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例行的测量、画图、照相等一系列工作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起运椁板。就当时的情形而言,整个中国物质极端匮乏,而作为革命老区的沂蒙山区,更是贫穷到了极致。多少年后,据吴九龙回忆,在这次后来震惊中外的考古发掘中,发掘人员竟连一双薄薄的手套都无条件配备,更遑论其他诸如排水、起吊等机械设备。而重达三四百斤的椁板,只有依靠人力抬出3米深的坑外。此时的吴九龙、毕宝启等发掘人员,正弯腰伸臂抓住椁板,瞪眼咬牙向外腾挪。由于墓坑深邃、狭小,抬椁板人员又必须站在椁箱之外,使得脚下几无立足之地,加之白膏泥粘足,又弄得大家寸步难挪。在这样一种糟糕的境况中,云集山岗观看新奇与热闹的各色人等又乱上加乱。一群又一群先后赶来的人们,开始时尚能遵守秩序,但随着人群不断增多,便开始蚂蚁造窝、老鼠争食样在坑口争吵、撕打、嗷嚎起来。先是飞石、土块冰雹一样纷纷坠落墓坑,接着是人称“饭桶”和“酒鬼”的两条在临沂城颇有些声响的著名莽汉,为了争抢最佳的观看点,在呈狗状打斗、撕咬一阵后,随着短暂的惨叫,双双带着满脸血污,稀里哗啦地栽入墓坑。肥胖的“饭桶”头下脚上栽入椁箱一角,身子圆桶样地滚入污泥浊水之中当场昏死过去。啤酒瓶样的“酒鬼”在剧烈地摇晃了三下之后,一个猛子扎于发掘人员抬起的椁板之上,顿时血流如注。发掘人员见状,于惊愕、愤懑之中,被迫扔下死人的椁板,将这尚存一口生气的一“桶”一“鬼”强行拖出坑外。短暂的混乱之后,解放军警卫部队重新控制了局势 ,并借机加强了警卫,秩序开始有些好转。
墓坑内,十几名发掘人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庞大笨重的椁板弄出了坑外,而后一个个喘着粗气,又将注意力移向椁内。这椁内同样布有边箱,其中的器物同一号墓的情况基本相同。由于泥水的浸泡,已显得零乱不堪,但经过小心谨慎地将污水排出,各器物的轮廓基本显示出来。出于对一号墓发现竹简这一事实的考虑,吴九龙、毕宝启等发掘人员初步判断二号墓中也可能有类似的竹简出土,只是数量多少而已。正是基于这样的推断,当椁板揭开,污水排掉后,吴、毕二人首先观察是否真的有竹简随葬。在环视了几圈之后,发现边箱的东南角有些异样,很有可能匿藏着大家梦寐以求的无价珍宝──竹简书。但由于坑内污泥较厚,根本见不到器物的真颜,无法在短时间内作出结论。尽管如此,发掘人员还是在心中暗暗祈祷梦想成真。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东南角这批想象中珍宝的安全,吴九龙、毕宝启决定采取竭泽而鱼的方法,先从边箱的最北端开始清理,渐次向南推进,最后对想象中的竹简进行合围。
清理工作开始后,吴九龙、毕宝启密切配合,按照严格的考古程序,先后于污泥中提取了若干件陶鼎、陶盆、陶壶、陶俑等陶制器物。在两件形态各异的夹砂灰陶罐中,有一件肩部刻有“召氏十斗”四字。这四个字立即引起了发掘人员的注意,并成为后来研究该墓墓主的重要材料。
在清理过程中,吴、毕等考古人员发现了一个不同于一号墓的特殊现象,这就是出土的陶器几乎分散于整个边箱,由于通高都不超过30厘米,体积相对较小,并未占多大的空间,边箱的大部分空间都被漆木器所占。由于泥水的浸蚀,漆木器有部分脱皮、变形现象,但总体完好,尚称珍品。当清理工作推进到南半部时,接连发现了38枚“半两钱”,钱币的出土,为墓葬的时间断代再次提供了珍贵佐证。
“半两钱”清理过后,面对的就是那堆想象中的竹简。为了一次性提取成功,并做到万无一失,动手前,吴九龙、毕宝启又详细研究了一套清理方案,并按方案做了各种准备。当一切就绪后,具有决定意义的发掘开始了。
只见吴、毕二人身子趴伏在椁室中,手里各拿一把小铁铲轻轻地刮着淤泥。一刻钟之后,第一枚竹简露了出来,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相继映入二人的视线,约一个时辰,大家期待已久的秘密──32枚竹简全部凸现出来了。这批竹简外观完整,排列有序,静静地躺在椁箱中,似在等待有缘者的相会。想不到有缘者真的穿越千年时光隧道,就在此时此刻与其相会、相识、相知了。趴在椁室中的吴九龙见时机成熟,从刘心健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一块长方形薄木板,慢慢平Сhā于竹简的底部,见各个部位都已妥当,两膀一用力,嘴里喊声:起来吧!”随着“哗”地一声响动,整批竹简被完整地托举起来。此时,所有发掘人员以及围观的人群,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以各种不同的表情和动作抒发着内心的情感。早已守候在墓坑边多时的记者岳国芳等人,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纷纷按动照相机的快门。刹那间,整个墓坑内外灯光闪烁,掌声雷动,一个永恒的瞬间定格于中国考古的辉煌史册中。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