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是训练三大步法。向来阅兵分列式就是齐步入场，正步过主席台，然后跑步滚蛋；什么立正、稍息、跨立、向左向右向后转等等科目都不甚重要。我昨日肚子痛了一夜，早餐只喝了碗粥，现在有气无力，只想一ρi股坐在树荫下，永不起来。因想现在自己是教官，在学生面前不能服软示弱，教官都倒下了，军训还怎么搞？少不得捂腹忍痛，坚强的立着，看卢敏仪等四个“排长”带着学生们训练。梁老师走过来说：“周教官哪，我看老让学生自己训，不如你带着训那么效果好哟！而且老这样分开训，到时候合起来恐怕动作不能统一哟！”我谦虚道：“梁老师说得极是。先让他们分训一段时间，下午我就开始带着他们合练。明天还有一天呢。”梁老师也不好说什么了，递给我一个崭新的水杯。我说这不行，无功不受禄。梁老师说不用客气，这是学校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我就收下。
午饭时我吃得很饱，回来休息室，坐在椅子里直打嗝。沈琼过来跟我说：“他们学校发个水杯，明摆着就是叫我们自备开水！舍不得买矿泉水了！我他妈就喜欢喝矿泉水！还有，今天他们那个班主任，真气死我也！老在一旁指指点点，一会说男女分训不好啦，一会说有学生动作孤僻我不去纠正啦——他妈的屁都不懂，倒教训起我当教官的来了！我都懒得理她！老子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说完连啃几口苹果——今天他第一个进来，扑抢到四五个苹果。我批评他：“你呀，就是这么一副德行！自己当不好教官，不自惭，还只管怨天尤人！”沈琼讨了没趣，便去找其他人抱怨。沈琼瞧不起的小小水杯，我却是爱不释手，坐在椅子里休息，也不忘拿在手里把玩，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听见窗外“哗哗啦啦”响，是雨声。雨很快就下大了。沈琼等人也醒了，大呼小叫：“下雨了！下雨了！不用搞训练了！”我上二楼找到“团长休息室”，敲门；里面说：“谁？”我答道：“是我，周帅兵。”里面说：“我正要找你呢。你先在外边等一下！”我就在门外站着，听见里面很快的穿衣服。过一会汪教员出来，说：“告诉大家，下午的训练取消。你们可以在休息室，也可以到学生教室，但是不许到学生宿舍去。我下午要回去，这边就由你负责。呀，雨下这么大了！他们的车说是停在车库那边，没雨具，我怎么过去呢？算了，淋一点雨也没什么的。你知道他们的车库在哪里？送我过去吧？”我先回休息室简单把情况向大家说明，后送汪教员去搭车。上了车，她还一再嘱咐：“你记住了，绝对不能让我们的人到学生宿舍去！”我请她放心，目送她和车消失在雨中。回到休息室，一个人也不见。想他们一定都去学生教室了。便往教学楼这边来。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黄坚强站在一间教室门口，老远的放着哨——看见来了，连忙进去。我走到教室门口，全体学生起立，鼓掌道：“欢迎光临！周教官！”我笑着走上讲台，双手在空中压了压，掌声息，众生坐，鸦雀无声，我清清嗓门道：“感谢老天爷，让你们能够偷一下午懒，也让我能走进这间教室，走上这个讲台，看看这教室，我真是感慨万千，感觉好像又回到中学时代了。我的中学时代可是风光无限哪。你们也看到了，我长得这么帅，又才华横溢——那时候啊，全校女生都围着我一个人转！”我牛皮大王撒谎精，瞎编乱造一些故事，却也娓娓动听。学生们欢声笑语，整个教室闹哄哄的。讲完故事我又给学生们讲世界观、人生观，开场就说：“教官身为军人，爱党，爱国，爱军，爱人民，但教官最爱的是你们——”学生们大笑。这时候梁老师从后门进来，站在教室后面笑着听。我不敢太放肆，慢慢转入一些正经话题。最后谈到这次军训，我说：“很明确的告诉大家，教官我向来是既重过程又重结果的。九月一号你们要阅兵表演，我到时候会到场观摩，你们一定要拿到名次，否则我不会原谅你们。当然，这几天大家训练刻苦，很听话，教官我应该心满意足。但是你们不要忘了，你们不仅要报答我的教导，更要争取你们自己的集体荣誉。”同学们热烈鼓掌。
晚饭时沈琼问我：“你们班今天干些什么？闹得那么起劲！”我说你们班不也闹疯了。沈琼道：“我那班学生真是可爱！”我问何以先前说人家素质太差，现在又赞人家可爱。沈琼得意的说：“他们把老子当名人，请老子给他们签名留言。老子大展身手，在他们本子上、书上、手臂上，全写上老子的大名。有些男生，叫老子把名字签在衣服上，我也毫不拒绝！”我说干干净净的校服被你涂鸦了一阵，他们学校领导看见了，不骂死他们才怪。沈琼道：“关我鸟事！他们咎由自取！”夜幕降临时，雨停了，学校广播通知新生七点半在大礼堂听报告。我接着昨天的讲。因下午没有训练，学生们精力充沛，听得认真，我也兴致很高，讲得起劲，博得阵阵掌声，笑声。忽然停电，大礼堂一片漆黑，顿时混乱不堪，鬼叫连天。我忙在扬声器里嘱咐大家不要乱。不一会又来电。万幸，没有发生践伤踏死人的惨剧。我想学生们经此混乱，已无心听讲，于是宣布散会，好生回去休息。
明天仍然有雨，淅淅沥沥的。因为是最后一天，学校再不肯“大发慈悲”让学生休息。于是冒雨训练。在雨中，学生们似乎更有劲，斗志昂扬。汪教员还没来，这里的军训还由我负责。我虽觉千斤重担压在肩，但他感到一股从所未有的雄心壮志。训练场上有条不紊。每隔四十分钟我吹一口长哨，命令：“休息二十分钟！”然后才跑回自己班。梁老师就过来说：“怎么周教官当了总教官？我们班就没有教官来训练了么？”我就有些过意不去，把哨子递给梁老师，交代说：“这么办，梁老师，你负责吹哨下令，我还带同学们军训。最后一天了，有些地方我也该把把关了。”梁老师当然欣然领命。二十分钟后，又开始训练。我发现，学生们的衣裤都湿透了，是汗水，也是雨水。学生们很来劲，仿佛要做给我看似的，希望得到表彰。我适时表扬了大家几句。小休息时我对学生们说：“教官很感动，真的，特别是有几个同学。我要授予奖章，就是这几枚领花！”说时舒开拳头，掌现三枚精美领花。同学们睁大眼，“哇！”声迭起，人人想得到。我说：“这几天我也观察了，有几个同学表现特别好，我要亲自给他们戴上这三枚奖章！”忽地下令：“开始训练！”同学们振奋精神，都要表现表现。忽然倾盆大雨。教官学生们没一个退缩的。大雨中训练，个个激|情豪迈，趣味盎然。过一会风雨更大了，要不是学校领导强令结束训练，大家会一上午斗风斗雨。学生们回宿舍换了衣服。忽听校广播通知，要求大家打伞去大礼堂。众生陆续进大礼堂。我们教官一身湿漉漉的早等候在此。一切就绪。我作报告。今天这场报告的内容是个热点问题，我作了一番准备，加入我个人的思想感情，讲出来，特别精彩，以致群情激昂。因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直叫，我想学生们一定也饿坏了，忙宣布散会。午餐依旧丰盛，我没吃几口，忙忙的跑回休息室，将衣裤脱下来，拧了拧，摊在椅子背上，开大风扇吹，以期快干。其他人回来，纷纷效仿。忽然门开处，校方一位负责人抱了一大捆崭新的校服进来，说给各位教官换穿。校方如此关怀，众教官感激不尽。一等那位负责人离开，沈琼等一拥而上，抢校服穿，这个说太大了，那个说太小了，你抢我夺，都恨不得将校服撕成粉碎。
上午雨下未停，下午就天晴，太阳出来，无情的炙烤训练场，塑胶草皮似乎要热化，发出强烈的塑胶臭味。学生们斗志昂扬了一上午，现在全都萎靡不振。这也难怪，上午被雨淋，下午遭日晒，谁都会有些萎靡。我强打精神，认真组织训练。学生们颇有怨言。课间休息时我来跟沈琼聊天。忽听他们班一个男生说：“两们教官，你们谁厉害一些呀？比试比试给我们看嘛！”其他学生也跟着起哄。我问沈琼敢不敢。沈琼知道我这段时间肚子出了毛病，料想自己不会吃亏，且又极想挽回昨天所丢的面子，便一口答应道：“比就比嘛，谁怕你？”我见他应战，立即回到自己学生当中，讲明情况。学生们听了，群情高涨道：“教官，我们支持你！”我于是集合整队，下令坐下，一律面朝九连，拉沈琼在两连中间的空地上，大声向两班学生说：“同学们！我们部队有句俗话，‘谁英雄，谁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拉歌赛我们八连的早已胜过了，不过那都是你们之间的比试，现在该比试教官了！”两班学生哄然。“——我代表高一（8）班，沈教官代表（9）班，是骡子是马，现在就拉出来溜一溜！”沈琼一旁低声道：“咱俩比试就比试，何必搞这么大阵势！”我见他心虚了，更加踌躇满志，将气氛再鼓动一次，两位老师也被我鼓动起来了——他们各站一边，等着看好戏。我拉沈琼近一点，轻声问：“比什么呢？”他想了想说：“俯卧撑。两人一起做！谁先趴下谁输！”我说很好。于是并排趴下，一起一伏做俯卧撑。两班的学生拍手大叫：“教官！加油！”一边还数着数。做满一百个时，我泄口气，趴在了地上。沈琼还咬着牙做了一个，也趴下——翻身仰躺，喘息着说：“我赢了！”一时男九连拍手呼号，欢庆胜利，而女八连则垂头丧气。我还趴着没动，沈琼早站起来，得意洋洋的指着地下的我笑道：“怎样？你小样的！”不知一败涂地的我是否还能爬起来，因小作者我今天写累了，想睡觉了，所以且听明日分解。
且说我和沈琼代表各自所带的班在场上比试俯卧撑，我输了，趴在地上没起来，所有人都拭目以待。梁老师恐怕出事了，忙跑过来看究竟，我忽地翻身仰躺，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扎稳马步，摆个POSS，道：“这回我输。再比！”师生们大乐。沈琼赢了一局，骄傲道：“比什么，随你挑！”我说：“比摔跤！看谁先放倒谁！”沈琼欣然应战：“摔跤就摔跤！不过我得事先声明一下——啊呀！”话没说完，已被我放倒在地。他爬起来气愤道：“这算什么！搞偷袭！我还没准备好呢！”于是正式开始。两人都有些紧张，各自猫腰弓背，两臂抱太极，红着眼，一会虎视眈眈，一会横行绕圈，稍触即散，乍合便分。两旁的学生一遍遍的起哄，同时笑声不绝。说时迟，那时快，沈琼捞我腿，我一跳躲开了。忽的两人扭住双臂，扳住对方的肩，彼此摇撼，谁也不肯先倒下。忽然女八连那边喊：“周教官加油！”我听出来是卢敏仪在领着全班喊——不想这样一刻分心，被沈琼猛搡了一下，向后几个踉跄，险得跌个仰八叉。女八连一时“万马齐喑”，不敢再让我分心。男九连乱七八糟的喊：“沈教官，放倒他！放倒他呀，沈教官！”沈琼偏头向他班学生骂一声：“不要吵！”话刚出口，被我放倒在地。但见我两次放倒沈琼，而且动作如此干净利索，两班学生一阵喝彩。沈琼爬起来，涨红脸道：“不算数！这绝对不算数！”我笑道：“那就再来吧。”一时两个人又扭住了，都扎条腿在对方后面，臂、肩、腰同时用力，企图扳倒对方；然而势均力敌，绷了好一会儿。我灵活多变，猛的一撤力，同时向后一带，自己滑脱开，沈琼就扑了个标准的“狗吃屎”！女八连欢呼雀跃，有坐着拍手的，笑着地上打滚的，蹦着跳着的。等学生们都偃旗息鼓了，我大声说：“现在是1比1平，下面进行决胜赛：百米赛跑！”我的短跑是出了名的快，沈琼不敢应战，笑道：“算了，算了；今天的比试我跟周教官打了个平手——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训练了！”我咬牙忍着肚子痛，见他败退，也就算了，然而不忘损他两句——“看看，你们看看，沈教官不敢来了，他怕了！”说完向梁老师要过口哨，长吹一声，下令：“开始训练！”完了大摇大摆回到女八连。也许因为这是最后一个下午，学生们都有些留恋，训练时毫不起劲。我也不苛求大家，训练一会，吹哨休息一会。休息时我和学生们谈天说地，告诉他们很多自己当兵时候的事，情真意切的感动了不少人，尤其是卢敏仪，听得泪光闪闪。我看在眼里，决定待会单独找她谈谈。一会大休息，我正准备跟卢敏仪说话，不想汪教员匆匆赶了来，吹口哨召集大家说：“带他们军训到今天就结束了，大家圆满完成了任务，我代表上头向大家表示感谢，同时决定回去后给你们每个人嘉奖一次！这里的任务完成了，我们自己的工作还千头万绪。搞了这么几天外训，大家的学习也耽误了不少！”抬腕看表——“现在是4：50分。我们5：30就走。晚饭不在这里吃了。现在还有一点时间，留给你们去跟学生们道别吧——哦，对了，忘记跟你们说，你们都选好小排长了吗？学生明天放假，到三十号才返校，九月一号他们搞阅兵，我们到时候过来一下。要是选好了小排长呢，你们回去交待一声，叫他们返校后自己组织训练两天，别到时候阅兵场上太拉稀，这几天都白训了。”大家都说：“早选好小排长了。”汪教员放心道：“那好！你们快去跟学生道个别吧。注意不要太久，我们5：15在这里集合！”
回到学生当中，我已经没有多少话要说了。分别在即，我最多情。我眼里闪着泪花，也不怕学生们看见。这时候梁老师过来说“非常感谢周教官四天来的辛劳”一些话。我说实在惭愧，没有把同学们带好。梁老师说欢迎我常来看同学们。我说有时间一定来。还剩最后几分钟，我集合大家作最后一次讲话：“同学们！四天过得很快，我们即将分别。不要太伤感。教官向你们保证，以后常来看望大家。九月一号你们开学典礼，要举行阅兵仪式，检验这几天的训练成绩，到时候教官会过来，观看你们的表演。听说你们明天要放假了，三十号才回来，我希望在以后的这几天，大家好好把所训练的内容复习复习，不要令教官失望。最后，我要把三枚领花送给以下三位表现最好的同学，他们是——冯彩云！”冯彩云在队列中答：“到！”我命令：“出列！”冯彩云答：“是！”在掌声中跑到教官面前。我让她向后转，面对着全班同学，然后掏出一枚领花，郑重佩戴在她校服领子上。冯彩云向我敬个军礼，在羡慕的眼光中归队。我又高声道：“下一个——黄坚强！”黄坚强答声：“到！”赶紧跑到我面前来，孰料我骂他：“教官还没下‘出列’的口令呢，你那么早跑过来干什么？不听指挥！这枚领花不奖给你了！”黄坚强在笑声中入列，站着垂头丧气。我再一次叫“黄坚强”，她响亮答声：“到！”听到我下令：“出列！”才走出队列，标准动作跑过来，距我三米处“吧哒”一声脚跟一靠，敬个军礼，倒也像模像样，同学和老师都笑出声来。我叫她转而面向大家，然后说：“教官还得宣布一件大事。阅兵仪式上队列指挥员两名，由你们自己担任，我现在任命黄坚强为副指挥员！”大家一阵称羡。黄坚强激动的转身，再次给我敬个军礼。我笑着给她配戴领花勋章，嘱咐一番，黄坚强连声答“是！”，一等我替她佩戴好勋章，便炫耀似的转向同学们，连敬两个军礼。还剩最后一枚勋章，同时还有一个正指挥员的任命，学生们更加期待和不安。我两眼搜寻卢敏仪，但见她站在队列里，头偏着，嘴撅着，目视别处，样子很可爱，我心里说：“小家伙，别生气，这最后的殊荣我给你留着呢，”因大声道：“在这次军训中，冯彩云表现好，我把第一枚勋章奖励给了她；黄坚强表现得更好，我把第二枚勋章给了她，同时任命为副指挥员；这最后的一枚勋章，还有正指挥员的位置，我要奖励给这次军训中表现最好的一个人，她就是——”说到这我故意停顿，扫视众生，但见人人肃静，看得出来都在期待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乃高声道：“卢敏仪！”卢敏仪满眼泪花的上来。我温情的替她佩戴领花，轻声跟她说：“全班就交给你了，阅兵那天你就是主角。另外教官还问你件事——舍不舍得教官走？”卢敏仪摇头说舍不得，我很高兴很感动：“没事，我有空就会来看你的。”卢敏仪点头。一切妥当，就该分别。学生们哭得泪人一般，真是依依不舍。我最是多情的，也免不了抹眼擦泪。
汪教员陪同培英中学几位校领导过来，与诸位教官握手话别。领头那位校领导说：“诸位如何这般急促，就不能推迟一天再走么？不如明天再走，本校长今晚与诸位共进晚餐！”大家听说，都望着汪教员。汪教员见大家都有留下之意，便说：“那就明天再走吧！”共进晚餐时校长极尽客套，说了好多动听悦耳的话。在与我碰杯时他忽然说：“差点忘了，这位逍教官的报告我们还没听完呢！今晚能否继续？”大家听说，非常惊讶，因为几次大礼堂报告会都只有新生及其班主任参加，从来不见校领导到场，校长大人何以说报告很好听？原来，这学校软硬设施先进齐备，无论教室礼堂还是会议场所，都装有录音录像等现代化多媒体设备，每当我作报告的时候，校领导们都聚集一室看电视直播呢。汪教员因问我一些话。我随心所欲地回答。她听后一笑，因向校长说明。校长喜道：“那好啊！今晚我一定到现场聆听尊教！”晚饭后不过半小时，就听见校广播通知全体新生八点整在大礼堂集合。当晚，我作了最后一场报告。听完后学校师生提出一些问题，我随心所欲的回答，结果语惊四座，全场哗然。
九月一号那天培英中学举行开学典礼暨新生军训阅兵，我们二十名教官作为特邀嘉宾坐在主席台上，观看阅兵仪式，目睹自己训练过的学生们展现风采，我带的班获得第一名，同学们欢欣的哭了，从他们欢欣的眼神里，动听的哭声中，我感到人生价值就这样实现着。分别时学生们送我一本精美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千言万语，尽在其中。祝君一路走好！珍重！培英中学高一（8）班全体同学。”里面就是她们每个人的留言，情真意切的一些激励祝福话，将鼓舞温馨我一生。在汽车徐徐开动的那一刻，我的一班学生手挽手，一齐朝我喊：“教官，您一定要回来看望我们！”喊完这句话他们一齐哭。我不禁落泪，将半个身子伸出窗外，向他们挥手作别，直到互相看不见。
人生有两个日子特别值得纪念，一个是出生日，一个是死亡日。死亡日是我在后文要探讨的问题。这里我说说生日。说说我自己的生日。那天离我的生日还有三天，下午从训练场回来寝室，电话铃响个不停，室友们抢着接听，结果是找我的，我父亲打来的，告诉我说我快要过生日了。在这个世界上，念念不忘儿女们生日的父母是全体所有，而清楚知道父母们生日的儿女却绝少罕见。父亲还说很多别的话，我用心听。完了我要母亲听电话，父亲道：“你妈进城去了，明天才能回来。崽，再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你老娘年年不厌其烦，要进城买布给你做衣服。我骂你老娘手拙脑笨的，做出来的衣服不好看，又是老是样，你们这些崽是不会穿的，况且衣柜里都堆满了。你老娘骂我屁都不懂，说给崽做衣服要量体裁布，这样就可以知道崽又长多高长多壮了。”每年我的生日快要来临的时候，母亲就进城买她认为最好的布料子，回来亲手为我缝制衣服。我沉浸在温馨的亲情中。朋友们，父母之所以伟大，之所以值得我们尊敬和爱戴，就是因为这些事。
三天后我的生日。中午通讯员进来寝室送信。一封。室友们争抢不已。结果是我的。“女侠”张舒婷写来的。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字体娟秀，墨迹飘香：
“帅兵教官：
不知怎的，一提起您的名字，我就觉得您爸妈特别有心思——您很帅，而且又是兵。
仅仅四天，您和同学们就好像有了很深的交情，这全归功于您的坦白和真诚，我总觉得现在这样的人太少了。教官，一看到您，我就会想起初中时的教官，他比您严格多了，可还是深得人心。我仿佛有点语无伦次了，在没提笔之前我的思路还非常清晰，可现在我仿佛什么都记不清楚了，那我就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吧！真的，从一开始我就珍惜我们的这缘份，尽管在训练中有的地方让您失望，当您说我是“女侠”的时候，我知道我一定给您留下坏印象了，抱歉，但这都是无心之过。当您说要送我们领花的时候，（指我奖励一些军训中表现突出的学生每人一颗领花事。她不在其列的。作者。）我拼命争取，可惜我很丑，又不温柔，又没有卢敏仪那样调皮讨你喜欢，更长得不像您妹妹，（我曾经当着她们说卢敏仪像我妹妹。她在吃醋了。作者。）说实话，没得到您的领花，我很遗憾；可是当我看见您那天在讲台上亲手给卢敏仪冯彩云佩戴领花的时候，我发现您是那么有人情味！我同时明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改变不了。
但唯一庆幸的是，您我毕竟是同道中人，（我曾经跟她们说谁爱好文学谁就与我同道。她在此列。作者。）那咱们就以文会友吧！对于您的那本小说，我很好奇，恨不得马上可以亲眼目睹；但愿在不久以后，我的书柜里能珍藏着您那本书；至于小说里有没有我的角色，我不敢奢求。
说到叛逆，（我曾经说她是个叛逆人物。亏她记得。作者）我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我从不跟着大队，顺应潮流，总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当然我不选择歧路，而是走创新之路，我想总有一天我能出人头地的。听说教官您也很叛逆，但我好像觉得不够味道，真的！每个排的排长都那么牛高马大的，为什么您不选一个出类拔萃的呢！（是在怪我没选她当“排长”。作者）只要声音宏亮，身材娇小也不是问题呀——我又在瞎说了！
真不凑巧，要是您的生日在9月1日就好了，（我告诉过她们八月二十八是我生日。作者）相信我们一定会给您好好庆祝一番的。那我的这份礼物就当是这次军训的纪念吧；同时也祝您生日快乐！教官万岁！
我们就要离别了，相信每一个人都不好受，我的眼泪已经在打转了。对了，高一（8）班还忘了回答您的问题呢（我曾经当着全班说我爱她们，并问她们爱不爱我。作者）！感动是当然的，真正的答案是：高一（8）班也爱您！永远！永远！
教官，如果您还为失恋难过，您可以听萧亚轩的《一个人的精彩》，这样会好一点的——非经验之谈，只是歌词意味深长。
废话一大堆，您一定打瞌睡了吧，不罗嗦了；希望您记得您的承诺：和我们同在！记得保持联络，有空回来看看高一（8）班——您的学员们。教官，珍重！（字体欠佳，勿怪）
祝：事事如意！
”
朋友们，当时看这封信，我热泪盈眶。因为这封信是我的生日礼物，最珍贵，最令我感动的生日礼物。晚上室友们为我举行了简单而快乐的生日Party，当时的人，当时的事，当时的情，当时的景，小作者我终生难忘。
第二天我给张舒婷写了封回信，写了很多，具体内容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写得很认真，很动情。一个星期之后，张舒婷写来回信，我如实抄记在下：
“帅兵教官：您好！本来我想在称呼前加上“尊敬的”三字，但我觉得这样好像拉开了我们的距离，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其实您的来信，我早就收到了。本想马上就回信给您的，却因太激动搞得自己语无伦次，信都不能写了，只好等过了几天；功课又忙，所以到现在才动笔，您一定等急了吧。没收到信之前，我一直以为您在捉弄我，因为在中秋节的前两天我打电话——您给的号码——去找您，却是女生接的电话。不过她们很好，说打XX电话可能会找到您，我试了，虽说接电话的是男的，却都说不认识您（当时我们入校不久，一共换了三次宿舍。作者）。打完电话我委屈得哭了，吓了妈妈一大跳，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真的，在那个时候我有点恨您，可当我收到您的来信，我感动得哭了——原来教官没有忘记我！教官，您说我是不是有点傻？好了，废话免谈了，先说说咱们班吧。您的信一到，我就立刻交给了班主任（给全班同学的那封），结果，班主任在当天晚自习的时候深情地朗读给同学们听，当然同学们报以的是热烈的掌声。真的！同学们也爱您。黄健强，你应该记得他吧？他的人缘不错，从临时班长作了我们班的正式班长，我也稀里湖涂地成了他的助手——副班长。或许是同学们的高举吧。不过我会全力以赴的。经过军训和一个多月的接触，高一（8）班已打成一片，像个温暖的家了，这当然有教官您的功劳。卢敏仪，您心目中的好妹妹，她现在是团书记，我们合作得很愉快。至于冯彩云，当了数学科代表。是的，我们都应该向她学习，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她的悲剧（冯彩云的手畸形。作者），但她一样是生活的强者。在同学们面前，她从不遮掩手的难看，每当看见她开心时候伸出右手做“”这个动作，我感动并佩服。在班会课上她还勇敢地和她的男搭档握手。在我们面前她总是带着美丽的笑容。我想我们也应该这样——笑对人生。最后还是来谈谈我吧——这棵不起眼的小草。教官，整封信中我对“妹妹的失去”这句话尤为感触，希望我没理解错。失去亲人（指我在信中告诉她我堂妹去世了。作者），是人生一大悲，怎么说呢——首先，感谢教官您的坦白，既然是朋友（我行吗？），也不该有太多的秘密，那我就坦白点吧——无论我进那所学校，班主任对我的姓总感到奇怪，因为在家庭成员表上，我爸姓周，我妈姓袁，唯独我姓张，人家问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嘛。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家丑，只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个没爸的孩子，至于我现在叫的“老豆”（广东话爸爸的意思），我的感觉是形式上的，一开始我就和他没有什么感情，也一直意见不合，这我妈是最清楚的。当然从来不阻挠他跟妈妈亲热，因为妈妈很爱“老豆”，而我更爱妈妈。真的，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因为我爱爸爸所以不爱“老豆”，因为爱妈妈又要容忍“老豆”。爸爸那么爱我，却又那么早离开我；现实总是残酷，谁都不得不接受。所以我们没必要一味的埋怨生活——突然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像老太婆——经历过风雨的人总会变得早熟，我认为。越说越沉重了，咱们还是谈点别的吧，我的故事以后再慢慢说。对了，教官，您说我有希望成为作家，就这点，我觉得您还是蛮有眼光的，在初三的时候我已经写了一本书叫《傻可爱》，可自己不十分满意，便送给了同住的室友，传看来传看去最后弄丢了。在我看来，她们好像挺感兴趣的，我每写完一章，她们就抢着看。也没写些什么，基本上都在写我，当然还瞎编了些故事——我喜欢这样，现实生活中不能实现的，我希望它能发生在我的小说中，好比白日做梦。教官您问我想不想看您的底稿，可以吗？那简直是求之不得了。对了，教官，您说您家在乡哪儿？我不记得了，我应该没跟您说过吧，我老家在四川，没去过吧！有机会我给您做导游，怎么样？终于一口气把我的废话全吐出来了，你一定打瞌睡了吧。等一下，我还有件事，上学这么久来，我的学习一直是一塌糊涂，虽然做人是第一位，可成绩差了，总有点良心不安，教官您有什么学习窍门吗？传授几招吧！好了，困了您就睡吧，我收笔了。哎呀，瞧我粗心的，班主任老师叫我替全班同学问候您，还叫我们支持您，教官，学业进步！Pleasedon’tforgetme！Bye-bye！祝：一切顺利，笑口常开。能充当您的朋友吗？不管了，我先拿主意吧——友：张舒婷。2003年9月24日。”
当然我回了信。信写得很短，简单问候她，简单述说我，然后做出承诺，说我一定会去看望她们。
军校其实跟部队没什么区别，管理甚严。平时我们只有周末才能外出，且要履行严格的请销假制度，外出时间两个小时为上限，活动范围也局限于本校周围方圆三公里。说起来，后者倒不是什么真的限制。你出去一趟，远在方圆三公里之外，谁知道呀。除非你身上被安装了GPS定位仪。真正的限制在于时间。培英中学在十公里之外，凭当时能利用的交通工具，就当时广州的交通拥挤状况，去回一趟，两个小时是不可能的。我不敢违规去他们那里。想在周末去看望同学们的希望是破灭的。后来国庆节放七天长假。我们请假外出的时间上限变成四个小时。我就想趁此机会去看望同学们。可惜放假前一天晚上召开会议，我们新学员不能外出，要搞队列训练。我想去看望同学们的希望又破灭了。
承诺的兑现终于在一个月后完成。当时我刚当选班长，同学们需要磁带字典等等学习资料，由我统计成册，上交队部。队干部下令我星期六外出去采购。时间是一个上午。就这样，我“奉命”外出。因为是因公外出，我穿着军装。在通过校门哨岗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去看望我的那班学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我搭车到培英中学去了。在校门口碰到班主任梁贵烈老师。寒暄毕。我说来看看同学们。梁老师很高兴，说这太好了，又说有急事待办，叫我等到十二点钟他回来。我没有时间，但口头上还是答应。久久地握手后他匆匆离去。我则径直到学生教室。那时正在上课，我等了几分钟。下课铃一响，几个学生就跑出来，欢欣鼓舞，叫呀，跳呀，无论男女，都扑上来抱我；原来他们早从窗户看见我了。几个男生把我拥进教室，全体同学起立，鼓掌欢迎。他们，还是这么青春活泼。我简单的说明来意，把几件礼物送给几个学生，陪他们听了一节英语课，就匆匆离去了。走的时候，他们依依不舍，但没一个哭的，因为他们觉得，我这一次来看望了他们，就一定还有下一次；而我一转背就热泪盈眶，因为我决定，再不会来这里了。
大概两周之后，张舒婷打电话来，强烈要求见我一面。我了解自己是个感性的，如果与一个女孩子交往多了，恐怕会日久生情，难以忘怀。所以我借故推托。她就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跳楼。”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我不知所措。经过一番考虑，我决定还是去见见她。佛经不是说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面时她先是强颜欢笑，忽然哭倒在地。我惊慌失措，好容易劝止她哭，问到底怎么了。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很多事。这些事让我悲愤不已，可是我有心无力。张书亭的悲剧是这样的，她母亲被她后爸虐待致死，她后爸又想将她卖给发廊。张书亭说不想读书了，实际上是不能读书了，准备离开这个伤透她心的城市，到外地去打工，不过得先回她外婆那，她外婆在四川，问我借两百块钱作路费，我掏了掏口袋，只有六十几块钱，全给了她。她含泪谢我，保证以后归还。我胡乱答应着，目送她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回来后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给沈琼听。沈琼说我是傻瓜，一点可怜的津贴费就这样被人骗去了。我说你干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能反驳战友什么，因为他是为我好。但我也不能因为战友的一面之辞而改变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我为人处世的原则是怎样的？一言以蔽之——我心不设防。是的，这就是我简单而深奥的为人处世之原则。人生在世，贵在真诚。与人相识相处，就应该信任在先，而不要一开始就心存怀疑和猜忌。否则，人间真情何在？生活真谛何在？
之后的一个周末，卢敏仪打电话给我。简单问候毕。我问她张舒婷是不是已经走了。她用撒娇的语气说：“教官，你怎么就关心她一个人呀？”我忙支吾一阵，傻笑几声。她说：“教官，你刚才问我张舒婷走没走，怎么回事啊？她不是好好地在学校的吗？你怎么说她要走啊？”我有些惊讶地说：“她不是遭遇不幸，要回老家了吗？”她以更惊讶的语气说：“她遭遇什么不幸啦？没有啊！她现在好好的在学校的呀！”这时候我想起战友沈琼跟我说的一些话。如果张舒婷真的欺骗了我。我不会感到气愤，而会感到悲哀。电话那头卢敏仪还在问我“怎么会说张舒婷要走呀？她遭遇什么不幸了呀？你听谁说的呀？”等等问题。我说：“算了，不说她了，说你。”这正合她意。她一下子变得欢声笑语。在长达半个钟头的通话时间里，她用得意的语气告诉我她在班里的种种得意事。我听了也高兴，说些激励话。快挂电话的时候，她跟我说，她和几个要好的同学要来军校看我，不知欢迎否。我说当然欢迎，还期盼不得呢。于是约定时间。之后我就热切期盼着，提前安排好时间，计划好带她们怎么玩。偏偏到了那天，学校接到上级紧急通知，要求我们秘密行军至七十公里的一处基地执行任务，回来已是万家灯火。当晚虽然疲惫不堪，但我久久不能入睡，想卢敏仪她们也许等了一整天，也许不停的打宿舍电话问怎么回事，也许……工作学习都繁忙，我不能多想这些事，也没勇气向卢敏仪解释什么。不久我因感冒发烧住院，沈琼来看望时告诉说，培英中学一个女生打了几次电话找我。我就想到肯定是卢敏仪。问说些什么。沈琼涎着脸跟我说：“人家说当时你为什么失约，现在又为什么一直躲避——我说，你小子不会是跟人家勾搭上了吧？”这玩笑话虽然说得有点难听，但是提醒了我：跟女中学生交往，难免引起谈恋爱的嫌疑，会损害军人形象。所以我又决定不再跟卢敏仪联系了。
军校与地方大学迥然不同。军校生与地方大学生天壤之别。地方大学生自费，衣食住行都得自掏腰包，每学期还要交成千上万的学杂费，毕业后自谋职业。军校生公费，吃穿住用都是部队供给，每个月还有几十到几百块钱的津贴补助，毕业了分配工作。地方大学生没享受什么公家好处，所以一切个人自由。军校生享受很多国家待遇，也就得作出牺牲和奉献——比如说平时只有周末才能外出，须写请假条，限时限地；“五•一”“十•一”放长假不准回家，只能呆在学校，还得轮流值班；校内外有什么公差勤务，必须按时保质完成等等。所以，花前月下的幽期密约，新朋旧友的聚会打闹，全家团圆的天伦之乐，对我们来说都是奢望。
上军校后我念念不忘镀金大学的室友们，总想与他们再聚会一次，打闹一回。可惜现在分别异处，没了联系，多少无奈惆怅啊！当然我还念念不忘姐姐们，有时间就给她们写信。可是姐姐们似乎都忘记我了，没有回信。为此我惆怅失落了好一阵子。想想当年被几个姐姐照顾，一起春游，野炊，踏雪，溜冰，多少美好回忆啊！正是：当年校园洒青春，姐弟情深似大海；文弱书生幡然悟，投笔从戎不复回。脱胎换骨千锤炼，室友情谊忘不了；花开花落两春秋，如今往事知多少？
这天，弟弟打电话告诉我：“外婆要过生日了，七十大寿，农历四月十三，阳历是五月二十，到时候你打个电话给外婆吧！外婆老问你会不会回来给她祝寿，我告诉她你是在学校，非等放假就不能回来，外婆就说那等你回来了再办酒席，为了你一个人，她要把七十寿宴推迟，你说好笑不好笑？不过哥，外婆真的很想你，老说要去看你，你那里那么远，外婆又坐不得火车，我只能安慰外婆，说哥哥你寒假一定会回来，她就很高兴！”当时我挂了电话就跑到队部跟我们队长讲：“队长，我要请假回家一趟！”队长问：“回家干嘛？”我说：“我外婆过生日，七十大寿；我无论如何得回去一趟！”队长明确告诉我：“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军人呐！外婆过生日是件喜事，打个电话回去就行，或者我们队里寄张生日贺卡过去也可以。”我说：“队长，这事不是这么说的；外婆对我恩重如山，她的七十大寿我怎么也得回去一趟，人生七十古来稀啊，我就请假四天，见她一面我就回来！”队长就说：“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家里有个事就跑回去，国防建设怎么搞？”我还说：“队长，我出生不久得了一场大病，当时父亲认为我活不了，要丢到河里去喂鱼，幸亏我外婆把我抱走，拉拉扯扯养活养大，才有我今天，所以——”队长语气坚决：“再跟你明确一下，这里是军校！”走出队部办公室，我的鼻子有些酸楚，回到宿舍，独坐而垂泪。军人要讲奉献，奉献在哪里？就是这些地方！外婆对我多好啊，而我为她做过什么呢？为了感恩，我决定将所存的四百块钱寄给外婆作为祝寿礼。当天下午整理衣箱，检出一些当兵时穿过的衣服，准备寄回家去，将四百块钱塞在一件衣服的口袋里，附一张纸说：“爸妈，衣服收到后请电话告我；衣兜里有四百块钱，给外婆，算是我给她的祝寿礼；代我向老人家问好。儿子。某年某月某日。”从邮局回来后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那四百块钱全给外婆，还有一个奶奶呢？外婆收到我的祝寿礼会很高兴，肯定四处张扬；奶奶没得一分钱，会怎样的寒心！怎么办？包裹已经寄出去了，只好等爸妈来电话时再加说明——四百块钱外婆奶奶每人两百。朋友们，我之所以这样做，并非想博得两位老人家的一致好评，实在是奶奶对我又何尝不好！我上大学那时候，奶奶塞给我一个红布包，我当时以为是什么“护身符”之类，后来拆开看，全是钱：纸币硬币，一毛的，两毛的，五角的，一元的；共计五百六十七元八角九分！老人家一辈子的积蓄啊！1月12号接到家里电话，说包裹已收到，“怎么还有四百块钱哪？还以为是给我们的，原来给你外婆！崽，你现在就那么几十块钱的津贴费，寄这么多钱给你外婆做什么！”我忙说：“就这么一次嘛。以后我再孝敬你们。记住，四百块钱不要全给外婆，奶奶那里也去两百。一定记住！”这样交代好，我舒了一口气。那么，父母照我的意思办了没有呢？小作者我暂且不表，留待下一章揭晓。
夜明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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