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越说去上海的那个那天,是学校年度总结表彰大会的那个那天。
后来我想,这个世界上的“那天”多的叫我觉得毫无新意,屡见不鲜,多的比比皆是,漫山遍野,多的见怪不怪,怪了才叫怪,多的叫人乏味,空洞,想发疯。
可是偏偏,那两个少的可怜的“那天”,狭路相逢。
表彰大会进行的如火如荼,我的心着急的如同火燎,我一直在心里祈求着越越不要走,不要走,我马上就能回去了,但是那些学校领导就好像专门和我要作对,长篇大论一波接着一波,小事屁事没正经事就是要杂七杂八地撤一大堆,还有身边的人三五成群地低声嬉闹,才大清早就已经感受到空气里压不过气的浮躁的味道,整个会场仿佛就是有一股大分贝的机器噪音和一堆堆的蚊子嗡嗡声勾肩搭背地配合着,我第一次觉得做了这么多年的三好学生,原来我骨子里一点都不适合心无旁骛地保持着假惺惺的微笑,正儿八经地听着这些假惺惺的理论,再从老师那里假惺惺地毕恭毕敬接过奖状,当个人人羡慕的假惺惺的三好学生。。。。。
提起几乎坠地的白色连衣裙,把后面精心梳好的马尾粗糙地蜷成一团,系牢书包带,一切准备就绪,三好生拜拜——起跑。
跑过操场西门口时候,听到广播里“渺格”的名字,我草草地笑了,此时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些娱人娱己,过眼云烟的东西,越越,我只要我的越越,那个小时候为了我,偷偷地往学校厕所的墙壁上写满骂我的对立派小妖精苏妲己之类的坏话,为此和我的对立派互相扭打在一起而被老师罚站在五星红旗下,看到我还昂首挺胸地说格子姐,只要有我在,让那帮小妖精以后走着瞧,我不是吃软面长大的,没那么省事。
我跑到路口的时候,祁连哥和祁卓,小雅已经往回走,还有越越的妈妈。
我好没开口的越越的妈妈已经勉强地笑笑说:“渺格,听越越说你又是三号学生啊,你看你们一个巷子里一起长大的,为什么越越就不知道向你学习学习哪,越越上车前还说我们那一堆人里就渺格学习最好,以后最有出息,我们都是受苦的命。。。”
我的眼泪憋在眼眶里,眼珠子胀的生痛,鼻子尖像蘸上了碱,烧烧的麻麻的。
“那天”,还是那个“那天”, 沿着那条路往回走,我们手拉着手,彼此沉默,忽然我就想起了延拓,这是从未有过的第一次我觉得我如此想念失去了的延拓,想起延拓和我的“汪汪”和“喵喵”,想起延拓给我偷别人地里的山芋,吃的我全身过敏,吓的他不停地骂自己蠢猪,想起延拓冬天给我买的冻疮膏,替我背书包,给我准备蜡油灯,想起我被对立派欺负延拓捉了一只黄鳝吓的那些女生鸟兽乱窜,可是延拓忽然就那么离开了,在我还不懂得“珍惜”这个词之前就那么离开了,然后我又想到越越,想到她总是一副豪杰女侠的样子,容不得看到我和祁卓小雅被任何人欺负,延拓那个“头”走了之后,祁连哥因为长我们比我们懂事一些,不太参与到我们这帮“娃娃事”中,接下来“头”这个官帽一直都是越越接替着,她真的为我们这个小帮派,我们这些“毛毛兵”鞠躬尽瘁了,把我们每个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而自己也总是风风火火,桀骜不羁,可是,现在,越越再一次离开我们,向当初延拓一样,变魔法一样,忽然就不在我们身边,不拉我们的手,不对我们发号司令了。。。
“接下来哪?接下来谁又要离开我们?是不是我们这个小帮派慢慢地真的要瓦解了?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是不是大家再也不会一起把邻村的小破孩骂的狗血喷头了?是不是再也不会一起手拉手去上学了?是不是再也不会商量着一起偷人家地里长着的猫耳朵花拿回来去舔花茎处的点点甜味?是不是我们就这样一个一个地告别,最后四分八裂了?。。。。。”
顺着那条路往回走,我的眼泪跟着我落了一地,当然我知道同样落泪的还有祁卓,小雅,甚至刚硬的祁连哥,我们沉默着,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讲出来。
经过教堂的时候,在倾斜的夕阳光里,抬头去看了看它,屋檐的瓦砾青青色,就像我们青青色的青春,不知那一天,随着时间的打磨和空间的侵蚀,它会变的污浊,斑驳,黑暗,直到最后一场暴雨的冲刷,又变回最初的青青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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