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骑木驴

­阴­沉沉的天气持续了好几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要下雪，一下雪就要冷。”孙有粮想，“家里的棉被不多，最好能说服媳­妇­郭翠花跟自己一起住单位宿舍，这样就能匀出一条棉被来给父母。”

孙有粮决定回家。

老远就能听到枫树村嘹亮的喇叭声，里面传来批斗地富反坏右的口号。农闲时节，正是搞运动的最佳时候，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整点事儿。

大队部门前的土台子上，大队长孙甲兵情绪激动慷慨陈词，历数着一个个地富反坏右的种种劣迹，台下，人们郑重其事地呼喊着革命口号，打倒之声此起彼伏。

孙有粮看到，台上除了雪原和王明娟之外，其余都是老面孔。没有王二奎，估计是被孙甲兵特赦了。

雪原是被下放到枫树村的极右分子，据说是一个什么大学专门搞果树研究的什么博士。由于以前太自命不凡，即使挨批斗的时候也照样穿得周正正，这次不知是谁相处的高招，批斗前在他本来很整洁的衣服上洒上了墨水，红的蓝的黑的墨水在他的衣服上一交融，汇成了一身不伦不类的迷彩服，滑稽得很，惹得台下的人不时地指指点点，或抿嘴窃喜，或三五成群哄堂大笑。

看着穿着滑稽的雪原，孙有粮的心里充满了莫名的*，他心里说，哪里好呢？值得王明娟冒着挨批斗的危险去嫁。嫁给我，好歹混个军属当当，至少不会丢人现眼挨批斗吧。

台上，孙甲兵历数着王明娟的罪行，地主崽子，勾结右派的危险分子，未婚先孕的破鞋。

“你这个破鞋，快交待你肚子里的种是谁的？”孙甲兵喝道。

台下的人群激动地举着右手起着哄：“交待，老实交待！”

王明娟的身子周围，横七竖八地扔着十几只烂帮透底的破鞋，这大概是为了营造气氛故意弄的。

“老实交待！”孙甲兵继续喝道。

王明娟仍然一声不吭，孙甲兵看了看她，冲着台下喊道：“破鞋袒护流氓犯，我们就要实行无产阶级革命专政！革命同志们，你们说，我们应当怎样惩罚破鞋呢？我们要让她骑木驴，这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最好方法。”

台下的人一听，顿时爆出了一阵翁呀呀的吵闹声：“对！叫她骑木驴！叫破鞋骑木驴！”里面夹杂着幸灾乐祸的嬉笑。

听到这里，孙有粮心里暗暗吃惊。扭头一看，发现木驴就放在土台下面，形状恰似一个双人抬的小轿，­妇­女一旦被固定在里面特殊的装置上，一个特制的木楔子就会直接Сhā入­妇­女的*，随着抬轿人的上下颠簸左右摇晃，被惩罚的­妇­女一定会责问地狱之门为何不尽快打开。骑木驴是解放前流传下来的惩罚不贞洁­妇­女的一种极端残酷的刑罚，没想到现在又被孙甲兵请了出来。

这个孙甲兵，怎么会想出这么残忍的刑罚来？孙有粮无意中朝台子上看了看，孙甲兵正在台上慷慨激昂，吐沫星子乱飞，他想，这可能是孙甲兵的变态反应，你王明娟不是想嫁给极右分子吗？在嫁给他之前就得吃苦头。孙有粮又看了看王明娟，觉得有些心疼，虽然，他知道，即使心疼也轮不到他，可是他就是觉得心疼，控制不了。

台上的王明娟时不时地瞅瞅旁边的极右分子雪原，雪原也时不时地瞅瞅她，然后就会把头低得更厉害。

“说不说？”孙甲兵再次吼道。

王明娟的身体再次为之一振，可仍然是一言不发。她知道，只要她一开口，旁边这个极右分子就会没了命，他没了命，自己也就不可能再活在世上，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就会葬送三条命。自己受点苦，就能够拯救三条人命，值！豁出去了！

“到底说不说？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孙甲兵吼道。

王明娟扬起脸，看了看头顶上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