲就此将战端升级,因此还多有借助山神之处。”
默默听妖皇说完,原虎也是感慨万千。论个体,人在神州五族中只属末尾,然而数千年来其势力不断膨胀,已隐是神州之冠,其文化更是影响深远。面对这情况,其余四族族均认为这不过是人族狡诈阴险,数量众多的虚假现象罢了,也因此,在四族眼内,人族名声一直不好。
然而妖皇妖皇恐怕是妖族内绝无仅有的远见卓识者,已然看出人族坐大绝非偶然,因此才希冀从人族那里找出妖族中兴之道。他的举动无时无刻不是在为妖族未来打算,身受外族甚至自己族人误解仍不为所动,实是令人敬佩。
至此原虎终于明白妖皇的意思,在现在情况下,无论妖皇多么不愿,但对鬼族一战已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天界如今在下界影响力越来越弱,说不定会借此机会一举打击妖族,重新建立对下界的绝对统治,甚至其余三族也会乘机对妖族下手,到时妖族恐怕再难承受一次千年以前齐天大圣率万妖造反失败的损失。因此妖皇才有前晚之举以及今日的表明态度,那就是希望借助自己山神的特殊身份,一方面安抚天界之心,另一方面则做出姿态,阻止别族异动。
不得不承认,妖皇实在看得很远,也非常精明,竟能在见到自己的当日便下此决定,并在使诈不成之后立刻由暗转明,剖析态度,务要自己答应下来。从自己山神的立场来说,自是不欲见到任何纷争,然而一旦争战不可避免,原虎还是能够明白孰轻孰重,那就是答应妖皇的提议,将战争限制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
或许原虎自己没有感觉,然而,在他下此决定的时刻,他已真正的从一名山神的角度开始思考问题,而不再是那名人族小子——原虎。再默然考虑半晌,原虎轻吁口气,点点头对妖皇道:“妖皇希望我做些什么?”
“好!”妖皇旋风般转过身来,满头浓密的金黄鬃毛随风舞动,“山神果没让我失望。我只希望在我们与鬼族开战之时,山神能够代我们向天界表明态度,使其再无干预借口。同时在西岭范围之内,能够关注其余四族动静,防止其乘我不备向我族开战。我不敢奢望山神出兵助我,只望能做到这两点,便感激不尽。”
向天界表明态度……原虎不由暗自苦笑,自己这个山神都还未得天界承认,怎么帮妖族说话?不过想起陶定乃是天界的人,到时请他帮忙,想来应该不难,至于能否做到,便只有听天由命了。另一个要求倒不难办到,只是想不到自己成为山神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帮着妖族打仗,也只能感慨造化弄人。
想到这儿,原虎抬头答道:“没有问题,我答应你。不过也希望妖皇能遵守承诺,不会将战端引到神州别处,以至生灵涂炭。”
妖皇闻言陡然发出一阵豪爽的长笑之声:“好!能得山神之助,我族此次再无忧矣。山神放心,我妖族虽非圣贤,然而也不是使奸耍诈的小人。”说着将又厚又大,粗若树干的巨爪向原虎伸来。
原虎也伸出手去,与妖皇紧紧相握,一人一妖,终达成共识。
望了望窗外天色,妖皇亲手将厅门拉开,说道:“时辰已到,山神,请!”
原虎点点头,微微一笑,迈步而出,走入厅外的那一片雪白的世界中去……
第二章
在原虎来到傲龙城的两天之后,天下关注的妖族选拔新一届北妖王的盛会,终于如期举行。地点是位于城北的一处巨大的开阔场地,妖族并没有布置会场的习惯,因此源源不绝前来的与会妖众便随意的分散四周,甚至会场周围的房屋树顶也坐满妖怪,天空更有数千各种禽妖来回飞翔,一时望去,四周全是黑压压一片各种狰狞可怖的妖头,倒也巍为奇观。
会场正中是一块高高隆起,大约三十丈见方的巨大土台,很明显是用土行法术临时建起,想来这就是比武时的擂台了。而在土台北端,搭有一座大约十丈长,五丈高的木台,上面放有一溜座椅,应该是与会的妖族重要人物所坐,而正中一张显得特别宽大,还铺有兽皮,想来该是妖皇的位置了。
原虎作为“贵宾”,自然也受到妖皇邀请前来观礼,但他对此并无兴趣,且也不愿莫名其妙的扯进其中,本欲拒绝。然而小兰因为担心兄长,执意要出席,并请求原虎随她前往,原虎犹豫之下终于答应。
他此刻坐于妖皇右侧第三位,背后石炼侍立,小兰因为身份特殊,坐在了原虎身旁。在原虎左边是一名年老的熊妖,两眼腥松的倚在椅内,一直不言不动,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再往上就是西妖王锐齿,东南妖王位于妖皇左侧,由此就可以知道妖皇对原虎是多么看重。
十万妖众闹哄哄的聚集四周,吵闹的声音几乎翻天,无数强弱不一的妖气会聚一起,有若实质一般覆盖住周围一切,几乎要把原虎给压得透不过气来。如此之多的妖怪,如此之强烈的妖气聚集一处,恐怕神州数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眼前情景不由得又将原虎带回当日海镜大会,就在那一次,天下瞩目的霜雪珠藉由龙族之手现于世间,也就在那一次,原虎身受重伤,与伙伴们分离,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失去尊敬的邓大帅。
现在这一刻与当日何其相象啊,原虎不由自主的感叹道。随即,他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大吃一惊,同时心中难以抑制的泛起一股不祥的感觉。难道,今日之会也会像那时一样,惨淡收场么……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原虎很快摇摇头挥去这令人不快的想法,今次大会在妖族内部举行,除了自己,其余都是妖怪,在这么多妖众面前,恐怕没有哪族能够捣鬼,又怎么可能会出现意外?
就在原虎胡思乱想的当儿,只听一旁妖皇微微一咳,已站起身来。咳声虽轻,但几乎所有的妖众都听个明明白白,刹时间,本来闹做一团的会场立刻静至鸦雀无声,其整齐划一处,恐怕连人族训练最好的军队也要望尘莫及。
“今天,我们为何会聚集此处?”出乎底下所有妖怪的意料,妖皇并未立即宣布大会开始,反而沉声问出了这样的话。
一时间,众妖无不露出奇怪的神色,虽然没有一妖发言,然而从他们的面部表情仍可以看出,对妖皇这句问话均感迷惑不解。妖皇微微一顿,便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数月之前,此城主人,北方妖王-逆鳞惨死于傲龙城外。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自己是神州最为强大的种族,以自己身为一名妖怪而深深自豪。然而,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在别族眼中,我妖族已是任人宰割的弱小之辈!”
说到这儿,妖皇威严的扫视下方,只见大多数妖众均是一脸愤然之色,显然已被他的话成功的激起敌忾之心,他又继续道:“想我妖族自盘古开天辟地之日起便傲立于四州,族中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数万年来有哪一族能够企及?势力之大已足以与天界抗衡。然近千年来先有九尾妖狐失踪于南谵部州;再有齐天大圣孙悟空受诱,皈依了那个狗屁佛祖;平天大圣牛魔王也遭天界擒拿,至今下落不明。接二连三之下,早已元气大伤,现在,连一个小小鬼族也胆敢前来挑衅,你们说,对这等不知死活,背后伤人的鼠辈,该不该饶?”
说到最后,妖皇越发慷慨激烈,一时之间声震四方,远远的被群山反弹回来,满场俱是“该不该饶?”“该不该饶?”的回震之音,闻者莫不热血沸腾。
这次遭鬼族无故暗算,众妖本就憋了口气,发誓要讨回面子,再加上妖皇这么一番激昂的言词,谁还能忍受得住?也不知是谁首先一声发喊,刹那间十万妖众一起大声喊道:“犯我妖族者,杀!”“犯我妖族者,杀!”“杀!杀!杀!”……惊天动地的叫喊声震耳欲聋,便如一连串炸雷惊起于群山之间。
感受到这呼声之中的怨怒之气,原虎也是暗暗心惊。妖族如今万众一心,誓要灭了鬼族,恐怕这两族一开打,神州其余三族也无法置身事外,到时祸端一起,还不知要闹到何等程度才会罢休。幸好妖皇也早已料到此点,所以今早才找自己前去,只望到时战事能像两人预料般,在可控范围之内吧。
忽的,他感到一旁伸来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自己,大讶回头看去,这才发现是小兰的柔荑。只见小兰失神的望着下方山呼海啸的众妖,一脸苍白,只是不自觉的死死握住原虎的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原虎明白小兰现在的心情,然而却苦于一点办法也无,只好反手将她的柔荑握住,并轻轻摇了摇,以示自己对她的支持。小兰身子微微一震,似乎醒过来般望向原虎,嘴唇微动,似是欲言又止,然而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妖皇抬了抬手,示意下方众妖安静下来,这才道:“北妖王已死,北方妖众无人统领,如今情势危急,所以今日之会,只要谁能最后胜出,将可破格登上北妖王宝座,带领大军,踏平鬼族!我妖族从来不讲那么多臭规矩,因此交手时以击败对方为准,不必容情,还望尔等自知。现在,大会开始!”随着他一挥手,此次甑选北妖王之会便正式开始。
随着妖皇的话出口,下方妖众立刻安静下来,无数目光的焦点均聚往场地中心的土台之上,因为在这里,将会诞生妖族历史上最快继位的妖王。从前日夜宴原虎已经知道,为了节约时间,同时也为了避免妖族产生无谓死伤,事先曾对所有有意参加者进行过测试,只有通过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比武。小兰的哥哥猛毒自然也在其中,经他治疗,猛毒的伤已于昨日痊愈,只不知今天他能否夺冠了。
由于事先已安排好上场秩序,因此眨眼间已有两名妖怪跳上擂台,原虎定睛一看,发现其中一名赫然就是东妖王之子-天骄。而另一名,则是一个膀大腰圆,威风凛凛的熊妖,听小兰低声说,是来自西边的妖怪。
上台之后,天骄傲然望了一眼对手,极有风度的做势行礼,然后将手一摊,道了声:“请!”观其举止,若非身为妖身,真如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一般,连原虎也忍不住在心底喝了声采。
熊妖却没那么好耐性,只见他将头一仰,发出一阵沉闷沙哑的吼叫,连回答也省了,已然合身扑上。行动之时带起的劲风,连远在高台上的原虎也能感觉得到,能够通过测试参加大会的妖怪,果有非凡才能。
面对来势汹汹的对手,天骄鹰喙一咧,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只见他两只如铁脚爪大力一蹬,在翅膀扇动间已然冲天而起,迅速直飞向天,转眼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熊妖万万想不到对手会来此招,本以为必胜的一击扑空,偏偏自己又不擅长法术,不能跟起追击,不由得焦躁的抬起头对着天空怒吼连连。
天骄在天空轻盈的滑翔几圈,忽的两翅一震,已挟着千均之力直扑而下,目标正是擂台正中的熊妖!他这一下由被动转为主动,又借着高空之利,其势端的是雷霆万钧,转瞬之间已划过百丈空间来至熊妖头顶,身体与空气的高速磨擦下,竟隐隐带起一股风雷之音,更添其威势。
凭着自身神力,熊妖相信只要天骄不再像方才那般飞起,纵然对手如何攻击也能将其挡下,因此面对冲来的天骄,他不惊反喜。只见熊妖大喝一声,浑身粗硬的体毛根根倒竖而起,就如身体在刹那之间胀大一倍,两只巨掌举起,身体微微下蹲,已做好准备接下天骄这一击。
眼见两道黑影就要交接一起,忽的,天骄本如电射般下击的身躯在接触熊妖的刹那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竟然向旁一掠,已然滑到其身侧。在如此速度下还能在近距离内轻巧的改变方向,除了有极好的技巧之外,还得有极大的法力相助,否则任天骄身而为鸟,恐怕也得一头栽下地面。
万万料不到天骄竟有如此奇招,熊妖心里虽惊,身体却完全做不出反应,仍然保持双手上举的姿势,而天骄已借冲力狠狠蹬在其腰间。砰!这一下力道何止千百斤?熊妖的身体自腰部出现一个怪异的扭折,随后向旁栽倒,土台立刻被砸出一个深坑,此刻冲力犹未止歇,熊妖在惯性之下继续向旁滑出,将土台犁出一道又深又长的沟壑,飞扬而起的尘土便如黄龙一般,翻腾不止。
第三章
哦想不到天骄竟能在一招之间就重创对手,下方妖众无不发出惊讶的叹息声。天骄得意的笑了笑,两脚一抖已把方才自熊妖腰间抓下的熊毛抖落,翅膀一扇便将其吹散。
就在此刻,那边被击倒的熊妖一个翻身已然爬起,只见其半个身子都沾满尘土,便如同被黄|色的染料涂过一般,腰间出现两块拳头大的白斑,却是被天骄抓下熊毛的痕迹,虽在外表看不到什么伤害,但已是狼狈不堪。
此刻,已有妖怪忍不住笑了出来。原虎却看得暗暗点头,虽然在一招就吃了不小的亏,但这熊妖的实力也非常惊人,那么重逾千均的一击竟未对他造成丝毫伤害,别看此刻天骄看似占了上风,真正打到最后,胜负恐还未可知呢。
“看来这熊妖快要输啦。”小兰的想法也和大多数妖怪差不多。
“不,还不一定。”原虎摇了摇头,对她说道。
小兰大奇,正想追问为什么,却听一边的西妖王锐齿笑着接口道:“原小兄好眼力,这熊妖铁岩在我们西边妖族大大有名,虽然于法术一道不甚精通,然而却练得一身钢筋铁骨,寻常攻击根本难伤其分毫。啄风老儿,令公子看来还有一番苦战啦。”最后这一句,却是对另一头的东妖王啄风所说。
“哼,有劳西妖王关心,犬子还应付得来。”啄风冷冷的回了一句。
此时场上战端又起,这次却换作熊妖铁岩主动进攻,仗着不畏攻击的身体,铁岩每一击均是全力以赴,出手间大开大合,拳脚带起的呜呜风声一直响个不停。天骄心气高傲,自然不会如常人般先避其锋再寻隙反击,反而以攻对攻,一时间土台之上你来我往,拳脚相击的爆响不绝于耳。
短短一会儿便有了端倪,天骄虽说法力修为比熊妖高了不少,然而这般近身格斗却犯了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的兵家大忌,且根本没时间让他使用法术,时间一久,他已渐渐处在下风。
不少妖怪都看出这一点,一时底下议论声纷纷响起,连锐齿也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儿,不知天骄接下来会怎么办,只有啄风仍然不动声色,似是对自己的儿子有绝对的信心。
这时两妖间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在铁岩看似无穷无尽,威力无比的攻势之下,天骄已被逼至土台边缘,终于不得不展开小巧身法尽力闪避。然而此刻铁岩已占上风,自然不会再给对手翻盘的机会,由此攻势越盛,拳头直如暴风骤雨般向天骄身周招呼,天骄几次想要飞起都被截下,可以说,若再没有奇招反击,天骄已是必败无疑!
原虎在傲龙城外与天骄曾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的实力也算有所了解,知道其决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被击败,因此不管天骄处境如何危险,他仍认真的注意天骄每一个动作。很快,原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只见天骄每闪过熊妖一次攻击,嘴唇就微微动一下,好像在念着什么。说是咒语却又不像,因为念咒施法若被打断就会前功尽弃,难道是在祈祷?很快原虎就笑着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阿虎,你在做什么?”小兰注意到原虎的奇怪动作,好奇的问道。
“啊,没什么。对了,小兰你看,天骄每次闪避嘴唇都会动一下,你看他在干什么?”原虎将自己的发现指给小兰看。
小兰顺着原虎所指观察了一下,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回大人,那是‘合咒’。”侍立身后的石炼忽的说道。
“哦,那是什么?”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原虎好奇的追问道。
“‘合咒’是一门高深的咒术,能够将连续的咒语分为数段念出,使出的法术效果却是一样,最适合在打斗中使用。这是当年我妖族骄傲齐天大圣在大闹天宫,被十万天兵天将围困时所创,若无极高深的法术修为和分心二用的灵巧心思,根本使不出来,现在妖族会的人也是极少。贵属很不一般啦,竟连这也晓得。”出乎意料,回答原虎的竟是那名似乎一直睡着的年老熊妖,此刻他精神抖擞的睁大了眼看着下方动静,一边漫不经心的对原虎说道。
“啊…过奖了,多谢指点。”原虎愣了一愣,忙向熊妖道谢。能坐于妖皇身侧第二位,这老熊妖来历肯定不简单。
“天骄使的是什么法术?”原虎又向石炼问道。
“回大人,隔得太远,看不出来。其实只要修为足够,‘合咒’能够使用任何法术,甚至像‘三昧真火’或者‘五雷天罡正法’这类高深仙术。看来他快要完成了,从其使出的法术就能看出这个天骄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对原虎的提问,石炼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后又解释道。
原虎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专心注意着下方天骄的动作。果然,随着天骄的闪避,他嘴唇念咒的频率越来越快,终于,只见他历啸一声,双掌腾的冒起一股耀眼的白色电光,脚步一顿停下向熊妖腰间拍去。
打了这么久,虽然成功的将对手逼到绝境,然而无论自己怎么进攻,却再也摸不到天骄的一根毫毛,铁岩已是焦急万分。忽然之间对手双掌莫名亲妙的冒出电光,且向自己打来,虽不明就里,但他却不惊反喜,暗付凭自己的身体,什么样的攻击接不下来?正好借这机会一举收拾了对方。
只见铁岩猛的大喝一声,将两只巨爪高高扬起便向天骄后背拍落,完全是一副以攻对攻的强硬架势。一瞬间,两道白光直击,一道黑影下落,均闪电般向对手击去,已是到了最后见分晓的时刻。
“不好,这是‘掌心雷’,那个铁岩要遭。”小兰已认出天骄所使的法术,不由轻轻的低呼了一声。掌心雷是相当厉害的火行法术,威力巨大,唯一的缺点是不能远距离伤敌,而必须由施术者将法术印到敌手身上,天骄能以合咒使出这等法术,法术修为已到了相当骇人的程度。
砰!一阵巨响,天骄双手不偏不倚的印在铁岩腰间先时被其抓掉体毛的那两块白斑上,立刻一片耀目的强烈光线暴起笼罩两妖,叫人不敢逼视。在场所有的妖怪均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但没有任何妖怪的目光有片刻离开过土台,均欲在第一时间知道这次交手的最终结果。
终于,强光渐渐弱了下去,天骄与铁岩的身影重又出现众妖面前。只见天骄还是保持双掌抵在铁岩腰间的姿势,而铁岩两掌也按于天骄背上,两妖均一动不动,让人一时无法判断究竟谁胜谁败。
但高明如原虎者已然明了局势,铁岩那两掌根本没有击实,而是在天骄背部毫厘之处凝定不动,显然再无以为继。相反,天骄的掌心雷却结结实实的印在铁岩身上,那里又是方才遭过重击之处,饶是铁岩铁骨铜皮,也要经受不住。事实也是这样,因铁岩那旺盛的妖气,已渐渐弱了下去。
噼里啪啦!一阵火花自铁岩中掌处冒了出来,铁岩浑身一震,倏地双目怒睁,两手拼命向下压去,似乎要给天骄最后一击。然而此刻他哪里还有丝毫力气?两掌在天骄背部毫无威胁的抹了一抹,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此时掌心雷的威力终于爆发,只见熊妖铁岩就如同被奔腾的洪流迎面撞上,腰间着印处刹那炸开两个血洞,漫天喷射的血花溅了天骄一头一脸。而他庞大的身躯向后倒飞而出,划过十余丈的空间一头载入下方围观的妖众之中,眼见不活。
“哈哈哈哈”成功制敌,天骄得意的仰天大笑,满身铁岩溅上的鲜血不住向下滴落,并很快在其身下结为一滩,看起来甚是可怖。
除了原虎和小兰微露不忍之色,对死去的熊妖没有任何妖怪露出同情,似乎在交手中被对手杀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很快就有妖兵入场抬走熊妖的死尸,而另一些则用土行道法修复受损的擂台,几乎在片刻之间便做好一切,再看不出方才一场恶斗的丝毫痕迹。
第四章
原虎默默估算了一下,以天骄现时表现出的实力来说,与猛毒并差不了多少,两妖就在伯仲之间。但看天骄方才一战,很可能还隐藏了实力没有发挥出来,这么看来,真要打起来,猛毒的情势实在不容乐观。
可能小兰也想及此点,只见她面露忧虑之色,将目光转向静立下方的为兄处。在看了方才天骄的惊人实力后,不少参会的妖怪均有些变色,猛毒虽外表平静如昔,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一刻离开走至一旁休息的天骄,显然也在心中默默估算彼此之间的实力,并暗想应对之策。
“别担心,小兰,你哥哥一定会赢的,何况有我在,他一定不会有事。”原虎默默握住小兰的手,安慰她道。
“嗯。”也不知小兰是信以为真还是为了让原虎相信她不再担心,总之她应了一声转过头来,脸上已挂着一丝笑容。
此后的比试无惊无险,各种各样的妖怪在擂台上你来我往,令原虎惊讶的是,几乎八成失败的妖怪均身受重伤,似乎双方不止是简单的比试,而是有着深仇大恨一般在以性命相搏。这时他才见识到妖族那种与生俱来的悍勇,实是非同小可。失败者很快就被抬走,经过简单的善后处理,接下来的参赛者便自动跳上土台,就这样,不一会儿,百余名参加比武的妖怪便只剩下不到一半。
就在当一名狼妖剖开一只蛤蟆精的肚子,取得比试的胜利,得意洋洋的下台之后。忽的,原虎只觉心里一震,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身子望着下方,同时,无论是他身边恹恹欲睡的老熊妖还是一直不动声色的妖王们,均或多或少的露出注意神色,而令他们动容的,是同一名妖怪。
在下方,一名身高体阔,威风凛凛身着青铜古甲,身背巨型长刀的虎妖正越众而出,缓缓向擂台走去。其身上散发的妖气之强烈,几乎与台上的妖王们不相上下,只见其虽只是漫步而行,但走动间一股迫人气势随之散发四周,竟将附近围观的妖众逼得退开数步。虎妖走过的地方就如同大风刮过的麦田,出现一阵又一阵的波动,这等威势,实是骇人。
台上台下的妖怪们都无可避免的现出惊疑之色,无论如何迟钝的妖怪,都能够感觉到,这名虎妖的实力绝对不输任何妖王,然而怎地从未听说过妖族还藏有这等高手?此时虎妖已经走上土台,略略活动四肢,便准备开打。
“等等。”忽然,一直静坐未动的妖皇扬声说道。
由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哪名妖怪能惊动妖皇,仅凭这一点,就知这虎妖肯定不简单。听到问话,虎妖不由转头望去,妖皇缓缓对其说道:“你的名字?”
虎妖微微迟疑了一下,但仍然沉声答道:“薛甲。”
果然,正是原虎与斑在傲来城口遇到的那名虎妖——薛甲。他果真前来参加大会,只没想到其作风如此低调,只看众妖的反应,便知他入城以后根本没有引起任何妖怪的注意,也不知他是如何隐藏那一身无匹妖气的。
下方妖众又是一阵骚动,这很明显是一个人族的名字,除了狐妖一族,普通妖族根本不会这么取名,也难怪他们如此惊讶。
果然,妖皇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薛甲一点不让的与妖皇遥遥对视,沉声道:“是。”
“为何?”对其无礼妖皇并未生气,反而似颇有兴趣的问道。
一瞬间,薛甲眼中现出一丝缅怀之色,似乎多年以前那个声音重又出现耳边“从今以后,你就叫薛甲吧……”薛甲…薛甲…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啊,连自己的妖族本名,也早已不知忘到何处。
“因为,我只有这一个名字。”薛甲像是喃喃自语般的答道。
恐怕妖皇也料不到薛甲会有这么个绝妙的回答,一刹那,他竟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但旋即妖皇便恢复常态,他点点头道:“很好,我妖族还有你这等人才,实乃天幸。开始吧。”重又坐回椅内。
薛甲转过身,重与自己的对手相对。他的面前是一只足有四丈来高的庞大象妖,手持一根粗若水桶的纯钢长棍,光他的身体就几乎占去三分之一的擂台,其给人的压迫感就如面对一座小山一般。本来象妖的出场也足以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可惜他面对的是薛甲,对方无论是气势还是妖力都远远超过了他,再加上妖皇横加打岔,方才他孤零零的站在擂台上,几乎已被众妖给遗忘。而且妖皇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他已肯定薛甲会是这场比试的胜利者。
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对象妖的心理影响是难以估计的。虽然面对的是似乎自己一脚就能踩扁的薛甲,但象妖却总感觉自己才是那只毒蛇面前的青蛙,会被对方任意宰割,这么一来,气势上又再矮了三分。
“动手吧。”薛甲一点没有抢先出手的意思,而是对象妖道。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一点象妖还是明白的,对方如此托大,纵然佛还有三分怒火,何况象妖实力本就不弱。只见其仰天嘶吼一声,声浪硬是硬生生震下不少天上的飞鸟,擂台上空盘飞的一众鸟妖在瘁不及防下也是晕头转向。
纯钢长棍转瞬举至头顶,象妖运足力气向前一踏,立刻,土台一阵山摇地动,连带四周的妖众也跟着倒了一地。在一阵沉闷的呜呜风声中,长棍终于挟着万均之力直劈而下,棍还未到,劲力已先将薛甲面前压出一道浅沟。
这厮全力出手果然不凡,原虎大为叹服,虽然风头全被虎妖薛甲给抢过了去,但象妖毕竟也是有资格与会的妖族高手,薛甲恐怕有些过分托大了。按现在情形,在这么一击面前除了闪避以外,已别无他途,可是如此一来薛甲就会尽失先机,此消彼长之下,要再想扳回局面大概就没那么容易了。
象妖恐怕也打的也是这个如意算盘,他见薛甲一动未动,似乎被吓傻了一般,越发的得意,吼叫声几快翻天,几乎已把吃奶的劲也倾注到长棍之上。
突然,象妖的嘶吼嘎然而止,似乎被什么给突然打断,只见他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如此数次,便如变魔术一般,倒也煞是好看。同时一双手凝定半空不住微微颤抖着,似是在和什么較劲,顺他的手望去,众妖这才发现,长棍尽头被一只虎爪轻轻托着,竟是薛甲以一手之力轻松接下象妖那本是必杀的一击。
这、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谁又能想到虎妖能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力气居然丝毫不输以此见长的象妖。至此众妖终于明白,象妖已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第五章
当事人自然不会这么认为,象妖倔劲一上来,也不管自己现在这样会不会被对手乘机攻击,反而把全部力气放在夺回长棍上。只见他一腿前曲一腿后伸成弓步状,两手分握钢棍中间及尾端,两条臂膀肌肉隆起,青筋根根外露,一条纯钢长棍在其施力下渐渐弯曲吱呀作响,这大块头的力气果然有够恐怖。
然而薛甲仍只一手轻轻松松的捏着长棍另一头,象妖便无论如何使劲,也如同蜻蜓撼石柱一般,没有丝毫效果。终于,薛甲似乎是厌烦了这种拔河似的相持,只见他右手一伸一屈,那根纯钢打制的长棍就像皮筋一般猛然向中间弓起,然后大力一弹。象妖只觉两掌之中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向外一挣,再也拿捏不住,长棍脱手在自己胸口撞了一下,他再无法站稳,仰天倒下,在一阵惊天动地的颤动之后,土台一角愣是被压个粉碎。
啊众妖均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惊叹之声,双方实力差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上方妖皇与三名妖王微微互看了几眼,全都不动声色,也不知面对突然杀出的这匹超级黑马,他们有何想法。
薛甲将手中夺得的长棍旋了一周,然后随手往身边一Сhā,只见长棍就像Сhā入面粉一般,毫无迟滞的直直没入土中,只露三尺来长的一截在外。这么一下,众妖连惊叹也发不出了,只是直直的盯着傲然立于台上的薛甲,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象妖慢慢爬起,一步步走回台上,来到薛甲身前站定。一时间,两妖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那儿站着,就在观战众妖有些不明所以之时,象妖终于出手,只见他向薛甲缓缓伸出一掌,似是要用什么掌法克敌。
鉴于先前两人间的实力差距,此刻谁也不看好象妖,见他不知死活,居然敢抢先动手,无不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看薛甲怎么收拾他。然而出乎意料,象妖并非攻击薛甲,他的手在中途一转,却抓住了薛甲身边的那根长棍,然后开始向外抽动。薛甲似乎也知道象妖的目标并非自己,所以由始至终并未有一点动作,而是任由象妖重将长棍夺回手中。
“住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薛甲待象妖退到一旁摆开架势时,缓缓说道。
也不知象妖是没听到还是脑子不太灵光没有听懂,总之薛甲话音刚落,象妖又是一声大喝,钢棍举至头顶一招力劈华山,又向薛甲攻到。哦见象妖终于还是出手了,观战众妖无不发出一声不出所料的叹息,就在这声叹息声中,钢棍挟着万均之力再次来到薛甲头顶。
随后,情况一如上次,钢棍在薛甲手中凝定不动,象妖开始努力的回夺。面对契而不舍的象妖,薛甲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冷不丁将手一松,象妖在瘁不及防下,一下失去重心下向后栽倒,同时薛甲身形闪电般一晃,已后发先至的进至象妖身前,一掌印在其小腹之上。
象妖身在半空无从借力闪避,这一下可是挨得结结实实,只听一声如中铁石的鸣响,象妖庞大的身躯在半空划过一个又大又长的弧度,随后重重摔在擂台四十余丈开外,连象牙也折断一根,再也无力爬起。
一招克敌,薛甲却没一丝得色,只是如来时一般,在万妖又惊又佩的目光中默默走下土台,立于下一轮比试的众妖之中。
原虎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了这薛甲参赛,恐怕已根本没有别的妖怪的机会了,连天骄也决非其对手,更不要说猛毒。想到这儿,原虎心里一动,将头转向一旁,恰好见到天骄悄悄退到会场边缘,正与一名牛妖窃窃私语,好像在指示什么事情,观其模样,似乎一点不把薛甲对自己的威胁放在心上。
原虎总觉得看那牛妖很眼熟,苦苦思索下忽的记起来,这不就是那晚自己初到傲龙城,在城口拦住自己盘问的守门牛妖么?似乎叫什么黑角,还是东妖王啄风座下的将军。这个时候他不去守门,跑这儿来做什么?
这时天骄似已交代完毕,黑角行了一礼之后匆匆离去,天骄也走回队列之中。原虎越想越不对劲,以天骄的心高气傲和对北妖王之位势在必夺的架势,不可能感觉不到薛甲对自己的威胁,又怎会还有心情做别的事?而且黑角负责守卫傲龙城,本就不该在这时擅离职守,就算有什么劲急事情需要报告,也该对妖皇讲,而不应找上天骄。
犹豫半晌,原虎还是无法全然释怀,他微一沉吟已有定计,将头稍稍向后仰去,侍立一旁的石炼立刻会意的凑过头来。
“悄悄跟上那只牛妖,看看他去做什么,然后立刻向我报告。”原虎以微不可查的声线对石炼说道,并以眼神指了指已走出很远的牛妖。
石炼点了点头,后退几步至木台边缘,随后轻轻跃下,落地同时已没入土中消失不见,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真称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觉。
石炼既去,原虎也就放下心来,将注意力重又放回擂台之上,安心等待他的消息。这时进行的是第一轮最后一场比赛,正在较量的两妖之一正是猛毒,对方则是一只蝎子精。自己的哥哥出场,小兰自然不会再注意其他事,只见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缠斗在一起的两个黑影,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一脸紧张之色,呼吸更随着台上情势变化时缓时急,简直比自己动手还要来得认真。
两妖都是善于用毒的高手,因此只斗得一会儿便各自使出看家本领,猛毒仍用的是“五彩瘴气”,只见他张口一喷,一层铺天盖地的五彩气丝尽数向蝎精涌去,这回不比那晚,气丝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千百道五光十色的华彩,一时场上便如燃起无数焰火,尽在光华笼罩之下,端的是艳丽无比。
蝎精却知这气丝外表看似华丽,却有着致命的危险,他并非原虎,自然不敢硬受一下,何况四周皆被气丝包围,除非潜入地下,否则也无从逃起。但蝎精自有应对之法,他身后那条又黑又亮,便如一条抹上油的皮鞭一般的尾巴猛的翘起,尾尖倒钩在阳光下闪动着阴冷的光芒。
此刻,眼见瘴气就要涌到蝎精身边,蝎精突的全身趴在地上,高高竖起的尾巴大力向下一甩,已抽在土台之上,尾部的倒钩钉入土中。同一时,在其身周,数股碧绿的烟气猛的冒出,并努力向外扩去,绿烟普一与瘴气接触,两边便各不相让的较起劲来,均努力的想要吞噬对方,占据四周空间。
但猛毒毕竟妖力更胜一筹,五彩瘴气源源不断的向内进逼,绿烟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很快便被压缩至蝎精身周方寸之地,若非此刻绿烟浓度极高,否则根本再无法支持,但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
这蝎精一开始便用错了策略,猛毒的使毒本领本就极其出名,若想对付,就该学原虎一般,用别的方法。他却不自量力的以毒攻毒,落得现在苦苦死守的下场也就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了。
但蝎精却一点也不惊慌,而是趴在原地默默注视着远处的猛毒,根本不为迫在眉睫的危险所动。原虎奇怪的看着蝎精,不明白他为何那么有自信,忽的脑中出现当初在天元宫与卫恒圆对敌时的情景,那时他将长剑Сhā入地下,结果剑气却自自己脚下冒出,防不胜防,难道……
“不好!”原虎身子一震,不由得轻声叫了一声。
小兰不解的回过头来,自己哥哥快要赢了,阿虎却在喊什么不好,什么意思?就在此时,异变突起!一股浓烈的绿烟猛的冲破猛毒身前的土层,鞭子般直射到猛毒身上,强大的冲力将猛毒弹至半空。绿烟并未因猛毒的弹起而减少对其的杀伤,而是像附骨之蛆一般紧紧的缠上将猛毒裹住,于是只见一个绿球飞上半空,随后落地狠狠砸在擂台之上。
“啊!”小兰惊呼一声,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第六章
随着猛毒中招,一瞬间所有瘴气均迅速消散不见,擂台重又回复清明。蝎精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向猛毒走去,虽然他对自己的绿烟极有信心,一旦被其缠上,中招者立刻就会全身酥软无力,并渐渐会被自皮肤渗入的毒气弄至昏迷,最后一命呜呼,任你是大罗金仙也逃脱不了。然而猛毒毕竟是北妖王之子,北边一带年轻妖族中的最强者,谁知道他是否还有能力反抗?
但绿球之内毫无动静,好像猛毒已经昏迷,蝎精不放心,隔得远远的又加了几层绿烟,这才放下心来。想到自己日夜苦修练得这一手绝技,如今一招克敌,虽然见识过天骄和薛甲的利害之后他已不再奢望夺取北妖王之位,但能战胜猛毒,也是一件大大露脸的事,想到这儿再忍不住,蝎精唧唧大笑起来。
小兰一脸惊慌,忍不住就要跑下台去看看哥哥怎么样了,却被原虎一把拉住:“等等,小兰。猛毒他不会就这么被打倒的。”
果然,原虎话音未落,就像清晨起雾一般,擂台各处慢慢的冒起一丝丝薄薄瘴气,并慢慢汇集到一起,越来越多,越来越浓,似缓实快,不一会儿就将蝎精团团裹住。蝎精见事不妙,正想如刚才般放出绿烟自保,谁知还未趴下,只感身下有什么东西缠住自己一甩,已被一股大力给扔出老远。
“怎、怎么可能,中了我的蝎毒,怎么可能还能动?”蝎精爬起身来,才发现将自己摔出的是猛毒自绿气中伸出的尾巴,旋即不能置信的大声叫道。
只听嗤啦一声,包裹住猛毒的气球破裂,猛毒赫然已没事人一般站起身来,众妖这才发现他身外竟包裹着一层凝实的瘴气,难怪他不受蝎毒的影响,原来是将这个作为保护衣。这一招倒是从当日原虎身上现学来的。
“哼!人族虽然可憎,但确实很聪明,这一招还真有效。”猛毒手捏一个法诀在身上一拍,散去瘴毒,神色不善的盯着蝎精说道。
蝎精现在前有猛毒,周围又是越逼越近的毒瘴,端的是情况不妙已极。只见他两只绿豆小眼咕噜噜转得两下,忽的出乎所有妖怪的意料,一下趴了下来,口中高声道:“我打不过你,我认输了。”
下方立刻响起一阵不屑的嗡嗡声,妖族自尊心极强,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那是宁愿战死也不会服输认低。这也是先前那么多妖怪明明打不过,却仍要坚持不退,落个重伤甚至身亡的原因。现在蝎精这么做,难怪会招致众妖的鄙视。
蝎精可不管这些,在一片嘘声中仍是告饶不止,就在他感觉功夫做足准备站起之时,突然只觉眼前一花,一大片黑影向自己涌来。说时迟,那时快,在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以前,忽感身上一紧,已被什么勒住举至半空,跟着越收越紧,自己身体表面的硬壳在重压下不住噼啪作响,很快便裂痕处处。
“啊啊啊”蝎精只觉得腰间被压上一座大山,几乎快要折断,眼前金星乱冒,脑中也是一片嗡嗡鸣响,根本无法正常思考。终于,随着一阵可怕的啪咧声,蝎精硬生生被挤为两截,像个被压烂的鸡蛋般,体内黄黑的浓水四下喷溅,流得满擂台都是,再挣得两下,终于卷为一团,一命呜呼。
猛毒收回尾巴,一把提起蝎精半截身子,厉声喝道:“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妖族败类,鬼族才敢欺上头来,实在死不足惜!”或许是想到父亲的无辜惨死,又或者是觉得因他而在外人面前尽失本族颜面,猛毒简直怒不可恕,手中猛一施力,已把蝎精半截残身捏个粉碎。
由此大会第一轮比试全部结束,半数妖怪或死或伤,经过稍事修整以后,很快就进入下一番较量。现在剩下的尽是妖族中的精锐,较量起来几乎都是旗鼓相当之辈,因此战况更趋激烈,死亡人数也直线上升。
不过其中最为出色的,仍然是薛甲、天骄以及猛毒三妖。薛甲的强大仍然具有压倒一切的力量,他的对手,一名得道已久的鹏妖,利用先天优势飞至半空连使数种木行妖法,甚至最后用出木行的高阶法术:飓风之链。仍然奈何薛甲不得,反而在心胆俱丧下被薛甲一记凝练得惊人的气剑给打下地来。
相较起来,天骄和猛毒就费了一番周折,不知是否巧合,天骄的对手是一名鳄鱼精,有着不输于第一轮那只熊妖的坚厚表皮,加上一双利爪,一条钢鞭也似的长尾,着实让天骄郁闷了一阵。不过最后在其张开血盆大口,准备给天骄来个一分为二之时,却被早已准备好的天骄一记“炎雷”打了进去,自己反而被一分为二,尸体更燃烧不止,最后只剩得一张鳄鱼皮留在台上。
而猛毒就要棘手一些,他遇到的是一只獴妖,獴本就是毒蛇天生的克星,虽然妖怪之间比的是修为实力,这一点几乎不再具有什么影响。然而獴生而具有很强的抗毒本领,加上修练中的强化,猛毒的“五彩瘴气”居然奈何他不得,反而在其灵动如电的攻击之下吃了些亏。
不过猛毒毕竟是猛毒,模仿能力真的是出奇的强。既然间接使毒奈何不了对方,他便以硬挨一下为代价,一把抓住獴妖,仿着天骄干掉鳄鱼精的方法,硬是对着其头部喷了一阵瘴毒。这么一来獴妖抗毒能力再强,也要喊经受不住,待瘴毒散去,众妖这才发现,如此近距离遭受大量瘴毒的结果就是,獴妖整个脑袋被瘴毒蚀得只剩下一层发黑的头骨,配上完好无损的身子,真是可怕已极。连在看台上的原虎也感骇然,暗道幸好有山神气护体,否则那天晚上被猛毒如此来一番,自己的下场恐怕也比那獴妖好不了多少。
由此大会无惊无险的进行下去,到第二轮比试结束以后,剩余的妖怪已只有区区二十余名。不过能一路过关斩将留到现在的,无不是修为精深的老妖,个个的妖气都有如海潮般,张扬充盈,翻翻腾腾的向四周放射,在他们聚集之处,就好像用妖气做了个罩子一般。
就在第三轮刚开始后不久,就听得观战的妖众突然爆发出一阵兴奋的窃窃私语,似乎听到了什么极为令人激动的事。原虎不明所以下,悄悄询问下才得知,原来就在这一轮,天骄竟然和薛甲提前相遇,这两妖都是妖族中的顶尖高手,彼此之间的战斗定然异常精彩,难怪得知这一消息的妖众兴奋至斯。
这么一来原虎也来了兴趣,虽然照目前来看薛甲应该会取得最终胜利,然而天骄毕竟也非等闲之辈,相信薛甲要想战胜他,也会颇费一番周折。并且这一点对猛毒也极为有利,无论天骄还是薛甲任何一方落败,另一方实力也该随之减弱,如此一来猛毒赢的机会自然大增。
想到这儿原虎转头向三妖看去,发现他们的神态也是各有不同。薛甲仍是那副平静样儿,从他外表看不出丝毫内心变化,三者对敌,他的赢面最大,自然最为轻松;而天骄却高高的扬起头,根本不看另两妖一眼,可是从其越发炽烈的妖气散发来看,显然其心情很是激荡不定;猛毒则就简单多了,默默坐于原地调息,浑然不理周遭情况,看来他和原虎想得一样,并不准备浪费这难得的机会。
终于,众妖期待的那一刻到来,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薛甲和天骄默默对视一番,不约而同的迈步走上土台。两妖一是东妖王之子,东边妖族年轻一辈第一高手;另一个则是本次大会神秘出现的妖族高手,其实力之强,恐怕已达到四大妖王的水平。如今两方为夺妖王之位,即将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这么高级别的比试即使在妖族也极为少见,不待动手,围观妖众已兴奋得大声喊叫起来。
第七章
“阿虎,他们谁会赢?”小兰也隐隐感到此战对自己哥哥能否如愿关系重大,因此破例拉住原虎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那个薛甲赢面应该会大一些。”原虎摇了摇头说道。高手相争,功力并非唯一判别标准,只要稍有不慎,即便实力强于对手,也可能落败。
“啊。”也不知小兰听懂没有,她应了一声,便将注意力放到擂台上。
“呵呵,我族很久未有这么热闹的场面了,机会难得啊。”原虎身旁的老熊妖突的坐直了身子,两眼一下变得神光充沛,显然对此战也甚为关注。
而另一方的妖皇以及三大妖王也或多或少露出注意神色,特别是东妖王啄风,爱子遭遇强敌,他死死的盯着台上薛甲的背影,少有的露出些许紧张之态。
此刻在擂台之上的天骄内心也是感慨万千。当初在傲龙城外初见薛甲之时,他就直觉感到这虎妖肯定是自己劲敌,然而毕竟只是一面之缘,事后他也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在亲眼见识薛甲的强大后,他才深悔当初没有足够重视,而错失摸清此妖底细的机会。
然而此时说什么也是枉然,天骄暗思破敌之策,脑中念头急转下得出一个结论,若欲致胜,便只有先发制人一途。否则若让薛甲掌握场上主动,那自己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想到这儿,他身子稍稍向后一倾,两脚前后轻分,同时全身羽毛微微竖起,妖气更不断凝聚,已然做好出手准备!
略等一会儿,比武终于开始。没有任何言语,天骄瞬间便全力发动,大部分妖怪连他身形如何动作也未看清,只觉台上一阵清风微微一晃,已失去天骄的踪影。同时,薛甲身侧的空间一阵扭曲,就如同那处出现一个无底深洞将所有空气尽数吸去一般,在那一侧刹那飞砂走石,修为稍浅一些的妖怪甚至不由自主的被扯动几步。天骄突然由扭曲之处现身而出,好似隐藏在幽冥深渊之中的恶鬼现于世间,一手弯曲成爪抓向薛甲头顶,另一手稍一抖动已燃起一团青色炽焰,随后轰然炸开涌向薛甲四周,一下便封死薛甲所有进退之路。
直到此刻天骄的实力才终得以显现,普一出手便达此骇人之势,原虎默默估算了一下,发现若以出手的准与狠来说,自己输了天骄不止一筹。因着本身性格和山神气的特点,原虎由来都是后发制人,越战越勇,打斗中讲究的是灵活多变,出敌不意。要他像天骄这般,一招之内便达到攻势顶峰,且毫不留情的给予对手致命攻击,就有着相当的困难。
一直静立未动的薛甲倏地有了行动,在天骄右爪还未触身之时猛的一个大跨步撞入青焰之内,身体立刻被青焰吞噬包围。天骄一爪抓空,动作却毫不迟滞,只见他右手变爪为掌,伸出对准熊熊燃烧不止的青焰一推!
立刻,青焰便像浇了油的火一般燃势更盛,滚滚热浪Ъ得擂台边缘的妖众不住后退。天骄似乎知道这点火势还不足以伤到薛甲,右掌抽回与左掌合到一处,以两手拇指支前并抵,食中二指内屈交叉,无名指,小指支前相抵,瞬间结为一个复杂法印,然后对准青焰历喝一声:“破!”
刹那间,在其所指之处那一点好似有一股强力无匹的能量瞬时炸了开来,迅速由点扩大至至面,再由面向外扩张。虽无任何爆炸之声,然而所有的妖均感到那股能量流的冲击,随后强烈的罡风平地而起,连坐于看台上的原虎也感同身受,不由自主身子往上震了震。
“这是……是‘翻天雷印法’!”小兰失声叫道,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翻天雷印法是火行高阶法术之一,然其使用时必须以纯正无匹的道家法力为基,配以秘传法印,才得以施展,加之其威力实在太过巨大,因此一般均为修为精深的道家高手降魔除妖时所用。没想到今日竟然在天骄手里使了出来,难怪小兰如此惊讶,也不知这家伙是如何练就的。
“翻天雷印法”的威力果然大得惊人,在其爆发的冲击之下本来燃势正旺的青焰竟然硬生生给吹至无影无踪,只在擂台正中留下一个烧得焦黑的浅坑。然而令天骄不能置信的是,本该在其双重攻势之下身受重伤的薛甲也跟着散去的青焰消失不见,难道他已被青焰烧成了灰烬?
这当然不可能,天骄略一思索已然明白薛甲藏身何处。既然地面之上不见踪影,那么,其肯定是在地面之下!天骄冷哼一声,嘴里迅速念了几道咒语,对着那处浅坑一指,虽然表面看来毫无异样,然而原虎却一眼看出那正是自己的大克星——“指地成钢”之法。如果薛甲真在地底,纵然此法不能完全困住他,也会大大限制他的行动,到时便只有任天骄宰割一途了。
果不其然,在完成“指地成钢”的同时,天骄两掌一翻,掌心已然耀起一阵眩目的白光,正是先时用以杀死熊妖铁岩的“掌心雷”。跟着他脚踏奇步,身形一晃已来到浅坑左侧,毫不犹豫的双掌下击!
轰!自浅坑中心而起,半径八尺之内地面先微微向下一陷,随后充气般鼓起,跟着完全炸了开来,腾起的沙石足有七八丈高,下雨般向四周洒去,经这么一下,擂台正中已完全被开了一个大洞。
除了原虎所坐的这侧看台似有什么阻隔,飞落的沙石尽数被弹开意外,周围围观妖众无不被其笼罩,一时天昏地暗,目不能视,抱怨之声大起。虽然自一开始天骄就占了上风,屡屡得手,然而此刻身在台上的他,却一点也得意不起来。因为直到此刻,他仍感觉不到一丝薛甲的妖气,他真的凭空消失了不成?
看不到敌人,自己攻势再强也是枉然,如今敌暗我明,天骄感觉自己就如站在一处完全黑暗的环境之中,感官完全断绝,而敌人则蛰伏在他的身边,随时可能发动致命的袭击。想到这儿,他的额头已全是冷汗。
“哼!心如冰清,万魔不侵。我教你的,你已全然忘记了么?”就在这时,坐于高台之上的东妖王啄风忽然冷冷的说道。
得他提点,天骄浑身一震,恭声道:“孩儿不敢忘。”说着只见他缓缓的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全身紧张的样子一扫而空,神态变得说不出的轻松。
天骄不愧东边年轻妖族之中的翘楚,略一提醒便能做出最佳判断。如今他放松精神全力感受薛甲的妖气,相信纵使薛甲藏得再深,也难再隐下去。
突然,闭目凝神的天骄猛的睁开眼睛,浑身肌肉绷紧,羽毛倒竖,一股凛冽妖气全数涌向擂台东侧一角,而他也跟着转了过去。就在同时,本是空荡荡毫无一物的角落空间如水泛波般一荡,出现一阵异常的波动。就在天骄的妖气涌到之时,一把锈迹斑驳,刃口却泛着一抹血红的长刀自波动中心直劈而出。
“隐身法!”下方纷纷传来围观妖众的惊呼声。“隐身法”是一种相当高级的法术,能够隐去施术者的身形及一切信息,除非对手感知能力很强或法力远高于施术者,否则将很难被发现。妖中之仙,齐天大圣孙悟空便是使用“隐身法”的大行家,他甚至能在施法的状态下随意行动,而不像一般人那般不能动弹。薛甲会用“隐身法”并不奇怪,但他能在方才天骄那波及全场的法术攻击之下仍然保持施法状态,虽及不上孙悟空,但也极为难得了。
在长刀之下,天骄的妖气便如薄纸般被劈个支离破碎。但这也为他赢得了反击的时间,只见天骄历啸一声,肋下翅膀一扇已然腾空而起,瞬间飞临薛甲隐身之处的上空,双手再结“翻天雷法印”的手印。
嘎!在天骄的鸣叫声中,手印已印上波动之顶,“翻天雷法印”的威力以此为基点全面爆发开来。只见本是缓缓发散的空间波动倏地如开锅之水一般沸腾起来,内里好像有什么燃烧似的红光大炽,随后长刀闪电缩进,跟着只听薛甲那沉厚浑和的嗓音叫道:“咄!不动明王咒!”
“佛、佛法!?”这次连原虎身旁的老熊妖也忍不住惊呼道。
第八章
“不动明王咒”乃是佛家法术中至高无上的“明王降魔咒”中的一种,此咒一经使出,施咒者身上便能加持不动明王之神威,凡此任何外力及诸邪魔道均不能伤其分毫,端的是第一等的防御法术。天骄能使纯正道法已够让人惊奇的了,但毕竟道家法术流传极广,且门支甚多,故神州之上修习法术者大部分均习道法,如五行道术及降魔道术等等。但佛门最重正邪之分,修行者心念但有一丝驳杂便可能前功尽弃,所以佛门法术虽然威力绝大,但能够使得好的却少有其人。薛甲能以区区一个妖身使出佛门法术,端的是惊世骇俗。
“不动明王咒”一经使出,一道似实还虚,飘渺若无充满佛门正气的透明光带便萦绕在薛甲藏身的波动之外。天骄的“翻天雷法印”普一与其接触,本是霸道无比的一击,却像打在一层棉花上一般,法力尽如泥牛入海,一点效果也无。
原虎先时见识过“翻天雷法印”的威力,自付就算自己,也难以挨那么一下,但薛甲竟然轻轻松松就将其破掉,实在厉害。天骄一击未果,他也知道在“不动明王咒”面前,自己任何法术也难以起到效果,因此翅膀一扇便准备退开。
薛甲占得便宜,自然不许天骄这么轻易就离开。只见其缠绕在外的光带一下抽离,久未现身的薛甲终于散去“隐身法”,自虚空之中出现,手上长刀挟雷霆万钧之势直追半空天骄,大有将其一击毙命的气势。
面对现身的薛甲,天骄不惊反喜,只见他翅膀反向一拍,本是劲急的去势瞬间收去。跟着看准长刀来势脚爪在刀侧面一勾一引,整个身体以刀为中心在半空旋了一周,变成倒立对着薛甲,同时一爪向其小腹抓去。
薛甲微微侧身避过此击,握刀之手一拧一收,天骄搭上的刀面已变为刀刃,且快速向后抽动。天骄无奈只好撤脚,否则四根脚趾得尽数报销在这一抽之下。但他也非泛泛之辈,长长的翅膀一下张开,硬是在离地数尺之处凝住身形,跟着身体灵活的一晃已正了过来,翅膀鼓动间已退开数丈。
“好!”天骄有守有攻,于方才一战丝毫未落下风,薛甲不由大声叫了一声好。他也不含糊,运刀身侧一个跨步直进,同时刀劈身前。
薛甲这一刀自然不是在做无用功,虽出刀之时相距甚远,但天骄一点不敢大意。他盯着薛甲手中长刀在空中划出的轨迹,一边凝神准备反击的法术。突然,前方薛甲一下消失不见,就在天骄心中一惊之时,忽的他感到身前身后两股凛冽无匹的刀气向自己袭来,转瞬间已逼近自己身边毫厘之处。
几乎在同时天骄已判断出这两道刀气全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能致自己于死地。在围观众妖眼里,刚才一瞬本在天骄身前数丈处的薛甲身影一晃已分别现于其身子前后两方,一刀上撩一刀下劈向天骄攻去。
这绝不是简单的“神行追影”,两个薛甲都是真的,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解释,他用的是“分身术”!分身术,顾名思义就是能将施术者一分为二,甚至一身化数,从而达到扰乱敌人耳目,或者从各个方位攻敌,使其避无可避,难以招架的上乘法术。虽然“分身术”的一个缺点就是分身的同时会分化自己的力量,而分身受损,本体也会跟着受伤,但如对付比自己弱小的敌手,却极为有效。
面对两个薛甲,天骄终于露出一丝慌乱之态,他展开的翅膀一收围拢在身上,好像想以此抵挡薛甲长刀的攻击,同时天骄本人身子一缩变得像个圆球也似,以图尽量减少着刀之时的冲击。
噹!噹!两声金铁交鸣之音几乎是同时传出,天骄不愧铁爪铜羽,薛甲这两刀只是砍下数片羽毛,并没预期中将天骄一刀两断的效果。因两刀力道相对,故着刀的天骄身子仍在半空,两个薛甲同时回刀一扬,便准备再攻。
就在此时,先时正面面对天骄的薛甲脑中一惊,似是感到有什么危险临近一般,举至头上的长刀在掌中一转,顺势已向自己身后劈去。同一时刻,在他身后也出现一个天骄,两掌一伸按住薛甲腰肋两侧,口中尖啸一声:“飓风之链!”
在天骄话音未落之时,只听薛甲身侧传来一阵裂帛一般的奇异声响,跟着自天骄掌按之处起,似有万道利刃翻腾而起向薛甲全身滚去,一阵噼里啪啦的撕裂声响中,薛甲身外所披的那件引人注目的青铜古甲片片而碎。而在此刻,另一薛甲也将卷缩成球的天骄一刀劈得向地上砸去,顺着刀刃,终有一丝鲜血滴落。
方才双方之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极尽诡奇之能事,一时变化真非笔墨所能形容。天骄的表现已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遭到薛甲分身术的攻击,无法招架之时,他不惜冒生命之险,竟然也使出分身术以攻对攻,在近距离下施展出木行高阶道法“飓风之链”,给了薛甲不小的打击。同时由于分身术分弱自身的力量,在薛甲第二刀之下终于受伤。
但无论是临敌表现,法术运用还是危急关头的应变能力,天骄均已达到相当之高的水平,如果此次大会没有薛甲半路杀出的话,北妖王一位绝对非他莫属。
互中一击之下,两人同时收去分身各自退开,薛甲在“飓风之链”的直接攻击下粉碎的青铜古甲被其用妖力凝聚,故看起来就如没有损毁一般,而从其外表也看不出方才一击究竟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天骄则有些狼狈,连中薛甲大力三刀,特别是最后一刀将其重创,他右边的翅膀稍稍有些倾斜,看来已暂时无力再使用。而薛甲刀气对他本身伤害也不小,天骄那锋芒毕露的凛冽妖气现在已稍微有些黯淡下来,此刻他少有的没有再主动攻前,而是蹲伏一旁狠狠瞪着薛甲。
薛甲将长刀一转,已收入背后鞘中,他看了看一副桀骜之态的天骄,沉声道:“认输吧,你并非我的对手,能斗到此刻已非常难得。”没有人会觉得他这番话是在故弄玄虚,事实上,在展现出自身实力以后,薛甲说任何话都不会过分。
面对薛甲的劝告,天骄傲然一笑,冷然道:“我天骄从不知道该怎么认输,况且,谁胜谁败,恐怕还未可知。”
“哦?”薛甲一愣,随即微微一笑退步将手一摊:“那么,请出招。”
无论是谁,都看出现在两人间的战斗实已到了随后时刻,没有第二击,接下来的出招将全力以赴!
天骄点了点头,缓缓直起身子:“很好,只望你不要后悔才好。”说着双脚轻轻一弹已渐渐离开地面。他并没有扇动翅膀或者使出飞行法术,换言之,这纯是靠自身强大的妖力将身体带离地面。
面对这定然是强大法术的先兆,薛甲却像是在欣赏一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既不动,也不说话。天骄渐渐升至约四丈高下,此刻在其周围数条血红色的闪电缠绕不止,发出阵阵劈劈啪啪的爆响,同时会场上空的云层迅速低沉阴暗下来,空气中微微带上一股潮湿的气息。
原虎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潮气,体内山神气竟自动缓缓流动布满全身,显然已从其中感受到相当的危险。犹豫了一下,原虎一把搂过小兰,同时山神气大量逸出体外,将小兰也包裹其中。小兰先微微一惊,随即便顺从的偎依在原虎怀中。
第九章
天骄此刻便如一只斗鸡般,全身铁羽倒竖,两只金黄的鹰眼泛上一层红潮,加上身周赤炼毒蛇一般的电流窜动闪跃,模样真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薛甲也终于有了行动,只见他似是循着某种步法,由左至右,再由右至左缓缓走了大约十步,便停留在方才站立之处,一双虎爪粗大的指节灵活之极的变幻出各种排列形状,随着动作的进行,一根根透明的丝线撒网般缓缓散布在擂台周围。
也许是感受到天骄即将出手的巨大危险性,围在四周的的众妖自动让出一个大约十丈见方的圈子,使得擂台看起来更加空阔。就在此时,一阵狂风毫无预兆的自四方刮起,顷刻间夹裹着大片雪花的寒风扫过全场,同时也大大影响了众妖的视线,而擂台,也在风雪包绕下变得模糊一团。
狂风倏起忽止,在群妖还来不及抱怨的时候,会场重又变得一片宁静。而方才被刮起的大量雪花,这时才纷纷扬扬的降了下来,一时间有如瑞雪初至,到处都是鹅毛一般的雪片飘扬,把本已清扫干净的会场重又裹上一层银装。
一片雪花夹杂在众多雪花中悠悠下落,它那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使其在空中保持了极缓的降落速度,任何一点外力都有可能改变它的方向。众多同伴均各自落往不同的地方,而它,也在一只冥冥中看不见的手的牵引下,落到两妖站立的擂台之上,着地时还无声无息的弹了一下……
根本没有约定,然而对持中的薛甲和天骄,还是不约而同的将精神放到了头顶那朵缓缓下落的雪花之上,没有谁能说明白为何两妖会在无数雪花中挑中这一片,但在那一刹那,他们的心神已全部倾注其中,并随着它的下落不住交缠相斗,试探着彼此的虚实。
在雪花落地的瞬间,并没有谁能够注意到,它落下的那一点,恰好在两妖直线位置的中间,不偏一分,不差一毫,便似事先已演练过万千次一般。而同时,就在雪花落地后因反弹力腾起的刹那,就好似因此而开启了一个隐秘之极的信号,天骄和薛甲出手了!
天骄于半空尖啸一声,身周赤红电流尽数涌到手上,跟着他两手并拢,指尖突出,对着下方薛甲一甩。出乎意料,电流并未射向薛甲,而是像一根丝线般直冲向天,穿入云层。轰隆隆,立刻,低厚的云层里传出一阵轰鸣,紧接着,就如被两只巨手撕开般,云层中心裂开一道“大口”,四道有若万马奔腾之势的瀑布般的红色电流直泻而下,最后交合成一道粗大“电柱”直取下方薛甲。
原虎先还以为天骄会使岳昊来曾用过的“四界神雷”,至此才发现自己错了,这道法术威力之大,已远远胜过火行高阶的“四界神雷”,甚至已超出火行最高阶的“三昧真火”或者“雷公锤”!
不过眨眼之间,雷柱已临薛甲头顶,其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毫无保留的散布于空气之中,刺激着数万妖众的神经,原虎毫不怀疑,若被其正面击中擂台,连带方圆数里之内,所有物体都将化为飞灰。而直面法术的薛甲竟然脸露赞叹之色,似是在为天骄此招喝采不已,他看似漫不经心的缓抬一手,口中微微念了句什么。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只见像被什么所阻,雷柱悬停在他头顶半尺之处,再无寸进,也没有爆发,就这样,场上竟在这无比紧张的一刻奇异的静止下来。而这时,弹起的雪花才又稳稳的落回地面……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这个法术,不可能…决不可能……”坐于原虎之旁的老熊妖这时才像回过神来般,口中哆哆嗦嗦的不住念叨着,一脸难以置信之态。原虎这才注意到,连带妖皇在内,看台上的妖怪们脸色都不正常起来。
天骄使的什么法术啊?这么夸张。原虎好奇心忽起,低头问小兰道:“那天骄使的是什么法术?怎么他们全都这么惊讶?”
小兰茫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从没见过。”
原虎不禁有点后悔派了石炼出去,若他在这儿,肯定能给自己解答。想到这儿,他不由担心的向远处望了望,怎么去了这么半天还未回来,难道真的有事?
“不是…不是天骄,是那个虎妖薛甲,他竟然、竟然会……”这时,老熊妖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的说道。
“什么?”原虎奇怪的转过头去,是薛甲?他会什么?
“天罗咒……”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老熊妖终于吐出这几个字。
“天罗咒”,这并非普通道法,乃是天界独有的仙法之一种,与“地网咒”齐名,均为禁锢之术的无上奥义。受术者只要被它定为目标,便再难以逃脱,而一旦受其所困,那便等于入了绝境,纵然你有天大本事也挣脱不了。最为可怕的是,“天罗咒”和“地网咒”结合起来,便成了仙术至高之法的一种:天罗地网。一旦施展开来,只要法术够强,上达九天,下至黄泉,天地人三界,阴阳两境均在其笼罩范围内。当年也只有齐天大圣率万妖造反之时,天界集合所有神仙天将之力施展过一次,虽然没有困住孙悟空,但栽在这个法术上的妖怪,却不计其数。如今重见此法,难怪识货的妖怪会如此惊慌失措。
这薛甲行事真是每每出人意表,先是佛法,现在居然又使出了仙术,还是高级那种,也不知这妖怪背后究竟还藏有怎样可怕的实力。难怪天骄那看似惊天动地的法术在他面前毫无效果,其实早在天骄攻击以前,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薛甲布下的“天罗咒”给捕捉。除非天骄法力远超薛甲,否则在“天罗咒”内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威胁到他的举动,而这一点,显然不用说也一目了然。
雷柱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给一点一点的消融,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消失不见。天骄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现下的处境,他没有做无谓的挣扎,反而很潇洒的在半空将腿一盘,作出一副随你怎么处置的模样。
“投降吧,你自己也知道,根本没机会再战胜我了。”薛甲双手环抱,对着半空的天骄慢慢说道。
天骄神情严肃的缓缓摇了摇头:“我天骄乃东妖王啄风之子,只有战死,没有投降。你若想取胜,就杀了我吧。”
薛甲目中精光一闪而过,他喝了一声:“好!”右手一翻已抽出背后长刀。
此举立刻换来围观众妖的纷纷议论之声,也不知是为薛甲那超出想象的实力还是为天骄的高傲。原虎也料不到天骄性烈至此,他偷偷看了看坐于另一侧的东妖王啄风,不由大叹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纵在此危急关头,啄风仍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儿,似乎马上要被杀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薛甲长刀举过头顶虚对天骄,场上气氛霎时变得无比凝重,所有妖怪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沉重起来,无数双视线死死盯着薛甲手中之刀,如果目光也有实质的话,那把刀早不知被熔化了多少次了。
“慢!”随着一声吸引全场注意力的断喝,妖皇终于说话。
薛甲微微将头侧向看台,静待下文。妖皇原本看着他的目光沉凝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指了指天骄道:“何处所学?”
薛甲没有丝毫犹豫,将头一昂,口中吐出一个字眼:“上!”
众妖又是一片嗡嗡的议论声,薛甲已经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天罗咒”乃是自天界所学。妖皇轻哂了一声:“这么说,是他们派你来的?”
薛甲缓慢的摇了摇头:“不是。”
“那么究竟是谁?”妖皇徒地暴喝一声,一股烈如火,耀若阳,凝如山的无匹妖气轰然爆发开来,直向远处薛甲涌去。连身旁原虎,虽非直对其锋,仍是给震得心头一阵狂跳,妖皇出手,果然非同小可。
第十章
面对妖皇的怒火,薛甲眼皮不易察觉的轻轻闪动数下,只见他闭目垂头,就如入定一般,低沉的声音远远穿了开去:“敢问妖皇,我胜了没有?”
到了此刻他还在意自己打赢没有?几乎有大半的妖怪都认为薛甲一定是吓疯了。没想到看似应该怒极出手的妖皇竟然仰天一阵狂笑:“好!是你胜了。我一向唯才是举,只要你能胜到最后,北妖王一位,定是你的。”
薛甲向妖皇躬了躬身,再不提杀死天骄一事,转身走下擂台。
身在“天罗咒”内的天骄突感身周一松,已发觉不知何时咒法已经解除,然而自己却痛失此阵,再无角逐北妖王之位的资格。
“父亲……”面对看台上的啄风,他不由低下了头。
“下去吧,你打得很好。”东妖王啄风轻轻的说道:“没有丢我排云城的脸。”
听闻此言,天骄眼中闪过抑制不住的喜色,对妖皇一礼,跟着下台。
直到此刻,下方众妖的欢呼声才如山般响起。两妖之间的对决精彩异常,很多妖怪甚至已对接下来的比武兴味索然,是啊,在见识了如此高水准的战斗之后,谁还有心情去看别的妖怪间的比试呢?
至此没有谁再怀疑薛甲将会最后夺得北妖王一位,虽然还有一个猛毒,然而纵然他实力与天骄相差无几,也难再有机会取胜。猛毒倒是很镇定,仍如以往般沉定神凝,坐于地上暗自调息,也不知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阿虎,我哥哥已经赢不了他了吗?”小兰也从方才薛甲那压倒性的胜利中看出猛毒再难获胜,但还是有些犹有不甘的问道。
面对小兰期待的目光,原虎很想告诉她否定的答案,然而这么说,连小兰也不会相信。就在这时,原虎心里微微一动,转过头去,恰好看到石炼正悄悄立于看台后方一角,向自己打着手势,似是有什么事要说。
难的真的有情况发生?原虎再顾不得安慰小兰,他腾的站起身来,面对其余几妖惊奇的目光遥遥对妖皇道:“妖皇,我有些事情要办,得离开一会儿。”跟着摸了摸小兰的头发,示意她在这里等着自己。
原虎并非妖族中人,名义上还是妖皇请来的“贵宾”,他要做什么妖皇自然不能过问,他点了点头:“山神有事尽管前去,不知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
原虎还了一礼,说道:“不敢有劳。”说着纵身一跃已下了看台。
这时,坐于看台另一侧的啄风盯着原虎的背影,若有所思的伸指在椅背上轻轻一点,指尖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乍现即没……
“有什么发现?”原虎走到石炼身边,看看四下无人连忙问道。
“大人,有些事很奇怪,属下不敢妄下结论,请跟我来。”说着石炼转过身。
原虎回头迎上小兰询问的目光,微微一笑表示没什么大事,跟着随石炼走去。出了会场,两人立刻加快脚步,此刻傲龙城中大部分妖怪均聚集在比武会场,城中只有少部分巡逻的妖兵。原虎为妖皇贵宾,自然没人敢拦他,因此二人几乎是急速展动身法穿城而过,很快来到城东一片山岭之下。
这片山岭紧挨傲龙城东,呈“凹”字型,两边高高耸起约有百丈高下,上面密密生面松,榉,白杨等树木,满覆积雪,因此树林显得很幽深。由下望去,茂密的林木遮挡了阳光,不出百步光线就变得十分黯淡,林内有若黄昏。
两座山头之间内凹的一块形成一处浅浅的山谷,原虎很快就发现谷道内厚厚的积雪上满是凌乱的脚印,似乎有大量的人在这里活动过,再仔细看看,脚印少有穿鞋,全是各类兽爪,应当是妖族中人无疑。
面对原虎询问的目光,石炼径直带着原虎向一侧山头爬上,这时他的动作变得十分小心谨慎,脚步移动时竟只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浅坑,竭力不弄出任何声响,看样子应该是小心的在避开什么东西的注意。原虎深吸了口气,也跟着石炼潜行而上,此刻他功力早非往昔可比,在体内山神气的巧妙运作下,整个人变得有如狸猫般敏捷,以丝毫不下石炼的轻盈紧随而上。
很快,两人已迅速沿山头正对峡谷的那一侧绕行过去,在半山腰一株巨大的古松枝叶间蹲身隐藏。这时已可清晰的听见下方不时传来的声响,有咳嗽声,脚步移动时踩上积雪的咯吱声以及兵器的撞击声。但总的来说下方非常安静,如果不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在谷外根本没法听见。
原虎悄悄拨开一根松枝,向外望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惊人的情景,正下方,山谷背后一处开阔的空地之上,一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妖怪脑袋,怕不下五千之众,他们排列整齐的立在那儿,在耀眼的阳光下各种兵器闪闪发光。原虎很快就发现,这些妖怪并非普通妖兵,从他们散发的妖气就可感到,当是修练到了一定程度的精锐,而且训练有素。
如此一来事情就很奇怪了,对鬼族的战争还没开始,也没听说有什么人要来袭击傲龙城,那么在这么个隐蔽地方伏下数千精锐妖兵,究竟是何用意?看他们均整齐的穿着青色的铠甲,应该是属于同一个地方,那么究竟是谁的部队?
答案很快就明了了,在石炼的指引下,原虎很快看到立于队伍前方的牛妖黑角,此刻他似乎在焦急的等待什么,在低声吩咐身旁一名妖将后,带着数名妖兵径直转入山后不见。黑角在此,这么说,这支部队应该是隶属东妖王啄风的了。但此处乃是北妖王管辖的傲龙城,纵然现在北妖王身死,也该不到啄风的部队前来,而且还偷偷摸摸的藏在这么个地方,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正当原虎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倏的,西妖王锐齿的一句话闪过心头:“加上啄风早先带来的‘铁羽军’,排云城的精锐几乎全部来了。”排云城精锐尽出?而且斑也说过,现在傲龙城的防务几乎全由东妖王一系的人马负责,这么说……原虎突的感到一阵寒意自后背升起,刹那间全身冰凉,此刻脑中所现的事实太过可怕,竟使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石炼,不好……”原虎拍了拍正仔细注意下方动静的石炼一下。
“大人,何事?”石炼奇怪的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东妖王啄风,恐怕要造反了……”
就在此刻,两人背后的山林中传来一阵密集的踩动积雪的咯吱声,看来有不少的人正迅速接近此处,一定是有人发现了他们上来时留下的痕迹。
“快走,被发现了!”原虎明白过来,立刻与石炼跳下古松沿山腰向下奔去。
第十一章
此刻再顾不得潜行隐踪,两人均是全力展开身法,一时间身后两条雪龙滚滚而起,无数林木在耳旁如飞般倒退,只顷刻间两人已接近山脚。事情紧迫,他们务求在敌方大部队发现自己以前逃出包围圈,而且原虎此刻所想,就是回去尽快告诉妖皇此事,虽然照现在情况来看,恐怕已有些晚了。
正奔行间,忽的前方一棵倒卧雪中的松树倏然立起,跟着树干奇异的弯下,便如一根鞭子似的向两人横抽而来。顾不得惊讶怎会发生这么奇怪的事,原虎伏低身体,两脚一蹬身体已如炮弹般直射而出,在被抽中前间不容发的躲了过去,着地时双手撑地一扭一送,借力又再倒飞数丈,正想接着跑,却发现已被数名神色不善的青甲妖兵给围个严严实实。
跃起躲过的石炼这时也来到原虎身旁,低声问道:“大人,怎么办?”
因前晚之事,为表明态度,雪山周围所有山鬼已得原虎吩咐离开,此刻未受召唤,根本无法赶来。而且原虎也不准备这么做,在他看来于东妖王谋反一事,只要提醒一下妖皇就成了,有他和另两大妖王在傲龙,不能突然发难的啄风根本无法成功,所以此刻他还不欲西岭的势力也搅和进去。
“这么点人还拦不住我们,不必召唤山鬼。你帮我拖着他们,我赶回会场。记住,事完之后立刻赶来和我会合。”原虎度测形势,吩咐石炼道。
石炼点点头,迎着那些妖兵迎面走上,这些妖兵果真训练有素,似乎已发觉原虎的意图,不仅没有一拥而上,反而呈扇形扇开将前方所有进路封死。
但这样又怎么拦得了原虎?石炼微微蹲身手按地面,跟着暴喝一声,只见他面前立刻有如怒潮拍岸一般,厚厚积雪全数翻起向四周卷去。一时间漫天雪粉有若一道幕布,将妖兵与两人完全隔了开来,同时石炼弹身一撞已穿入雪幕中。
此招早在妖兵的预料之内,事实上,换了任何人也会借助这有利条件逃走。因此妖兵在散开四周时已将妖气散出覆盖全场,这样即使不用眼睛,原虎等人也无路可逃。然而令他们惊异的是,就在雪幕暴起的一瞬间,原虎的气息突然消失不见,仅余石炼。妖兵们顾不得追索,因为这时石炼已攻到身前。
借助雪幕掩护,原虎顺利潜入地下快速行进着,由于修炼山神气的缘故,他已能在地底一丈范围内看见东西。现在他正藏身于地面七尺之下,一面注意着地表动静,一边躲开妖兵向山下潜去。此刻在地面上石炼已与众妖兵交上了手,虽是以一敌众,凭借远超对手的实力及操控土石的技巧,石炼完全占了上风,若不是得原虎命令拖延片刻,恐怕这几名妖兵早非死即伤。
远远的,又是一阵吵闹声传来,看来注意到此处动静,敌方又有增兵。石炼怡然不惧,伸手抓住一只鼠妖咽喉狠狠往地上一摁,对方立刻脑浆迸裂,跟着他腾身而起,不仅不逃,反而向追兵来的方向奔去。还没见过这么悍勇的家伙,众妖兵一刹那竟犹豫了一下,这才一起追了上去。
原虎不敢迟疑,加快速度潜向山脚,就在此时他忽的感到身后似有什么东西向自己的脚卷来,大骇下回头一看,竟是几根粗粗的树藤破开土石,毒蛇般向自己赶来。顷刻间树根追上原虎,一下卷上他的脚踝,原虎回身抓住树藤大力一扯,竟然无法将其扯断,随后另几根树藤分左右窜来,原虎知道在地下自己难以奈何这些东西,无奈下唯有向地面移去。
呼啦!地面破开,原虎一跃而出,树藤跟着追上。直到此刻原虎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人在半空他几个翻滚抓住头顶一棵树木的横枝,绕着它转了几圈已将缠住自己的树藤缠在上面,着地时大力一扯!
咯啦啦一阵难听的磨擦声响,树藤终于被拉断,原虎身后也传来一声痛苦的低鸣。敌人在那儿,原虎迅速回身,顺着抽回的树藤一看,这才发现它们全是由方才那棵袭击自己的松树上而来。原来这是一只树妖,伪装成普通树木寻机袭击,稍不注意下原虎差点被他给蒙混过去。
既已退敌,原虎也不想多做纠缠,转身便欲跑开。谁知这树妖甚是执作,竟然将树藤一甩又追了过来,原虎接连几次闪过它们的纠缠,人却只跑出不足百米。原虎暗道这么一味躲闪也不是办法,忽的他发现前方有三棵大树呈“品”字型紧紧挨靠在一起,心里一动已有了主意。
原虎迅速跑近三树,随后展开小巧身法灵活的在三树间穿来Сhā去,树妖自然不会放过他,几根树藤也追于其后一点不放松。就这样,只见一道灰影,数条黑影在三颗大树间不住穿Сhā,就如变戏法般好看。眼见时候差不多了,原虎一下跃出三树之间,手抚树身,全身山神气尽数涌出,口中低喝一声:“合!”
在山神气的作用下,三树立刻紧紧围拢一起,而在其间缠了不知多少回的树藤,则被紧紧夹注。树妖这才发觉不妙,赶忙拼命抽拉树藤,妄图脱困,却哪里动得分毫?原虎轻轻跃后一步,冲前方气急败坏吱吱乱叫的树妖挥了挥手,大笑道:“慢慢拉吧。”转身几个纵跃,已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内。
看来所有妖兵均被石炼引去,一路上再没有人拦截原虎。他并不担心石炼,只要没有天骄或者妖王那一级的妖怪,那些妖兵再多,也奈何他不得。当务之急是得尽快赶回会场,原虎打起精神,飞一般进入城中,直奔比武会场……
方才两人在城外窥探之时,会场中的比试已接近尾声,自天骄败给薛甲之后已毫无悬念可言,不过短短工夫,便已决出四强。也就在这时,原虎进入会场。
“等等。”猛毒与另一名妖怪正要开打,原虎急忙跃上看台,出言阻止。
经他这么一喝,所有妖怪均望向这处,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妖皇也颇觉奇怪,他讶异的问道:“不知山神有何事如此紧急?”
原虎并未急于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坐于妖皇身边的啄风,扬声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东妖王可愿为我解答。”
妖皇脸上诧异之色更重,但他并未说话,而是静待啄风的回答。啄风这时才瞥了原虎一眼,慢吞吞的道:“来者是客,山神尽管问好了。”
“慢着!原虎,你无故扰乱我妖族盛会,还对我父亲无礼,究竟意欲何为?”原虎还未开口,一直立于下方的天骄却抢先喝问道。
“天骄,退下。让他问好了,我也想听听他究竟想知道些什么事。”啄风对天骄扬了扬手,天骄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还是依言退到一旁。
此时在场所有妖怪都感到这一人二妖之间的异样气氛,因此无不凝神静气盯着这处,想看看原虎究竟在玩些什么花样。原虎稍稍退后一步,同时运转山神气布满全身,以防这父子二妖暴起发难,这才一字一顿的道:“那么请问东妖王,城东外那座山谷中秘密隐藏的数千排云城妖军精锐,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发现我在窥探后,不顾一切想要将我击杀?”
此言一处,立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下方妖众就如炸锅一般,惊叹,不解,议论,叱骂……什么反应都有,整个会场立刻乱作一团。
第十二章
原虎这么做也有他自己的考虑,看方才山谷中妖军的样子,恐怕早已准备在那儿,随时准备发难。若原虎悄悄将此事告之妖皇,固然不会引起现在的混乱,但妖皇为免离散人心,定会先暗暗调查事情真伪。但如此一来,将会耽搁不少时间,一旦啄风有所察觉的话,恐怕会不顾一切作乱,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他这么公开质问,便是要给啄风一个措手不及,逼他在十余万妖众及另两个妖王面前公开表态,相信这么一来,他再难玩什么花样了。
“啄风!阿虎所说可是真的?你究竟想做什么?”西妖王锐齿首先忍不住,腾的自座位上站起,对啄风怒目而视的喝问道。
纵然到了这个时候,啄风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儿,好像十余万妖众的迷惑,原虎的质问,西妖王的怒气所针对的并不是他一般,其城府之深,着实让原虎佩服。过了半晌,啄风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千算万算,仍是小看了你。”
跟着他站起身,走至看台边缘,这才回头对锐齿道:“对,他说得没错。”
啄风这么干脆的承认,反倒让下方的众妖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议论惊叹之声反而小了许多。妖皇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止不住的失望和疲惫:“为何要这么做?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吗?”
啄风仰天大笑,他忽的旋风般转过身来,厉声说道:“你当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这数百年来,你委我重任,一直礼敬有加,当然不会对不起我。”
“那为何你要如此做?”妖皇被他说得愣了一愣,接着又问了一遍。
“你没有对不起我,但你从来可曾想过,有否对不起我整个妖族?”啄风的声音忽的变得又低又沉,两眼霎也不霎的直视妖皇。
“啄风!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锐齿大喝一声上前几步。
“慢!让他说,我究竟有哪一点对不起妖族?”妖皇伸手阻住便欲动手的锐齿,缓缓的道。
啄风点点头,沉声道:“很好,今天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我就给你个明白。”
他转过身,先威严的扫视下方一番,等众妖都安静下来,跟着扬声问道:“今天,我们为何会在这儿?”
这正是大会开始时,妖皇的第一句话。同样的,下方没有妖怪回答,啄风吸了口气,突然将手往后一指,厉声道:“那是,因为他!”
他所指的,正是妖皇。不待众妖有所反应,啄风已继续说道:“大家有否想过,为何近千年来,我妖族势力一直萎缩?为何连鬼族这等跳梁小丑,也敢任意欺到我们头上?那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妖皇!”
“啄风!你不要太过分,事已至此何不乖乖束手就擒,等候妖皇发落?这么胡言乱语,像什么样子!”锐齿大声打断他道。
“哼!”啄风轻蔑的冷笑一声,慢慢道:“西妖王,有什么话何不待我讲完再说?到那时若你还指责我胡言乱语,我绝无二话。”
锐齿也并非婆妈之辈,他看了妖皇一眼,干脆的道:“好!我不管你想说什么,但呆会儿若还想玩什么花样,须得先问过我!”说着退到一旁。由始至终,妖皇都没说一句话,也不知他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啄风在看台边缘缓缓走动两部,接着对下方道:“大家可曾想过,自妖皇接掌妖族以来,奉行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治族之策,表面说得好听,乃是为我族寻求休养生息之机。然而大家看看,从此以后,我妖族为遵此条禁令,就如驯羊忠犬一般,再无复以往的悍勇豪气,甚至有时别族欺到头上,也不敢反抗?为何?还不是为了这条狗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说到这儿啄风顿了顿,又跟着道:“其后妖皇大力倡导族人学习人族文化,由此人族那种骄奢淫逸之风日盛。且自‘腹庄’开设以来,无数人族奸商涌入,以一换百,甚至以一换千,搜刮走我妖族多少财富?人族器物我也喜欢,可大家想想,以往遇到此事,我们哪个不是各凭本事自人族那儿夺取?想当年大圣爷造反天界之时,一夜尽劫傲来国所有兵器库,那是何等的豪气?现在,还有谁这么做!还有谁,敢这么做!我妖族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是靠着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傲立于四州之上,如今若连这股精神也丢了,亡族之祸,已近在眼前!”
说到这里,下方众妖已是热血沸腾,个个脸露激动昂扬之色,会场气氛已渐渐倒向啄风这边。乘热打铁,啄风又扬声继续道:“大家想必都很清楚,如今其余四族是怎么看我们的?妖族再非以前那个出过孙悟空,牛魔王,藐视天界,独霸神州,无人敢撇其锋的妖族!而是学人不成,反丧其志,胆小怕事,忍辱偷生的妖族!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若非妖皇的错误决定误我妖族近千年,我族又怎会孱弱至此?北妖王又何至身死!我,又何必背负不忠不义的万年臭名,做这造反宵小?如今事败,我啄风死算不得什么,只望大家能自我这番话中觉醒,恢复我妖怪本色,光大我族,我便于愿足矣。”
原虎在一旁听得暗暗心惊。与外表的深沉不同,想不到这啄风词锋竟然如此厉害,一番鼓动带煽情之下,他已成功挑起众妖对妖皇的仇视。话虽说得好听,他似乎已准备为众妖的觉醒而牺牲自己,可只要还冷静的人都能看出,他早把矛头引向了妖皇,不仅自己不会被处罚,恐怕妖皇本人地位反而要糟。
果然,不知是谁第一声发喊,一时间便如传染一般,至少有数万妖怪齐声喊道:“光我妖族!光我妖族!”还有的已明显喊出支持啄风的话语。
“慢着!大家不要受东妖王的蛊惑。你们可有想过,这近千年来,是我妖族损失人口最少的时期,也是我妖族最为繁荣的时期。除了遭受天劫等以外,死亡的族人比以往少了十倍不止,而我妖族势力表面看似萎缩,实则影响力却大大增加,就连人族皇帝,也曾因领土问题与我们主动接触。这在以往,何曾有过?大家都冷静一点。”就在这时,斑站了出来,大声劝导众妖道。
“斑总管,你这么说究竟有何居心?现在人人都知道妖皇乃误我妖族的大罪人,你却偏要歪曲事实。”天骄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究竟是谁在歪曲事实?”斑气得全身发抖,质问天骄道。
“这就要大家来说了。对了,听说你与那人族山神一直称兄道弟,关系暧昧不清,这次他上傲龙居心也大为可疑。难不成,便是你向他泄我族中机密,让他在这儿搅风搅雨的么?”天骄自然希望越乱越好,说着已连原虎也扯了进来。
天骄这么一说,有些头脑发热的妖众已向斑围了过去,若非原虎在高高的看台之上,前日夜里又曾大发神威,恐怕也已受了攻击。
第十三章
原虎见事态已渐渐不受控制,若任其发展下去,定会一发不可收拾。他忙向妖皇看去,却发现妖皇只是用一种悲伤怜悯的目光看着得意的啄风,未置一词,似乎由始至终,啄风在他眼里都是一个失败者。
过得一会儿,妖皇才平静的道:“无可否认,啄风你实在不简单,恐怕为了今日之事已策划多时。但想要扳倒我,仅做到这个地步怕还未够。”
啄风咭咭一笑,冷笑道:“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尽出排云城中精锐,并想方设法骗得你的信任接管傲龙防务。只可惜被这小子发现,没能给你一个惊喜。”
说着他将手一扬,仰天历啸一声,声音直冲云霄:“儿郎们,还等什么?都给我出来!”话音未落,只听会场四方传来一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之声,顷刻间自各处涌出近万青甲妖兵,将会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难怪啄风要接管傲龙防务,这么一来他无论想在城中做什么,都只是举手之劳。只看现在众妖兵出来得这么突然,就知事先没任何人发觉,看来原虎所见的山谷藏军,也只是一小部分罢了。但…别人不知,难道妖皇也一点没有察觉?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本来已呈爆发之势的众妖反而静了下来。他们人数虽多,可面对的毕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妖兵精锐,加上虽然被东妖王鼓动得有些发昏,但妖皇近千年来的积威也不是说去就去的,因此除了闹一闹,还真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而本有极强战斗力的与会众妖,早已死伤大半,余下的在这情况下也只保持缄默,静待事态发展。就这样,整个会场又沉寂下来。
妖皇转头看了看四周队形严整,蓄势待发的众妖兵,感慨的道:“啄风你实在是个人才,万事谋定后动,几乎做得滴水不漏。只可惜……”
啄风暗暗提聚妖力,同时冷冷的接口道:“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你想乘此机会将我与剩下妖王一网打尽,这想法非常正确,却没考虑自己吃不吃得下。”妖皇叹了口气,用极为遗憾的口吻对啄风道。
他说着将手一挥,一直坐于椅内未有动作的南妖王榕公会意的点了点头,长身而起,扬声道:“是时候了,你们也都出来吧。”
随着榕公的说话,只听会场周围地面一阵颤动,同时地表数千个小包慢慢鼓起,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努力冲破地表挣脱出来。惊人的事发生了,就像数百年的光阴瞬间流过,数千株细苗破土而出,抽枝展叶的不住向上生长。只不过一会儿功夫,空旷的会场四周便亭亭如盖的立起千余棵各类树木,一时便恍如来到园林一般,其神奇处,若非亲见,怎么也说不明白。
原虎却知这根本不是普通树木,从其散发的妖气来看就知,这全是树妖。想来全是南妖王榕公的手下。难怪面对啄风的叛军妖皇有恃无恐,原来竟在咫尺之地藏有这么一队生力军。也不知这些树妖究竟用的什么方法,竟然能化身为种子藏于地底,完全断绝一切信息,连自己这个山神也未发觉。
不愧是妖族几个领头人物,均非泛泛之辈,不过一会儿功夫,会场之上的情况便已瞬息万变,少点脑筋还真应付不过来。
这么一来两方便成势均力敌之势,但妖皇这方有两大妖王及山神原虎,加上此地毕竟乃是北妖王所辖的傲龙城,可以说啄风已丝毫没有胜算。
妖皇重又坐回椅内,平静的道:“啄风你大举调动排云城兵将,我又怎会没有察觉?只念如今妖族势微,我不愿再生祸乱,故一直没有点破,只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哪知最后你还是做了,难道这妖皇一位对你当真如此重要么?”
啄风并不为所动,只是漠然答道:“我自负修为才智均不下你,为何要屈居于你之下?再说,现在谁胜谁负,恐怕犹未可知。”
妖皇沉重的叹了口气,回头吩咐榕公道:“东妖王的叛军便委托榕公的军队阻挡一阵了,既然东妖王执迷不悟,我也只好使出下策。”说着已有一股浓烈的妖气直冲而出笼罩台上,到了最后终是谈崩,要以武力相见。
榕公得妖皇吩咐,恭敬的低头应是道:“是,谨遵妖皇所命。”然而他话虽如此说,却既不下令,也不见移动一步,还是稳稳坐于椅内。
妖皇不禁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然而还未说话,奇变顿生。就在妖皇回头的瞬间,一直蓄势待发的啄风历啸一声闪电逼近,直取妖皇。而同时,西妖王锐齿带着一股劲风自斜里截上偷袭的啄风。一刹那一黑一灰两道影子交击在一起,两妖均为妖族顶尖人物,这一下威势何其之大?只听得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霎时之间已有一道绝强妖力炸了开来,看台顷刻土崩瓦解。
原虎抱着小兰与看台上各妖急忙跃离,各人均想不到啄风悍烈至此,如今居然还敢主动出击。妖皇微顿半空,跟着便欲加入战团,忽觉一阵头晕体虚,大惊之下仔细一看,赫然发觉自己心脏的部位穿出一根红叶紫茎的奇异树藤。自伤口流出的鲜血不及滴落便被紫藤吸尽,再回头一看,紫藤另一端竟然连在南妖王榕公掌中,此时他正得意的看着妖皇,一脸神秘莫测的微笑。
“榕公,难道你也……”妖皇不能置信的回过头去。
至此形势已完全明了,难怪啄风一直这么有恃无恐,原来与他密谋造反的,还有南妖王榕公。他们一个在明吸引妖皇注意,另一个则在暗随时准备策应,如此处心积虑的谋划,实在令人佩服。现在终于见到效果,妖皇万没想到自己为保万全而安排下的伏兵,竟会将自己逼上绝路。一个不慎下终至全盘失败。
“呵呵,妖皇请恕老臣无礼了。”榕公笑呵呵的说道,跟着手掌箕张,紫藤在妖力催逼下倏然涨大,并开始蔓延出无数细枝窜入妖皇全身。
“妖皇!”正与啄风相斗的锐齿见状大惊,猛的一拳将啄风逼出丈远便欲回身救援。啄风哪会让他如愿,于退势中轻飘飘一旋,已后发先至的拦在锐齿身前。
“西妖王何时也学会临阵退缩了?”啄风阴测测的说道。
“我叫你让开!”锐齿暴喝一声,缓缓伸出左爪,只见其筋肉贲起,狼毛根根倒竖,整只手爪几乎涨大一倍,其上数道灰白色的电流缠绕爆响。
面对盛怒之下的锐齿,啄风丝毫不敢大意,嘴里一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西妖王何不与我们一同举事,共同振兴妖族?我担保事后你仍能稳坐西妖王一位。”一边迅速提聚妖力,以挡锐齿全力一击。
锐齿厉声喝道:“废话,你们这么做只会毁了我族。我锐齿怎是背主求荣之辈,咱们手上见真章吧!”说着右臂一紧,跟着大力向前一挥。
妖王出手,果然非同凡响。只见缠绕于锐齿臂上的电流化为一张大网向前直罩过去,一路之上全是空气爆响的噼啪之声,连远在一旁的原虎也能感受到此招余威,更别说直接面对的啄风了。
啄风飞退数尺,背上翅膀一下张开,对着罩来的电网一扇,同时双手在胸前扭动几下交错合在一起,再猛的向两旁一分!只见翅膀扇出的狂风在啄风两手一分的刹那,迅速凝聚一起化为一道十字型的风刃迎上电网。
吱啦!一阵难听的鸣响声中,电网被割裂开来,余招失去控制,向四下飙散。一时间看台这处就如起了一阵飓风,地面几乎所有物体均被卷上半空,随后被四处发散的电劲撕得粉碎,漫天残物飘散,场面一片大乱。
就在此刻一道黑影冲天而起,目标直取妖皇身后的榕公。榕公见状不慌不忙将左手一挥,一条树藤离体直甩而出,灵活的绕向袭来的黑影。那道黑影在树藤及体的刹那猛的一弹又再高飞数丈,跟着临空下击。
这时只听下方天骄大喝一声:“斑总管,咱们来较量较量如何。”说话间翅膀一震已电射而出,将下击之中的黑影拦下,双方于半空速快交手几合同时向旁一分,众妖这才发现欲袭榕公的原来是赤牙城总管斑。
第十四章
偷袭不成,斑一言不发原地蹲下,寻机而动,整个身体立如绷紧的弹簧,充满蓄势待发的强绝力道。天骄则展动翅膀在斑的上空缓缓盘旋,一刻不停的监视着他,在他身周不断出现一个个小小的旋风,就像无数钻子似的不住拉扯着四周的空气,一股呜呜的风响便如厉鬼凄嚎一般连般响起。
榕公在得手下为了尽量打击妖皇,几乎把所有妖力都倾注到那根紫藤之中,通过这根“管道”,他清楚的感觉到妖皇的生命力和妖力正如决堤般迅快散失。眼见多时谋划即将成功,一向老谋深算的榕公也禁不住大笑起来。
忽的,榕公只感掌中紫藤开始急速颤动,越来越快,到最后简直不可收拾,连他的右臂也几乎跟着振动起来。大骇之下榕公急运妖力相抗,然而催逼过去的妖力就如石沉大海,竟然一点效果也无。此刻本该虚弱得连站也站不住的妖皇猛的抬头直视过来,眼中神光电射,竟如没事人一般。
这一下直把榕公吓得魂飞魄散,妖皇乃妖族第一人,榕公从没有怀疑过妖皇的实力。因此自偷袭得手后他就没有一刻放松,尽一切方法削弱妖皇,这也是他与啄风联手时商定好的策略。谁知即使这样,好像对妖皇的伤害也不大,眼见一切努力似都白费,又怎能不让他心惊胆战?
妖皇抓住穿透自己身体的紫藤大力一扯,随着一股鲜血溅出,紫藤被拉出数尺,其上沾满血液的红色小叶便如蛆虫一般蠕动不止,每片叶片正中都有一个小洞,不住开合着,看起来极是恶心可怖。紫藤被拉,榕公不由自主前移了数尺,等他明白过来时,紫藤已再被妖皇拉出许多,而他们间的距离已不足五丈。
如果挨近那还得了?榕公不假思索急忙加力回夺,妖皇等得就是这一刻,只见他脚底一蹬,已借着榕公回夺之力直标过去。同时胸腹鼓动,发出一声响彻全场的狮吼,其音量之大,音波就如一柄铁锤直捣而出,虽没有实际的伤害,但瘁不及防之下,榕公亦觉一阵头晕目眩。
不好!急切之间榕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若妖皇乘机攻击该怎么办?他可不会傻到和盛怒之下的妖皇直接冲突,因此没有丝毫犹豫,榕公撒手撤开紫藤。不过他也并非完全不留后手,就在甩出紫藤的刹那,他将一股妖力注入其中,紫藤毒蛇便挣得几挣,已准确的自妖皇背部伤口中窜了进去。
所幸妖皇并未追击,而是几个起落退到一旁,体外腾的冒起一股隐约闪动不止的赤红妖气,而自胸背两个伤口之中不断有紫黑色的烟雾缓缓逸出。
“呵呵,妖皇你中了我的‘附骨血藤’,此刻它正在您体内生根发芽。即便是您,恐怕也得三五个月才能清除干净,所以我劝您还是别费力气的好。”虽被妖皇耍了一道,榕公却并不生气,因他知道自己一击已经奏效,而且是大大的奏效。现在的妖皇,恐怕妖力已不足三分之一,方才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妖皇微微皱了皱眉头,果然不再尝试。虽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到气馁之色,整个人傲然立在那儿,仍是那么神威凛凛。
见妖皇已经暂时脱困,锐齿不再与啄风做无谓争斗,迅速退回妖皇身边,斑也立于锐齿身旁,一时间,两方再成对持之势。
妖皇重伤,自己与榕公的人马已控制整个局面,尽占上风之下,啄风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势,缓缓对四周道:“我为妖族冒此大险,天幸一切顺利。还望大家以自己性命为重,不要贸然犯险,事了之后,我自当给各位一个交代。”他这么说,等于是在警告在场所有妖怪不要偏帮妖皇,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果然,在此种局面之下,加上先时啄风一番鼓动,竟然没有一个妖怪站到妖皇这边。啄风满意的点了点头,扬声对妖皇道:“妖皇,西妖王,事已至此,何必再做无谓抗争,只要你们束手就擒,我可担保你们性命无碍。”
妖皇没有理会他,而是缓缓扫视四周一番,目光落到立于一旁的老熊妖身上,问道:“黑风长老,连你也任由他们叛上作乱么?”
老熊妖仍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含含糊糊的答道:“对不住了,妖皇。老儿我过了这近千年的平淡生活,忽然很怀念当初跟大圣爷举旗造反的快活日子。如今您不肯做,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东妖王身上了。不过您放心,这么多年来您对我的尊敬照顾老熊绝不会忘记,呆会儿打起来,我两不偏袒就是。”
妖皇徒地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最为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声却殊无欢愉之意,而是充满英雄末路的悲凉。笑过之后,他面色一正,厉声道:“想不到我近千年来为妖族费尽心力,如今竟是众叛亲离,连一个敢站出来的也没有。很好,即是如此,你们何不一起上来,也让我看看与整个族人为敌,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声色俱厉,无数妖怪问心有愧之下,无不悄悄低下头去。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少女尖声叫道:“哥哥,你说话啊,怎么你也跟他们一样……”一见之下,却是与原虎站在一起的小兰。
由始至终未发一言的猛毒闻言露出焦躁之色,他厉声道:“住嘴,你懂些什么!竟然又和那个人混在一起,还不给我回家去!”
小兰此刻表现得出奇的勇敢,她不仅没有离开,反向妖皇的方向走了几步,一边道:“若是父亲还在,决不会容许东妖王作乱,难道哥哥你真的怕了他们不成?我虽然连变化人身的修为也没有,但何为‘忠信’,却还明白。”
被她这么一顿抢白,猛毒气得不住发抖,却偏找不出话来反驳。啄风微微一笑,接过话头道:“猛毒贤侄不必担忧,我们决不会伤害令妹。”
跟着他望向原虎,扬声道:“山神,此乃我们妖族家事,还望你不要贸然Сhā手。先才之事我可忽略不究,就此离开如何?来啊,恭送山神!”说着两名青甲妖兵越众而出向原虎走去,将手一迎,做出送客之态。
啄风的话不无道理,这确实不关原虎的事。但原虎看着身受重伤的妖皇,以及孤立于他背后的锐齿与斑,这全都是他在妖族尊敬与亲近之人,又叫他如何能够撒手不管?这时妖皇等也望了过来,然而从他们的目光中,原虎看不到一丝求助挽留之意,三妖神情俱都一片宁和,平静中带有不容侵犯的威严之意。
即使在这等情况之下,他们也不愿使原虎为难而向他求助。原虎不由大是感动,再想起妖皇今早对自己的一番话,若是任由好战的啄风上台,神州必受其乱!想到这儿,原虎已然下定决心。
这时正好斑想要开口劝他离开,原虎一伸手阻住了他,转身对啄风道:“东妖王好意我心领了。然而我与西妖王有旧,与妖皇有约,正如小兰所说,在下虽只区区之身,但也懂得‘忠义’二字。事到如今,唯有一战。”
说着径直走到妖皇身旁而立。在经过小兰身边时,他悄声道:“小兰,这里很危险,你先离开。事后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小兰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伸手轻抚原虎面颊道:“傻瓜,阿虎都已经决定留下来了,我又怎会离开呢?你这么做,我真的很高兴。”
原虎心里蔚然一叹,不再说什么,反手紧紧握住小兰的柔荑,同时心里暗下决心,呆会儿无论什么情况,也要保护小兰无恙。
这时背后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原虎回过头去,发现是斑。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冲原虎点了点头,一人一妖,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
第十五章
原虎这么做,啄风不怒反笑,他大声道:“很好,山神果是忠义之人。也不枉妖皇对你如此看重,既然如此,呆会儿就别怪刀剑无眼!”
跟着啄风转头望向场中,对一直冷眼旁观的虎妖薛甲道:“阁下身怀绝技,正是妖王不二人选。呆会儿还请助我一臂之力。”在他计划之中,是要等天骄名正言顺的夺取北妖王之位后再反,谁知横里杀出这么个薛甲,加上原虎一番折腾,弄得计划大变。所幸现在目的达到,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人才,所以出言笼络。
哪知出乎他的意料,薛甲竟摇了摇头:“我确为北妖王之位而来,但如今再要来也无甚用处。你们的事我没兴趣,多谢好意。”说着转身就欲离开。
“慢着,这么就想走么?恐怕没那么容易。”自败于薛甲手中,天骄一直耿耿于怀,这时见他竟这么不识抬举,冷笑一声拦住他道。
“让他走。”啄风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薛甲放心离开。
“可是父亲……”天骄不明白父亲怎会如此放任薛甲,讶然叫道。
“这虎妖修为恐不在我之下,现在局势未定,不宜多生事端,让他离开也好,天知道他究竟是谁派来的,背后有何目的。等大局稳定之后,再慢慢收拾他不迟。”啄风低声对气急败坏的天骄解释道。
跟着他微微一笑回过身来,一挥手指着妖皇原虎等人道:“现在,给我杀!”
话音刚落,却听包围着会场的排云城妖兵之中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喊:“怎么回事?是谁?有奸细……”一时间本是队形严整的包围网出现一阵波动。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妖皇何其老谋深算,怎肯放过这个机会?他挥手对众人叫了一声:“走!”跟着便领头向外闯去。
见妖皇已动,啄风也顾不得追查原因,只得匆匆喊了一声:“不要慌!一队二队原地守候,不得妄动,三队严查奸细,第四队给我截住他们。”
跟着又回头对榕公道:“榕公,依计行事。”说着率天骄及众妖兵追了上去。
榕公会意点头,先对众树妖吩咐道:“封锁会场!”随后只见他稳稳立于地上,全身冒出无数根藤向地下蔓延而生,整个身体渐渐化为木形并逐渐向上生长,不一会儿已现了原形,却是一棵大得惊人的虬结巨榕。
此刻原虎一行已闯到会场中央。在妖皇的积威之下,所有妖众无不自动让出一条道路,而围着会场的妖兵又被来历不明的袭击者搞得手忙脚乱,几乎无法阻挡。唯一能对他们的逃离构成阻碍的,便只有榕公手下的树妖了。
从四面八方不断有树藤窜出缠向他们,但在妖皇及锐齿面前便如面条一般,通常是还未近身就被撕个寸寸碎断。斑与原虎则坠到队尾断后,小兰紧紧挨在原虎身边。一人四妖势如破竹一般直向会场外的傲龙城冲去。
突的,前方地面一下隆起,百余股股树藤合成一拧破土而出,便像一阵潮水一般像居于最前的妖皇卷到。妖皇在重伤之下连用妖力飞行也有所不能,因此他没有飞起躲避,而是迎面而上,一下撞入树藤之中。
顷刻间,裹住妖皇的百股树藤中心便如起火般红光逬射,跟着所有树藤俱都向内一收,随后扭曲起来,在一阵树妖痛苦的嘶叫声中尽数被扭得粉碎。
妖皇一刻不停的自漫天碎藤中穿出,领着原虎等继续前行。原虎在后看得暗暗咋舌,重伤之下尚有如此威势,这妖皇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如果不是事先偷袭,恐怕啄风和榕公也不敢造反。
忽的,身旁小兰惊呼一声,被一根自脚边悄然窜出的树藤给缠住了脚,原虎毫不迟疑的一把将她抱起,跟着撮掌成刀一劈而下。树藤极韧,竟然未断而只破了一道口子,原虎见一击未果,性起之下,干脆一手抱着小兰,一手拉着树藤,全速运转体内山神气,硬是随着妖皇等人向前跑去。
这么一来这只树妖可就遭了殃,只见不远处一棵槐树轰然倒下,在地上翻滚着被拖拽向前,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深的印痕,一路上还有不少树妖被撞翻在地。
终于,槐树妖自己切断了那根树藤,才免于继续受这拖拽之苦。原虎得了便宜自然不肯就这么罢休,他一甩手将树藤自地下尽数抽出,随后反手一扬将其甩出,又把那倒霉的槐树妖给缠个结实,在其痛苦的尖叫中继续向前拖动。而在他身后,就像一辆战车驶过,挡在前面欲图追击原虎的妖兵们无不被撞倒在地。
此刻一人四妖已近会场边缘,还没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啄风和天骄只在不远处吊着他们,似在等机会下手。而在他们前方,排云城的妖兵正乱作一团,只有少数有闲兼有胆量上前阻止他们。
妖皇抓住赢面刺来的两只长枪,手腕一缩一伸已将枪杆倒撞回去,两妖被自己的武器给捅了个透心凉,喷出一股鲜血仰面倒下。就这短短功夫,七八名妖兵从四面围到,还有两妖挥刀向原虎和斑砍来。
原虎要照顾小兰,因此只是一脚踢中那妖兵的手腕,将他的刀荡了开去。那妖兵正欲再上,忽的面色一变,一柄刀尖已自胸前透了出来,他不能置信的回过头去,发现杀死自己的竟是一名同伴。身后妖兵冷冷的抽回长刀,那妖兵喉头咯咯响动几声,终于一命呜呼。
怎么自相残杀?原虎犹在纳闷,却听身旁的斑惊喜的叫道:“是你们!”
那名妖兵简单施礼道:“属下救护来迟,还望总管及妖王恕罪。”
原虎突的明白过来。难怪一开始就没看见锐齿和妖皇的随行护卫,原来他们见机不对,竟然搞到东妖王的叛军的衣服,混入其中搞起了破坏。这确然比直接现身硬碰硬来得有效得多,作为妖怪能有如此急智,实是难得。
前面锐齿呵呵大笑着回过头来:“我说你们这帮兔崽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怎么一会儿功夫一个都没见到踪影。原来是搞起这名堂来了。”
那妖兵回身砍翻一名欲施偷袭的妖兵,一面答道:“回妖王,兄弟们都混进了叛军之中,还请乘这机会尽速离开。妖皇的亲卫弟兄也跟我们在一起。”
“好!你快回去。”锐齿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声吩咐道。
那妖兵答应一声,又转身向混乱的叛军队伍跑去。由于他们均为妖皇与妖王的近卫,乃是妖族中千中挑一的精锐,人数虽少,但在叛军之中采用暗杀等各种手段极尽破坏之能事。对方根本无法分清究竟谁是自己人,谁是奸细,疑神疑鬼之下,甚至有不少枉死在自己同伴手下,混乱已呈渐渐不可收拾之态。
忽的,一直静观其变的啄风终于出手,他两翼扇动中闪电般自远处一掠而入混乱的队伍中,等到再升起时,手上已抓着方才那名妖兵。跟着他在半空大声叫道:“有奸细混入,你们给我三个一组站好,发现身旁谁有异动,就一起给我杀了他!今日但凡有擒杀妖皇与西妖王者,重重有赏!”
第十六章
啄风的军队不愧训练有素,经他这么一吩咐,虽在混乱中,也很快按三个一组自动分了开来。这样一来妖王侍卫再无法轻易捣乱,只要一有动作,很可能就会被身旁的叛军杀死。
啄风见混乱很快就平息下来,咭咭一笑,手上加劲已一把将那名妖兵的脑袋捏个粉碎。他随手甩开妖兵尸体,残忍的舔了舔手中鲜血脑浆,缓缓的道:“妖皇,您今日就安心的葬身在这儿吧。”说着升高数丈,直扑而下。
现在的妖皇可无法抵挡啄风的全力一击,不等妖皇说话,锐齿一下转到他前面叫道:“妖皇快走,这里交给属下。”说着跃起迎上啄风。
啄风出手,场上局面再次改观。稳定下来的叛军以三个一组纷纷扑了上来,那处天骄带领一众妖兵也杀了过来,后方树妖封死所有退路,猛毒等一众参会的妖怪也开始有了动作。原虎与斑交换一个眼色,斑接过小兰,原虎则将手中树藤大力一扯,暴喝声中硬生生把那槐树妖给甩上半空向前面一众妖兵砸去。
两声轰响几乎同时响起,半空中锐齿与啄风硬捍一记,在两妖王的妖力冲击下,下方众妖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当空砸下,不少妖兵拿捏不稳,惨叫着翻倒在地。就在这时原虎扔出的那树妖落入妖兵之中,巨大的树干一下将严整的队形砸散,然而槐树妖的苦难远未结束,在原虎手中的树藤的操纵下,树妖身不由己的开始在妖兵队伍中左摇右荡,不少妖兵都被撞翻砸伤。
终于,不知是谁一刀砍断树藤,原虎感觉手里一轻,已失去对树妖的控制。反正摆弄了这么大半天,原虎也感觉有些力气不继,此刻妖皇与斑带着小兰已经杀入群妖中。天骄也赶到头顶,原虎想也不想,将树藤一甩向天骄抽去。
天骄于半空灵活的避开树藤,却不理会原虎,而是转身向前方的妖皇冲去。原虎岂会让他如愿,他双脚一蹬高高跃起,同时身后土地一阵翻腾,数十支石刺破土而出横七竖八的向背后追兵刺去。在突如其来的攻击之下,追兵一阵慌乱,原虎在一根石刺之上借力一踏追上天骄,一拳轰向他后脑。
天骄旋风般转过身来,抬手对着原虎一推。立有一股灼热得如同烈火一般的劲风迎面向原虎吹到。滚滚热浪传来,连原虎的发稍都有些发焦卷曲!暗道一声厉害,原虎遥遥向地面一勾手,一根石刺离地直升上来,同时原虎体内山神气尽数涌到下半身,人已向下沉去,堪堪避过热风。
在不断升上的石刺上一点,原虎又再腾身而起,继续向天骄扑去。然而就在这时,三名鸟妖已团团将原虎围住,同时下方两名妖兵灵活的在石刺上借力几个起落,向原虎杀来。原虎再顾不得天骄,他极速运转体内山神气于半空一个转折,意图抢先冲出包围网。哪知这招对别人大是有效,而对能在天空灵活飞翔的鸟妖来说,却根本不够看,只见他们扇动几下翅膀,仍是牢牢围住原虎。
力道已竭,原虎开始向下落去,正好那两名妖兵来到他的脚下,同时挥刀上划直取原虎腰部。而那三名鸟妖,一个并拢脚爪向原虎头顶抓来,另一个则飞到一侧袭击原虎背部,剩下一个两翅一展,翅上羽毛便如飞针一般向原虎射来。
这一番配合滴水不漏,完全封死原虎所有闪避还击之路,在这样的攻势之下要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刹那之间原虎已做出取舍。只见他狂喝一声,身体于半空极速旋动起来,同时双脚分左右踢中下面两妖砍向腰间的两刀。顷刻间,扑向他头顶的鸟妖已抓住他上架保护头部的右手,而射向原虎的鸟羽也尽数钉到他身上,不过因为原虎身体的旋动Сhā入较浅。只有背后伤势较重,惨被那鸟妖给撕开一道口子,原虎鼓足力气一震,山神气涌出体外迫开两鸟妖。
他顾不得喊疼,左手顺势抓住头顶鸟妖双脚借力一个翻身而起已紧紧撞入他的怀中,背部一弓一弹,山神气自鸟妖胸口涌入其体内。那鸟妖惨叫一声随着原虎一起向下坠去,原虎杀得性起,顺手拔下钉在自己身上的鸟羽一把Сhā入那鸟妖脑中。这时另两名鸟妖于半空一个盘旋分别抓住下坠的两个妖怪将他们带上半空,飞临原虎头顶之后将其居高临下扔了下来,同时自己也分左右向原虎攻到。
两名妖兵发出奢血的狂吼高举长刀当头劈下,原虎见势不妙,一个翻身将鸟妖尸体举到头上一下抛出,而他则乘此机会向下坠去。可惜另两鸟妖岂会让他如愿?他们加速盘旋飞到原虎身下将翅膀对准原虎大力一扇,一阵狂风向上急吹,原虎在身不由己之下,再次向半空抛飞而上。
哗啦!鸟妖尸体被两妖轻易斩为三段,两妖在漫空鲜血碎肉之中举刀直扑而下,而身后两鸟妖也向原虎后脑抓来。此刻情势危急,原虎身在半空完全无法发挥山神气的优势,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就在此刻,忽见下方一道银光一闪,一只长矛已闪电刺穿一只鸟妖并向原虎身侧飞到。不及细想,原虎伸手一把抓住长矛借力向前一弹,人已后发先至的迎上扑来的两妖兵。做梦也想不到会横里杀出这么个东西,两妖慌忙之下赶紧出刀,原虎看准刀势手腕一翻已分别抓上两刀脊向下一拖,两妖瘁不及防之下反被带得向下坠去,但顾前不顾后,这一下又被鸟妖得逞,原虎背上再添一伤。
五妖已去其四,剩下一名鸟妖再不能对原虎构成威胁。原虎终于成功踏上实地,同时心里也禁不住后怕,还是地上好啊,刚才差一点就没命,以后再也不随便上天了。若不是斑最后及时甩出那只救命长矛,恐怕自己就得横着落地。
不过地上也非安全,片刻间四方已围上数百妖兵向原虎杀来。原虎明白最艰苦的时候已经到来,若自己不能撑过这一段,说不定就会葬身于此,何况还有小兰在等着自己。想到这儿他心里爆发出无匹的斗志,面对四面围上的妖兵,原虎一下撞入群妖之中,身体一旋已自身周冒出无数石刺向四方突去。
群妖本就站得密集,还来不及展开发动攻击已被原虎抢了先,这么一下造成的破坏实在不小。刹那间已有数十名妖兵非死即伤,一些妖兵的尸体被石刺贯穿顶上半空,现场一片惨叫呼疼之声,鲜血如雨点般遍撒四周。
原虎一击得手下一着接着跟进,他将手一挥,数十石刺排为一条纵列向前直直突去,霎时就在群妖中贯穿一条通路。原虎劈手夺下一只长枪,借着众妖混乱之机直扑而入,由威力无比的石刺开路直向前方陷入苦战的妖皇和斑杀去。
一路之上凡有妖兵想要阻拦,均被原虎挑翻在地,凭着旺盛的山神气,原虎劲力直如源源不绝一般,丝毫没有衰竭的迹象。忽然石刺去势一滞,已被一只身坚皮厚的犀牛精用身体给硬生生阻住,乘这机会十余名妖兵挥舞着各种兵器左右扑来,三只树妖也扬起七八根藤条向原虎卷到。
面对强敌原虎怡然不惧,他握于枪身中央的手回缩至柄,接着一击横扫千军由左至右大力一荡。石刺混合着土针随长枪荡势而起向四面八方放射,一时间以原虎为中心只见无数黑影怒蜂般倾泻而出,刹那湮没半片天空,威势实在惊人。
众妖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赶紧趴在地上躲避这水银泻地一般的攻击。原虎于漫天石刺土针之中腾身而起一枪挑向那只犀牛精,山神气贯注枪尖,犀牛精那连沉重锋锐的石刺也无法刺破的坚硬外皮竟一下被贯个通透!在其悲声嘶鸣中原虎运劲一拗,可惜犀牛精实在太过庞大,白蜡杆的枪身中分折断。
原虎随手抛开断枪,在露于犀牛精体外的枪杆上一踏越过他的头顶,落地时身周突起五根石刺准确的刺杀欲上前阻拦的妖兵,跟着向十余丈开外的斑和小兰冲去。此刻斑也陷入苦战之中,本来妖兵们也奈何他不得,但他需要分心保护较弱的小兰,因此便有些力不从心。幸好方才啄风吩咐过不得伤害小兰,加上一些锐齿护卫现身与斑一同作战,妖皇又吸引大部分敌人,两妖才能撑至现在。
第十七章
原虎奔行极速,众多妖兵畏于其方才威势,不敢过分拦阻。原虎很快就将彼此距离拉近至五丈,眼看双方就要汇合。忽的,他感到身后一股熟悉的腥臭气味袭体而来,原虎不敢大意,脚跟一挫已回身护住自己面门。
果不其然,刚转过身,一大蓬五彩瘴气已袭到身前。原虎不敢恋战,身子一矮暂避其锋,随后脚一蹬已跃起冲出瘴气笼罩。忽的头顶被一片黑影盖住,随后黑影越来越大,原虎不用抬头也知是猛毒居高临下向自己攻来。
这下麻烦了,猛毒远非那些普通妖兵可比,若被他缠上,可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决的,在其他妖兵助阵下,说不定自己还会吃大亏。原虎双手上举硬接猛毒一拳,在对方全力一击下原虎身体就如炮弹般直坠而下,砰的摔落地上。
猛毒冷笑一声也跟着落地便欲追击,然而他和周围的妖怪惊奇的发现,原虎竟然已不见了踪影。知道他是乘机潜入地下,可猛毒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突然前方丈余处地面一阵翻腾,原虎破土而出,后面紧随十余根树藤紧追不舍。猛毒将手一挥,带领一众妖兵跟着追了上去。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前后均是如狼似虎的追兵,原虎终于感到一丝气竭。此刻整个会场已经一片混乱,众多妖兵围着三个点缠斗不止。一是与啄风激斗正酣的锐齿那处,再就是天骄带领的妖兵正围攻重伤的妖皇与斑以及百余侍卫,最后就是离得最远的原虎这方了。而在影响之下十余万妖众也不能全然保持冷静,有同情妖皇这方的乘机起哄试图越搞越乱,也有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拼命向外冲,以至于大部分的妖兵都放在了维持秩序上,但现场仍然一点点滑向不受控制的边缘。
“哼!”原虎闷哼一声,被数股树藤缠住了脚,一时间于原地动弹不得。猛毒见机顺手夺过一名妖兵的大刀就砍了过来。
“哥哥,不要!”不知怎么远处小兰刚好看到这一幕,对猛毒尖声叫道。
毕竟是兄妹,猛毒微微犹豫了一下,但一边的妖兵动作可不慢,霎时就有数把刀,七八杆长枪劈刺过去。原虎人急智生,身周冒起一堵土墙挡住大部分攻击,而他人在原地一阵急闪,间不容发的躲过剩下的刀枪。
呼还未来得及回口气,土墙倏然四分五裂,猛毒弹身直进,手中刀光白练般一闪,已然劈在了原虎肩头!
呃!原虎被沉重的刀势劈得跪倒在地,大刀砍入肩头寸许,已然伤及锁骨。他感觉左肩一阵剧痛,整条手臂都似失去知觉一般再抬不起来。猛毒一下抽出大刀,原虎又是一声惨哼,一股鲜血自肩头标落。
此时原虎被猛毒砍伤,又被近百妖兵团团围住,已经无路可逃。猛毒走到原虎身旁,缓缓举起大刀对准原虎脖子就要劈下。那边小兰见状万分焦急,拼命想要过来阻止,然而在数百妖兵围困之下,她和斑根本脱身不得,唯有眼睁睁看着原虎命悬一线。
奇怪的是,面对猛毒即将劈出的致命一刀,原虎出奇的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甚至连对猛毒的怨恨也没有。这并非故弄玄虚,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正有人全力赶来救援。所以他静静望着自己头顶的雪亮大刀,面容平静不见一丝波澜,好像这不是致命的武器,而是天边一道美丽的彩虹一般。
“你不怕死?”猛毒见状也不禁呆了一呆,顿住手腕奇怪的问道。
令所有妖怪大感惊讶的是,原虎竟然笑了一笑:“当然不是,不过,我知道自己绝不会死在这儿。”
看着自信满满的原虎,猛毒刚要讥笑他痴心妄想,忽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还没明白过来究竟怎么回事,只见以原虎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的土地猛然往下一沉,跟着已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原虎随着躲避不及的众妖兵一起坠下不见了踪影,猛毒若非见机得快及时退走,恐怕也要跟着掉了进去。
“这是……”猛毒望着自己面前的深坑倒吸一口凉气,惊至说不出话来。忽的,他脑中闪过一个人的模样,已然明白这是谁搞的鬼。难怪从方才起就没看见一直寸步不离原虎左右的石炼,除了他,也没别人能在地下搞出这么大动静了。
深坑中传来无数妖兵挣扎呼痛之声,侥幸得脱的妖兵们害怕再来一次,纷纷躲得远远的,造成整个会场之上空出一大片空地。周围的树妖无不拼命将根蔓深入地下查找原虎石炼二人的踪迹,但一时间了无动静,哪里还找得到?
忽的,一个树妖惨叫一声,不断扭动身体拼命想要抽出自身树藤,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在地底吃了两人的亏。其余树妖见状纷纷围拢将树藤伸入同一处地点,猛毒与妖兵们也小心翼翼的围在四周,只等树妖拖出二人就将他们乱刀分尸。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树妖开始拼命扭动挣扎,原虎二人现身的迹象却一点也没有。猛毒看着四周上百憋足了劲拼命向外拉动藤条的树妖,不觉大是骇然。这数百树妖合在一起的力道何其的大,难道仅凭受伤的原虎和那个石炼就足以抗衡吗?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又容不得猛毒不相信。
就在树妖努力,群妖戒备之时,忽见远处正在苦斗的斑身旁地面隆起,两道人影飞身而出。同时便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四周群妖之中一蓬蓬的石刺炸了开来,凡在其周围的妖兵无不惨被波及,一时间本是井然有序的围攻队伍一片混乱。
做梦也想不到本该被众树妖困于地底的两人竟然会奇迹似的出现在另一处,这边所有妖兵都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如果那边两人是真的话,那这些蠢货树妖究竟在拼命的拉个什么劲儿?
很快猛毒就明白过来,人族果然狡猾无比,他们都被原虎石炼摆了一道。众树妖根本没在地下困住两人,现在他们拼命拉的根本就是彼此,所有数妖的树藤都被原虎二人给结在一起,难怪怎么拉动也没有效果。
“给我追!”猛毒不理那些还在卖力的树妖,带着一众妖兵追了上去。
“阿虎,你、你没事吧?”乍见原虎出现在自己身旁,小兰又惊又喜。待见到他血流如注的肩头,又大为心痛。
“属下救援来迟,以致大人身受如此重伤,实是罪该万死!”石炼一边拔动双手不断制造石刺土针阻杀敌人,一边向原虎请罪。
在不断修习之下,原虎身上的山神气疗伤神效也大为提高,身上一大数小几道伤口全都收敛止血,虽然肩头仍疼痛不止,然而左手倒也活动无碍。
他知道石炼为了摆脱那些妖兵定也费了不少不少周折,哪会去责怪他,当下一脚踹翻一个意图偷袭的妖兵,一边道:“没关系,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阿虎,情势危急,你快带着二小姐退到城中,这里我来抵挡。”斑一边抗敌 一边大声道。现在他和妖皇已被越来越多的妖兵隔开,大部分侍卫也都围在妖皇身侧,幸而妖皇余威犹在,普通妖兵再多也奈何他不得。
这时混战已进入白热化阶段,整个会场全是挤做一团的群妖,而在原虎他们这方地上则伏尸处处,只不过片刻间已有数百妖兵殒命。原虎看了看四周不断嚎叫着扑杀过来的群妖,咬了咬牙对石炼道:“石炼!”
石炼闻言恭敬答道:“在。大人有何吩咐?”
“给我召集雪山所有山鬼,入场平乱!”原虎将手一挥,断然吩咐道。
第十八章
石炼无声的点了点头,不顾四周凶险原地蹲下,手按地面开始召集山鬼。然而很快,他的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石炼身子震了一下,右掌陡然用力,五指均都陷入土内,看得出他已经全力以赴。然而过了半天,仍无一点动静。
“怎么了?”看到石炼的模样,原虎忽的感到一丝不安。
“大人,不知为何,所有山鬼,全无反应……”石炼顿了顿,终于说出原虎最不想听到,此刻也最不该发生的事。
原虎望了望众人身周一眼望不到头的妖兵,如果没有山鬼助阵,迟早会被围杀而亡。他顾不得战况危急,也学石炼般蹲身于地手按地面,开始向四周送出山神气,召集山鬼。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山神气在传送到一定距离以后,再也无法送出,而被一道强大的力量给阻住,难怪山鬼们没有回音。
究竟是什么,竟能阻挡自己与石炼全力催发的山神气?原虎举目四望,很快就把目光落到傲然耸立于会场正中那株亭亭如盖的参天巨榕之上,南妖王——榕公!果然是他,难怪他没有加入围攻,原来一开始啄风与榕公就把原虎这意外因素算入其中,为了防止原虎召来山鬼,他们甚至不惜让榕公现出原形控制住整个傲龙的土地,看来啄风确是胆大包天,他恐怕已准备好将这新任山神再杀一次。
该死!对方是一方妖王,那么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破他的封锁,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全力突围,在榕公控制范围之外再召集部下们了。
主意打定,原虎一把撕下衣襟胡乱包在肩头,随后对石炼道:“我们一起向外冲,呆会儿你不用管我,只需全力保护小兰。”
哪知石炼竟然摇了摇头,正色道:“大人,请恕属下不能答应,我的职责是全力保护您的安全。”
原虎避过一名妖兵迎面砍来的一刀,顺手夺刀回身将两名妖兵劈为四截,这一下扯动左肩伤口,剧烈的疼痛使他不由焦躁起来。原虎右手提刀,面上因溅上鲜血而显得极是狰狞可怖,他怒声喝道:“叫你做你就做!”
山神发怒,石炼不敢再多说,他一个箭步赶上紧随斑身边的小兰,将她拦腰抱起道:“得罪了,兰小姐。我带你出去。”
小兰正在稀里糊涂之时,忽的明白过来,她脸色苍白的回过头去叫道:“阿虎,阿虎你怎么办?你快过来啊。”
原虎此刻已与斑靠在一起,死死抵住石炼身后大部分的妖兵。石炼乘此间隙已开始向外冲去。由于原虎与斑才是主要目标,群妖又得妖皇吩咐不得任意伤害小兰,因此只有很少一部分妖兵追了去,剩下的便如蚁聚一般围在原虎四周。
“快放我下去,我要和阿虎在一起!”小兰不住锤打着石炼要他放下自己。
“兰小姐,大人吩咐我带你离开,请理解大人一片苦心。”石炼沉声劝道。
小兰的动作一下停顿下来,是啊,自己一无所长,全靠别人保护自己,留在这儿只会给阿虎添麻烦,还是离开比较好。可是,她望着几乎快被群妖淹没的原虎与斑孤单的身影,眼中泪珠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下……阿虎,要是、要是再也见不到你,那我就算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阿虎”小兰徒地尖声叫道,声音穿透一重又一重阻隔,纵然在这喧天的喊杀声中,也清晰的传入原虎耳内。“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来找我!”
“我答应你!”原虎也高声答道,“我一定不会再和你分开。”
很快,石炼与小兰的身影便消失在群妖之中,再也不见。
“斑兄,只剩咱俩了啊。”原虎与斑背靠背的站在一起抗敌,一边道。
“呵呵,能与原兄共同进退,确是痛快。”斑此刻也受了不少的伤,一身铠甲破损处处,流出的鲜血与体毛结在一起,看起来煞是可怖。
一人一妖互相扶持,没了后顾之忧,实力便完完全全的发挥出来。原虎运用山神气不断制造着致命的土针石刺,加上凡是近身的妖兵均非在石炼处艰苦训练过的原虎的敌手,不过一会儿功夫,在原虎手下便死伤不少;斑弹出掌内五爪,便如十把钢刀一般,意图上前的妖兵无不被抓个肠穿肚破。
这时早已不用什么法术,一是在这激斗之中根本没有时间念咒,二是敌我混杂一处,很容易就误伤了自己人。因此双方就像变回最原始的状态,用着各种武器,甚至自身尖锐的爪牙杀伤对手。
整个会场兽嘶鸟鸣,间中夹杂着树妖树藤被折断的痛苦尖叫声。在原虎的操纵下,一大蓬一大蓬的石刺不断在群妖中炸开,每一次均带起大蓬鲜血飞溅,死伤妖怪的残肢断体四处飞落。妖兵们被激起悍勇之气,完全不顾同伴的死,前赴后继的狂叫着向原虎和斑攻到。
原虎似乎又回到了当日逃离海镜之时的那场血战,不过境况又要凶险万倍。他和斑现在已顾不得什么招数闪避,每一处都有敌人,每一处都是砍来的刀剑,刺来的枪矛,你根本没办法招架。只有权衡轻重选择对自己伤害最小的攻击,不消片刻一人一妖身上大小伤口加起来至少也有几十处。
幸好两者无不是修为高深之辈,伤口虽多,却不能对他们造成大碍。不过他们也并非一味死斗,在刻意施为下,虽然极缓,但他们一点点的向另一处正带着近百侍卫与天骄一众死斗的妖皇移去。自让原虎跑掉以后,猛毒奇怪的没有再来缠斗,而是到了妖皇那处,否则原虎和斑定会吃力不少。
妖皇这处又是不同。天骄可不管什么敌我,为了杀死妖皇,各种法术一一使出,甚至还用过一次“四界神雷”和“天风万刃”这类大面积的杀伤法术。虽然不少侍卫都死在天骄手下,但更多的自己人也因此归天。
这处的妖兵并不只是排云城叛军,还有不少傲龙城的部队。他们本就不欲反叛妖皇,只是在目前少主猛毒的带领下,才加入围攻,现在被天骄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伤不少弟兄,渐渐的已是面有怒容。
妖皇在重伤之下妖力已不足平日三层,然而不愧为妖族修为第一,没有任何妖兵是他一合之将,连天骄也不敢上前硬拼,只是远远的围着妖皇寻找机会。看到缓缓向自己移来的原虎和斑,妖皇命令二十名妖族侍卫前去接应。虽战得许久,然而众侍卫丝毫不显疲态,他们排成一根钉子样自群妖中直穿而入,在其如虹的气势面前,本是密集的妖群便像豆腐般被切开,很快,他们就与原虎会和。
“斑总管,山神,请随我们来。”领头的是一名精干的鹿精,他手上的精钢长枪染满鲜血,浑身紧绷的肌肉充满着无限的爆发力,令人一见之下印象深刻。
“原来是掠影侍卫长!”斑一见他惊喜的叫道。
这掠影是妖皇亲卫首领,修为极是精深,只看其久战之下丝毫不减的妖气以及睥睨万端的气势,便明显与其他侍卫不同。
“正是在下,快走吧。”掠影略略点头算做答应,跟着指挥一众妖卫开路,再次杀入群妖之中。原虎与斑跟于其后,他们发现这些妖卫不仅修为很深,而且彼此之间配合绝佳,虽只区区二十,但聚合一起彼此照应,纵是成百上千妖兵也无法抵挡。很快,他们一行又杀回妖皇身边。
第十九章
这时妖皇刚刚接下天骄一道法术,胸口“附骨血藤”一少妖力节制,又再疯狂生长。妖皇连忙催动妖气阻止,但已晚了片刻,身上血液又被吸去一些。
“唔……”连续失血之下,妖皇也有些受不了。他捂着胸口动作一滞,一直等待时机的天骄见状大喜,一振翅已飞临众妖头顶。
“他不行了,都给我上!”天骄历啸一声,指挥下方群妖再次向妖皇疯狂进攻。同时他手结印法直扑而下,正是威力绝大的“翻天雷印法”!
“不妙!”此刻掠影正在一旁应付群妖,斑正和猛毒斗在一起,妖皇因“附骨血藤”而暂时无力抗避,眼看就要伤在天骄手下。原虎咬了咬牙,暗道一声拼了,全力催发体内山神气聚于双手之上,跃起迎了上去。
见又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山神阻碍自己,天骄简直怒不可恕。他两手倏然并拢身前,“翻天雷印法”威力尽数展开,只见一道赤红光华全数聚于天骄手上,随后猛的向原虎撞去。原虎两手也因凝练的山神气由绿转碧,最后直如覆上一层剔透的青碧水晶一般,看起来华丽无比。
赤碧两道光华猛的对撞一起,原虎正面硬捍“翻天雷印法”,这才知道那虎妖薛甲究竟厉害到何等程度,竟能轻松接下此招。虽然已将体内山神气尽出,然而与之碰撞的刹那,原虎只感一道带着电劲的大力直直冲来,霎时整个身体都麻木至毫无知觉,两条手臂的衣袖尽数寸碎,随又被法术强大的冲击力撕为灰烬。
噗啦!一声裂响,原虎肩上包着的布条粉碎,伤口再次崩裂,一股鲜血被巨大的压力迫出体外。原虎感觉整个人都快被“翻天雷印法”那压倒一切的霸道力量给摧毁,在这股冲击面前,他本该被弹得远远的,然而法术强绝的冲击力中又带有一股吸力,将原虎紧紧控制在法术威力的范围之内。
双手凝练的山神气几乎快要散开,原虎感觉自己就像被由里而外的翻转一遍似的,全身皮肉骨血都不属于自己,撕心裂肺的痛楚一阵接一阵的冲撞着他的神经,若不是在山神气的锻炼下原虎抗力大大加强,恐怕就会就此疯掉。
此刻山神气的强韧终于体现,天骄全力一击“翻天雷印法”竟然完全无法攻破原虎的防御,虽看着他一脸极端痛楚的模样,似乎随时都会在法术之下粉身碎骨。然而,总像有一层东西隔着,天骄无论怎么催逼法力,原虎总是能死守最后一道防线。半空中一青一赤两道光华此消彼长不住对抗着,放射的强烈光芒几乎映遍整个傲龙城。
渐渐,赤芒盛极而衰,缓缓消解下去。原虎虽没有刻意进逼,然而山神气何等神妙?一感觉与自己对敌的力量变弱,立刻排山倒海的压了过去。此刻天骄法术耗尽,正准备抽身后撤,寻机再战,忽感一直处于守势的原虎掌中劲力刹那高涨,尽数向自己涌了来,由手臂贯穿入体。
天骄这一惊非同小可,正欲全力运妖力相抗,又发觉怎么涌入气劲一点威胁也没有?暗道原来这小子已是强弩之末,方才回光返照,还真把自己给吓了一跳。于是他决定保留实力以对付妖皇,想着又收回本已运出的妖力。
但就这么一来,天骄已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就在他收回妖力的刹那,突感自己双臂内就像有万顷洪流猛然冲破堤坝爆发,一股强绝霸道而又绵绵无尽的劲力顺臂直侵入自己体内。待到天骄醒觉时,山神气已侵到其肩,快要散布到整个身体,这一下天骄简直魂飞魄散。他怪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提起被山神气死死压住的妖力想要将它们逼出体外。
可惜为时已晚,本来被成功压制下的在与薛甲战斗中的伤势此刻也爆发,伤上加伤下天骄只觉双臂猛然一胀,体内无处宣泄的两股劲力破开肌肤阻隔,冲炸而出。一道道血箭四射标飞,一生自负的天骄万万没想到一天之中会两次吃大亏,对方还是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原虎,内急外攻下,他吐出一口鲜血,笔直坠下。
幸好原虎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在“翻天雷印法”的冲击下昏昏沉沉,方才伤敌几乎全靠山神气自发所为,否则他再给天骄补上一下,天骄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条命。失去凭依,原虎也由半空落下,被妖皇眼疾手快地放出一道柔和的妖力接住,没有受伤。
天骄正好跌落与斑苦斗的猛毒身旁,他此刻重伤已几乎没有再动之力,于是他拉住猛毒,指着前方半趴地上运功回气的原虎道:“快,给我杀了他!”
猛毒突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他缓缓走到天骄身后,应道:“是,谨遵吩咐。”
天骄心头划过一丝不安,他猛的回头,哑声道:“你……”
猛毒一下抓住天骄无力的身躯,将手按于他的天灵盖,然后站起对着全场大喊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妖包括原虎这方均万万没有想到,已经背叛的猛毒会反过来胁持天骄。在场大部分都是排云城的妖兵,一见少主人被制,无不乖乖住手罢斗,那方正于锐齿酣斗的啄风见爱子有难,也停下手来,锐齿乘机回到妖皇身边。
“猛毒!你疯了不成?”啄风虽怒,于外表却一点看不出来,仍是用他那一贯阴沉沉的腔调说道。
猛毒冷哼了一声,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啄风的质问。它提掌在重伤的天骄胸口大力一拍,现在的天骄如何经受得住?只听他一声惨呼,全身竟因疼痛而颤抖起来,跟着身体缓缓委顿下去,再次伤上加上,他几乎已没了行动的能力。
由于猛毒的反常行为,一时间整个会场的形势又再大变。原属于傲龙城的众妖唯猛毒马首是瞻,此刻自然而然聚在他的身边;啄风与榕公的属下则在外围再围成一个圈子包围住他们;原虎与妖皇一行人数最少,处在双方包围中心。
“属下为等待时机,方才口出不敬之言,以致冒犯妖皇,还请妖皇恕罪。”猛毒没有理会啄风的喝问,而是押着天骄慢慢退往妖皇处,一边道。
“慢着,不得靠近!”掠影一摆手中长枪,拦在猛毒一众身前。在未明了局势之下,作为妖皇侍卫的他绝不敢完全相信猛毒。
“掠影让开。逆鳞素来对我忠心耿耿,我相信他的后人也决不会背叛我。”妖皇摆摆手示意掠影让开道路,让猛毒过来。
掠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退到一旁。方才猛毒只是追杀原虎,确实没有参与围攻妖皇,但这就说明他并无谋逆之心,却也太过牵强。
“妖皇信任,属下万分感激。方才小妹在场,属下唯恐他遇害,加之势单力微,于妖皇不能起太大作用。因此万不得已唯有假装顺应叛逆,寻找机会。现在天骄被我所制,还请妖皇赶快离开,这里由属下抵挡。”猛毒恭敬的对妖皇道。
锐齿回身也对妖皇道:“情况危急,‘齐天城’离此处太过遥远,妖皇请赶快到属下的‘赤牙城’,治疗伤势,以便将来诛除叛逆。”
原虎经过一阵回气,终于由方才“翻天雷印法”的打击中回复过来,他友好的对猛毒笑笑:“猛毒兄能这么做,小兰知道一定很高兴。”
哪知猛毒并不领情,他冷冷的答了一句:“方才算你命大,如果有机会,我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第二十章
原虎想不到猛毒对自己的成见仍然这么深,以后有他在中间,自己和小兰恐怕还得有一堆麻烦啊。摸摸犹在疼痛的肩上,他也只有苦笑无语。
猛毒这时又招招手叫过另一只蛇妖,吩咐道:“傲龙城已被叛逆占领,无法再呆下去。你率领所有兵将随妖皇回到‘赤牙城’,明白没有?”
“少主,那您……”那蛇妖低头领命,跟着又小心翼翼的道。
“别管我,由我制着天骄断后,你保护妖皇离开!”猛毒不容置疑的喝道。
“是!”那蛇妖不再多说,走到妖皇跟前道:“妖皇,请跟随小人离开此处。”
妖皇点点头,在众妖兵环卫下慢慢向场外走去,经过猛毒身旁时,他淡淡的说了句:“逆鳞有子女如此,当可瞑目了。”
猛毒听得此言,一下低下头去,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谢妖皇!”
在原虎走过他身旁时,猛毒低声道:“好好照顾小兰,否则我决不饶你。”
原虎闻言呆了一呆,跟着对猛毒认真的点点头:“请放心。”
看着一直以来欲杀之而后快的妖皇一众缓缓经过自己身旁,偏偏顾忌爱子安危不敢轻举妄动,啄风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等到妖皇一行离开包围圈以后,猛毒这才抓着天骄向外行去,身边跟着最后几名妖兵。
这时忽听自被制后一直不言不动,任猛毒摆布的天骄冷笑道:“猛毒兄好耐性啊,一时不慎,竟会着了你的道。”
猛毒手上略微加劲,天骄立刻嗤牙咧嘴。他淡淡应道:“天骄兄哪里的话,比起你们父子二人,我还差得远啊。”
“过奖。不过有一句话,我想猛毒兄还是知道的好。”天骄说罢,嘴唇忽的迅快动了几下,似乎小声的对猛毒说了些什么。
哪知猛毒的反应竟然出奇的大,只见他就像听到什么无比震惊的事一般,猛的转过头望着天骄:“我父亲难道是你们……”
天骄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点头道:“没错,不过猛毒兄想要杀我,恐怕也得有命离开这里才行。”说着右手按上自己胸腹。
嗤啦!猛毒猛地感到自天骄头顶传来一道尖锐的电劲,虽对他完全构不上伤害,然而在不及提防下,心神本能的转移到刺痛的手上。天骄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他将头一扭,双脚猛的一蹬就欲向外挣脱。
猛毒岂会让他如意,几乎在瞬间便伸手追了过去,虽是出其不意,然而重伤下的天骄又怎会是猛毒的对手?还未逃开三尺,便又被猛毒抓在手中。在天骄逃脱的刹那,一旁的啄风也出手,他身形一晃,几乎化作一道清风直向猛毒标来,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只差少许,还是让天骄重落入猛毒掌握中。
“站住!否则我杀了他!”猛毒五指用力,指尖刺破天骄头皮,立有数道鲜血流下,同时威胁跃跃欲试的众妖。
就在此刻,奇变顿起。猛毒忽觉自己脚下地面一凸,似有什么正高速冲上。然而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一条生满血红色小叶的紫色藤条便如毒蛇一般破土而出,顷刻间便将猛毒心脏部位穿透,随后卷着天骄送往远处。
南妖王——榕公!
“……”猛毒不能置信的看着穿透自己身体,不断吸取血液妖力的紫藤,完全无法作任何反应,他身旁的妖兵见状大惊,挥刀便像紫藤砍去。
“猛毒!”离开的妖皇立刻发现猛毒的遇害。原虎大叫一声便欲上前,然而却被斑死死拖住,拉着他迅速向外冲去。
情势再次逆转,对猛毒啄风自是恨极,他甚至不及去追赶妖皇一行,而是直取而上,一把抓住猛毒蛇颈一撕。东妖王含怒出手,猛毒岂能抵挡?他覆满青金色鳞片的粗颈便如泥捏一般,立刻被撕去大半,险恶的伤口暴露在外,然而由于榕公紫藤吸尽血液的关系,略呈灰白的肌肉竟无一滴鲜血流出。
另几名妖兵也被榕公随后伸出的几根紫藤给刺杀,猛毒连遭两大妖王攻击,终于不支而倒,晶亮的双目迅速黯淡下来。他犹有不甘心的伸出一手,似乎还想反击,却被啄风含怒一脚踏下,将他右手踩个粉碎!
猛毒此刻连叫疼也无法,他勉力抬头望着傲立自己身旁的啄风,忽的整个身体一下鼓了起来,并迅速变大,不一会儿便胀得一个巨球也似,连体表肌肤也被撑得变做透明一般。
明白猛毒是在做最后一搏,啄风毫不畏惧,他冷笑一声,两手分开,嘴里迅速念动一道咒语。立刻,一道又一道天青色的透明薄膜样的物体出现在他两手之间,并层层压下覆盖在猛毒身周,将他缓缓包裹起来。
“啊!!!”猛毒拼尽最后力气狂喝一声,身体猛然炸了开来,瞬间全身化为齑粉,一团浓烈之极的瘴气向外急冲而出。然而遇到啄风布下的青膜,瘴气根本无法冲出,只在青膜包裹下不住冲撞翻腾着。渐渐瘴气似被青膜吸收,越来越是稀薄,青膜也变为五彩之色。随后天骄将手一拍,青膜向内收缩为一点,啪的一声脆响后消散不见,猛毒不惜牺牲己身的最后一击竟然没有丝毫作用。
“给我拦住他们,杀……一个也不留!”啄风这才转过身,指着迅速向场外突围的妖皇一行恶狠狠的下了死令。
得令的群妖们蜂拥般嚎叫着向退走的妖皇一众追去,妖皇等这时已经退到包围圈边缘,眼看就能逃离,哪知还是顿生突变。锐齿立刻带领百名妖皇侍卫挡在众妖身前,厉声道:“斑,快带妖皇到‘赤牙城’,这里由我挡着!”
确实,现在他们一行中,除了身为西妖王的锐齿,再没有谁能挡住这么多妖兵。斑虽欲回身相帮,却知根本毫无作用,他恭敬的冲锐齿的背影鞠了一躬,悲声道:“妖王请保重。”说着抹去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带头向前冲去。
嗷身后随着一声震天的狼嚎,锐齿已经现了原形,一头硕大无朋的青背苍狼立于场上,他这么做已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众多妖兵在其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就好像巨狼身前的老鼠,锐齿庞大的躯体挡住大半去路,凡是胆敢近前的妖兵均被他轻易撕成粉碎。一时间碍于锐齿无匹的气势,竟没有一名妖兵能够通过。
有了锐齿断后,原虎等人就轻松多了,挡在前面的妖兵本就不多,在原虎及掠影等妖面前根本无法阻挡他们。在傲龙城众妖的护卫之下,眼看妖皇即将顺利进入城中。忽的,前方数栋房屋之中再次涌出千余妖兵拦住去路,带头的赫然是牛妖黑角,他们正是原虎在城东密谷中所见的排云城伏兵。
“妖皇,请恕在下无礼了。”黑角一挥手中铁棍,指挥众妖就杀了上来。
第二十一章
此刻大部分妖皇侍卫都随锐齿在后抗敌,妖皇身边只剩几百傲龙城妖兵。不待妖皇吩咐,那名蛇妖立刻带众妖兵迎了上去,双方一接触立刻就杀作一团。然而这方毕竟人少,对方等候已久,又有黑角这样的高手带队,以逸待劳下很快就将傲龙城妖兵压制住,跟着就分了一股妖兵前来围堵妖皇。
原虎见势不妙,示意斑护着妖皇赶快撤入城中,他随手取过身旁一名妖皇侍卫的钢枪便迎了上去。斑无奈的看着原虎孤身杀向冲来的妖兵,忍着心里强烈的悲愤对随着他的十余名侍卫道:“快去相助!”
一众侍卫得令,立即跟着原虎的脚步杀了过去。原虎与排云城妖兵迅速接近,当双方距离拉至两丈之遥时,原虎猛喝一声,手挺钢枪一跃而起直向妖兵群中扑了过去。由于用力过猛,肩上的伤口竟随之撒出一串血花。
砰!一蓬石刺在毫无征兆下自最前面一群妖兵之中炸开,霎时间十余妖兵惨被无序突起的石刺扯了个四分五裂,后面妖兵收势不及又纷纷撞了上来,再次造成大量伤亡。乘着妖兵暂时混乱之机,原虎就如神兵天降一般直Сhā入众妖最为密集的部分,然后手展钢枪在原地大力一旋。
一道致命的旋风平地而起,凡在钢枪范围之内的妖兵无不被拦腰扫断,刹那间飞溅的热血便如一朵徐徐开放的死亡之花,以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弧向外喷洒,溅了周围的妖兵一头一脸。
从未想过有人能在一击之下如此狠辣,这些平素悍勇的妖兵在原虎面前也不由得害怕起来。原虎收回横扫钢枪,看准一个方向直标过去,猛的冲开血幕,就如自阿鼻地狱之中现身的恶灵,把三名惊愕至不懂反应的妖兵穿成一串,随后钢枪一缩一抖,把他们仍瞠目结舌的尸身给甩了出去。
恐怕连原虎本人也没意识到,自那晚因愤怒而在山神气的影响下现出山神本性的一刻起,他已经在气质上有了些许的改变。当然,他还是他,绝没有被山神气所控制,可以说,平常他和最先在河湾村打猎的原虎在性格上毫无二致。
然而,当他在极端愤怒或者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山神气本能的护主能力就开始影响原虎。因此他人虽然还是清醒的,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对敌人会变得非常心狠手辣,对山神气的发挥运用也能达到极至。就像现在这样,平常的原虎决不会做得这么狠,以至于连以剽悍闻名的妖兵也畏之如恶虎。
在原虎气势的影响下,后方赶来增援的妖皇侍卫也加倍的悍勇凶恶起来,十余侍卫以百人的威势杀入混乱的敌方之中,立刻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众妖万万没有想到己方在一个照面之下,竟会在一个人手里吃如此大的亏,偏偏想要反击又无能为力,就这样,在原虎带领下,十几个侍卫竟然硬生生阻住数百妖兵。
那方黑角见状,再顾不得其他,越众而出直取原虎,他已看出,若想顺利追杀妖皇,非得先过原虎这关不可。此刻这边原虎一众压倒性的优势暂时仍在继续,数百妖兵硬是被压制得一步步向后退缩。正当杀得兴起之时,原虎忽感身侧一股大力直捣而来,呜呜的风响不用刻意去听也清晰可闻,不及细想,原虎挥手间造出数根石刺逼退身前妖兵,跟着挺枪回身。
噹!一声巨响过后,黑角蓄满力道的一棍竟把原虎上架格挡的钢枪给打弯。不愧为啄风坐下将军,黑角得势不饶人,丝毫不给原虎喘息的机会,挥舞着铁棍旋风般将原虎卷入其中。原虎一被黑角缠上,这方局势立变,没了他,众妖兵很快就反攻回去,十余侍卫只能结作一团苦苦死撑。
“你们这些笨蛋!快去杀了妖皇,别理他们。”黑角见数百妖兵围着那些侍卫杀个不亦乐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命令道。
众妖兵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绕开众侍卫向已经入城的妖皇追去。就在此刻,忽有不少穿着平民服色,拿着简陋武器的妖怪自各处房舍间涌出,挡在追击的妖兵身前。妖兵此刻也杀红了眼,那管你是什么人,凡是挡在前面的一律杀无赦!没有任何言语,连喝问也免了,两边立刻就杀作一团。
然而这群妖怪明显不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完全是靠着一股悍勇之气与精锐的排云城妖兵搏杀,他们不懂得互相配合,几乎都是各自为战,而且搏斗中也毫无章法可言。因此虽然人数与追击的妖兵差不多,然而往往是一个对付好几个配合绝佳的妖兵,故不一会儿功夫就被屠戮大半。
众妖兵暗喜这妖皇果真已经无路可逃了,阻挡己方的部队素质竟然如此之差。情况一如上次,妖兵们很快就将这些妖怪杀得四散奔逃。
然而还没等他们脸上笑容拉下,又是一群妖怪自城中冲出阻住他们的去路。虽然这些妖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这么一拨接一拨的杀出来,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已有的妖兵开始暗骂怎么这么没完没了的。
不知为何,这方杀得起劲,会场中已被多数妖兵成功压制住的群妖们却又渐渐开始骚动起来。其实并非大部分的妖怪,而是聚在会场一个角落的一些妖怪明显的显出群情激愤的模样,他们看着几乎是成片的倒在妖兵刀下的那些妖怪们,个个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娘的!排云城欺人太甚,还杀了少主,我们跟他们拼了!”不知是谁首先一声发喊,那片角落的数万妖怪一呼而起,浩浩荡荡的开始向四周冲击。
原来那些妖怪全是傲龙城的居民,为了掩护妖皇逃走,竟奋不顾身的出面阻挡排云城的妖兵。加上啄风杀了猛毒,在傲龙城内恣意妄为,如何不叫傲龙城众妖心里怨恨?久忍之下终于爆发,整个会场局势再一次扭转。
在数万妖怪的冲击之下,那些妖兵根本无法抵挡,混乱像火种投入热油里一样迅速蔓延,不消片刻就波及整个会场。所有的妖怪,不管愿意与否,都不由自主的随着动乱的潮流向四方涌去,十余万妖怪一起行动那是何等的威势?由上面俯瞰就可以发现,无数妖怪像搅浑的水一般纠缠一起,根本无法恢复平静。
第二十二章
此刻在锐齿身边的侍卫几乎已伤亡殆尽,锐齿本人在啄风以及众多妖兵的围攻下也是伤痕累累,巨大的狼躯之上布满刀伤剑痕,还有不少法术攻击之下的灼伤。然而不愧是威震天下的西妖王,即便以一己之身,仍死守路口不退一步,让千余妖兵,东妖王啄风难做寸进。
此刻场上的混乱已经影响到这方,在众多妖怪的冲击之下,本来井然有序的队伍也渐渐无法保持完整。很多妖兵不得不回过身去应付那些排山倒海般涌来的群妖,甚至连啄风也在他们面前无能为力。
眼见局势已渐渐不受控制,啄风焦急的望着被分割为一块又一块徒劳的在滚滚“妖流”之中挣扎的部下,不由长叹欲杀妖皇的意图算是泡汤了。既然已经没办法办到的事,啄风也就不再去想,他很快将注意力拉回场中。至少,也要让锐齿把命留在这儿,否则一但他也回到赤牙城,那么这次计划大有可能功亏一篑。
当然,还有那个山神!啄风怨毒的目光投向远处正与黑角斗做一团的原虎。今次失败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小看了这个半路杀出的山神原虎和傲龙城众妖对妖皇的忠诚程度,才导致本是万无一失的计划数次出现不可弥补的意外。先有天骄重伤于原虎手下,再有猛毒背叛使他们失去杀死妖皇的最好时机,而自己最后的伏兵,也因原虎阻挠而发挥不了任何效果,以致妖皇成功逃离会场。现在傲龙城群妖不顾性命的这么一闹,要杀妖皇已是痴心妄想。
“不必管其他人,给我杀了锐齿和那人族小子!”啄风终于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只见他振翅飞于半空,手结法印嘴里迅速念起咒语,一阵阵逼人的妖气自身上不住向四周散发,并逐渐在身体周围凝结环绕。
惊人的事发生了,啄风双肋之下和背部竟倏然长出四条手臂,而他的脖子周围也生出两颗脑袋,分别与另两双手对应。三头六臂!啄风使出的这个法术是相当高深的“分身术”中的一种,它不像别的分身术那样会消弱本体的力量,反而,在使出这道法术以后,本体功力会以倍数增强,在打斗中更能够面面俱到,很多强大的仙或者妖比如哪吒或者孙悟空等,都极喜欢运用这法术。
但使这法术也要付出相当之多的法力,因此在先才占据优势时啄风一直没有用,因事后光恢复就需要相当的工夫,啄风叛乱之后还不知会有多少变数,他并不欲冒这个险。现在虽然仍算成功,但妖皇顺利逃离,可说已种下无穷后患,啄风在恼怒之下已起必杀之心,所以才这么不顾后果的使出此招。
面对狂怒之下的啄风,锐齿反而哈哈大笑道:“东妖王终于认真了么?那我锐齿怎可不舍命陪君子!”话音刚落,他已恢复妖身,身体一震也现出三头六臂,并顺手夺过一把钢枪,两把长刀主动向啄风扑了过去。
“哼!”啄风闷哼一声,锐齿在先时抵抗中已耗去大部分妖力,现在他这么干已是不顾性命之险。然而就是这样才危险,困兽犹斗尚且令人畏惧三分,何况是妖族之中一等一的西妖王锐齿!
“你们都去给我杀了那小子!这里我来应付。”啄风吩咐手下众妖道,跟着六手一挥,已有六把漆黑的奇形长剑现于手上,迎上锐齿。
两妖王就如两道旋风一般对撞而上,双方均欲置对方于死地,倾尽全力之下,整个会场发生了最为强烈的一次爆炸。在两妖中心方圆数十丈之内一股强烈的能量席卷开去,范围之内的一切物体,包括躲避不及的妖兵以及四处乱冲的众妖均惨被撕扯为粉碎。漫天的尘土就如蘑菇一样升上半空,然后再向四周压了过去,浓浓的灰尘覆盖一切,加上心慌之下的众妖们互相践踏砍杀,惨叫呼号响成一片,尘烟中万点火星般不断绽放的血红,混乱终达致最高点。
“喝啊!”原虎终成功接下黑角不知第几次的猛攻,肩上的伤口血肉模糊一片,连他自己也不敢看现在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那十余名应景的侍卫早已死伤干净,傲龙城留下断后的数百妖兵也差不多死光了,现在的原虎只身面对数百妖兵,已经无路可逃。幸好黑角坚持要一个人收拾这人族小子,其余妖兵只是紧紧围着原虎防止他乘乱逃跑,原虎才能支撑到现在。但受伤后连番的逃命格杀下,他也感到了相当的疲惫。
“小子,受死吧!”不用看也知道原虎目前的筋疲力尽不是装出来的。黑角挥舞手中铁棍当头砸下,意图就在这招了结原虎性命。
原虎望着向自己的脑袋砸来的铁棍,暗道就算躲过这次也还会有无穷下着,干脆将心一横,准备搏他一搏。只见他在铁棍快要击中自身之时猛的向旁移了一步,步幅却没大到足以躲开攻击的地步。黑角见状以为原虎真的再无力气闪避,一喜之下不渝有它,仍是照原势笔直砸了下去。
砰!一声巨响,铁棍果真结结实实的砸上原虎身体,然而效果却并非黑角想的那样将他一分为二。只见原虎单膝蹲跪于地,铁棍击在他另一边未受伤的肩膀上,被原虎用右臂给夹住。黑角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自己力若万均的全力一击并没有直接伤害原虎,大部分力道都给原虎制出的一截石柱给接了下来,而他则蹲下做势,差点骗过以为得手的黑角。
“狡猾的人!”黑角不及多想,大力一抽就像跟着给原虎来第二下。
原虎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抓住铁棍借黑角反扬之力一下跃起向包围圈外冲去,同时身下土地冒起无数小刺飞射四方。突如其来下众妖纷纷本能的护住头脸,原虎乘机在棍身一按,身体倒立高高扬起,一扭身已飞临包围圈之顶。
“可恶…唔!”黑角又被摆了一道,他有心追击,然而面对漫天飞来的小刺,也只有无奈先顾着这边,让原虎平安逸出包围圈。
原虎人还在半空没有落地,忽觉背后一阵风啸,情知有异,赶紧回身双手交叉架在身前。啪啪!两声响后,两道气剑狠狠击在原虎臂上,立刻一阵钻心疼痛传来。不用看也知是谁,正是重伤于原虎手下的天骄。
远处天骄在两名妖兵掺扶下收回甩出气剑的手,跟着皱眉捂着胸口,看来着实伤得不轻。幸好重伤之下他已没剩多少妖力,这两道气剑并不能对原虎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应该说是为了报仇的含恨出手吧。
原虎差点被气剑的冲击给撞了回去,幸好他很快稳住身形平安落于众妖后方,跟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敌人都想不到的事。原虎脱困之后竟然没有立刻逃跑,反而向着天骄那方飞快奔去。
第二十三章
原虎的打算也很简单,那就是他准备乘乱再次胁持天骄,然后逼迫东妖王放他和锐齿一道离开。他并不怕榕公的偷袭,如果是从地下的话,根本不可能瞒过自己对土地的敏锐感觉,况且榕公应该也没多少精力来对付自己,这从他偷袭猛毒之后就一直再没有任何行动就可以猜到。
“拦住他!”天骄立刻明白了原虎想要做什么。换作以前,他自然毫不畏惧,定然还会嘲笑原虎不自量力。然而现在的他根本无法与原虎为敌,一时手快的结果就是惹来这个煞星,也不知天骄现在作何感想。
扶住他的一名妖兵赶忙上前阻拦,却被原虎轻易避过,一刻不停的继续向天骄冲去。眼看就要得手,忽听后方黑角猛喝一声,一件沉重之极的物体霎时向原虎背后砸来。现在不能被任何事阻住自己!原虎想也不想一拳挥向后方,只听嘎巴一声骨裂之声,原虎右臂已然折断,一条铁棍随之掉落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原来他方才一拳打飞的,竟是黑角全力掷出的铁棍,难怪原虎的手会被折断。幸好只是一件钝器,若是把刀,他还指不定会惨成什么样呢。
强忍住剧烈的疼痛,原虎用仅能活动的左手抓住另一妖兵刺来的长枪一拖一拽将他带往自己身后,左肩伤口的剧痛使他忍不住又哼了一声。现在原虎全身没有一处不是伤痕累累,体力也渐渐到了极限,若再不能抓住这最后机会制住天骄,恐怕他也没办法活着离开了。
原虎抛开一切阻挠,左手全力跟进向目瞪口呆怎么也无法相信的天骄头颈抓去,眼看即将得手。忽的横里一股沉重之极的力道抽来,原虎早知榕公会出手相助,一直蓄势待发的山神气贯注脚底,一根巨大石刺破土而出拦在自己身前,榕公的紫藤打在上面,原虎则一猫腰自藤下窜了过去,继续向天骄袭去。
所有的阻拦都已经被甩在身后,原虎知道自己就要成功了,心里也禁不住一阵狂喜。然而就在此刻,忽的他只感背后一阵剧痛,不知何处一道强绝的冲击迎面撞来,原虎再无法避开,喷出口鲜血摔往远处……
功败垂成!
攻击原虎的正是东妖王啄风,他三头六臂之中的一头二臂正面对着原虎这方,而另两头四臂却与锐齿做着激烈的厮杀。只听啄风内中一头对着原虎冷冷的道:“人族果然狡诈无比,可惜你寻错了对象!给我杀了他!”
数十名妖兵迅速将天骄护在一旁,剩余的在黑角带领下气急败坏的赶上将伤重倒地的原虎围个结结实实。由于自己的疏忽,差点害天骄落到原虎手上,黑角又怒又愧之下,对原虎自是恨之入骨。啄风命令刚下他便大力一脚将原虎踢出丈远,原虎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喷出不少鲜血。
“拿刀来!”黑角吩咐手下递上一把钢刀,接过后缓缓走到原虎身旁提起对准他的脖子就准备劈下。
看着自己头顶明晃晃的钢刀,原虎甚至连闪避的力气也没有。看来这次真的是完了,他在心底无奈的想到。原虎并不怕死,然而一想起远在家乡的母亲,小宝和现在不知在何处等着自己的小兰,他仍觉很不甘心。
“小子,害怕了是吗?如果你求饶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黑角注意到原虎眼中的神色,顿时便有了一种主宰他人生死的快感。
原虎并未理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静静的闭上眼睛。他这一举动立刻让黑角感受到很大的侮辱,他怒吼一声,扬起钢刀便准备结果了这不知好歹的人族小子。哪知就在此刻,忽听自己身后的妖兵们一阵慌乱的喊叫,间中还夹杂着爆豆般的劲力爆响以及啄风的历啸之声。
还未等黑角明白过来,他忽觉身下一凉,似乎有什么自那处一掠而过,接着眼前一花已不见了原虎的踪影。
“怎么回事……”黑角正欲询问身旁的妖兵,哪知发现他们全都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就好像那里多长出了一条腿。
黑角莫名其妙的跟着低头下看,随即绝望的发现,哪是多了条腿,他的大半个腰部不知为何,竟已全部不见!鲜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股股鲜血已在他的身下汇成一滩,方才遭受的攻击实在太快,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痛楚的感觉。随即,一阵锥心的疼痛自伤口传来,黑角只觉眼前一暗,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锐齿抱着原虎退到包围圈边缘,同时缓缓输入一股妖力为他治疗伤口。面对西妖王,没有哪个妖兵胆敢上前,只是围在四周做势不止。
“唔……西妖王!?”原虎很快就恢复一些,当他发现自己没死而是在锐齿的身旁之时,忍不住惊呼了出来。随即他就发现,锐齿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昔日睥睨四方,神采飞扬的西妖王,如今也是伤痕累累,神情萎靡。最严重的是胸前背后两道赤红色的伤口,呈放射状布满前胸后背,极是可怕。
“锐齿啊锐齿,我啄风一直都很钦佩你。哪知今天你竟如此愚蠢,为了这人族的小子,竟然不惜受我一记‘无间业炎’,现在你自身尚且难保,也不过救他一时罢了。”啄风收去三头六臂的法术,向他俩缓缓移来。
“哼哼,啄风老儿,你老实说,你我实力,究竟如何?”锐齿毫不在意的摸摸身上致命的法术伤口,却向啄风问了这么个问题。
啄风沉默了一下,答道:“当在伯仲之间。”
“哈哈,算你还老实。那么我再问你,若我拼死一搏,你又有几分胜算?”
看着忽的变得一脸决绝的锐齿,啄风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他不能置信的道:“难道你……锐齿,你疯了不成!?”
锐齿忽的回过头悄声对原虎道:“如今能救我妖族者,唯有你山神。只望你莫要辜负我以死相救。可惜啊,不能再跟你斗一次酒……”在原虎还没明白过来之前一下将他高高举起猛的运劲掷了出去:“记住,赶紧逃走,这里由我挡着。”
身不由己之下原虎已身在半空,后方陡然传来一声凄厉震天的狼嚎,跟着一阵光华大盛,间中夹杂着无数惊呼以及兵刃撞击之声。原虎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不敢回头,因怕见到那惨烈的情景,然而他知道,为了掩护自己不惜拼上性命的锐齿,恐怕再也没机会逃离,而自己,亦又将失去一位可敬的亲长。
锐齿这一掷力道奇大,原虎就像飞一般越过众妖的包围圈以及会场边缘的重重屋舍。也不知锐齿用的什么方法,就连天空中飞翔的鸟妖也被阻在后方,原虎顺利进入傲龙城中,跟着向下落去。
现在城内一片大乱,数不清的妖怪无序的东奔西走,还有的则乘火打劫,不住打砸着店铺。大街上随处可见丢弃的杂物,碎裂的屋瓦家具以及妖怪的伏尸,不少妖兵也开小差偷溜进城里,于是争斗也就不可避免,残杀的妖怪比比皆是。
不过这样的环境对原虎而言却再适合不过,他看准城门方向便倾尽全力向那处跑去。所幸众妖都忙着逃命或者抢劫,根本没谁有闲心理会这个神色匆匆的人,加之原虎均挑偏僻的小巷移动,有时甚至直接穿房而过,尽量避开这些混乱状态下的妖怪,因此一路之上倒也平安无事。
第二十四章
很快,原虎就穿过城市来到城门处,一看之下不由暗暗叫苦。难怪城中还聚有这么多妖怪,城门处竟还守有为数约千名的排云城叛军,阻挡着众妖出城的道路。很多妖怪聚集在城门口高声叫骂,然而众妖兵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紧紧靠在一起堵住窄小的城口,任你人数再多也无能为力,两边就这么僵持着。
原虎却看得心急如焚,自己在城里多呆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险,傲龙城周围全是高山,又不能用地行术出去,已经实在不能再等了。他最后把心一横,迅速想出一个主意,然后默默自我检视一番,估计大概有五成胜算,跟着自身旁屋中取出一件宽袍披在身上,向众妖身后移去。
面对训练有素的妖兵一字排开明晃晃的兵器,众妖尽管闹得震天价响,却没有谁敢真的上前。就在这时,不知从群妖中何处飞出一根顶端削尖的木棍向一名妖兵射去,立即将其刺伤,跟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叫道:“大伙儿跟他们拼了!”
居然遭受袭击,高度紧张的妖兵不禁勃然大怒,不由分说齐齐上前杀伤数名前排的妖怪。这一下可不得了,妖怪本来悍勇,现在又有人带头,一呼百应之下本是畏缩不前的群妖们争先向城口涌去,立刻引起一场大乱。
不用说,带头搞怪的正是原虎,他见目的已达,悄悄退至一旁潜入土中。现在已没有任何妖兵有暇顾及地底,原虎顺利的自城口的通道中冒出身来,还顺手打晕一名发现自己的妖兵,跟着向城外狂奔而去。
不长的通道转眼即过,原虎眼前一亮,终于来到城外。不出他的意料,城外那片山岭之上并没有多少妖兵,只有大约七八名担任警戒。他们也想不到会突然从城中蹦出一个大活人来,吃惊之下甚至连手边的武器也来不及捡起。
残余的劲气已经不多,原虎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他一蹲身霎时进至众妖身前,左手略略一挥已制出数根石刺分别刺向最前面几名妖兵。就在对方手忙脚乱之时,原虎一个扫腿击倒一名试图抓住自己的猴妖,跟着整个身体压了上去。
呃啊!右臂的骨折被触到,原虎忍不住痛叫一声,不过他也成功将猴妖击倒。而这时已有两名妖兵被石刺贯穿,另三名则被刮带受伤,最后方仅余的两名妖兵这才来得及捡起武器向原虎冲了过来。
原虎伸脚在地上一只长枪的枪身一拨一勾已将其挑了起来,跟着左手单握枪尾向前一推。长枪闪电向稍微靠前的一只马妖刺去,那马妖连忙挥刀格挡,哪知原虎毫不犹豫的弃枪标前一下撞入马妖怀中,左肘连续三个撞击将其击飞。而原虎也被随后赶到的一只兔妖给砍伤腰侧。
原虎顾不得察看伤势,他一矮身抄起下落的长枪回身一扫,狠狠打在兔妖背上,兔妖一个趔趄向前倒去。原虎一刻不停挺枪掷出,将其钉死地上。短短片刻功夫,八名妖兵非死即伤,且还是在原虎身受重伤之下,如此战果,确是惊人。
此刻背后通道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约有十余名妖兵的样子,看来城中守军已经发现外面的异样,准备赶过来察看。此处不宜久留,原虎转身就欲进入林中,这时背后一只受伤的妖兵勉力爬起举刀向原虎背后扔来。
原虎听得风声,一个转身避过,但由于失血过多后的无力,这么急切的避让使他脚下一软就欲跌到。原虎大惊,赶紧扶住身旁的一棵树,就在此时,忽感脚下地面一阵轻颤,已有数条紫色长影穿出分别向原虎四周刺来。
又是榕公!想不到他的树藤竟能延生到这里。虽然原虎一直都没忘了他的存在,但这老家伙偷袭还真会挑时候,又是选在原虎气力不济的危急关头。不过这一招的确非常管用,尽管人已经惊觉,但原虎伤痕累累的身体却一点跟不上脑袋的反应,他只有眼睁睁看着紫藤向自己身体各处要害毒蛇般刺来,却完全没有一点办法避免这惨被贯穿的下场。
难道在最后关头仍是功亏一篑么?原虎不甘心的想到,这时耳旁忽的传来一声熟悉的暴喝:“大人小心!”跟着一道黑影自他身后林内如飞般掠出。
噗噗噗!几声闷响,榕公的紫藤尽数刺在黑影之上,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这黑影当然就是先时护送小兰出城的石炼,将小兰妥善安排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之后,他立刻赶回寻找原虎,所幸终于在这危急关头赶上。
虽未直接伤害到原虎,但榕公对自己的“附骨血藤”有着无比的自信,只要刺入对方身体,那他就死定了。一刻不停的榕公开始吸取石炼的法力血液,哪知令他不能置信的是,他竟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石炼没事人一般一把抓住身上的紫藤大力一扯,啪啦啦几声脆响,紫藤尽数断裂,绿红相间的液体四下飞溅。榕公目前的状态已将大部分妖力用在控制傲龙周围土地,防止原虎召集山鬼上,所以本身实力变得很弱,这也是他为何一直不出手,只是忽施偷袭的原因。因此石炼才能这么轻易的伤到他。
榕公发出一声呼疼的尖叫,霎时所有断藤缩入地下再也不见。最后的威胁也已解除,至此,原虎终于平安的自这次妖族内乱中逃离。
“属下罪该万死,在这等时候不在大人身边,以致您受到如此伤害,请大人责罚。”石炼看着几乎体无完肤的原虎,慌恐的跪下请罪。
自通道中追出的数十妖兵正好目睹石炼击走榕公的一幕,吓得赶紧又退了回去。安定下来,原虎这才感到身上的伤痛几乎已不能忍受,他脚步虚浮的靠着背后的树干缓缓问道:“我没关系。小兰还好吗?”
石炼点点头站起身:“大人放心,兰小姐平安无事,我这就带您去找他。”说着俯下身子背起原虎,迅速的跑入密林内不见。
两旁林木如飞般掠过,石炼背着原虎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岭,迅速将傲龙城抛在身后。原虎回头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城池和几股冲天而起的滚滚浓烟,心里不由感慨万分。自己来这里只不过短短三天时间,然而却几经出生入死,还莫名其妙的卷入妖族叛乱之中,差点把命也给搭了进去。真可笑,自己前来傲龙城的最初目的,不过是想要看看小兰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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