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道:“我在外面等你。”说罢便将花月楼扶到桌旁坐下,一把揪住正疑惑不解的陆小凤,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花月楼看着他们出门笑了一笑,然后才转头向孙秀青道:“孙姑娘,你没事吧。”
虽然话是问句,但花月楼的语气,确是十分的肯定。
孙秀青看了花月楼一眼,拭了拭嘴角的血迹,有些气力不足的道:“我没什么事,方才多谢花六公子出言相救。”
花月楼闻言没有说话,反而转头看向了紧闭的窗户。
听着被寒风吹得吱吱作响的窗扇,花月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如今这种天气,倒是吃糖炒栗子的好时节。”
他说着转过了头,看着眼光猛然收缩的孙秀青,笑道:“姑娘以为呢?”
孙秀青凝视着花月楼,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恕我愚昧,花六公子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花月楼又笑了一笑,道:“姑娘何必如此谨慎,在下也不过有些事情,想要与姑娘说说。”
孙秀青闻言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脸色苍白如纸的花月楼,才开口道:“不知花六公子,想与我说些什么?
花月楼微点了点头,笑道:“在下这里有一笔互利的生意,想与姑娘谈上一谈。”
第七章
花家七童花满楼是一个人静如水的人,永远的温和雅致,并且坦荡飘逸如芝兰玉树。
如今他正静坐在客栈的窗户旁,体会着今日夕阳的温暖轻抚于身上。
黄昏时,他总是喜欢坐在窗前的夕阳下,轻抚着情人嘴唇般柔软的花瓣,领略着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
现在正是黄昏,夕阳温暖,暮风柔软。
小屋内和平而宁静,他独自坐在窗前,心里充满着感激,感激上天赐给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让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陆小凤踏进门口的时候,正看见花满楼唇边依旧挂着的淡淡微笑,心脏也不由自主的猛跳了一下。
以花满楼的耳力,陆小凤还没进屋,他就已经听见了脚步声。
所以当陆小凤进来的时候,他也正好转过了头,面相陆小凤。
花满楼疑惑的仔细听了听,向陆小凤开口问道:“六哥呢?”
陆小凤这时候才晃过神来,干咳了一声,道:“他啊,在路上,快到了。”
花满楼道:“他没和你一起过来?”
陆小凤道:“他倒是想和我一起过来,可有人不答应。”
花满楼笑道:“怎么?西门吹雪不肯放人?”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别说是西门吹雪了,就连我也不想让他出庄。”
花满楼闻言有些疑惑,他想了一想,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小凤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点了点头:“可不是,出了大事。”
花满楼这时候也走到桌边坐下,问道:“什么大事?”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后不会高兴的。”
花满楼皱了皱眉,道:“可是六哥出事了?”
陆小凤这回不说话了,似乎觉得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始说起。
花满楼继续问道:“那么,果然是那些酒的问题么。”
当初听到隔壁的声音时,陆小凤和花满楼随后就摸了过去,可不想那个领事之人却是有些本事,竟在众多手下的掩护下,逃得无影无踪。
凭着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轻功,竟然也被那些阻挡的人绕来绕去,让那个头目给甩下了。
那一回,除了几个不知详情的下人外,他们竟是毫无所获。
二人无法,也只有向万梅山庄急赶,盼着能将那些酒及时的拦下。
花满楼也知道自家哥哥酿酒的本事,想着若是那些酒被做了手脚,花月楼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心里这才没有太着急。
可是现在看陆小凤的意思,似乎还是出了些变故。
花满楼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难不成那个精明到家的花月楼,还真被人暗算了?
陆小凤知道现在也不是吊人胃口的时候,看着花满楼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好,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蓄满了杯茶塞进花满楼的手里,道:“你先别急,听我说。”
他看花满楼点头后,才深吸一口气,道:“花月楼的武功,没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花月楼也正好被惊醒。
他揉了揉眉头,问道:“已经到了?”
西门吹雪将手抚在他的额头,感受到那有些偏高的温度,皱了皱眉:“到客栈了。”
似乎是西门吹雪手上的温度偏凉的原因,花月楼舒服的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眼睛却还是没有睁开,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待花月楼感受到西门吹雪有抱起他的动作,他这才睁开了眼睛,拦住西门吹雪的手急忙道:“别,给我留点脸面,七童还在里面呢。”
西门吹雪的动作顿了一顿,看了看花月楼有些微红的脸色,语气里有些冷淡的道:“他看不见。”
花月楼翻了个白眼,道:“我可从来没把他当做个瞎子,再说还有旁人呢。”
他扶着西门吹雪的手臂,撑起身子,就要往外挪。
西门吹雪实在看不得他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揽过花月楼的腰将他的大部分重量倚在自己身上,这才挑开了车帘,走了下去。
花月楼初时挣了一挣,发现箍着自己腰际的手实在是强势,知道事不可为,也就只能厚着脸皮任他去了。
花月楼刚走出那车,就看见在客栈门口站着的花满楼和陆小凤。
他看着花满楼有些难看的脸色,心里愤恨了一声,陆小凤这个死家禽,看来他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待到他们一走进,没等花满楼开口,花月楼就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再说。”
花月楼顿了我一顿,又叹了口气,道:“七童,你还没吃饭了吧,我正好也饿了,反正也到客栈了,先进去吃点东西吧。”
花满楼闻言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想要来扶花月楼,却在中途被陆小凤及时的给拦住了。
笑话,花满楼那是看不见西门吹雪在花月楼腰上的手,哪里有一丝容得别人能Сhā进去的余地?
陆小凤拽着花满楼走向客栈里面,边走边大声叫道:“小二,快拿些你们这的好酒好菜上来,今天可有人大放血了!”
他话中的放血之人,自然也就是西门吹雪了,难得有机会能让西门吹雪掏钱请客,哪还有放过他的道理?不好好的杀他一回,陆小凤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张嘴。
客栈二楼的大厅里,四个才貌出色的青年男子共坐一桌,本来就是醒目的聚光点。
尤其是看这四人俱是相貌出色,气质斐然之辈,在这个不算太大的城镇客栈里,就更是引人注目。
只是在这一桌四周用饭的客人,却是出奇的安静,甚至连吃饭的声音,都不太大。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一桌上,有一个西门吹雪坐在这里。
周围人摄于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剑气,是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其实在花月楼的印象里,也是无法想象西门吹雪会处于这种繁华喧闹之处,安静吃饭的样子,如今虽然见识到了,却也让同桌的几人,都有些不自在,饭菜也有些食不知味。
但是花月楼坚持在吃晚饭之前下山,也就是知道若是天色太晚,肯定又会被西门吹雪留在山庄住上一晚,到时候再出来的日子,那可就是遥遥无期了。
想到还在山下等着的花满楼,花月楼就有些担心。
他也知道花满楼武功出众,而且警觉性也高,可是鉴于最近实在是不太平,就由不得花月楼心里有些着急。
并不是他信不过花满楼,只不过自己当哥哥当了这么多年,花满楼是他看着长大的,再加上一些前世看书的原因,对花满楼这个弟弟,也就与其他兄弟有些不同,心里的挂念,终究是要多上一些。
其实花月楼是如此,花满楼又何尝不是?
在花满楼的印象里,自家的这位六哥从小就与众不同,无论是才能,还是智计,都是引人骄傲的,甚至在人才辈出的花家,也算是个中翘楚。
再加上他与花月楼二人年龄相近,也是打小就玩儿在一处,对于花满楼来说,这位哥哥,也是处得格外的亲厚。
从而对于花月楼的脾气,花满楼也自然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花月楼其实多少有些厌世的态度,不过并不明显,通常的表现也不过是找些刺激的事物去玩儿,而且也不会真的自己去找死,毕竟亲人朋友的心情,他还是要考虑的。
如今出了这种事,若是说跟花月楼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比陆小凤从此绝不喝酒,还不可信。
所以,饶是淡薄温和如花满楼,此时也不禁有了几分的怒气。
当花月楼随着花满楼走进了他的客房,刚坐下还没喘口气,便被花满楼一把扣住了脉门,将胳膊扯了过去。
花月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伏在桌子上,自顾自的用还空闲的另一只手翻过一个茶杯,给自己续了杯茶。
他现在就算是有心遮掩,也避不过花满楼的突然出手,谁让人家现在是武功高手,而他自己,却沦为了一只菜鸟。
花月楼看着花满楼越皱越紧的眉头,还是放下了茶杯,忍不住为自己开口辩解道:“其实也没多大的事,你也知道,那武功我也就是练着玩的,从没放在过心上,如今也不是全没了,再练上几年也就回来了。”
花月楼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武功,毕竟在他以前生存的那个世界,任是你有再强的功夫,也是一把手枪,就能立刻撂倒的。
对于体会过后世先进武器威力的花月楼,还真没将武功看得太重,只是将练武当做好玩,纯粹是图个新鲜才练的,却没想到他自身的练武天赋极高,到最后竟也混到了一流高手的地步。
武功对于江湖中人那是极为的重要,甚至被看作是重中之重,立足的本钱。可对花月楼来说,对此却是没有太大的概念。
现在的朝廷对外虽然处于机密,但军队中却是早已经有了火铳的装备。别人不知道,对于知道历史的花月楼,不代表也不知道。
当今圣上随便拿出个神机营,就算对方是西门吹雪,也别想活着闯出去。
花满楼此时松开了花月楼的手,但还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花月楼仔细的看了看花满楼,他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过,自家弟弟还是很有气势的。
这一刻他也不由得暗自庆幸花满楼的眼盲,若是让他看见了自己现在的脸色,恐怕还真能让自己面前这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给气得不轻。
花满楼沉默了半晌,问道:“这回是谁下的毒,你真的没有察觉?”
花月楼笑了笑,道:“我就这么不可信,还让你们都这么问?”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信你这个人,而是你的态度,让我无法相信。”
花月楼闻言又笑了笑,道:“我都说了,你别总这么细心,你老是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花满楼这时也笑了,道:“你若是对自己多在意点,我也就犯不着为难你了。”
花月楼点了点头,道:“嗯,听你的,我尽量吧。”
他说罢便从袖口里掏出一枚令牌,向花满楼的方向扔了过去。
花满楼听见破空声传来后,便伸出右手去接。待拿到手里,才发现那是一枚制作精良的玉牌。
他摸了摸玉牌上刻着小篆字体的“月明如水”四个字和另一面的翠竹图案,心里微微有些奇怪,问道:“六哥,这是什么?”
花月楼笑道:“好东西,收着吧,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就变成了保命符了。”
第八章
陆小凤躺在床上,胸口上放着满满的一大杯酒。
酒没有溅出来,只因为他躺在那里,连一动都没有动,看起来几乎已像是个死人,连眼睛都始终没有张开来过。
他的眉很浓,睫毛很长,尤其是现在闭着眼睛,就更能让人看得清楚。
陆小凤嘴上留着两撇胡子,修剪得很整齐的胡子,这个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他躺在床上半晌没有动,却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膛上的酒杯立刻被他吸了过去,杯子里满满的一杯酒立刻被吸进了嘴,“咕嘟”一声,就到了肚子里。
他再吐出口气,酒杯立刻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陆小凤闭眼等了半天,才突然意识到,现在在屋里的那个人,不是花满楼。
虽然此人也是他的朋友,但却绝对不会好心的替他倒酒。
无奈中,陆小凤悻悻拿开了胸口上的酒杯,翻身坐起,看向窗前静立的那个人。
窗前人一身白衣如雪,正背着双手,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的夜色。
陆小凤伸着鼻子,嗅了嗅酒杯中剩余的香气,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开口道:“你说,他们兄弟到底要聊些什么,还非得把咱们赶出来?”
西门吹雪仍旧一言不发,看着窗外的夜色。
陆小凤早就习惯了西门吹雪对他的爱答不理,也不在意,伸长胳膊捞过旁边的酒壶,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道:“花月楼好像有点奇怪,你发现没?”
西门吹雪看都没看他一眼,照样没搭理他。
眨了眨眼,陆小凤有点无辜的看着西门吹雪,想了半天,才迟疑的道:“他是不是瞒了咱们什么?”
瞥了陆小凤一眼,西门吹雪冷冷一哼,居然是承认了。
陆小凤立刻跳了起来,嚷道:“我就知道这小子在偷奸耍滑,不行,我得去问问。”
西门吹雪这时慢慢的转过身来,终于开口道:“他不想说的,没人能逼他说,就算是你,也不行。”
陆小凤闻言又眨了眨眼,问道:“难道你也不行?”
西门吹雪看了陆小凤一眼,淡淡道:“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为什么要去逼他?”
陆小凤吹胡子瞪眼的盯着西门吹雪,气道:“我就知道你们俩个是一货色的,说,是不是你知道什么!”
西门吹雪笑了笑,道:“我不想说的,也没人能逼我说。”
西门吹雪的很少笑,所以他的笑容看来,总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意。
陆小凤被他噎得不轻,本要回嘴,却又好似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笑道:“虽然花月楼这个人不实在,但做的事却是很实在。”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的眼睛,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
陆小凤转着一双贼眼珠子坏笑,冲着西门吹雪道:“他可是老早之前就对孙秀青特别关注,如今还拦着你不让你伤她,你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刺眼的笑容,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又将头转向了窗外。
陆小凤此时轻轻一窜,人就已经坐在了窗台上。
他抬起一条腿踩在窗框上,手肘搭在膝盖上,两根手指转着手中的酒杯,看着西门吹雪继续道:“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今天下午跟孙姑娘可是谈了整整两个多时辰,随后还坚持放她走了。”
说完瞅了西门吹雪一眼,见他依旧毫无反应,陆小凤又接着道:“这两个时辰不短,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可是谁也说不准的。”
他说罢看了看无动于衷的西门吹雪,疑惑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西门吹雪看了陆小凤一眼,点了点头,道:“不好奇。”
陆小凤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两条精心修饰的胡子,肯定的道:“你信他。”
西门吹雪又看了陆小凤一眼,淡淡道:“他是花月楼。”
陆小凤闻言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没错,就凭他是花月楼,也足够让人信了。”
他笑罢后,忽然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他们姓花的确实都有一套,让人见了就肯付出信任。”
西门吹雪转过头,看了陆小凤许久,才开口道:“你说的是花满楼。”
陆小凤一把抓着西门吹雪的肩头,道:“咱们也算是至交了,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把花月楼那个死小子给拐到手的?”
西门吹雪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陆小凤嘿嘿的讪笑了两声,松开了自己的手。
西门吹雪有看向陆小凤,道:“你对花满楼,变了。”
陆小凤眨了眨眼,企图掩饰,道:“什么变不变的,有什么好变的。”
西门吹雪道:“否则你不会问。”
陆小凤一向尊重朋友,对于朋友的隐私,也绝不会多嘴。
尤其当这个人是西门吹雪的时候,他就更懂得不能乱说话,否则被逼着来一场比斗,那可是十分要命的。
而如今陆小凤竟然向西门吹雪开了口,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的心乱了,乱到需要找点参照,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陆小凤此时也猜到了西门吹雪所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随你怎么说,我只问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西门吹雪淡淡道:“这是你的事。”言下之意就是,我没心情管你。
陆小凤刚要翻脸,好好给他讲讲什么叫做交友之道,就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他心里一惊,立即转头看向西门吹雪。
谁知此时的西门吹雪已经化作了一道白影,向发声处急掠了过去。
陆小凤此时也不敢怠慢,跳出窗户,也冲了过去。
待陆小凤赶到花满楼的房间时,那些声音早已经平息。
他看见站在门口的花满楼微微喘着气,便急忙冲了过去,抓住花满楼的手,道:“你没事吧?”
花满楼听到来人是谁,放下了心,微微笑了笑,道:“没事。”
花月楼皱着眉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由西门吹雪从地上扶了起来,道:“陆小凤,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有没有事?好像跟七童比起来,我才更容易受伤吧。”
陆小凤这时候才转过了头,看着花月楼笑道:“你是个祸害,死不了。”
估计是现在陆小凤整个心思都在花满楼身上了,跟花月楼斗嘴也习惯了,一时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待感到屋内微微下降的温度,才猛然想起还有西门吹雪这个存在。
正当他迎着花月楼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西门吹雪冷然的态度的暗叫糟糕时,花满楼开口道:“多谢西门庄主及时相救,否则我和六哥,还真不知要如何应对。”
西门吹雪冷冷的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其实他赶过来时打斗早已接近尾声,花满楼护着花月楼虽然吃力,但也不是庸才,对付几个擅入之人也不过比平时多费了些力气与时间。
而且他更是在察觉西门吹雪的到来时,尽快结束了战斗,毕竟西门吹雪一旦出手,那就绝不会是仅仅一条人命的事了。
花满楼现在说出此话,完全是给陆小凤打掩护,把话题给拐了出去,西门吹雪若是察觉不到,那就真是傻子了。
西门吹雪此时仔细查看了一番花月楼,发现没有什么伤处,才微微放心,转而向花满楼道:“多谢。”
花满楼闻言愣了许久才,有些反应过来西门吹雪是在跟他说话,毕竟花满楼也实在是想象不到,西门吹雪竟会与人道谢。
花满楼笑了一笑,道:“庄主此谢又是何意?六哥出了事,在下这个做弟弟的,绝没有放手不管的道理。”
西门吹雪道:“那是你的事,道谢是我的事。”
陆小凤此时Сhā言问道:“这些人是冲着花月楼去的?”
花满楼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当时冲过来的人数对我和六哥没什么差别,看样子似乎是想将我二人都擒住,一开始还放了迷烟。”
不过来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对于花满楼来说,任何异样的气味,哪怕是很轻微,也逃不出他的鼻子。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也是,花月楼是今天上午才中的毒,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消息。”
他顿了顿,接着道:“但是现在也不好说,毕竟能在万梅山庄里下毒的,也绝不会这么简单。”
花月楼这时候早已被西门吹雪扶到桌旁坐下,闻言道:“若是这样,还用这四个废材来对付我们,岂不是白痴了?”
他说着,就疑惑的打量着已经躺在地上晕过去的几个黑衣人。今次偷袭的人,武功实在是太差了。
西门吹雪也看了看地上的四人,微微皱了皱眉。
陆小凤此时走了过去,蹲在一个黑衣人的旁边,仔细查看了一番,才叹了口气道:“幕后之人是不是白痴我不知道,但这几个却肯定是白痴了。”
原因无他,因为地上躺着的这四个人,都已经是死人了。死人不会动脑子,自然也就成了白痴。
人当然不可能是花满楼杀的,而西门吹雪的剑,也没有出鞘。
除了自尽,就只能有一个解释。
果然,在这四个黑衣人的或脖颈,或胸口,让陆小凤找到了几处细微的伤痕,那是毒针的痕迹。
伤口极为细小,但出手却是狠辣,出手之人绝对是内家高手一流。
恐怕是刚才的打斗中声音嘈杂,花满楼要护着花月楼而分心,竟是也没有察觉,来人是从何处出的手。
第九章
第二天的一早,西门吹雪与花月楼就和陆小凤他们分开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曾经在酒楼中偷听到对话,听出那些给万梅山庄送酒的人,说话时带着常州的口音。
因为现在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毫无头绪,让人推断不清,他们也只好顺着这唯一的线索,去查看一番。
毕竟那些对万梅山庄有企图的人,与此事也绝不可能完全脱开关系。
所以陆小凤和花满楼一道去了常州,希望能够在那里发现一些疑点。
而西门吹雪则带着花月楼,前去静怡山庄找尉迟若谷求医,因为就算花月楼再不将武功的事情放在心上,他这回也不得不想点办法去恢复武功。
先不提西门吹雪的脸色,单是要长时间处于一种始终被人保护的状态,花月楼自己就首先受不了。
不过他们现在还是在去淮北的路上,并且在半途上停了许久。
原因很简单,花月楼生病了。
其实这也实在不能怪他,因为中毒之前他就已经有些微微的发热,再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他的病情若是不会加重,简直连老天都不会答应。
所以花月楼现在正在西门吹雪临时买下的一处庄园里暂时养病,起码要等他不再头昏脑热的时候,才能再次上路。
反正西门吹雪财大气粗,根本就不在意钱的问题。
西门吹雪扶起躺在床上闭着眼,拧着眉头的花月楼,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端起药碗凑向他的嘴边。
花月楼因为生病,脑子本来就有些微微的钝痛,再一闻到那刺鼻的药味,顿时将眉毛拧成了麻花,脑袋似乎也更疼了。
“不喝行不行?”虽然知道反抗也许没有用,但花月楼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他端着药碗的手臂没有丝毫的移动,仍旧停留在花月楼触目可及的前方。
花月楼动了动,想要重新躺回被子里去,却被西门吹雪提前发现了他的意图,及时的拦住,将他箍在了自己的怀里。
花月楼微皱了皱鼻子,开口道:“西门,你要知道,有时候物理疗法比化学疗法要有用得多。”
他撇了一眼那碗乌黑乌黑的药汁,继续道:“其实人体自身的免疫力,也是非常强大的,用不着这么费劲。”
西门吹雪听到他这一通莫名奇妙的话,唯一的反应,就是又将药碗向花月楼的方向,移近了一些。
花月楼看着已经到他鼻子底下的这碗汤药,稍一闻那味道,就忍不住反胃。
这也实在不能怪他,毕竟对于习惯了西药便捷的花月楼,对中国的古代医学的所谓药理,很是有些抵触。
而且了解花月楼的人也都知道,对于汤药,他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花月楼也知道这些药剂和疗法都有自己独特的妙处,而且对于祖先那些神秘的针灸和药材,花月楼自己身为一个中国人,也是很为之骄傲的。
可是他骄傲的前提是,那些东西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花月楼是实在受不了那种味道,他现在不得不佩服每日与药为伴的尉迟若谷,面对那些闻一下就能直接把人放倒的味道,那个死三八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
西门吹雪似乎也看出来这回花月楼又打算非暴力不合作了,于是他快速出手捏住了花月楼的下巴,趁他还没有反应的时候,一把将药汁全部灌进了他的嘴里。
花月楼猛一接触那味道,就一把推开了西门吹雪,抢到床边想要将嘴里的东西吐出去。
却不想西门吹雪,也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及时的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花月楼呜呜怏怏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将药咽了下去。
毕竟那种东西一直含在嘴巴里,那是更加的难受。
好吧,他现在又找到了一项必须恢复武功的理由,毕竟要是放在以前,西门吹雪想这么容易的制住他,那是想也不要想的。
花月楼含着西门吹雪塞给他的蜜饯,瞪着眼睛看着西门吹雪,好不容易将蜜饯咽下去了后,便开口道:“你为什么每次都用这一招?”
西门吹雪将他扶到床上躺下,替他掖了被子,转身将药碗放倒桌子上,道:“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每次喝药都这么的麻烦。”
花月楼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那是你太落后,没有体会过先进科学的便利。”
西门吹雪虽然不至于听不见花月楼的话,却不代表他能听懂花月楼在说什么。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理解花月楼这是在抱怨。
西门吹雪重新坐回床边,给花月楼递过一杯清水,道:“喝点水。”
花月楼这次却很合作,急忙接过茶杯喝水润口,心里期盼着能将嘴里那股怪味给冲下去。
他喝完水后,就将自己用被子裹得牢牢的,闷在里面继续皱眉,嗯,他又发现了一项有武功的好处,起码有内力护体的时候,他不会这么的怕冷。
西门吹雪抚了抚花月楼露在外面的额头,感受到那上面温度已经比前几天降了许多,才算真正的放下了心。
他看着花月楼有些微红的脸庞,缓缓的露出了个笑意。
也许是因为生病的关系,花月楼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精明与镇定,也脱去了那股运筹帷幄的气质。喝药的时候,完全是个孩子样。
他刚才的举动,也许可以被理解为撒娇也不为过,虽然对于花月楼会撒娇这一点,西门吹雪也是有点惊讶。
花月楼感受到在自己脸颊上来回抚弄的手指,无奈的睁开眼睛,道:“西门。”
西门吹雪轻“嗯”了一声,便俯下身去,吻上了花月楼。
在唇舌交缠之中,淡淡的药香充斥其间,有一股别样的味道。
当西门吹雪放开他后,花月楼便已经喘得十分的厉害了。
没了武功后,内息也不如以前了,根本就不能跟西门吹雪比。
好不容易等花月楼的呼吸稍微顺畅了点,便发现西门吹雪已经伏在了自己的身上,埋头在他的颈间。
花月楼用力的推了推他,没好气的道:“我在生病。”
西门吹雪撑起身子,俯看着花月楼,语带笑意:“我知道。”
花月楼颇为无奈的道:“那么,西门庄主能不能体谅一下病人,让在下好好的休息休息。”
西门吹雪闻言淡淡的笑了一下,刚要说话,便被外面的一阵敲门声打断。
“庄主,有人送来了一张请帖。”
西门吹雪微皱了皱眉,起身走了出去。
等他回来时,花月楼便看见西门吹雪的脸色已经变了,似乎有些凝重,而他身上一直收敛的剑气,这时候却是十分的明显释放了出来,让在生病中,反应有些迟钝的花月楼,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花月楼有些疑惑,问道:“是谁的请帖?”
西门吹雪看了看花月楼,沉默了许久,才道:“白云城主。”
花月楼闻言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称谓代表了什么。
“叶孤城?”花月楼的声音中,有着不可忽视的惊讶与诧异。
第十章
花月楼接过那张制作精良的请帖仔细的看了看,那上面的烫金落款,确实是白云城主叶孤城没错。
他微微眯了眯,这种时候送来请帖,该说这位叶大城主很会挑选日子么?
花月楼看罢后又将请帖递还给了西门吹雪,缩回被子里继续闭目养神。
西门吹雪皱眉看了花月楼许久,才坐回桌子旁,看着放在桌上的请帖,同样凝神不语。
正在屋内静可闻针落时,花月楼突然开口,打断了屋内的静谧。
只听他道:“西门,剑是你的生命,你不会为了我而放弃,想去就去吧。”
西门吹雪闻言,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花月楼等了半天没有听见声音,便懒懒的睁开了眼睛,淡淡的道:“你在犹豫。”
西门吹雪微皱了皱眉,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
花月楼点了点头,道:“我只知道,我所知道的西门吹雪,是从来不曾有过犹豫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算是对我,你也不应该有任何犹豫。”
西门吹雪听罢转过头来,看向花月楼。
花月楼道:“西门,我不是女人,不用你在这儿担心,也不用你负责。在我这里,你没有任何的负担。”
西门吹雪仍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花月楼。
花月楼笑了笑,道:“那一晚后,你一直将自己关在剑园,直到陆小凤来万梅山庄,你才出来,这足以说明,你的心乱了。若是现在去见叶孤城比剑,你是赢不了他的。”
西门吹雪沉默了片刻,道:“你的心呢?”
花月楼眨了眨眼,重复道:“我的心?”
西门吹雪道:“你的心没有乱。”
花月楼笑道:“西门,从我决定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就再也没有乱过。所以,你也不应该乱。”
西门吹雪走到床边坐下,揽过花月楼,将他抱在怀里。他闭上眼睛,静静的嗅着花月楼身上特有的墨香。
花月楼也懒懒的倚在身后之人的怀里,道:“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你已经将自己的全部生命都奉献给了剑,因此从未想过要与你的剑去无聊的争斗。”
他抓过西门吹雪的手,十指相扣,道:“去吧,见见这位同样孤傲的绝顶剑客,这是你一生的执着与梦想,你不应该为了我而放弃。”
西门吹雪闻言笑了笑,道:“看样子你什么都想通了。”
花月楼也笑道:“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老早以前就想好了怎么对付你,只不过还没到时候。”
西门吹雪微微笑道:“那是什么时候,你会来对付我?”
花月楼曼声轻吟道:“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他转头看向面带疑惑的西门吹雪,淡笑道:“比剑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半刻,去跟他定个日子好了。”
冬日的阳光温暖而和煦,没有夏日的毒辣与火热。
对于一向喜欢享受,从来不委屈自己的花月楼来说,在这种好天气里晒晒太阳,已经算得上是他最爱的嗜好了。
花月楼百无聊赖的半趴在院中的石桌上,懒懒的半闭着眼睛。
早就知道西门吹雪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就去亲自赴约,在这里布置了这么多的人手,也是在花月楼意料之中的。
但是离开前却不许他出庄,这就让花月楼有点不爽了。
冬日的暖风静静吹过,带起了一股莫名的芬芳花香。花月楼本就半阖着的眼睛微眨了眨,有些困倦的伏在了石桌上。
正在这时,就听见一个女子娇声笑道:“这位公子的脸色很难看啊,这种时节在这里睡觉的话,可是会着凉的呢。”
说话的女子声音很好听,有着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的音调,让凡是听见的人,都不由得心生喜欢。
今天的天气真好,心情真不好。花月楼暗自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下之所以会犯困,姑娘可莫要说与你无关,毕竟在下今天起得有点晚,还不到犯困的时候。”花月楼抬起脑袋单手支着下巴,看向对面已经静坐在那里的人笑道。
他的语气中,完全没有因为女子的突然出现而有丝毫的惊讶。
对面的女子张着一副姣好的面容,年龄也是不大,只见她向花月楼摇了摇头,嫣然道:“花六公子此言差矣,洛儿只是担心公子睡在此处会着凉,才好意出言相劝的。”
花月楼也笑道:“如此,姑娘必定有为在下消除睡意的办法了?”
苏洛儿眨了眨眼,有些天真的道:“洛儿可不会施什么药,帮公子治困病啊。”
这位洛儿姑娘的眼睛很大,睫毛也很长,所以当她眨着眼睛的时候,更是显出了几分娇憨和可爱。
花月楼又笑了一笑,道:“姑娘可不要告诉在下,你们费心潜进来,就是为了提醒在下不要生病。”
苏洛儿弯着一双大眼睛,笑问道:“为何花六公子不认为洛儿是被迎进来的呢?”
虽然眼皮越来越重,但花月楼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微笑,道:“万梅山庄的人是西门吹雪亲自布置的,你们能进来,就已经让在下很是惊讶了,所以,姑娘还是不要再说些让在下更惊讶的事了。”
苏洛儿呵呵的娇笑了两声,道:“世间传言花家六童知书达理,温文儒雅,从未想过花六公子还有如此的风趣。”
花月楼笑了笑,道:“姑娘来找在下,有什么事么?”
苏洛儿点了点头,道:“公子说话也很是直爽呢,那洛儿再说下去倒显得有些不知礼法了。”
她看向已经闭上眼睛的花月楼道:“洛儿的主人对花六公子仰慕已久,想要见见公子,还望公子能抽出空隙,随洛儿走上一趟。”
花月楼此时似乎有些无力,他支撑着已经越来越沉重的脑袋,漫不经心的问道:“如果,在下不去呢?”
花月楼自己却不知道,他此时慵懒无羁的样子,对于对面的女子来说,也很是吸引人。
不得不说,花月楼的相貌很是出色,尤其对于年轻女子来说,拥有特殊的魅力。
苏洛儿的脸色微微的有些泛红,她又眨了眨眼,有几分娇羞的道:“若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那洛儿唯有得罪公子,以不文雅的方式请花六公子赴约了。”
花月楼轻轻的皱起了眉,语带疑惑的道:“姑娘用迷|药就很文雅了?”
虽然这一句话中带着些微的讽刺,但由花月楼说来,却不会给人生气的感觉。
苏洛儿浅笑道:“对洛儿来说,只要不动粗,都算是很文雅的,洛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用文雅的方试,来请公子比较好。”
她的笑容一点点的绽开,语气中有着几分小小的得意,似乎完全不认为自己此举,有多卑鄙。
花月楼叹了口气,无力的趴在石桌上,道:“那姑娘为何还不动手?”
苏洛儿笑ⅿⅿ的道:“凡事还是谨慎些的好,毕竟公子在江湖上还是有些为威名的,公子睡着了,洛儿再动手,也不迟。”
花月楼的眼睛有些艰难的开阖着,道:“你不怕万梅山庄的人赶过来?”
苏洛儿闻言点了点头,道:“是呀,洛儿也很好奇,花六公子与西门庄主到底是什么关系,竟会让万梅山庄的下人这么紧张。”
花月楼轻“嗯”了一声,道:“你们没把那些人怎么样吧?”他此时的声音,已经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可是苏洛儿好像一点都没有在意花月楼的声音微小不闻,仍旧笑答道:“公子请放心,万梅山庄的主人,我们还是不敢得罪的。”
“很好。”花月楼轻轻的笑了笑,吐出语焉不详的两个字后,便伏在桌子上,没有了动静。
确定花月楼真的失去意识后,苏洛儿才起身靠近花月楼,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道:“虽然洛儿很欣赏你,但主人之命我也不得不从,得罪了,花六公子。”
“你该再等一刻的。”突然间,耳边响起一声淡淡的叹息响起,苏洛儿只感到自己伸出去的手腕一麻,本该因为迷香而昏迷的花月楼竟是突然间抓住她的手腕一收一带,使了一股巧劲,将没有防备的她压在了石桌上制住。
锋利的匕首闪着冷凝的寒光,寒气贴近苏洛儿的脖颈,她身后的花月楼笑道:“洛儿姑娘,在下劝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嘻嘻,果然不愧是江湖闻名的花六公子,就算是武功失了大半,也仍旧不能让人小觑。”轻笑一声,苏洛儿的话语中没有一丝紧张惶恐,反倒像是有些正中下怀般的姣笑了起来。
她继续道:“可是,有句话不知道你花六公子听说过没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声音未落,花月楼便感到一阵锐利的劲风,从身后刮来。
他急忙旋身一掠,才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身后偷袭之人的利剑。就算如此,花月楼的左袖,还是被锐利的剑锋划开了一尺来长的口子。
“洛儿还以为你打算等匕首划开我的脖子,才出现呢。”苏洛儿微嘟着小嘴,脸上笑意更深,转身向那偷袭之人道。
那个一身黑衣,神色冷凝的偷袭之人,闻言却是没有丝毫的回应,只是盯着不远处的花月楼,一言不发。
花月楼又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们这次肯定把西门吹雪得罪惨了。”
苏洛儿有些疑惑的看向花月楼,问道:“为什么?因为我们要抓你?”
花月楼摇了摇头,无奈道:“因为在下要违背与他的约定,必须出庄避上一避了。”
他说罢也不等二人的反应,便挥手掷出了一样东西,扔在了那两人的面前。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院子中立时烟尘四起。
那二人急忙捂住了口鼻,向后面急掠而去,待到渐渐的能看清楚东西时,除了院落中央的一个方圆不到一丈的大坑,哪里还有花月楼的人影?
苏洛儿听着外面传来万梅山庄下人赶来的声音,咬了咬银牙,斥道:“追!”
暖阳依旧,落在这不大的院落里,在这深冬时节,使人的心,也不禁有了几分的温暖。
但是跪在地上的林天,此时心里却是一片的冰寒,似乎比这冷冬寒日的节气,更要冰上几分。
在他面前正在抚花弄草的男子动作微微一顿,淡淡的道:“人给追丢了?”
男子抚弄的是是冬日的君子寒梅,他用指尖轻轻的刮着花瓣上些微的水珠,似乎是对待情人一般的温柔,就连周围的气势也有着一种独特的柔和,与男子自身的英气,结合的天衣无缝。
可是当林天听到这个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响起时,身体却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将身伏得更低了一些,回道:“属下疏忽,请堂主治罪。”
林天自身的天赋本就极好,更加上多年的苦练不坠,凭着一身扎实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闯出了不小的名头。认识他的人,也无不称呼上一声林少侠。
而本事一代天骄的林天,却是心甘情愿的在这个男子面前屈膝俯首。
几年来,林天凭着本身也是极为精明干练,被面前的男子招揽不久,就已经混到了如此高位,让其他的人,无不带着几分的羡慕与妒忌。
可是那些处于底层的人并不知道,就是由于离这个男子靠得太近,林天才更加的能比其他的人了解这个男子的性情。
男子的性情极为内敛,轻易不会让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而且此人虽然野心极大,但却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对于手下的要求,自然是更加的严苛。
此时他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话,已经是发怒的征兆了。
如今自己的这份差事办砸了,将要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连林天自己,都不敢想象。
可是林天等了半晌,也没有听见男子的回应。
他小心的抬起头来,没有看到本以为会看到的冷面寒霜,却是见到了男子那张本就极为英俊的脸上,露出的一个莫名的笑意。
正在林天暗自惊讶的时候,只看见男子一把扯下了他一直在赏玩抚弄的梅花,用着微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花月楼,西门吹雪……”
他说着将手中的花朵用力一握,再随手一抛,慢慢的道:“看样子,需要我亲自去请这位花六公子来做客了。”
花月楼无力的依靠在身后的大树上,不断地大口喘着气,努力的调匀自己本身已经十分紊乱的气息。
他从来不知道,让人追着跑,竟然是这么费力的一件事。
现在他格外的理解,为了调查幽灵山庄,而要被西门吹雪追杀的陆小凤,当时是种什么心情。虽然现在来说,陆小凤还没有到被西门吹雪追着跑的那个未来。
毕竟在花月楼的思维里,西门吹雪若是想要杀一个人,似乎这个人就不可能还有生的希望。
而他现在,也只能用这一点来安慰自己,毕竟他现在,要比陆小凤逃跑时的情况好多了。
因为平素花月楼和西门吹雪都是喜静之人,所以他们临时买的这处庄园,也是建在深山之中,远避尘世的。
毕竟有万梅山庄众多干练精悍的手下在,根本就不用担心日常的生活会有所不便。
而花月楼此时,却十分后悔当初的这个决定,因为他现如今,就在山庄所在山腰旁几十里处的一个密林之中。
现在有两帮人同时在找他,万梅山庄的人,和要抓他去见所谓“主人”的人。
而花月楼现在却在努力的隐藏着自己的行迹,不让其中任何一方的人找到他。
因为他不能信任万梅山庄的人,毕竟能让人闯进戒备森严的庄园,若说是没有内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那个内应的身份,必定不高。因为从那个名为洛儿的女子口中,花月楼能猜出来,那人的地位还没有到了解详情,知道自己与西门吹雪关系的地步。
这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现在花月楼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在这种撒网式的搜索之中,派出的往往也都是一些身份低下的人,毕竟他们的数量最多,找人也会更加容易一些。要是不幸遇上了,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现在也不敢下山,因为下山的路,早已被那些要抓他的人堵死,而且这群人更加的要命。
毕竟万梅山庄的人大多数还算得上是自己人,就算是让他不小心撞上了,起码有绝大多数的机会,可以安全无虞。
但这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再遇到上次在庭院里躺着晒太阳都能被下药的情况。
而那群想要抓他的人,确实是有不小的本事,既能避过万梅山庄的搜索之人,又能不动声色的继续追查自己的行迹,这就不得不让花月楼对他们的那位主人感到由衷的叹服。
毕竟能训练出这些人手,那做主人的,也绝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当然,也许其中的那个内应,也是功不可没的。
花月楼摇了摇头,以他现在的体力和武功,继续跟他们耗在这深山之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虽然他很不想将自己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西门吹雪身上,但他此时真的很希望他跟叶孤城见面时最好少说几句废话,能够快点赶回来把这群烦人的苍蝇都轰走。(紫:小六,乃觉得庄主和叶大是会废话的那种人么?)
而且他现在又十分无奈的发现了另一个十分要命的问题。
他的肚子很饿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他逃出来的时候才刚刚吃过早饭,对于早晨的用餐,他一向吃得不多。
而现在距离他逃出山庄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两天。
花月楼休息了片刻,深吸了几口气,迈着已经很是疲累的双腿,继续向前走去。
这条路是往正南方走的,走过前面的山坳,就也许就能找到几户山民,可以找到一些食物也说不定。
花月楼现在唯一比较庆幸的,就是自己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否则刚才那次偷袭,凭他现在的武功,自己绝没有成功逃脱的可能。
就算自己现在手里还有几个火药弹,那也不是能随便用的。
那种爆炸的声音一旦响起,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快点到这里来抓他么?
可是,本来在花月楼对自己的运气还有几分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正确的时候,老天爷又一次无情的打击了他。
这一次他又选错方向了。
前面既没有山坳,更没有山民,只有一片莽莽密密的原始密林。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搬进山庄的时候,他已经早就没有力气去观察踏青,好好了解一番他这次住处周围的环境。
花月楼无奈的叹了口气,饥饿本就是人类最大的痛苦之一,可是和干渴比起来,饥饿就变成了一种比较容易忍受的事。
他现在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衣履也有几处的破损破碎,而左臂上的伤口,也已经开始有些红肿渗血了。
好吧,虽然他没有自虐的嗜好,但疼痛确实能使他保持清醒。
花月楼此时再一次对古代的生存环境报以恶劣的咒骂,想他现代一堂堂的商业巨子,青年俊才,凭什么要穿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这种活罪。
要是有机会回去,他再也不抱怨大冬天还要去累死累活的那些加班了。(紫:小六,你舍得庄主大人么?)
当时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放着暖气空调不懂得珍惜,偏偏得等到这些东西都没有了,才知道后悔。
突然间,一阵寒风从身边刮过,花月楼被冻的抖了一下,连骂街的心情的没有了。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可别告诉他,现在要突然变天……
此时外面正是寒风凛冽,突降暴雪,在这深山之中,更是显出了几分的强势。
猛烈地劲风呼啸而过,就连木质的房门,都被吹动的“吱吱”作响。
而在屋内,由于火生的正旺,便与外界隔绝出了一片独特的空间,充满了温热和暖意。
突然间,木材“噼啪”的一声脆响,惊醒了正睡得迷糊的花月楼。
他静静的睁开了眼睛,抬起一只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看着眼前一片原木的房顶,有些迷蒙的不知身在何处。
这时,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怎么,你醒了?”
这个男子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散漫的不羁,吐字清朗,却也是说不出来的好听。
花月楼听闻愣了愣,这才转过头去,看向屋子的另一旁。
那个面貌俊朗而不失英气,静坐在桌边的青年男子,此时正面带淡笑的看着花月楼。
花月楼眨了眨眼,随即便笑道:“看来在下的运气还不坏,毕竟还是遇到贵人了。”
男子听到此话面露一丝惊讶,道:“你好像并不吃惊。”
花月楼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道:“哦?阁下希望我吃惊什么?”
男子疑惑道:“你难道对于自己被救这件事,就没有丝毫的意外?”
花月楼点了点头,道:“不是很意外,虽然在下自认为不是一个好人,但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老天恐怕还不到收我的时候。”
男子笑道:“看样子你很有自信。”
花月楼也笑道:“为什么要没有自信,在下不是已经被救了么。”
男子道:“这样说来,好像我没有什么功劳,到完全是你自己的运气了。”
花月楼眨了眨眼,道:“阁下希望收到在下的谢意?这没有问题,在下心里其实已经很是感激了,若是想要些谢礼,也不过分,不过那估计得等一阵子了。”
男子摇了摇头,笑道:“我倒从未在意过什么谢礼,只是没想过你醒来之后第一句,说的竟是这样的话。”
花月楼笑道:“那我应该说些什么?”
男子道:“一般人醒来后,不是应该都会问这是何处,怎样被救,恩人的名讳为何么?”
他看了看花月楼,接着道:“可你却是出奇的镇定,丝毫没有到了陌生地方的惊疑与不安。”
花月楼道:“也许在下是应该有些吃惊,毕竟身逢险境,有人搭救,还是有些让人惊喜的。”
男子笑道:“但是在我看来,你好像一点都不怀疑自己最终会被人救起,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花月楼看了看自己左臂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道:“其实在下还是有些好奇,在这种天气,像阁下这种人物,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这个男子虽然衣着的颜色淡朴,但是那制作的衣料,却是极为华贵的。
虽然花月楼没有像他大哥花羽楼那样继承花家的生意家业,但对那些奢华名贵东西的眼光,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再加上他自己本身也做了不少的生意,虽然没有特别精于布料的买卖,但对于这种特殊的丝线衣料,他也知道,正是出自于江南最好的云缎庄。
况且听男子的说话,也是颇有些气度和风采的,教养良好,绝非一般的庸俗之辈。
这种天气,可绝对不是外出游玩踏青的好时节。这个男子出现在这里,还正好遇到疲累之极,已经被寒风暴雪冻的意识不清的花月楼,那可真是有些太巧了。
毕竟花月楼正在躲避一群要抓他的人,而且那个男子并非等闲,与其在他面前装疯卖傻的不讨好,还不如把话说明白了,大家也都好做人。
谁知那个男子听到花月楼已经极为直白的质疑,面上竟是丝毫没有怒色,只是笑着反驳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像你这种人,怎么会那么狼狈的倒在雪堆里。”
花月楼本身就是在花家长大,二十多年来的成长,他自己也是作为一个世家公子,被悉心培养起来的。就算不是他的本意,花月楼自身,还是带有着温文儒雅的和煦气质。
尤其是他一向喜欢那些简单方便的书生衣饰,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涵养,再加上伴着花月楼的那股令他自己都咬牙切齿的墨气,要说他不是读书人,怕是不知道详情的,是没有几个人会信的。
更不用说花月楼现在武功大失,脸色又有些大病初愈的疲累和苍白,就更加坐实了他文弱书生的身份。
似乎对于一个书生来说,在这穷山恶水之中,是更不适宜出现的。
花月楼叹了口气,既然男子这样说了,他好像也就没有什么去怀疑别人的立场了。
男子看着花月楼微皱着眉头不说话,便笑了一笑,起身走过去,端着一杯热茶递了过去,道:“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花月楼接过茶杯笑道:“阁下似乎这话说得有点晚了吧,要是在下刚醒的时候就能喝到热茶,岂不是效果更好?”
男子闻言笑道:“那也只能怪你自己,非要说些出乎我意料的话。”
花月楼点了点头,轻饮了一口茶,道:“还未请教,阁下的名讳。”
男子又笑道:“你现在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有点晚了么?”
花月楼微笑道:“晚不晚并不是问题,关键是问不问。”
男子听罢好笑的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的道:“我姓江,单名一个琦字。”
花月楼闻言看了男子片刻,微点头道:“原来是一言堂的堂主,在下失敬。”
他说着便将茶杯放在床头,缓缓施了一个江湖上的礼节。
江琦看着花月楼的动作流畅而优雅,眼中不禁兴起了几分的趣味,问道:“你知道我?”
花月楼道:“江堂主名声,恐怕不小吧,毕竟江南的一言堂,对于住在江南的在下,也是有所耳闻的。”
江琦看了看花月楼,笑问道:“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花月楼也笑道:“在下姓花,名月楼。”
外面的风雪已停,花月楼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夜晚的雪景。
江琦看着那个年轻的俊美书生静立于窗下,配着窗外雪白的美景,月光的朦胧,就好似一幅绝世佳作。
书生的挺拔傲骨,白雪的纤尘不染,月色的凄迷清寒,这样的景象,确实是世间难见的和谐。
而花月楼此时,更是透出了一股与世隔绝的气息,似乎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他所在意留恋的,他只是在静静的等着,等着离开这里,回归自己原先那片独特的天地。
江琦皱了皱眉,他被自己现在的想法弄得有些莫名奇妙,更是对心里些微的烦躁和不安有些气愤,不过这些他并不会表现出来,毕竟现在他与花月楼之间,几乎是什么关系也没有的。
虽然这一点事实,让他很是不舒服。
他来的计划算是失败了,想要以救命之恩来拉进与花月楼之间的距离,已经完全不可能了,毕竟花月楼在一醒来之后,就表现的滴水不漏,更是将他的救助,推得一干二净。
很难想象一个几乎没有武功,又吃了这么多苦的娇贵公子,竟然在醒来的一瞬间,就发挥了让人惊叹的聪明才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划清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而且还毫不掩饰的表明了对自己的戒心,又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这几乎是一场极为完美的应对了。
也许花月楼已经猜到了什么,他现在之所以未表现出反抗和逃离,只是因为他知道,凭着他现在的武功和身体来做这些,在江南一言堂的堂主面前,是毫无用处的。
所以他们二人现在,只是在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衡,至于打破平衡的解题之法,就要看他们个自的本事了。
江琦现在已经抛去了原先想要控制利用花月楼的心态,因为花月楼本人,就已经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
他这一生,还从未遇到过像花月楼这样,让他的几次计划,都以失败告终的对手。而且此人在武功大失的情况下,竟有本事,在自己布置的天罗地网中逃脱。
若不是遇上了这场罕见的大雪,恐怕自己要抓住他,还是有些困难的。
他现在倒是可以理解那些手下的失败了,因为面前的花月楼,绝不是没有了武功,就能让人小觑的。也许他的头脑,才是他最大的武器。
江琦走进花月楼身边,看着窗外的雪景,道:“雪积得太厚,现在还不是下山的时候,估计还得在这里等上几天,雪化了再说。”
花月楼听他说罢后笑了笑,道:“在下可不着急,毕竟现在的吃食,并不用在下担心。”
江琦也笑了笑,看向花月楼道:“怎么,你要吃定我这个冤大头了?”
花月楼听罢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笑不答,自顾自的看着那一片雪白的景色。
江琦也将视线转向窗外,问道:“你很喜欢雪?”
花月楼闻言露出了一个莫名温柔的笑容,道:“喜欢。”
江琦的眼角捕捉到了花月楼的微笑,心里有些奇怪,便问道:“为什么?”
花月楼似乎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笑道:“这种事情又怎么说得清楚。”
江琦惊讶的看向花月楼,这个问题难道很难回答么?不过是雪而已,除了洁白和无尘,难道还有让人形容不出的东西?
江琦不动声色的道:“这样的大雪,在江南是很少见,恐怕你也没有见过几回吧。”
花月楼摇了摇头,道:“不,这种天气,在下见过很多回了。”
江琦点了点头,道:“原来你是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下雪了。”
花月楼闻言又笑了起来,道:“以前对雪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真正喜欢上他,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
几个月前?那时不还是秋天么?除了关外,哪里还能看到雪景?
虽然很想问问缘由,但江琦仍旧按下了这个不太明智的问题,因为他有种预感,花月楼并不会告诉他原因。
他却不知道,花月楼刚才言语中所用的称谓,并不是“它”,而是“他”。
江琦叹了口气,道:“也许你很喜欢,但我却看不出这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花月楼听罢,却是微微沉默了片刻,便慢声轻吟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江琦听到花月楼吟诵的这首《沁园春?雪》后,目光微微收缩了一下,看着花月楼许久,才淡淡的道:“很有野心的沁园春。”
花月楼此时转过头来看向江琦,笑道:“什么野心,不过是人给加上去的。诗词本身只是死物,真正有野心的,只能是人。”
江琦也笑道:“看不出来,花六公子竟是心比天高之人?”
花月楼闻言摇了摇头,道:“在下可没有什么进取之心,最向往的,不过是闲云野鹤的自在日子。倒是江堂主,绝非甘于平庸之人。”
江琦惊讶道:“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花月楼笑道:“‘一言兴邦,一言误国’,就是不知道江堂主,选的是哪个。”
江琦看着花月楼,眼中透出了一丝极大地兴味,语带笑意的问道:“那么你呢?觉得我会选择哪个?”
花月楼听罢只是静静地看了江琦一眼,就又转回头去,淡笑的看着雪景,沉默不语。
番外2剑神[VIP]
宝剑在腰,如同利箭在弦。
在三十岁以前的日子里,西门吹雪的剑总是斜挂在他的背后,用一种非常巧妙而且实用的绳结固定住,再配上那柄形式奇古的狭长乌黑剑鞘,系在自己的后背。
因为那时候他觉得,只有这种佩剑的方法,才可以使他的行动始终保持在最灵敏的状态,也可以让他拔剑的速度,在瞬间便达到最快。
现在,“灵敏”与“快”的要求,都已经不是他所注重的事了。
在这一方面,他已有了完全超越,超越了他自己,也超越了剑。
超越了他自己的极限,同样的,也超越了剑的极限。
“超越”一词,说起来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做起来,却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无论你要去超越什么,都一定要付出代价。
相当大的代价。
沐浴、更衣、束发、修剪指甲,这一类的事情,西门吹雪向来是绝对不会自己动手做的。
名优、名妓,有着各式各样的身份和地位的漂亮而又有名的女人,都可能是为他做这种事的人,而且其中还有许多女人,是甘愿为他一辈子做这种事的。
可是他自己却从来不做。
因为他是人中的贵族,剑中的神。
陆小凤每次看到他这种情形时,回来都会愤愤的对花满楼说:“西门吹雪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他的语气中,不可避免的带着些郁闷与无奈。
每个人都喜欢的事,西门吹雪不喜欢,每个人都做的事,西门吹雪不做。
他似乎已远离了人世,就好像他的剑,已将他与人世永远的隔绝。
西门吹雪自己曾经也宁愿如此,并且一直如此。
然而令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西门吹雪还是“碰上”了,碰上了一个惊才绝艳、灵毓俊秀的男子,那是一个让他不能不重回人世的男子。
一个非常特别的男子,特别到让西门吹雪也会动心的男子。
这种事突然发生,是谁都没法子可以避免的,就连已经将生命都献给了剑的西门吹雪,也一样没有法子避免。
所以他也做了一些“人”会做的事——相遇、相爱、相守。
他甚至,居然也有了人的感情,打算一生伴着那个男子,永不分离。
所以他几乎败了,几乎死。
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败就是死,在“月圆之夜,紫禁之巅”那一场绝世的比斗里,他几乎死在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之下。
西门吹雪可以死,却不能败。
西门吹雪的剑永不能败,而且必将成为人类的传奇之一。
这一点是他一定要保持的,因为这不但是他的责任,也早已成为了他的命运。
从他第一次拿起剑的那一刻开始,命运就已经成为了不可改变的既定。
所以他一定要“入神”,剑之神。
所以他一定要和人分离。
所以在那一战后,西门吹雪就离开了那个男子,甚至还决定此生之内,永远不再相见。
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
“超越”的代价。
也是一个让他感到十分沉重的代价。
西门吹雪还清楚的记得,在那一场改变自己命运的决战中,花月楼并没有出现在紫禁城的太和殿。
他当时也曾想过,也许这一战之后,自己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他已经决定舍弃他曾经辛苦求来的“情”,再一次走入剑之道。
虽然这个选择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是十分痛苦的。
那种在他心里刹那间出现的空洞的钝痛,甚至在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中,远远的超过了知道今后将永远不会再有一个能与自己比剑的对手这种后果,所拥有的那种寂寞。
西门吹雪也是在那一刻才知道,舍弃了情,自己竟然会是这么的痛。
痛苦和寂寞,似乎已经注定是要伴随着他今后的生活,直到死亡的降临。
可是当西门吹雪握着叶孤城的剑,带着他的尸体离开京城的时候,却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他认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的人——江南花家的六公子,花月楼。
花月楼当时正坐在京城最外围的城墙上。
他看起来很是悠闲,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正坐在几十丈高的城墙外垛上,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尤其是他当时还在喝酒,看见西门吹雪掠过的身影时,甚至还冲他露出了一个很好看很漂亮的笑容。
花月楼当时看向他的眼睛很亮,西门吹雪知道,花月楼很少会喝醉,但当他喝醉的时候,眼睛都会很亮。
从那双眼睛里面透出的光,甚至能让看到的人,都无意识的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花月楼动作优雅的举起了酒杯,向西门吹雪的方向敬去。
他的嘴唇动了动。
虽然西门吹雪当时掠过的速度很快,但他还是看清了花月楼的动作,他的眼睛,甚至他的嘴型。
当时耳边掠过的风很大,西门吹雪并没有听见花月楼的声音。
但是他却知道花月楼说了些什么。
花月楼微笑着道:“西门,你会成为神的。”
夜色来临,透着一股清寒,一股冷清。
此时的西门吹雪,已经决定要去找回那个他认为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见的人。
不只是因为花月楼当初离开时委托陆小凤所转告的话,也不仅是为了追求更高的极道之剑,也许更多的,还有自己内心里那种深切的向往。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已经在中原武林销声匿迹几年的人,现在到底在何处。
然而他会非常有耐心的去寻找,就像是他曾经也寻找过他的那段半年多的时间。
有着期待,也有着寂寥。
西门吹雪默默的佩上了他的剑,默默的走出了这扇只属他的窄门。
无论这扇门在什么地方,都是属于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
因为他就是西门吹雪。
因为这扇门就是生死之门。
但是门外,却有一轮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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